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万里羁囚 慷慨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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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三面受围,形势十分危急,朝廷急令文天祥,放弃平江,坚守临安。文天祥一撤离平江,常州、平江、余杭便相继失守。到这时文天祥明白要抵御住元军的进犯,就先要同朝廷中的投降派做斗争。必须抓住最后时机,与元军血战才能挽救危局。这些天来,文天祥忆着从出仕到奉命到临安的往事。他想:自己是大丈夫,就不能苟且偷生,要力挽狂澜,建立千古不朽的功业!临安危旦夕,必须尽快找对策。于是文天祥到六和塔下的军营中,找张世杰商议。张世杰也是主战派的领袖,他和文天祥同时响应勤王的诏令,组织义军在江苏和元军交了战,元军也深知张世杰的厉害。文天祥说:“现在形势紧张,但分析起来,北边还有许多地方没有被元军控制,比如淮东一带仍有宋军在坚守阵地,福建、两广整个南方都在我们手里,没有后顾之忧。京城里勤王兵马就有三四万人,再加上城外的人就更多了,我们是有抵抗力量的。张世杰表示赞成,“我们就在临安同伯颜决一死战,只要在这儿挡住元军,北边淮东的宋军切断他们的后路,福建、两广的军民再支援我们,整个战局就会转变。”“那我们联名上书朝廷,建议他们采纳我们的意见!”文天祥接着说。张世杰同意了,他们立刻写好奏折,送到宫中,然后各自返回驻地耐心等着。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朝廷里投降派生怕这样做会惹恼元军,将来不好求和,因此不肯采纳。但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右丞相陈宜中这个投降派头子,就让太后下诏,说什么此事要慎重,以此搪塞过去。就在“战”与“和”两种意见争论不休之时,左丞相留梦炎,看到大局日坏,为保住性命,官也不要,偷偷逃跑了。右丞相陈宜中与太皇太后则忙着准备投降。他们派出一批使者去见伯颜,先求伯颜退兵,伯颜不同意。则表示愿意“称侄纳币”,也就是把两国的关系当成叔叔和侄子的关系一样,而且年年向那个“叔叔国”交钱献物。伯颜仍不同意,他们就要求称侄孙,伯颜还不同意……总之,伯颜一心要灭亡南宋。

    公元1276年,文天祥临危受命,任“签书枢密院事”,开始进入军国大事的决策机构。他利用这一机会,又找陈宜中商议。建议把三宫(太皇太后,太后,皇帝)迁走,让福王和沂王分别驻在福建、广东。这样,他就可以在临安与元军决战,而且即使临安失守了,日后也能继续同元军周旋。文天祥的主张极其有远见,可是陈宜中和太皇太后一心想着投降,当然不肯采纳他的建议。朝中乱作一团,太皇太后宣布吴坚为左丞相时,大殿里上朝的文官只有六人。投降派所关心的只是如何博得伯颜的欢心,当使者回来说伯颜不肯接受称侄和称侄孙的条件时,他们不知所措了。太皇太后吓得直发抖,不等别人说话,就想派人去向伯颜“奉表称臣”。实际就是彻底投降。陈宜中也感到有些难堪,迟疑了一下。太皇太后马上痛哭流涕地说:“如果能保存宗庙社稷,就是称臣也没有什么关系。”接着朝廷便派人去伯颜大营“奉表称臣”,而且答应每年献纳银子25万两,绢25万匹,想借此保全。然而伯颜得寸进尺,坚持一定要把军队开到京城,而且一定要南宋丞相前来请降,并且要献上传国玉玺。“奉表称臣”的做法,文天祥不能容忍,就在太皇太后进称臣表的同时,他针锋相对地提出反对意见:“现在应该任命福王、沂王为临安知府,我担任副职,负责保卫京城。这样,军民见福王、沂王留在京师,就会有信心,有希望,誓死守住京城。”这个意见太皇太后哪里能听得进去。文天祥只好又来到六和塔下找到张世杰。“现在京师的军队和能动员起来参战的百姓有20万人,我们以战为守,背城决一死战,或许还有希望。”文天祥提出自己的看法。张世杰早已看出朝廷没有作战决心,就对文天祥说:“你还是回江西据守,我到两淮活动,以后再争取机会反击吧……”

    文天祥从张世杰那里回来后,失望和忧虑笼罩在心头,一连几天愁眉不展。正月十三早上,文天祥住处门前树上的喜鹊喳喳叫个不停。有人报告:杜浒带了4000人前来求见。

    杜浒是天台人,他叔叔曾做过丞相,他本人当过县令,很有侠义之气。一见文天祥,他便说:“文大人抗元救国的名声早已传遍各地,现在到您这里,我们都听您指挥,誓死也要保卫大宋江山!”文天祥听了这话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他高兴的不仅仅是得了一支4000人的军队,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人民的心愿,从而更加坚定了抗元救国的决心。杜浒从此跟随文天祥抗元,同生死共患难,并肩战斗,既是得力助手,又是好朋友。

    正月十八,伯颜率兵进至皋亭山,离临安城只有30里。文天祥再次向朝廷请求,要三宫撤走,自己率众军民背城一战。陈宜中等人执意不肯。太皇太后这时已把国玺送给伯颜,伯颜要求南宋派陈宜中前来谈投降之事,太皇太后让他立刻就去。陈宜中心想求和投降,但又不想充当罪魁祸首,于是,就在当天晚上,步留梦炎的后尘,也偷偷逃之夭夭。做了南宋第二个逃跑的丞相。

    朝廷不能没有丞相。第二天,南宋朝廷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统率诸路军马。从此,人们便称他为文丞相。朝廷此时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是想让他出来收拾这个残局,并代替陈宜中去元营接洽投降的事项。而文天祥则自有他的考虑,正月十九这天,文天祥亲眼见到,临安城外元军的铁骑驰骋,一支元军已驻扎在城郊的榷木教场,宋朝的许多兵将纷纷前往那里投降,而朝廷已无法制止。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不知所措。朝廷里一派混乱,简直是国已不国了。而文天祥的义兵主力又在富阳,来不及调回。如果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他同意当右丞相,就是想利用这个职务,为挽救败局再作一下努力。朝廷要他出使元营,朝中的大小官吏也都恳求文天祥前去,以保住他们的性命。文天祥在国事危急的紧要关头,同意出使元营。他认为:第一,国事至此,不能顾惜自己的生命;第二,伯颜总得讲道理,自己可以用语言讲之以理,动之以情,也许能取得讲和退兵的结果;第三,也可以借机窥探元军的虚实,归来好研究对付的策略。他还提出,自己辞去右丞相不拜,以端明殿学士的身份前往,以此表明自己没有议和、议降的权力,不是去谈投降事宜的。

    跟随文天祥身边的杜浒坚决反对文天祥出使元营,他说:“伯颜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文大人此去他们是不会让你脱身的;再说,文大人离开了临安,朝廷也就失去了主心骨,谁还能支撑这个局面!”然而,文天祥没有听这样的劝告,朝廷的其他人更不听杜浒的意见。次日,太皇太后命文天祥和左丞相吴坚,同知枢密谢堂,安抚贾余庆出使元营。文天祥大步走出朝门,他想,在这些人里,敢同伯颜进行斗争的也就是他了,自己肩负着重担,不能怕威胁,也不能受利诱,一定不辱使命。然而,文天祥错误地估计了元人,将他们看得太简单了。元宋交战多年,现在元兵已在京城门口,怎么会有说服他们退兵的可能呢。以往出使元营的人没有被扣留过,那是出使的人没有把对方惹怒,而文天祥慷慨陈辞,触怒伯颜,他们怎肯放他回去,又怎能让他窥探虚实。自己不把自己当成右丞相,而伯颜则不这样看。这种深入虎穴,勇于自我牺牲的精神是难能可贵的,但此举脱离实际,实属下策,以至后来连他自己也后悔莫及。

    文天祥及其随行的人来到设在皋亭山明因寺的伯颜大营前,尽管元营前站满兵将,布满了刀枪,杀气腾腾,十分森严,他却翻身下马,昂头挺胸,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元营。伯颜骄横而傲慢地坐在大营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卫士手持刀枪站立两厢,好不威风凛凛。“下跪!”两旁的卫士吆喝道。文天祥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作了个揖,然后立在那里。“为何不跪!”伯颜问道。“我身为大宋使臣,哪有向你下跪的道理!”文天祥据理而答。伯颜一听,深知此人非同一般,便让人搬来椅子,叫文天祥坐下。“丞相前来是谈投降的事吗?”伯颜单刀直入,先发制人。“投降是前丞相一手操办的,我一概不知。现在太皇太后派我做丞相,我没敢拜,先来军前商量两国关系的大事。”文天祥胸有成竹,绝对不承认是来谈投降的,只是说前来商量。“商量大事,也很好嘛!”伯颜一时摸不着头脑,随口答道。接着,文天祥就反问伯颜:“本朝承帝王正统,乃衣冠礼乐之所在,北朝究竟是想把它作为国家来对待呢,还是想毁了它的社稷呢?”这是个非常尖锐的问题。因为宋朝历来是正统,忽必烈下令攻宋,发布的诏书,只以贾似道扣留使者为口实,并没有说要灭亡宋朝。文天祥抓住这点,要伯颜答复。伯颜为难了,只好含糊其辞道:“我们皇上的诏书写得明白:社稷必不动,百姓必不杀。”文天祥听了这话,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进一步提出要求:“你们先后几次和本朝订约,但都背信弃义。现在你既然说‘社稷必不动,百姓必不杀’,也就是说愿意友好,那就请把军队退到平江或嘉兴,再把咱们谈的情况上奏北朝皇帝,等诏令下来,然后再继续商议如何。”文天祥心想,现在大兵压镜,只有坚持元军先撤,才能出现缓和的局面,采取对策。伯颜知道这是文天祥设的缓兵之计,但又没有理由发火。“这恐怕不好办吧。”伯颜只得辩解的说。“那么你们大兵围住临安,想干什么?不就是想灭了宋朝吗?”文天祥反问道。“这个……”伯颜有些不好回答了,但仍用傲慢的眼神看着文天祥,似乎是在威胁:我们就是要灭了你们!文天祥毫不示弱,声调越来越高:“依我看,退兵讲和,乃是上策,不然打下去对你们也没有好处。现在淮东,淮西仍在我们手里,两浙,闽广还有更多的土地,百姓誓与元军鏖战到底,你们肯定不能打赢!”“哈哈……你们南朝的文臣武将,投降的太多了。”伯颜冷笑道。“贾似道,吕文焕这样的败类是有,但英雄豪杰,忠义之士,不可胜数!比如常州一战,你亲自出马不也是损兵折将,头破血流吗?”文天祥的强硬态度使伯颜感到惊讶,他从来没见过敢于顶撞元军统帅的南宋使节,但也不相信文天祥真的不屈服,于是就声色俱厉地恐吓道:“大胆!竟敢侮辱本帅。来人啊,把他拉出去砍了!”文天祥听了,毫不畏惧,冷笑道:“我是宋朝的状元,宰相,只欠一死报国了,刀锯,油锅,我都不怕!”伯颜听了这话,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气得无言以对,但又不便鲁莽行事,一时不知所措。大帐里,伯颜身边的元将,见文天祥的态度这样坚定和凛然,都非常惊奇和钦佩。而与文天祥同去的吴坚等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伯颜想,再和文天祥谈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就对他们说:“现在,我派宋朝降将程鹏飞陪同吴坚等人返回临安,去见太皇太后,亲自听听宋朝朝廷的意见。文丞相今晚暂时留在这儿安歇。等他们回来,咱们再来商议。商量好了,你即可回去。”

    这是伯颜想出的一条毒计,他了解南宋朝廷情况,吴坚等人回去,必然会加紧投降活动,太皇太后除了投降,没有别的主意。扣着文天祥不放回朝,是因为他怕文天祥回去反对投降,很有可能再率领义军起来抵抗。文天祥看出他的用意,厉声质问:“我为商议宋元双方大事而来,现在他们几位回去,为何扣留我?”伯颜装出笑脸,温和地说:“你是宋朝大臣,责任重大,今天说的这些事,咱们要再好好地商量,就暂且留下来吧!”他不容文天祥申辩,就派手下人把文天祥带走软禁起来。

    一夜之间,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吴坚等几位使者返回临安,朝廷中从太皇太后到各位大臣,都认为战、守、逃均已不可能,只有投降。于是准备好了正式降表。贾余庆这时窃取了文天祥右丞相的职位,准备与元朝签订投降协议。

    正月二十一,吴坚、贾余庆等人带着降表来到元营,同来的还有吕师孟等。他们向伯颜递了降表,南宋正式投降了。

    伯颜接受了降表后,请文天祥进帐。这时,仪式已然结束,伯颜正准备打发贾余庆等人离去,仍扣着文天祥不放。文天祥见此情景,怒火万丈,他想回去当面质问太皇太后已经不可能了,便指着贾余庆破口大骂,骂他卖国求荣,骂他认贼作父。又骂伯颜不守信用,卑鄙无耻,言而无信,靠欺诈手段得了临安。

    伯颜见文天祥这样,也没办法,就让原先在襄阳投降元军的吕文焕以及这次前来的吕师孟叔侄二人去劝文天祥。吕文焕上前说:“文丞相息怒,忍耐两天,伯颜就会让你回去了。”文天祥一见吕文焕,十分厌恶。于是大骂道:“你这叛贼,还有脸来跟我说话,快快滚开!”吕文焕又羞又恼,仍厚着脸皮问:“丞相何故骂文焕是叛贼?”文天祥厉声说道:“国家不幸,到了这种地步,你就是罪魁,身为大将,却以城投敌,不是叛贼又是什么?三尺孩童都在骂你,何况我呢!”吕文焕脸上火辣辣的,但他极力为自己开脱:“我守襄阳6年,粮尽援绝,朝廷不发一兵一卒,怎么能怪我。”文天祥义正辞严地指出:“力穷援绝,就应该以死报国。你贪生怕死,爱子惜妻,投降元军,既辜负了国恩,也败坏了自己的声誉!现在你们这一族人都成了叛臣贼子,千秋万世之后也要受人唾骂!”吕文焕被说得哑口无言,面如死灰。

    文天祥的英雄气概,使他们叔侄两个惶恐不安,也使在场元军将领无不钦佩。他们禀告了伯颜,伯颜吐着舌头称赞道:“文丞相心直口快,真乃大丈夫也!”

    驿馆是囚禁文天祥的地方,门口层层设防,连围墙外也有穿便衣的暗哨把守。文天祥失去了自由。屋内,临窗处有一张桌子,桌上备有文房四宝,靠东墙铺有三张床,一张是文天祥睡的,另外两张是伯颜派来监视文天祥的元朝官员睡的。

    这天,屋里只剩下文天祥一人,他面对素笺,想起战国时齐国的孟尝君在出使秦国时被拘,当他设法逃出虎口到达秦国的边境函谷关时,天还没亮,按照当时的边关规定,必须等鸡叫才可放人出关,孟尝君回国心切,他想了想,尖着嗓子学起了鸡叫,他这一叫,远近的鸡都跟着叫了。于是,边关放行,孟尝君脱险!

    文天祥一心想逃出虎口,回到临安重新开始。想到此,文天祥诗潮滚滚,当即挥笔写道:

    眼看铜驼燕雀羞,东风花柳自皇州,

    白云万里易成梦,明月一间都是愁。

    男子铁心无地着,故人血泪向天流,

    鸡鸣曾脱函关厄,还有当年此客不。

    写毕,文天祥低吟了一遍,觉得非常满意。他把诗藏好,以免让元人搜去而暴露自己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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