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往前走着,那兰德忽地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他,可每当他回转身仔细看时,那个人却又不见了。那兰德想,难道自己看花了眼?想起前些日子宅子里闹鬼的事情,那兰德的心里不禁有些慌慌的。
一边往家走,那兰德一边为自己打气。这世界上哪来的鬼神呢,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想到这儿,那兰德的胆气又上来了,脚步也加快了。那兰德往前走着,一个白影紧跟着他尾随而去。那兰德已经感觉到了后边的异物跟来。不过,那兰德没有回头。因为他小的时候,祖母不止一次地提醒他,走夜路的时候,无论听到身后有什么响动千万别回头。人身上有三盏灯,头顶一盏,一个肩膀各一盏,要是左右一回头,肩膀头上的两盏灯就会灭了,这样的话,就给了鬼魅以可趁之机。要是身体强壮阳气盛的倒没什么要紧;要是阴气盛身子骨虚的,人不是有病就是遇害。
那兰德清清楚楚记得,祖母还告诉他,要是想看看身后有什么也可以,不过得来个大转身,这样,身上的三盏灯就不会熄灭。那兰德想到这儿,就站在原地,身子来了个大转身,仔细一看,哪儿有什么异物?刚才发出的呜呜声响的,是不远处一棵有树洞的枯树。
那兰德不由哑然失笑,不知不觉,双脚已踏上了自家门外的台阶。那兰德正要拍打门环,突然,从石狮后边突然闪过一个白影,站在了他的身后。
此时的那兰德,也顾不得害怕了。这次他看清了,台阶下站着的是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不过,那个人今天并没有躲避他,在昏暗的月光下,白裙女子正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忽然,那兰德脑子里浮现出前些日子在院子里看到的一幕。那个女鬼不也是白衣白裙,长发披肩吗?一想到这儿,那兰德觉得头皮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难道,此刻向他走过来的,是宅里的鬼魂?
那兰德稳了稳慌乱的心绪问:“你是人是鬼?”
女子说话了:“请问,您是恒昌药材行那兰德那掌柜吗?”
声音很好听,那兰德这才醒悟,自己不碰巧遇到一个身着白色衣裙梳着长发的年轻姑娘罢了!
见姑娘问他,那兰德点了点头:“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您认识这个东西吗?”姑娘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把心形的银锁递到了那兰德手里。打开银锁,看着这把刻着“兰德”二字的银锁,那兰德的心不由一颤。
光绪三十年(公元1905年)秋天,那兰德带着伙计们从黑龙江的漠河赶着一批驮着名贵药材的马帮赶往关里,天擦黑的时候,马帮走到了宁远一带的一个山凹里。这里山高林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兰德心里就提高了警惕。那年间胡匪多如牛毛,作买卖遭到胡匪洗劫的事儿时有发生。那兰德因为见多识广,东三省绿林里的头面人物差不多他都认得,再加上懂得不少江湖上的规矩和暗语,因此每次总能化险为夷。即便这样,那兰德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万一遇上一伙不买他账的毛贼,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一次果真遇到了麻烦。一队土匪从山林里出来,将货物抢了个精光,将伙计们尽皆杀死,当那兰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户人家的土炕上。眼前,一个穿着朴素梳着长辫长着瓜子脸的漂亮姑娘和一个中年人正笑吟吟地冲着他乐呢!那兰德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两个人给救了,便要起身拜谢,被中年人给按住了。
中年人叫叶景武,是山上的猎户,姑娘是他的女儿叶小茜,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父女俩一早去山上打猎,救了奄奄一息的那兰德。那兰德病了三个多月,叶小茜在身边尽心照料,那兰德的伤口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那兰德出身富家,风流倜傥,虽然没有中举,但自幼饱读诗书,再加之丰富的阅历,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风流高贵的气质。这些,深深地吸引了叶小茜。山中的女孩自幼养成了一副火热豪爽的性格,不久,两个年轻人产生了爱意。一天,叶景武去宁远城里卖虎皮虎骨,要三五天才能回来。这天深夜,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那兰德正在灯下想心事发呆,突然有人拍打窗子,那兰德跑去开门,叶小茜吓得战战兢兢跑了进来,面如纸色:“兰德哥,我害怕……”说着,就扑到了那兰德的怀里。少女的体香和发香在那兰德的四周溢散开来,那兰德心中不由为之一荡。长这么大,那兰德还是头一次和女人如此接近过,而且还是个早已令他为之心动的漂亮姑娘。他看了看叶小茜,恰巧叶小茜也在双眼含情地望着他,那清澈的眼睛似乎透出无限柔情。那兰德只觉浑身一热,紧紧地将叶小茜抱在了怀里……
那兰德走后不久,叶小茜怀孕了。过去的年月,大姑娘怀孕可是件没有的稀罕事儿。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叶景武没法,只好眼睁睁看着女儿将孩子生在了家里。满月过后,叶小茜托人给那兰德写封信说明了情况。接到信后那兰德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见了孩子一面,那兰德高兴得不得了,抱着孩子亲了又亲。可他那时正忙着一笔大生意,实在不能分身迎娶叶小茜。所以在临别之时,那兰德将刻有“兰德”二字的银锁戴到孩子的脖子上,并给孩子起名小小。他嘱咐叶小茜,等他这趟买卖做完后他就回来接她们娘俩儿走。可半年后那兰德来接叶小茜的时候,山房依旧,叶小茜娘儿俩和叶景武却不知去向。那兰德等了三天,有好心的山民们告诉他,三个月前,一伙山贼洗劫了叶家,叶家父女无一幸免。
那兰德哭得肝肠寸断,最后只得悻悻回到了广宁。这件事情在那兰德心中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痛。一晃十八年过去了,那兰德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看到了这把银锁。
眼前的姑娘是谁?莫非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看着那兰德落泪,姑娘扑在他怀里说:“爹,小小总算找到您了!”
那兰德激动得也哭了。
“你是小小?”
“爹,我是小小,我是小小呀!”
“你娘,你娘她还好吗?”
“我娘,她在去年冬天故去了。”一串泪珠又从小小的腮前流了下来。
那兰德急急道:“小小,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我去找过你们母女,我在那等了三天,可是,他们告诉我说,三个月前,你外公家里遭一伙山贼洗劫,一家人无一幸免……”
小小道:“爹,十八年前,您走后不久,一伙山贼在夜间洗劫了我们。外公反抗,被山贼当场杀死。为了我,娘只得苟且偷生,当了山贼的押寨夫人。因为这样,她不敢面对您。临终的时候,我娘向我道出了身世之谜,并将这只锁交给了我,让我来广宁寻找您。”
那兰德流泪道:“小小,爹对不住你们娘俩儿呀!你为什么不去药行直接找爹?”
小小道:“爹,认您成了我的头等大事。可每到恒昌药材行的门外,我又犹豫了,我怕这只是一场破碎的梦,所以,只能在暗处悄悄窥视爹的身影。后来,觉得在药行里认您不如在家里,于是就悄悄在家门口等爹回来。”
“怪不得我老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我,原来是你呀,小小!”
“爹——”
“小小——”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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