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不安-第二十三章 柔情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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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二哥,你忍着点。”

    彩儿对田九龙说道。他已被抬进屋子里,躺在床上,他身上的刀已被拔出,血已经止住了。这铁打汉子忍着彻骨的疼痛,竟然没有晕过去。但他不能说话,只能以眼神示意她快快动手。

    此时,覃少川、田九霄和覃北城等被关押之人也被救了出来,他们正等在外面,一边对黄殿英大加赞赏,一边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黄殿英倒是显出一副很谦虚的样子。陈子游在一旁冷眼旁观,原本有心揭穿他的真面目,但仔细一想,如果现在说出来,只怕没人会相信自己。自己根本不能说是牟飞苏告诉他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女棒客的话,况且她还是棒客头子牟虎翼的妹妹。而他们的真实身份,更加不能暴露。再说,黄殿英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陈子游只能隐忍不发。当务之急,是要保住田九龙的性命。

    向梓禾离开聋哑老人后,刚找到一个地方准备休息,就看见远远地跑来两个人,定睛一看,其中一人就是将自己抓去的棒客头子牟虎翼,而另一人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女。牟虎翼似乎受了伤,走得较慢,不敢发力狂奔。

    向梓禾一见他,顿时怒从心起。不过,她平素虽大大咧咧的,但绝非莽撞之人,见二人逃跑的方向和聋哑老人所去的方向一致,心下好奇,便跟了过去。

    不多时,那一男一女就来到一处山脚下,钻进了丛林中,沿着一条隐秘的小道向山腰走去。向梓禾悄无声息地跟过去,二人丝毫未曾发觉。然后,她便看见二人来到一处秘密所在,见四下无人,才推开一块巨大的圆石,钻进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向梓禾在外看了好一会儿,正准备跟着钻进去,却见那少女又从里面钻了出来。她向四周看了看,确信没人后,才将圆石推回原处,然后一溜烟向铁炉寨大寨方向而去。

    向梓禾犹豫了一阵子,终于打定主意,也推开那块石头,顺着洞口钻了进去。那山洞入口极为狭窄,只容一个人猫腰才能通过。她经过这条狭窄的通道后,又顺着一条很陡峭的石板路拾级而上,最后才来到山洞的最里层。向梓禾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山洞入口虽小,里面却很空旷,而且布置很是雅致,丝毫不像一个荒山野洞。毫无疑问,这是牟虎翼藏身的一个秘密据点。

    向梓禾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她匍匐在地上,借着洞中岩石的掩护,缓缓靠近一间亮着灯光的石屋。她看见牟虎翼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旁边站着那位聋哑老人,他正拿着一把小刀在烛火上灼烧,烧了片刻,便用刀口划破牟虎翼的左臂,放出一股股黑血来。向梓禾看得直吐舌头。牟虎翼的手臂差不多被划了十来刀,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聋哑老人给他放了一阵血,然后拿出一个药瓶,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做完这一切,他便向另一间石屋走去。老人刚走,只见牟虎翼子自旁边拿过一个酒葫芦,仰头便灌了一大口。

    这个棒老二,还真不怕痛,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有心情喝酒,这是不知死活。向梓禾暗自嘀咕道。她决定一定要如何好好报复一下对方,以讨回自己被抓的公道。她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决定先打灭蜡烛,然后趁黑上去痛扁对方一顿。

    “别躲躲藏藏的,向大小姐,出来吧。”只见牟虎翼过头,对着向梓禾藏身的地方说道。他似乎脑背后长着双眼睛,而且这眼睛还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

    “你怎么知道有人躲在这里?”向梓禾跳了出来,一下子蹦到他面前,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这个么,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牟虎翼看着向梓禾,眼里没有丝毫的敌意,“你为什么还不下山?你应该马上回到你爹身边,这地方不适合你。”

    “你管不着,本姑娘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向梓禾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抓了我,然后又要放了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好人还是坏人?”

    “我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呢?”牟虎翼又喝了一口酒,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道,“你站着说话不累么?要不要坐下来,让我慢慢告诉你?”

    向梓禾哼了一声:“坐就坐,谁怕谁?你说吧。”

    “在下真名叫牟虎翼,是铁炉寨的大寨主。牟一虎只是假名,我们上个月在华亭镇见过的。”牟虎翼说道。向梓禾一听,霍地站了起来,凤目圆睁,似乎见了魔鬼,以不可置信的口气问:“你就是飞天虎?他们不是说你身高丈二,青面獠牙,眼似铜铃,活像个索命鬼么?我怎么看你像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真有人这么说我?”牟虎翼问道,不由得笑了。向梓禾确定地点了点头,又拿眼睛仔细打量这个传说中的棒客头子一番。这人非但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丑,似乎还有几分顺眼,若非对方亲手将自己捉拿,换到其他任何一个场合,只怕没人会把他和棒老二划上等号,而且还是棒老二头子。

    “我放了你,是因为想抓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我。”牟虎翼的话刚一口出口,向梓禾便提高声音顶了一句:“你放屁!”随后立即发觉自己说了脏话,忙掩住嘴,吐了吐舌头,似乎要把脏话吐干净,随后的声音便低了许多,“明明是你抓的我,还在这里装,表面看你是个正人君子,原来其实这个伪君子!”

    牟虎翼等她说完,才接口道:“你信不信无所谓,总之,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之所以放了你,只是不想你受到什么伤害。”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他本来要说的话似乎不应该是这样。他当初正是在暗中听到黄殿英要将她虏唐崖,才抢先将她放了。

    “花言巧语!鬼才信你的!”向梓禾说道,一时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但转念一想,对方抓自己还有充足的理由,但平白无故地放了自己,却似乎说不过去。

    “总之,我们这仇是结定了!”向梓禾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报仇?你把我抓回去,然后过几天又放了?”牟虎翼笑道,“要是那样的话,你还得损失几碗米饭,这生意可不划算。”

    “你等着瞧!”向梓禾恨恨地说道。她一向伶牙俐齿,但在这棒客头子面前,似乎总是处于下风,这实在让她心有不甘。

    “你本事不是挺大么,怎么被人家打成这样?”向梓禾斜眼瞧着牟虎翼的左臂,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一见那左臂高高肿起,一片乌黑,显然中了剧毒,心中似乎又有几分不忍。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向大小姐出来闯荡,也难保没有不失手的时候。”牟虎翼淡然说道。言下之意,你还不是也被我生擒活捉了么。向梓禾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小姐脾气发作,抬起秀足,一脚便踢在牟虎翼的伤臂上。她这招实在太突然了,牟虎翼根本没有防备,更来不及躲闪,顿时被她踢中,痛得“啊”的尖叫一声。先前放毒血时,他可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的。

    “你——你——你好狠毒!”牟虎翼捂着手臂叫道,“简直,简直是个泼妇。”

    “你说我是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句!”向梓禾摆出架势,准备再来一脚。

    “好好好,我惹不起你,向大小姐,我认输,行了吧?”

    牟虎翼拿她没办法,这等小姐脾气,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见过覃彩儿赌气,也见过妹妹牟飞苏赌气。覃彩儿和牟飞苏赌气时,都是生闷气,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谁也不理睬,还可以不吃不喝,一肚子气要好几天才能全消。而这位向大小姐生气,只怕得鸡飞狗跳一阵子,不找到出气筒,肯定不会罢休。

    “你不是大寨主么?怎么跑到这儿当缩头乌龟了?”向梓禾得理不饶人,人家哪儿痛她就往哪儿戳。不过,她还不知道铁炉寨发生的一切,不知道铁炉寨已被黄殿英等人一把给火烧了,也不知道打伤牟虎翼的就是郎战。

    牟虎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向梓禾一见他这副表情,原本还有更挖苦人的话,但刚到嘴边顿时又吞了回去。

    “先吃饭吧。”这时候,聋哑老人端上来几碟小菜和一顶罐米饭。他一见向梓禾也在这儿,不由得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在牟虎翼的手势示意下,另外加了一副碗筷。

    向梓禾本来就饿了,此刻见了饭菜,端起碗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丝毫不像一般女孩子那般拘束扭捏。牟虎翼吃惊地看着她,这样的女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但泼辣,性格直爽,而且这副吃相,简直和男子差不多,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一时之间,不由得望着她发愣。

    “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家吃饭么?”向梓禾瞪了她一眼,牟虎翼一笑,她顿时俏脸一红,不由自主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好在这是在山洞之中,虽点了桐油灯,但光线还是很暗,看不真切。但她慢吞吞地吃,又觉得别扭,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常态,这一次,牟虎翼没有看她。只是和聋哑老人各自喝着闷酒。

    “要喝一碗么?”牟虎翼举着酒葫芦问向梓禾,然后又带有挑战意味地激将道,“你敢喝酒么?”

    “有什么不敢?怕你还不成!”向梓禾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葫芦,仰起脖子灌了一口,然后才还给他。牟虎翼呆了一呆,接过酒葫芦,自己也喝了一口,那葫芦嘴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特有的气息。他喝完一口,又将酒葫芦递了过去。向梓禾毫不客气,接过去就喝。这位向大小姐,自小喜欢喝酒,平常在家里,也会偷偷背着父亲喝一点,但在公开场合,却极少喝过,更没有和人如此痛饮过。此刻和牟虎翼你来我往,不过片刻,便喝得面若桃花。

    自古以来,巴人不但尚武,而且善饮。在施南府一带,一直流行一种叫咂酒的喝酒方式,就是将一根竹管伸到酒坛里,一大圈人轮流喝。施南府不但男人善饮,女人善饮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喝酒抽烟是很平常的事情。

    酒足饭饱,聋哑老人收拾了碗筷,独自到另一间石屋抽烟去了,这边又只剩下向梓禾和牟虎翼二人。

    “酒量不错。”牟虎翼看着她灿若桃花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别有一番韵味。他生平喝了无数次酒,但和一个女子喝酒却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共喝一壶酒,这种感觉很是奇特。

    “想不到你是个酒鬼。哼。酒量嘛,还勉强过得去。”向梓禾嘴里不落下风。

    “那边有一间石屋,是我妹妹以前住的,你去那边休息吧。”牟虎翼指了指旁边的一间石屋。

    “先前出去的那个女孩子是你妹妹?”向梓禾问道,“我还以为是你的丫环呢。她干什么去了?”

    “她就是我妹妹。”牟虎翼说,他原本要说她是去打探消息,出口却是另一番话,“她出去办事去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你们——你们兄妹怎么想起来当棒老二的?”向梓禾并不想立即去休息。她似乎忽然想到一个很有兴致的话题,而且说话毫无机心,也不怕犯忌,戳到别人的痛处什么的。牟虎翼一听,内心似乎顿时涌起一股倾诉的冲动。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也从未和任何一个女子说过如此多的话,即便和妹妹,也极少提及往事,因为彼此都不愿对方伤心,彼此都在回避。

    “你真想听么?”牟虎翼看着她,郑重地问道。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对外人说起过自家的伤心事,也一直没有一天忘记过那些饱含血泪的往事。

    “嗯——”向梓禾点了点头,两手托腮,睁大眼睛出神地望着他,做出一番洗耳恭听的模样。

    牟虎翼望着黑黢黢的山洞,回忆也似乎陷入时间的黑洞中。他的声音仿佛越走越远,慢慢将自己的思绪拉到十几年前,拉到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面前。那血淋淋的往事,曾是他们一家人所面对的,而他作为幸存者之一,回忆起来,却像自己独自一人在面对,在承受,在挣扎,在反抗,在逃避……

    他仿佛不再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棒客头子,而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少年。他仿佛看到七岁时候的自己,七岁之前的自己,那么无忧无虑,在父母身边撒娇,在伙伴丛中玩耍,那个快乐的童年是那么长,又是那么短,仿佛因着家庭的变故一下子就到了终点,他的童年似乎永远停留在七岁。他似乎又看到两岁的妹妹,在蹒跚学步,自己拉着她,在房前屋后嬉戏。耳畔是她的哭声,她的笑声。还有他十八岁的姑姑,仿佛永远停留在她的十八岁。停留在那样美丽,却又那样残酷的年华。他似乎对后来的自己毫无记忆。似乎自己的记忆一直在逃避那些痛苦,他只记得自己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练功,所有的日子加起来,似乎只有一天,似乎只是一天的不断重复,重合,然后,他长大成人,变成一个陌生的自己。而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似乎还停留在七岁,等着他回去,与他重新一同长大,继续过完那从来未曾过完的童年。那是不一样的生活,那是他本该经历的另一种生活。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牟虎翼说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是一口气说完的,语气平淡。他完全像在叙述别人家的故事,听来的故事,另一个人的故事,他只是这个故事的旁观者。就好像那个未曾长大的自己,按他原来的轨迹长大成人,在看着一个如今的自己,然后说出他所看到的一切。

    “想不到你也有这样——这样悲伤的往事。”向梓禾喃喃地说道。在她听来,这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从未在她身边发生过,她非但从未听过,更是想也没想过。她是土司的女儿,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呵护之下,俗世的风霜雨雪从不曾降落在她的肩上。她前几日被抓,被关在地牢里,当时觉得人世间最痛苦的遭遇莫过于此,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单调,实在太过丰富了。单调的是她周围每个人的生活几乎和她的生活一样,自己只不过是在重复别人的生活。她的兄弟姐妹,和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她就像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在重复别人的一生。这样的生活让她害怕,而且本能地拒绝,她想要活与别人不一样,她学男人一样喝酒,学他们一般大剌剌的直来直去。而丰富的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虽没有波澜和曲折,却一直是那么完整,她沿着应有的轨迹经历了她所要经历的一切,体验了她所要体验的一切。不像牟虎翼兄妹,童年的岁月似乎永远停留在某一个年龄。即便长大后,活在安稳之中,却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年龄,按照正常的轨迹重新长大一次。

    这一刻如此寂静。时间就像起了漩涡。两个不同的漩涡将两个原本有着不同经历的人卷入到同样的一条河流中,一起向前流去。静默的流水缓缓浸润他们的思绪,他们相遇,慢慢化成流水,融合到一起。

    “呀!这是什么!”向梓禾忽然一声尖叫,顿时跳了起来,一条两丈高,只听见“咚”的一声,脑袋顿时撞到头顶的石壁上,然后跌了下来。这山洞虽宽敞,但平均高度也就一丈左右。向梓禾跌下来时,刚好掉在牟虎翼身边,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尖叫着,指着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只见几只肥大如猫的老鼠正在地上寻找饭粒。它们竟然一点也不怕人,听见向梓禾的尖叫,反而抬起眼睛看着她。那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光,倒像是在责怪她一惊一乍。

    “不用怕,这是硝鼠。”牟虎翼说道,“它们很乖的,只吃硝土,不咬人。”

    “快把它们赶走!快!”向梓禾依然紧紧地抓着牟虎翼的左臂,牟虎翼痛得直吸气。向梓禾一见,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扑倒他怀中,于是连忙将手松开。可是她又不敢离开,只得一下子跳到饭桌上,团团直转,而且不断地跺脚大叫,吓唬那些硝鼠,只差把那饭桌都跺塌了。

    “这里本来就是它们的地盘,我们才是外来者。该走的好像应该是我们吧?”牟虎翼笑道。说着,他抱过一只肥大的硝鼠,就像抱着一只猫一样,伸手抚摸着它背上灰白的绒毛。然后,又恶作剧似的把它放在饭桌上,那硝鼠伸着鼻子,这边嗅嗅,那边闻闻,差不多要碰到向梓禾的鞋子了。向梓禾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可又不敢跳下去,因为地上有更多的硝鼠。她只觉得双脚发软,几乎要瘫倒在饭桌上。

    “快拿开!求求你快点把它们赶开。”向梓禾带着哭腔说道,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骂

    “死棒客”“死老鼠”。她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捂着眼睛,不敢看那个毛茸茸的大家伙。牟虎翼见她吓得直哭,顿时手足无措。连忙去一旁的橱柜里拿了些剩饭粒,倒在远处,并将那些硝鼠赶了过去。

    “想不到咱们勇敢的大小姐,居然会怕老鼠。”牟虎翼笑道。

    “死棒客,臭棒客!”向梓禾见牟虎翼引开硝鼠,非但不感激,对着他的伤臂又是一脚,不过好在她这次总算是脚下留情。但即便如此,牟虎翼还是痛得又叫了一声。

    “好了,它们不会再过来了,你去睡吧。”牟虎翼说道。

    “不行!我要是睡着了,它们要是爬到我床上去怎么办?”向梓禾问道。

    你睡着了,就不怕我爬到你床上?牟虎翼心道,老鼠比人还可怕么?这位大小姐真是奇怪,打打杀杀都不怕,居然会怕几只老鼠。他却不知道,自古以来,几乎没有不怕老鼠的女子。

    “我就在这里坐着。你也不准去睡!”向梓禾说道,“我就在饭桌趴一会儿。”牟虎翼拿她没办法,虽然他左臂受了伤,很需要休息静养,可是这个向大小姐的要求,似乎让人难以拒绝,她一说出口,似乎就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拒绝。长这么大,她的要求的确很少有人拒绝过。因此,牟虎翼只得点了点头。向梓禾实在有些累了,前些天一直被关在黑漆漆的地牢里,一个人哪敢睡觉?此刻连惊带吓,只是强打精神而已。这会儿刚趴到饭桌在,很快就睡着了。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牟虎翼看着熟睡的向梓禾,心道。灯光映照着她红彤彤的脸庞,像成熟的蜜桃,充满活力。而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停泊着少女酣睡的安详,她似乎全然忘了坐在身边的是一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棒客头子。这本是八月天气,天气渐渐转凉,虽是山洞之中,却比洞外凉爽得多。牟虎翼去自己床上拿了一个枕头,给向梓禾垫着,又抱了一床薄被给她披上。

    牟虎翼一动不动地坐着,回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情。思绪像洪水一般汹涌着,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他原以为自己有能力掌控局势,没想到黄殿英只是想利用他而已,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立即过河拆桥。想着想着,他一时也想不到对策,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灯油不知何时燃尽了,那床原本披在向梓禾身上的被子,却搭在自己身上,而向梓禾已不知去向。他站起身来,只感到腿脚一阵酸麻,接着一阵头晕,他知道这是毒性还未去尽的缘故。

    聋哑老人发现他醒来,端上一碗豆皮早点,放在他面前。牟虎翼打了一个手势,问他看见向梓禾没有。老人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给他。牟虎翼忙放下筷子,借着从洞顶斜射下来的阳光展开看了起来。只见信纸的前面涂了好几处,显然是向梓禾对如何称呼他颇费了一番心思,结果却什么称呼也没写,而结尾处,原本写了“梓禾”二字,后来也涂掉了。只见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我走了。望君改邪归正,做个好人,莫再做棒客了。君安心养伤,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在这里。愿君早日康复。”

    牟虎翼拿着信,发了一阵呆。然后接着吃早点。吃完早点,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自己原本肿胀的手臂并没有加重的趋势,知道已无大碍,再过十来天,再换几次药,应该就可以康复了。

    小飞呢?怎么还不回来?牟虎翼想起妹妹自昨晚出去打探消息之后,一直没有回来,不由得暗自担心。他有心出去看看,却被聋哑老人阻止了。聋哑老人打手势说,不如让他出去看看。牟虎翼知道他会些功夫,对山上也熟悉,但还是嘱咐他多加小心,才放心让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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