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倘若当时接听了那个来自舒奚的电话。

    一切是不是就又会发生某种改变。

    那么之后呢，发生改变之后呢，是不是又要有下一个改变要等着去破解。

    一定要这样下去么？

    无休无止的，仿佛必须失去一些什么才能够得到觉悟的那种做法。是不是这就叫做轮回，将世界反复的颠覆过来，然后再翻覆，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因为永远都不会停止，所以只能够一直像这样轮回下去。

    是要这样解释的么？

    那天周末下午，舒奚被一个电话找了出去。做妈妈的只是呆滞的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全然都没有理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仿佛是到了下午六点钟左右的时候，她才听到舒奚的房间里传来了几声巨响。

    大概是从外面回来了吧。做妈妈的是这样模糊的想着。然后她站起身，把做好了的晚饭摆放到餐桌上。同往常一样，整齐的摆放了三碗米饭。她没有去喊舒奚出来吃晚饭，只是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同对面的空位置上讲话。

    又过了三分钟之后，舒先生拎着几兜水果打开门，回到了家里。

    刚刚走进客厅里时，他就闻到了一丝腥咸的血腥味。他觉得奇怪，将水果放到茶几上，抬起头便看到了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喃喃自语的妻子。

    “老婆……舒奚呢？”舒先生走过去问，“怎么不出来和你一起吃饭？”

    做妻子的没有理会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舒先生略微叹息出一口气，他转过身，向舒奚的房间走去。敲了很长时间的门，都没有回应。舒先生想着可能又是和她妈妈生气了，于是无奈地旋开了门的把手。

    在走进昏暗的房间里的那一瞬，舒先生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他根本无法动弹，只是睁圆了眼睛。

    满屋子的浓烈的血腥气味，令人感到惶恐的散乱的地面。

    舒奚半坐在地上，头垂在床铺旁，刘海散下来遮挡住了她的脸，只有她的左手腕还在流淌着涓涓的血液。

    仿佛永远都不会凝固一般的血水渗到了舒先生的脚边。他站在原地，像是石膏似的全身僵直着。似乎是感到有什么不对劲，母亲也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恍惚地朝舒奚的房间走去。然后她昏昏沉沉地顺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丈夫的身后往房间里面张望。她在瞬间张大了口，泪水滚落出来，忽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饿尖叫声。

    地面上散乱着的是被扯下来的舒奚的日记。其中一中纸是用红色的字体写出来的可以刺痛眼的大字。

    ——杀死了何暇夜的人，是我。

    舒奚死了。

    一个星期之后，舒先生举行了舒奚的葬礼。

    白发人送黑发人。来悼念的宾客在看到舒先生和太太的表情之后，全部都心情沉重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真是邪门，分明是畏罪自杀的表现，连报警都不需要。

    “唉——真是荒谬的悲剧。”面对着年迈的舒家夫妻以及摆在灵堂中的大好年华的少女的黑白照片，宾客们不禁叹息出声来。

    夏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发愣。他望着眼前来来回回的悼念的宾客们，眼底泛起的是黯然的光点。他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安静得似乎已经被人忘记了他的存在。直到舒先生走了过来，将舒奚的遗物递到他的面前，男生才缓慢地抬起了眼。

    “我们两年前就见过面了吧。身为父亲，我能够察觉得出来，舒奚在生前非常的青睐你。”舒先生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连声音都是苍老而又无力的，仿佛在瞬间便老去了十岁，“这是舒奚的手机，里面有很多写给你却从来都没有发送出去的短信与留言，我觉得应该交给你比较好，这也算是完成她的遗愿了吧。”

    夏致面无表情的接过舒奚的手机，在看到舒先生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的眼神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忽然忍不住地往外涌。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舒先生红着眼眶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起身走向了黑色的人群。

    夏致模糊着视线打开了舒奚的手机。本想要看她写给自己的那些短信与留言的时候，却不小心按到了已拨电话键。

    那一天里唯一的一个已拨电话号码出现在了夏致的视界里。

    下午四点五十七分。

    号码显示的主人是：夏致。

    那是在距离舒奚自杀的一个半小时之前，是唯一一个被舒奚拨打出去的手机号码。

    夏致的喉咙里在瞬间便涌动起了血腥的味道。

    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你会相信么。

    如果说所有参与这一切的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你会相信么。

    可是相信了又能够怎么样，一切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再把时间的指针逆转回去，然后像用橡皮擦掉字迹那般改写过去。

    仅仅只是因为那天的舒奚接到了同班同学史小卓的电话，对方说希望她能够出来一下，想要对她说一些在电话里没有办法说的事情。舒奚见到史小卓之后，对方便带着她到了一栋公寓前。史小卓对她说乘坐电梯到十七楼的第三个房间，有人会在那里等她。舒奚是有些怀疑的，可是又不觉得史小卓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怀好意的事情，毕竟两人在班级里或是在其他地方都并无冲突。于是就这么轻信了对方，自己一个人到了十七楼的第三个房间。

    在按响门铃之后，打开房间的人是林美诗。她朝舒奚微笑着招了招手，侧过身请她进来。舒奚一边说着“原来是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一边走进屋子里。林美诗只是笑着将一杯咖啡递给舒奚，说只是想和她聊聊天而已，并且催促着女生将咖啡喝掉，告诉她这是摩卡的最新品。

    任谁也不会想到林美诗会在咖啡里面放了什么，任谁也不会想到房间的床铺上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是同样被骗到这里的人。是同样被骗着喝下了同样牌子的咖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肮脏，但是却也有过之无不及。舒奚晕倒之后便被林美诗拖到了房间的床上，将她和那个人并排在一起。然后，她拿出了相机，对着房间里的这一切“咔嚓”，“咔嚓”的照出了那样的相片。

    这才是导致舒奚自杀的真正原因。

    可是如果知道将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林美诗知道自己所照出来的那种照片会令舒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杀，她还会狠心做出那种事情来么。

    而当时那一同打开夏致的电话，却正是舒奚在意识到自己喝下了奇怪的咖啡，然后凭借着仅存的一丝意识在慌乱之中碰到通讯录，并且是随意地按下了某个号码想要求救。

    然而，那无意识的求救电话就那样被琪予挂断了。

    假若接听了那通电话。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