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时间是能够淡化一切的工作。

    不管是悲伤，愤怒，痛苦还是仇恨，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久了，也就变得淡了，渐渐地便不再去介意了。

    就像是琪予在课间趴在教室里的窗前时，可以望见操场上穿着干净制服的夏致在和同伴打篮球。

    这样远远地望着他也不会再感到有多么悲伤或是痛苦了，尽管还是无法做到在走廊上碰见他的时候打声招呼，可起码内心没有了那么多的恨。

    就算是有，也不再是从前那种满满的状态了。

    琪予望着在夏致头顶上奔跑着的白色的云朵，缓缓地眯起眼睛。

    总觉得连时间也一点一点的变得苍老了。

    那之后的某个周末下午。

    分辨出走在前面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是琪予后，夏致稍微加快了脚步越过街道上的几个人走上前去喊住了她。女生面露诧异地转过头来，然后就感觉到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被对方接了过去。

    “啊……是你。”琪予似乎还没有从和夏致的巧遇之中走出来。

    “挺巧的。”夏致晃了晃被拎到自己手中的袋子，“本来还以为是很沉的东西，打算帮你提着，没想到会这么轻。”

    “……嗯。”

    夏致低头望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有些惊讶地望着琪予说：“蛋糕？今天是你的生日么？”

    琪予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的侧开视线，回答说：“嗯……是生日没错，但是就算买了蛋糕回去也不会有人为我庆祝的。”

    夏致没有问“为什么”这样的话，他只是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片刻，“那样的话，不如我来和你一起庆祝生日吧。”

    “啊？”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又说，“可是，一个人过生日会很无聊吧。”

    琪予低头想了想，夏致已经又说了一声。

    “把我当做普通朋友就好了，不必有太多的顾虑，我也不会的。”

    彼此对视了一下，琪予终于点了点头，“那么……谢谢。麻烦你了。”

    从百货公司的更衣室里面走出来，穿着“熊先生”布偶装的夏致将攥在手中的大把气球里的其中一只递到琪予手上。

    “虽然来不及为你准备其他礼物，但我想还是特别一点的礼物比较好。”隔着布偶装下发出来的男生的带着微微回音的声响。

    琪予接过“熊先生”递过来的红颜色的气球，有几秒钟的怔然，回过神来后望着眼前的“熊先生”笑了出来，说：“谢谢你，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特别的生日礼物。”

    半个小时之前，夏致带着琪予来到了百货公司的一楼。他要女生在外面先等着，然后自己跑进去和店老板讲自己可以免费为他的店做宣传，并且穿着“熊先生”的厚重布偶装也不会索取打工费，但是只能够帮忙做一个小时。

    起初店老板还在怀疑天下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不过在看到站在店外的琪予之后便反应了过来，随后露出开朗的笑容点头答应，问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说：“小伙子，是为了哄你女朋友开心吧。”

    “……就算是吧。”夏致微笑出来。

    旁边立即有兼职的女店员又羡慕又嫉妒似的插话说，“虽然做你女朋友很幸福没错，可是千万不要宠坏她，小心她劈腿哦。”

    “谢谢忠告，我会努力看好她的。”夏致抱着店老板递过来的布偶装笑了笑。

    再次回到半个小时之后的现在，琪予手里攥着红色的气球坐在长椅上望着正在给前来光顾那家店的小孩子发放免费气球的夏致。尽管他穿戴着沉甸甸的“熊先生”的布偶装，可却还是很温柔的将气球送到围在他身边的小孩子手里。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跟在男生的身旁，不停地喊着“熊先生，熊先生，气球”之类的还不算完整的话。

    不知是从哪里涌过来的夕阳的光投射到了“熊先生”圆滚滚的棕色的鼻头上，因为光线的原因泛着淡淡的朱红色。

    琪予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举起来，找好合适的焦距，然后喊着：“熊先生，麻烦一下……请看这边。”

    “咔嚓”。

    远远地，远远地……

    手机被拿在女生的指间。

    ——咔嚓——

    就算是看不到，也绝对能够感觉得到。戴着“熊先生”的布偶装下的夏致，此时此刻一定是在微笑着的。

    是非常温和美好的微笑。

    假使这是走到故事结局之前的最后一次笑容该怎么办。

    当时夏致正在更衣室里将“熊先生”的布偶装换下来，所以将容易从自己原本的衣服口袋里面掉出来的物品全部都交到琪予的手上保管。琪予站在外面等待。左手拿着的夏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琪予拿到眼前看了看屏幕，就再也没有办法把目光移动开来。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的名字是：舒奚。

    舒奚。

    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琪予猛地就将电话挂断，然后迅速地按下了关机键。刚刚做完这一切，抬起头时便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夏致。

    “刚刚好像听到我的手机响了，有谁打过电话来么。”男生走到琪予的身边。

    “……”琪予却微微怔了片刻，过了半天她说，“嗯……是有人打过来，我本想喊你的，可是你的手机不知怎么就忽然自动关机了。”

    夏致直视着琪予，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是吗。大概是信号不好吧。看到号码显示了么。”

    “什么？”很快懂了，“……啊，是……是那个女生。”

    “……哦。是她啊。”很平静的语气。

    琪予对夏致的反应有些吃惊，但拼命的使自己镇定，“不回电话么？用我的手机也可以的，说不定有什么事情。”

    “不需要。”

    “嗯？”

    “不用回的。”夏致说，“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你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的女生吧，就算你并不是她本身，可毕竟脸孔是相同的，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嗯。”琪予明白过来，她垂下眼笑了笑，“你决定了就好。”

    或许已经是可以顺利说出来的事情了吧，不再像从前那样的避讳着。琪予在心里想。

    随后两人的身后传来了空调排风扇“嗡嗡嗡嗡”地转动着的声音。琪予不自觉地停下来，望着空调排风扇快速旋转着的扇片，像是有一种可以将自己整个人都瞬间旋转进去的可怕感觉。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上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的天空，以及再往下一点的歪扭着的灰色的墙。

    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毫无理由的，莫名其妙的恐惧着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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