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头:鲁迅与胡适-葫芦僧办了桩葫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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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的祖父周福清好端端地为人做官,怎么就被判了个“斩监候”呢?这话说来就长了,有点像《红楼梦》中的葫芦僧办了个葫芦案,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一八九三年,周福清因母亲戴氏去世,在绍兴城家里“丁忧”。在古代,官员的父母去世,官员必须停职持丧守孝三年。据《尔雅·释诂》云:丁,当也。是遭逢、遇到的意思。忧,居丧也。所以古代的“丁忧”就是“遭逢居丧”。周福清头一年“丁忧”平安过去,第二年就出大事了。当年在杭州举行江南乡试,京官殷如璋出任乡试的正考官,准备取道运河由苏州辗转来杭。说来也巧,殷如璋与周福清同为京官多年,私交很好。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禁眼前一亮,决定请殷如璋帮忙,让屡考不中的儿子周伯宜“中举”。这只是他埋在心里的想法,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又有章、马、陈、孙、顾五名沾亲带故的秀才找到了周福清,想通过他的关系一同去行贿主考官,并愿意出一万两银子打点。周福清起初不肯,但为了屡试不第的儿子也能步入仕途,他心存侥幸,最终决定铤而走险。考虑到在杭州会有诸多不便,得知殷如璋在苏州稍事休息,他决定在苏州密会殷如璋。半个月后,他带着仆人阿顺水路先至上海,然后再转水路来到苏州。终于在某天的傍晚,他们的小船与殷如璋的官船在阊门码头相遇。

    周福清也许怕难堪,也许实在不好意思在老朋友面前提起这件难以启齿的事,事到临头他选择退却,将那封写给殷如璋的信交给了仆人阿顺,让他去找殷如璋。当然,那封信早就在家写好了,在信中他将考生在考卷中做手脚用的标记一一告诉了主考大人,方便他到时准确识别。当然,他也没忘了同时附上一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他以为只有银子到位,这桩事肯定十拿九稳。况且在当时科考制度下,这样的行贿之事也是司空见惯。哪知道那位仆人阿顺笨得出奇,他也不懂得什么官场规则,坐着小划子接近了那位殷主考的官船时,主考与副主考正在舱内谈话,并有苏州地方官上船拜访。阿顺也不看合适不合适,就把信和银票交给了随从,让他马上转呈给殷主考,是急事。随从见是内阁中书周福清的来信,又有银票,不敢怠慢,就拿进去递给了殷大人。在场的副主考和苏州地方官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都很尴尬。他们有的端起茶杯假装喝茶,有的转过脸看看窗外,只当没看到那封信。殷主考将信推到一边,用书盖上,继续和客人交谈。

    阿顺在小划子上左等右等不见下文,不由得心急如焚,万一这个殷大人收了钱不认账,那可怎么办?一万两银票,他怎么向周大人交差?最后他急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对着官船大喊了一嗓子:“殷大人,信封里面还有一万两银票,老爷你拿了银子,怎么也得给个回过话或者写个收条,小人好回去交差!”他还以为官场行贿就像他在早上在菜市买小菜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这么一喊,殷大人再也坐不住了,让随从去制止。但是随从越不让叫,阿顺越害怕,以为是随从贪污了,越发叫得厉害。河两岸很多居民都听到了,大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像看把戏似的议论纷纷。殷如璋吓得面色如土,现在他只求自保,公事公办示意副主考拆阅周福清的来信,结果周福清行贿事实完全暴露在苏州官员眼皮子底下。殷如璋只好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当即差人将阿顺拿下,“押交苏州府收审”。这位老实巴交的阿顺哪里受得了如此惊吓,当即供出自己是受主子周福清的指使。

    周福清听到喊声早知道事情不妙,后来他无法控制事态发展,又羞又怕,立马掉头跑到上海躲了几个月。自知此事终是躲不过去,为了不牵累亲朋家人,他只好去绍兴府衙投案自首。当时负责审理这个案子的是浙江按察使赵舒翘,他觉得科考舞弊实在太多,大家都没事就他被摊上了,这个周福清实在运气太背。他很是同情,就把周福清的死刑判了个“斩监候”,暂时先免死,留下活口其他的以后再说。周福清保住了一命,在杭州监狱里一待就是八年。几年后八国联军进京,刑部奏请赦免犯人,得到慈禧的批准。刑部尚书薛允升也是周福清的同年进士,同情周福清在科举舞弊相当普遍的情况下获罪,便援引此例,举一反三,将远在杭州的周福清也列入赦免名单。就这样,周福清稀里糊涂地被释放了,一贫如洗地回家幽居,三年后病故。

    一场变故,把鲁迅的家境全改变了,也完全改变了一个青葱少年心灵上的伤口,一生一世也没有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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