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来了？”林巧笑穿着碎花睡衣和拖鞋，一副标准宅女的样子。
林妈妈瞥了眼室内，“合租的人，找到了没？”
林巧笑连忙点头，“找到了，找到了。”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合租者不但不符合老妈同乡的要求，甚至还是个男的。
林妈妈进了门，盯着鞋柜上的男鞋良久。林巧笑连忙解释，“是合租青青男朋友的，下雨天，怕……怕没鞋换。”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真好使，竟能一下子想出这样的理由。
林妈妈倒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继续参观视察。她的目光落在了阳台上晾着的衣服。林巧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付衍然明显大几号的衣服正在不停地飘舞，特别是他那条红色的四角短裤，扎眼地乱晃。她只觉得眼前发黑，简直快要晕倒了。
“妈，青青替她男朋友洗衣服……”
林妈妈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条线，“这还没结婚呢，就这副小媳妇的样子，是八百年没见过男人吗？”
林巧笑一边连忙附和老妈英明，一边对一向自食其力还顺便帮她打理个人卫生的付衍然暗自道歉。
林妈妈在付衍然的门口兜了一圈，还是没有进去。林巧笑不禁暗自舒了一口气，幸亏老妈自诩知识分子，对个人隐私看得极重，若是她一个冲动，看到了室内的景象，断然不会相信那是女孩子的住房。
正当林巧笑庆幸刑难结束，想跑去厨房发短信告诫战友莫入敌穴时，老妈进入了卫生间。
糟糕，付衍然的瓶瓶罐罐还留在洗手台上。
出来的时候，林妈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笑笑，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室友啊？这不是和男朋友同居了吗？亏你还住得下去。现在的孩子啊，怎么一个个都这般模样……”
林巧笑连忙逃开，还好还好，老妈一直以为那虚构的青青是真实的存在，不过她那老学究般的喋喋不休，还真让人有些hold不住啊……
付衍然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林巧笑，开门。我忘带钥匙了。”林巧笑下意识地冲出去开门。付衍然一边脱着鞋子，一边笑着对林巧笑说：“我刚买了菜，今天做鱼好吗？”
林巧笑扯着他的衣服，指了指身后的老妈，“我妈。”
“阿……阿姨好。”付衍然讪讪地直起身。
一时气氛尴尬地凝结。
“我……我去做菜。”付衍然企图微笑，咧开嘴却是皮笑肉不笑。
林巧笑像是打着圆场那般，“妈，付衍然做得可好吃了，待会儿，你尝尝他的手艺。”林妈妈竟没有说什么，若有所思地踱到了一边。
饭桌上的气氛照样沉闷。
突然林妈妈像想起了什么，“怎么不等那青青一起吃？”付衍然露出白痴样的茫然表情。林巧笑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妈，青青今晚不回来吃。付衍然，你女朋友没有通知你吗？”
付衍然连忙作恍然大悟状，“对对，中午就收到了，这会儿竟忘了，还以为她今天加班。”
林妈妈笑而不答，顾自夹菜。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妈妈回去的时候面对巧笑说道：“笑笑，这男孩虽然长得不错，人看着也舒服。不过，男人还是经济最重要。”
林巧笑连忙辩解，“妈，我和付衍然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是青青……”
“什么青青，哪来的青青？你一个小姑娘，找个男室友，防盗呢？”林妈妈抢白道。
“嗯，防盗、抬水、修电器，还顺便拖地、洗衣加做饭。”
林妈妈笑了，“哟，还十全保姆？好了，洁身自好这一点我对自家女儿还是有信心的。笑笑，你长大了，许多事情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妈妈走了。”
林巧笑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嗯，再见，妈妈。”
付衍然是林巧笑贴小广告招来的室友。他长得不错，应该说非常不错。什么韩国花样美男，在他国民校草的范儿面前，全都弱爆了。只可惜，他没有钱。
付衍然是兽医。绝不是哪个富二代放着家业不去继承，跑来过家家，也不是什么医学世家，拥有继承医院的权利。他是货真价实的替人打工的小兽医。
林巧笑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进门，她便不停地打喷嚏，然后便是眼泪和鼻涕。看得付衍然手慌脚乱地替她找纸巾，林巧笑却是不停地退后，避他如瘟神。付衍然后来才知道，林巧笑患有动物皮毛过敏症，常年与动物接触的他简直是她的克星。
付衍然住下来以后，林巧笑居然再也没有那天的反应，她有些好奇，拎着付衍然的外套，慢慢靠近它。
“林巧笑！”付衍然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觉得莫名其妙地好笑，“你在干什么？”
林巧笑见他来了，连忙扔开外套，“啊……没什么啊……对了，你身上怎么突然干净了？”
“突然干净了？”这是什么话，付衍然又好气又好笑，“我每天在医院洗过澡，消过毒才回家的。”
林巧笑愣愣的不说话，半晌，才指着冰箱，“付衍然，我要吃西瓜。”
林巧笑是个朝九晚五的小白领，工作的写字楼在CBD，而租的小窝却在郊区。在那个需要一个多小时公车才能到公司的小区，林巧笑是从不敢睡懒觉的。而那天，她却着实起迟了。
随便地套上衬衫，抓起外套，便拖着高跟鞋出了门，正想着不要心疼人民币，打回的吧，毕竟考勤奖更重要，上帝却开了一个大玩笑。
当时，正值杭城出租车罢运，没有哪位出租车司机能解救她的全勤奖。而开往武林广场唯一的公车正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林巧笑咬着嘴唇，不知所措。而付衍然推着单车，正出门，却看到林巧笑顶着乱糟糟的短发，杵在那里。
“怎么了，林巧笑？”他向她喊道。
林巧笑抬头看他，露出苦逼兮兮的表情，“我没法上班了……”付衍然走了过来，替她翻好外套的领子，“我送你。”她瞅了瞅他的单车，“这个啊？我坐那儿啊？”“前面啊，上来吧。保证你安全。”林巧笑还在迟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我太沉了……再说，你也要上班……”
“那这个月的房租你多100，行了吧？”付衍然打断了她。林巧笑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公然抢劫，50还差不多，哪有100的……”付衍然不知道该对这个女人的脑袋说些什么，只能加重了语气，“上车。”
最终，林巧笑还是乖乖地上了车。付衍然蹬得飞快，她只能紧紧地抓着他衬衫的下摆。林巧笑只觉得风呼呼地吹过耳膜，她整个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
“林巧笑，快抱我。”付衍然庆幸林巧笑没有一双迷人的大长腿，否则挡住了他的视线就只能制造交通事故了。
“太危险了，快抱我。”见林巧笑不听，他又加了一句。
林巧笑小心翼翼地将手环在他的腰上，很结实，毫无赘肉。她的头正好埋在他的胸前，甚至听得到心跳的声音。
付衍然呼吸一紧，身体似乎开始升温，他甩了甩头，告诉自己要冷静，全力地向林巧笑的公司前进。
林巧笑跳下车时，看了眼大钟，天，居然没迟到。而身边的付衍然，大口大口地喘气。
“要不，你进去休息会儿吧？”付衍然摆了摆手，“不了，再见。”说完便推车走了。
林巧笑盯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踱进大门。
林巧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付衍然了，也许从见面的那刻她就有些喜欢了。她挑了个保温水壶，准备送给他，花掉了她这个月的全勤奖，但配他的单车。
林巧笑跳下公车的时候，看见了付衍然。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
那女孩倚着一辆BMW Z4，手上牵着博美犬。两个人说说笑笑，谈话间，付衍然替她摘去了落在发间的枯叶。
林巧笑装作不认识那般绕过他们，付衍然见她目不斜视，便也没有和她打招呼。路过博美犬时，林巧笑不停地打喷嚏，那女孩抬眼厌恶地瞪她。林巧笑回瞪她，恶狠狠的。她恨恨地想，博美犬有什么好的呀，长得那么丑，那么丑。
那个水杯，她最终还是送给了他。“那天，谢谢了。”林巧笑将袋子递给他。
付衍然有些诧异，“谢……谢谢。”
林巧笑觉得有些不甘心，“你女朋友啊，刚刚那位？”
付衍然没有否认，“嗯，算是吧。”
“不要告诉我，那只死丑的博美犬是你们的媒人。”
付衍然露出夸张的表情，“林大仙，你好准！”林巧笑抬手就是一记飞抱枕。
第二天，林巧笑便答应了一名小开的追求。那小开是典型的中小企业富二代，开了辆PORSCHE卡宴，在街上到处卖骚。他追林巧笑倒还是有些恒心，至少鲜花不断，让同科室的女人羡慕嫉妒恨。
有些时候，林巧笑想想这样也好，你找你的富婆，我傍我的大款。贫富搭配，我们都是中产阶级。老妈说得真他妈对，经济太重要了。
终于，小开带她去开房买礼物。消费了他那么多，能还的也只有身体而已。
林巧笑在酒店金碧辉煌的房间里问他：“你会娶我吗？”
小开解开外套，“别开玩笑了。”
林巧笑直直地站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小开动手解她的衣扣，“你是什么年代走出来的人？”
林巧笑推开他，“那好，我们分手吧。”说完，夺路而走。
他一个快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发什么神经？”林巧笑不说话，只是抬眼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慌。
“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精力，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林巧笑仍是不说话，开始动手解身上的项链、耳环、手表、外套。她一件件地扔在小开面前，最后将手包甩在了床上，“都还给你，剩下的，邮寄给你。”这一次，小开没有再去拉她。林巧笑穿着薄薄的单衣，摸了摸口袋，幸好，还有两块公车钱。
她回到家时，已经很迟了。
客厅的灯光还亮着，付衍然在看电视。林巧笑望了眼电视，是他平时厌恶的肥皂剧。
“你不会在等我吧？”林巧笑按亮了灯。
付衍然没有回答：“这么迟，干什么去了？”
林巧笑躺倒在沙发上，“为民除害去了。”
付衍然看着她薄薄的单衣和凌乱的头发，“你到底怎么了？林巧笑！”
林巧笑看着他，像只受伤的小兽，“我冷。”
付衍然连忙给她披上毛毯，放缓了语气，“笑笑，发生什么事了？”听到那声许久没人叫的“笑笑”，林巧笑的眼泪，莫名其妙地下来了。
付衍然却慌了手脚，不知该安慰些什么，良久，给了她一个拥抱。林巧笑紧紧地环着他的腰，竟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她觉得今晚甩了那个小开，真特么值了。
此后，他们像是约定好了那般，一旦晚归，都会给对方电话。“林巧笑，我今晚加班，会迟点回来。晚餐在冰箱里，你自己热点吧。”
林巧笑正看着电视，“哦，晚上回来的时候当心点。”
付衍然骗了她。他明明在和博美犬女孩约会，那句加班却脱口而出。
晚八点，林巧笑看了眼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大雨。
她想起了付衍然那个在滨江区的动物医院。地区偏远，连出租车都难以一见。而他早上出门的时候，似乎没有带伞。
林巧笑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要给他送伞。
林巧笑从未去过付衍然的医院，但弯弯绕绕还是被她给找到了。
她站在门口，雨已经很大了，大楼里只亮着些许微光。
她戴好事先准备好的口罩，深吸了一口气，她害怕动物医院的气味，更害怕一去不复返。
“小姑娘，去干吗呢？”门口的保安叫住了她。
林巧笑转过头去，那个大口罩将那老头着实吓了一跳，“你……抢劫？”
林巧笑连忙摆手，“大伯，我来找付医生。”保安笑了，“付医生啊，早就走了呢，一下班就走了。”林巧笑愣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老头见她没有反应，又补了句：“还是坐宝马车走的。”
林巧笑不知道在这雨夜走了多少路，鞋子湿了，肩膀湿了，背包湿了。那个“博美犬”是他的女朋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这样的……这样的伤心。林巧笑突然看见前面有黄色的微光，竟是辆出租车。
她拦下了它，“去西湖。”
下车的时候，她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司机，还不够。“就这些了。”林巧笑无比委屈，走的时候匆忙，也不会想到竟会穿越城区。司机看了她两眼，还了她两块钱，“小姑娘，记得回家。”林巧笑仍是木讷地走着，湖滨路上靠窗的餐厅里是一对对的情侣，似乎还在感谢这个雨夜，创造了这样美好的气氛。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看见了付衍然，那张她死都不会看错的脸。林巧笑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朝他做了个手势。
付衍然也看到了林巧笑，那样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倔强地望着他。他看了一眼面前衣着光鲜的女孩，又看了一眼林巧笑，她甩了甩凌乱的短发，像一只浸湿的小猫企图甩干身上的水珠。她竟朝他招手。
付衍然立刻向对面的女孩说了声抱歉，站起了身，“你怎么弄成这样？”他的语气里也许还带着心疼。
林巧笑微笑，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一把由塑料袋包裹着的雨伞，“下雨了，你没带伞。”
付衍然望着那柄递出去的雨伞，下意识地想要拥抱她。林巧笑却往后躲了躲，“我……身上湿。”付衍然还想拉她，林巧笑却走出了屋檐，“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付衍然紧紧地握着雨伞，一言不发。
“博美犬”小姐却不依不饶起来，“那个脏兮兮的女孩是谁啊？怎么给了你这把破伞，哎。”
付衍然没有理睬她，脑海里回旋的还是林巧笑最后的眼神，无助又欣喜。“衍然，衍然？”她叫他。
付衍然起身，“不好意思，梁小姐，我还是高攀不上你。”
付衍然奔跑在路上，雨依旧很大，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要……只要能追上林巧笑。
幸好，她走得够慢。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巧笑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满头水珠的付衍然。付衍然撑开被她裹得顶好的雨伞，揽着她向前走，“林巧笑，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巧笑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
付衍然微笑，却拥得她更紧了，“可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林巧笑讪讪地将头移到一边，“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喜欢你啦，还是有一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的啦。”
有一点，却比很喜欢还要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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