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紫·梨花白-祈福人诚托终身事 失雁女伤感卿卿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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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周伯、周妈为了帮静怡减轻负担,同静怡说好带着忆春回老家过,等过几年忆春大一些,静怡再去接她回来。

    静怡和秦臻带着孩子们,把他们三人送到西门外。这忆春,虽然从小跟在周妈身边长大,但要她离开妈妈和哥哥、姐姐,她还是舍不得。

    临分别,忆春问道:“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忆春乖,到时候妈妈会去接你的。”静怡极力抑制住泪水,微笑着安慰忆春。

    “臻姨,记得喊妈妈来接我。”忆春上车后,在车窗内对秦臻说道。“哎,臻姨记住了。”秦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这年秋天,斯南受命开始筹建小城的鹿亭中学,苏力这时已经回到了机械厂,重新做他的钳工,子琨由于工作的需要,经常下乡在外宣传辅导收集基层的材料,翠儿呢,由于子琨经常不在家,只需简单地料理好叶家大院的卫生,不用再忙着下班回来照顾子琨的饮食起居了。虽然子琨从不愿让翠儿来照顾他的生活,但于翠儿而言,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一天傍晚,翠儿下班回来得早,想喝口热水,拎拎厨房里的水瓶已经空了,翠儿便准备烧水。她这里正忙着倒腾炉子,那边大门被推开了,苏力拎着一瓶酒、两条鱼并几节藕进来了。

    “翠儿、翠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苏力看见翠儿,高兴地说道。“什么呀?”翠儿回头见是苏力,一边问着一边继续生炉子。

    苏力把鱼举到翠儿的跟前:“看看,我下午刚刚在塘里捉到的,还有这藕,好新鲜的。等斯南哥回来,正好同他喝两杯。”苏力笑嘻嘻地看着翠儿,“翠儿,帮个忙啊,我就喜欢吃你烧的菜。”翠儿没言语,低着头笑了笑。

    只见苏力放下酒瓶和藕,卷起袖子,把鱼放在地面的石板上,操起菜刀就准备来弄,翠儿忙拦着:“苏力哥,你快把酒瓶拎进内院去吧,别一会儿打碎了就没酒喝了。”“哦,对对对。”苏力忙拿起酒瓶进了内院。等苏力再过来的时候,翠儿已经生好炉子炖上水,开始刮鱼鳞了。

    苏力蹲在翠儿旁边,陪着翠儿说话,“翠儿,你今天下班蛮早嘛,上班累吗?”苏力问道,翠儿不言语。“翠儿,你在厂子里学什么?你有师傅吗?是男的还是女的?”苏力继续问道,翠儿依旧不作声。“翠儿,你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人吗?”苏力再次问道。

    “苏力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翠儿这回停下手里的活,抬起眼睛看着苏力。苏力一下囧了,憨憨地笑道:“没、没有,翠儿,我随便问问,就是,就是想同你说说话。嗨嗨——”翠儿见状一笑,低下头又继续饬鱼。

    这时,斯南回来了。“哟,苏力,你来了。嚯,还有鱼呢!”“嗨嗨,斯南哥,下午刚刚在塘里捉了鱼,来找你喝两杯。”苏力笑道。“是嘛,好啊!嗯,可馋着我了。”斯南故作馋状。“斯南哥,你带苏力哥进去说话吧。”翠儿说道。“翠儿,不用我们帮忙吗?”斯南问道。“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好。”翠儿应道。于是斯南同苏力一起进了内院。

    苏力随斯南来到花厅餐桌前坐下,斯南拿起茶壶倒水,一气连喝了两大杯,这才说道:“哎呀,好舒服。啊——跑了一下午,忍到现在才喝着水。”斯南舒心地长叹一口气,仰面坐在椅子上看着苏力:“苏力,你小子倒清闲,下午又捉鱼去啦?”“嗨嗨,斯南哥,我可不能同你比,你是大干部,我是小工人,自然你应该比我辛苦。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你添的是大砖瓦,我加的是小煤渣,嗨嗨嗨嗨。”苏力坏坏地笑道。

    “好小子,学会耍贫嘴了啊。”斯南用手指指苏力,笑道。“斯南哥,我就是小老百姓一个,我现在关心的就是我自己的生活。现在是新中国了,人民当家做主了,可是我的幸福生活,还没影子呢。”苏力盯着斯南说道,“斯南哥,你现在咋样啊?有消息了没有?”苏力嬉笑着问道。

    “有什么消息啊?”斯南给他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嗨嗨,就是终身大事啊。那年中秋,我们一起求的月婆婆。”苏力笑着对天指了指。“哈哈,这事啊——你就操好你自己的心吧。”斯南笑着指指外面:“你,怎么样了?”“斯南哥,我就是来请你帮忙的,到现在都没有进展。”苏力看看外面,轻声说道,“斯南哥,你给我支两招。”“呵呵,这事要靠自己,别人帮不了。”斯南笑了。

    这样说着,翠儿端着红烧鱼进来了,苏力赶紧跑去外院拿来碗筷,翠儿又端来一盘炒藕片,还拿了两个杯子进来。

    “翠儿,快来一块儿吃。”斯南说道。“嗯,你们先喝着吧,我一会儿就来。”翠儿应着,又出去了。这里,苏力乐呵呵地将两个人的酒一一满上,斯南笑道:“我就这一杯,剩下的都是你的了。”“行行,没问题。”苏力应着。

    苏力端起碗,呷了一口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唉!斯南哥,我们俩有多久没像这样喝酒了?”“嗯,有三四年了吧。哎,时间过得真快啊。”斯南抿了一口酒说道。翠儿进来了,端着一碗泡饭,一碟子咸菜,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还记得那年中秋吗?斯南哥,我们两个喝过酒去拜月婆……”苏力喝了一大口酒,看着翠儿,又想起了那晚拜月婆的事,“那天晚上,我那么诚心诚意地给月婆婆磕头,果然月婆婆就心疼我了,让我遇见了翠儿。”“哦,原来是这么个心疼法啊,还是不要心疼你的好。”斯南笑了。

    “苏力哥,你——”翠儿明白了苏力说的事,瞪了苏力一眼。

    “好好,我说错了,我说错了,罚酒一杯。”苏力仰头把一杯酒倒入口中。“斯南哥,有句话一直想问问你,行不?”苏力眼巴巴地看着斯南说道。“什么话?问吧。”斯南应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吧,把我小妹介绍给你,好不好?我们家苏红,可喜欢你呢。”苏力说道。

    “苏力,想什么呢?酒喝多了吧?乱弹琴。你们家苏红那么小,外面好男人多的是,帮她找个合适的去。”斯南瞪了苏力一眼,又叹道:“我已经老啦,这辈子,就这样了!苏红的事,我也会帮你留心的。”苏力听了不以为然,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斯南,坏笑道:“斯南哥,你不会是喜欢静怡小姐吧?”

    翠儿惊愕地看着苏力。斯南看看苏力,笑道:“苏力,我和静怡、秦臻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又是多年的老同学。你说,她们有困难,我该不该帮?”“嗨嗨,应该帮,应该帮。斯南哥,别生气,我酒喝多了,乱说的。来来来,我敬你、我敬你。”苏力知道说错话了,赶忙站起来敬酒赔礼。

    “苏力哥,你不能再喝了,你看你,一直在乱说话,快别喝了。”翠儿看着苏力说道。“翠儿,你心疼哥吗?你心疼哥,哥就不喝了。”苏力笑着说道。“你这个人,不同你说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去胡说吧。”翠儿生气了。“翠儿,别生气。苏力他就是喜欢开玩笑,其实他这个人特别好。”斯南说道。

    “斯南哥,你真是太了解我了。”苏力感激地看了一眼斯南,又盯着翠儿道:“翠儿,别人的话你可以不信,斯南哥的话,你总信吧。翠儿,嫁给哥好不好,我请斯南哥给我当红媒。”苏力这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斯南哥,你看他。”翠儿羞得面红耳赤,瞪了一眼苏力,站起来跑出去了。“翠儿,翠儿——”苏力向着翠儿的背影,满脸通红地喊着。

    斯南摇了摇头,喝了口酒说道:“苏力,你太心急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斯南哥,我这事就拜托给你了。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大仁大德,洪福齐天。”苏力急得满口胡言,“斯南哥——”

    再说藕香苑,自从周伯、周妈把忆春带走了之后,静怡便觉得,院子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原本靖辉离开之后,静怡虽然内心深处凄苦难言,但那都是在夜深人静、孤枕薄衾之时,白日里一大家子大人孩子、老的小的,院子里还是热热闹闹的,虽然生活苦些累些,却是充满了生机。忆春她虽然比较拧,喜欢同哥哥姐姐们争吵叫嚷,可如今没了她,更兼听不到周伯、周妈亲切的声音,这藕香苑的生气似乎也没了,静怡一时难以适应。

    到了九月,学校开学,忆聪、忆丹要上学了,忆珍却不愿再去学校,她告诉静怡:她听不见老师和同学们说的话,她不想上学了,她想出去做事,挣点钱补贴给家里。静怡看着忆珍懂事的样子,心里酸酸的,她告诉忆珍:“不想上学就先待在家里吧,上班的事慢慢再说。”

    现在每天清晨,静怡一早便进了厨房,秦臻也早早地带着忆风起床,帮着静怡督促忆聪、忆丹起床漱洗、吃早饭,吃过早饭后,秦臻和孩子们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家里就剩下静怡和忆珍了,忆风也让秦臻带到幼稚园去了,后面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采买烧洗,便都是静怡一个人的事了。忆珍待在家里,静怡只让她帮着做一些简单的家务。

    忆珍的听力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不愿说话了,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发呆。静怡看着心疼,她已经让秦臻带话给斯南,请斯南帮忙给忆珍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适合忆珍去做的。静怡想,就让忆珍去上班吧,走上社会,总比她老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家里好吧,若是能有与她投缘的小伙伴相伴,也许对她的心情会好一些。

    这天下午,静怡忙完了孩子们的中餐,招呼忆珍他们姐弟三人吃完饭,等他们都上学以后,准备开始收拾东厢房的东西。

    前几天,居委会来打招呼说,他们一家住这个小院太富裕了,还有革命群众没有房子住的,要静怡让出两间屋子来给另一家住,说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了,大家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发扬互帮互助的精神,一切听从政府的安排。

    静怡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静怡想,既然人家也是一家子,就把东厢房让出来吧,好歹也有一个堂屋两个房间,总算是个正正规规的房子。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忆聪、忆丹从那边挪出来,搬到原来周伯、周妈住的北边的房间,再把西厢房用帘子隔一下,让忆珍从那边搬过来挨着自己住,忆风呢,自周妈走后就一直是跟着秦臻睡的。所以这几天准备着,忙完家务以后就开始做这件事。

    出了厨房,看见忆珍又坐在东厢房的门前院子里,看着井边上的柚子树发呆,静怡来到忆珍身边坐下,爱怜地摸摸忆珍冰凉的小手叹息了一声,凑在忆珍的耳边说道:“忆珍,妈妈的乖女儿,别着急,等你斯南叔叔的口信啊。唉!”忆珍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却懂事地对母亲点点头。

    静怡搂着忆珍,想起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同秦臻、斯南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想起自己当年认识靖辉之后,一度也曾经像忆珍现在这样,天天在家坐着发呆的情形,嘴角边露出一丝苦笑,不由得喃喃念道:

    当年同侬一样长。一点春心,暗许萧郎。

    可怜相思断愁肠。朝也迷茫,暮也迷茫。

    而今成了侬阿娘。七种光阴,独自劳忙。

    且沉相思入心墙。春也高粱,秋也高粱。

    忆珍的耳边听得些朦朦胧胧的声音,并不清楚母亲在说什么,只是将一双清澈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母亲。静怡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忆珍笑笑,拉着忆珍站起来:“忆珍,帮妈妈一起收拾你们的房间啊。”忆珍点点头,随静怡一起走进东厢房。

    静怡一边收拾整理孩子们的东西,一边指点着忆珍,告诉她哪些东西要从东厢房往北边搬。静怡慢慢仔细地收拾着,忆珍一点一点地搬着。在一个封存不动的旧柜子里,还收拾出来一些靖辉以前的东西,静怡便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完孩子们的房间后,静怡回到自己房里,重新整理靖辉的这些旧物件,见是几本诗书和本子,随手翻了一下,其中一本好像是以前的日记。静怡坐下来,好奇地随手翻开了其中一页,见上面这样写着:

    这几天很烦闷,心里天天都会浮现她的影子。下午去郊外转了一圈,看着池塘边亭亭的荷叶,就想起了她,她比这荷叶更加娇美。静怡小姐,怎样才能让我不再想你呢?唉……

    卿似清,心似星;心近卿,卿近星;若将卿,唤作心,满天星,满塘卿。

    我的这一片心意,静怡小姐,你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学校吧,免得我天天这样受煎熬。

    看看日期,是三六年五月。静怡坐在那里发了一回呆,三六年五月,那是他们一起在听雨阁赏梨花之后的事了,自那一次拒绝了靖辉的爱慕之情后,他就没有再来找过自己。原以为靖辉是一时之兴,看来是错了,他确是一直惦记着自己呢。

    到了晚上,静怡打发孩子们吃完晚饭回房间休息之后,秦臻带着忆风洗完澡也回房休息去了,静怡安顿好厨房,将第二天的早餐食品提前预备好,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静怡来到书桌旁坐下,下午打开了靖辉的日记,这时还摊开在桌子上,静怡盯着靖辉的日记,半天没有动静。

    静怡想起,靖辉临走之前那年的这个时节,对自己格外地温柔。

    有一天,他带回一包柑橘,坐在沙发上拿出一个最柔美最圆润的橘子,用手托在自己的眼前说道:“静怡,你记住了,我就是这个橘子。”静怡抬起她美丽的眼睛,不解地看着靖辉,他又说道:“你要记住它完整时候的样子。虽然,”说着,靖辉轻轻剥开了橘子,撕下一瓣橘肉放进静怡的嘴里,“它里面的果肉并不完整,这一瓣瓣的果肉,就是我对你的思念。”说着笑着将所有橘肉都喂给静怡吃了,“只有你将它们全都吃进你的腹中,我对你的爱才是完整的。”静怡当时笑着说他:“这是什么逻辑,一派胡言。”

    到那年年底,自己又怀孕了,靖辉更是对自己呵护得无微不至,只要他在家,就决不让自己动一个手指,还总是把孩子们拢在一起,围着自己逗自己开心。那时静怡还以为,那是靖辉年龄大了的缘故,变得那样细腻,现在想来静怡已然知道,那是靖辉心里最痛苦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无奈与不舍,都变成对她最温柔、最细腻的呵护。

    后来,靖辉走了之后,每到秋天落叶飘零、橘黄枫红,静怡见到那柔美的柑橘,便会暗地里痛哭不已,直到那时她才懂得,靖辉说的那番话的真正含义。靖辉是想告诉自己,他是那个完整的橘子,可是他将要被剥皮了,他对静怡的完整的爱的黄衣即将被剥离,以后留给他们的,只有那一瓣一瓣不完整的思念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窗外的雨声惊醒了静怡,听见外面开始下雨了,静怡连忙起身出去,将屋檐下晾着的衣物收了回来,又把院子里的几盆花安放妥当,这才重新返回房间。

    静怡来到书桌边,拿过一本诗词书慢慢翻看着,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以前周伯、周妈在家的时候,静怡临睡前都要翻翻这些诗词书籍,靖辉离开之后,静怡就是靠它们来养心的,在它们的缠绵幽淑、清丽婉转之中,静怡内心的孤独与凄清,才能得到些些慰藉。

    静怡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的,一时难以入睡,想着靖辉日记里的话语,想着靖辉刚刚离开的时候,自己曾经有多少个夜晚从梦中哭醒,那一幕幕伤心的往事,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靖辉,你现在在哪儿?你在做什么?也在想我吗?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形吗?”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又难过起来。静怡翻身下床,打开靖辉日记后面空着的纸页,提笔写下《金盏子令》:

    潇潇夜雨,滴答答点点嘤咛。

    凄凄切切,念芳华瘦尽,孤雁伶仃。

    暮来朝去,将泪将语,几处飘零。

    最黯然,梦萦深处,又湿星星。

    ……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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