【二】

    景是城将嘴上的香烟拿下来，按灭在玻璃烟灰缸中。他启动引擎，将方向盘向左打了一圈半后跟上了前方的那辆宾利。

    辛祯突然就明白了，他神色意外地看向驾驶座的男人：“景警官，你就是为了打算跟踪一个高中女生，才要我和你一起在这里等？”

    “对。”他应得轻巧。

    “你为什么没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有早点问我。”

    “我……”他被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个女高中生的脸。”

    “那又怎样？”

    “不觉得她有点眼熟？”

    辛祯皱起眉，眼中有疑虑，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幸好这时景是城接着说了下去：“你毕业晚，来到调查组也没多少日子。半年前有件案子闹的满城风雨，一个意外死去的年轻男子，你也知道的吧？”

    “我当然听说过那件事。”心里想，前段时间不是还出现了第二起“网站之死”的案件么，死者是以名男高中生。

    “那男子的名字叫做辛淮，哦，和你名字倒是一字之差。当时在场的人就只有他未婚妻的女儿，说来也是很唏嘘，他未婚妻都老的可以做他老妈了。而他未婚妻的女儿呢，现在还没有脱离嫌疑，只不过，这期间仍旧有‘网站之死’的受害者出现，我必须要找出那个网站的幕后人是谁。”景是城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宾利的车尾。

    “难道你……是在怀疑她？”辛祯不禁失笑，“她只是个高中生吧，和网站会有什么联系？”

    “有理有据的联想是上帝赋予警察最好的礼物，你没听过这句话？”景是城的话里有嘲弄，但就是因此，他一分心错过了绿灯的最佳时机。宾利在前方向左拐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他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大作，辛祯听到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该死！这下又跟丢了！”

    辛祯很困惑，他不太明白，跟踪简莘佳会得到什么？景是城在从前也一定进行过不知多少次的跟踪老戏码。

    “喂！”

    景是城突然大声喊他，辛祯吓的全身一抖，抬头看他时，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他在此刻履行了作为上司的职责，命令道：“从明天起，跟踪和监视简莘佳的事情就换成你来做。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有关她的一切你每天都要对我如实汇报，尤其是她每天去和谁接触过这件事，你必须要调差清楚。最好像我一样做个有关她的PPT幻灯片，你能办好吧？我要你肯定的回答！”

    辛祯输给了上司的气势，恍惚着连点了点头，然而他却没有将景是城的话真正放在心上。

    她的名字，是简莘佳……

    ——“辛祯，来来，妈妈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简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她比你小，还在读高中。”

    辛祯回想了起来，当时，她是这样向他问候的。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做简莘佳。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莘佳……”

    害羞而又腼腆的模样，她有着青涩的笑脸，轻柔的声音，温良无害，如同一只以青草作为食粮度日的白色小兔。

    所以……

    “你好，莘佳。”

    如同时间隧道一般悠长的走廊，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四周布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窗外有电车驶过的声音飘进耳里，雨声渐小，钟楼的时针指向了6的位置。走廊里，病人家属推着轮椅上的患者走到了电梯前。几十秒过后，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拎着外卖的年轻女子走下来，轮椅上的人被推了进去。

    抱着记事板的护士从1104号病房里走了出来，她反手将房门关上，一边朝前方走去一边低头记录着什么。

    “1104”。

    有一只手握上了1104病房的门把，维持了那样的动作足有1分钟。身后突然有小孩子的嬉笑声传来，对方便迅速地抽回了手接着转身离开，冰冷的门把跳动着银色的光，散发出一股幽凉气息。

    然而很快便有第二个人握住了那股幽凉气息推门而入，琪予走进病房时才发觉自己刚刚忘记敲门。

    不过敲与不敲都没什么分别，反正躺在氧气下的人根本不会听见，更没有办法回应。

    琪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更加靠近景臣，她俯视着他的脸，面无表情。

    没过多久，手拿记事板的护士便回到了病房。起先发现房门开着就觉得很困惑，进来后看到琪予更是猛然一愣，她略显惊慌地问道：“请问你是？”

    琪予回过头，态度还算客气：“哦，我是他的同校同学，听说他出了事，就来医院看看他。”

    护士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打量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琪予面露怀疑，随后指了指门外说道：“刚刚是你一直站在门外吗？有往返路过的病人家属告诉我，说是有人一直站在这扇房门前……”

    琪予的眉头紧了紧，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如实说道：“我才到这里没有五分钟，而且我为什么要站在门外而不是选择立刻进来呢？”

    护士抿着嘴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奈：“我也没有办法啊，因为是景警官特意交代的，不能留他一个人在病房里。我刚才是有事才离开了一会儿，要是被景警官知道的话，一定会说我大意疏忽的。”说到这里护士走到椅子旁坐下来，自言自语似的小声抱怨着，“其实啊，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整天陪在这里闷都要闷死了，我当然要偶尔出去透透风啊……”

    护士说的那些话，琪予总觉得它们像细小的钉子，无意中扎进了她的心窝，却怎样也找不到拔出去的方式。

    离开病房前，她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他双腿笔直，双手平放身体两侧，扣在他鼻与嘴巴上的氧气一直连到床头旁的仪器上。睫毛的影子淡淡地投射在脸颊上，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可能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开口讲一句话。

    琪予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房内没有人注意到她离开。

    撑着海蓝色的雨伞，她站在马路对面等绿灯。

    46、45、44、43……

    看着红色的秒数一点点减少，琪予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最为重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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