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紫·梨花白-失心人借酒浇块垒 隐情郎醉饮诉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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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小朱来到了莲花胡同报信,说斯琴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莲花胡同里所有的人如霹雳惊魂,难以置信。

    原来那天下午,斯琴下乡布置完工作,因县里来人在镇上等着她,便吩咐秘书小朱留在乡里,把后续的工作与乡里的同志商量好,自己先回镇上去了。当她走到水库附近的小路时,隐隐听到有孩子急切的哭声:“救人啊,快来救人……”斯琴急忙转身朝那边赶了过去。

    来到湖边,就见岸上站着三个孩子,两个很小,正懵里懵懂地看着水面不知所以,另一个大一些的在边哭边喊着:“救人啊,快来人哪!”斯琴看见水里面有一个孩子,正拼命挣扎着忽沉忽浮。斯琴来不及多想,扔掉身上的背包,朝着边上哭喊着的孩子说道:“孩子,快回去找人来,我先下去救他。”说着便向水里扑了过去。

    斯琴一气儿扑腾到溺水孩子的身边,她忘记了自己并不会游泳,也忘记了脚下早已不再有坚实的土地,她全力拉住了正在下沉的孩子,拼命把他往岸上推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的力量,让孩子浮向了岸边,而自己终于没有力气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孩子,任自己慢慢向湖水深处滑去。

    “抱歉了,子琨,斯琴没法回去见你了,这辈子答应你的,只有来生再给你了。永别了,子琨……”

    子琨如同失了魂似的不吃不喝,睡了一个星期。

    静怡伤心斯琴,这么突然地离去,让人难以接受,更心疼子琨,这个打击对他实在是太大了,大得他难以承受,她只能守着子琨,看着他,免得他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斯南看着子琨迷魂失魄的样子,只有默默承受着巨大的悲痛,独自料理了斯琴的后事。秦臻心疼斯琴的突然离去,更心疼子琨和斯南遭受这样的打击,她知道自己无力去劝怀化解,便忍着悲伤,守着藕香苑,全力照顾好忆丹、忆风,让静怡和斯南不再分心。

    莲花胡同和藕香苑,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一个月后,子琨渐渐有些好转,可他就是不愿意出门,他让斯南帮他又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天天在家里用酒把自己灌醉了,这日子才能过得去。

    翠儿每天下班回来,都要忙着烧些菜留着,以便自己白天上班以后,子琨在家能凑合着有菜吃。每当这个时候,苏力总是在翠儿的身边,忙前忙后地帮衬着,可是子琨却是最见不得这个情景了,心里会针扎似的疼。

    一天,子琨正在喝酒,翠儿端了刚炒好的蔬菜进来,苏力跟在后面端了一小锅汤,子琨一抬头看见了苏力,放下杯子对苏力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苏力怔怔地看着子琨,不知如何是好,翠儿忙放下盘子,接过苏力手中的汤锅,让苏力出去了。

    子琨捂着胸口低着头歇了好一阵子,之后又一声不吭地接着喝酒。翠儿站在一旁,等子琨没事了才出去,这时斯南还没回来,忆聪在房间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过了会儿,翠儿端着饭进来喊忆聪吃饭,忆聪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筷进来,盛了饭,坐在子琨身边吃着。

    子琨一杯酒喝完了又倒一杯,忆聪看着子琨发白的脸色,忍不住说道:“舅舅,别喝了,吃饭吧,一会儿喝醉了又吐得到处都是。”“吃你的饭,小家伙,别管我的事。”子琨嘟囔着。

    “整天就知道喝酒,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斯琴阿姨幸亏没嫁给你。”忆聪不满地说道。“你说什么?你个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子琨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忆聪吼道。“本来就是嘛,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就知道骂人。”忆聪的犟脾气上来了,他不甘示弱地看着子琨。

    “你懂个屁。”子琨说道,“我什么样子,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样子?”“那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啊,班也不上,让别人天天看你的脸色。斯琴阿姨会喜欢你这样吗?”忆聪说道。子琨愣愣地看着忆聪,半天没吭声,然后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踉踉跄跄地回房里去了,好半天,忆聪听见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到了斯琴七七的这天下午,子琨买了些草纸,带了一瓶酒,装了两碟子菜,用篮子拎着,一个人来到了斯琴的坟前。子琨坐在斯琴的墓碑前,摆好祭品,拿出草纸烧了起来。

    “斯琴啊斯琴,我来看你了。”子琨低低地说道,“你走了,我的魂也跟你走了,这日子以后怎么过啊?”子琨烧完纸,开了酒瓶盖倒满一杯酒,“斯琴,现在能陪我的,只剩下这酒了。来,你也喝一杯。”说着子琨慢慢把酒倒在墓碑前,又往酒杯里满满地倒上。

    “斯琴,我真是命苦啊!要知道你这么早就离开我,我就该早早地娶了你,陪在你身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遗憾了。”子琨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斯琴说着话。“当初,我们俩在解放区的时候,你天天和我讲革命的道理,讲做人的道理,讲新中国的未来,讲我们的未来;后来解放了,新中国成立了,我们一起搞土改,帮助农民翻身当家做主人,一起憧憬我们的未来;现在,日子一天天好了,农民也有粮吃了,有衣服穿了。可是你呢?斯琴,我们的未来呢……”子琨身边的酒瓶里,只剩下半瓶酒了。

    “斯琴,我们没有未来了,我也没有未来了——我现在已经成了废人,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连忆聪都看不上我,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斯琴,我是个没用的人,我现在见不得人家成双成对的,我的心会很痛很痛。我没有力气走出来了,没有力气,我只能喝酒,天天喝酒,让它麻醉我的神经。忆聪说得对,斯琴,我这样子,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所以你一直迟迟不愿嫁给我。斯琴,你让我怎么办啊?斯琴——”子琨喝完了一整瓶酒,醉倒在斯琴的坟前,不省人事。

    晚上,斯南回到家,翠儿说:“斯南哥,你知道子琨去哪了吗?我下班回来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人。”“啊?好,我知道了,我来去找找。”斯南说着放下手中的包,拿了手电就出去了。

    斯南先去了藕香苑,只是说来看看孩子们,见没有子琨,便和静怡、秦臻打了声招呼就出来了。斯南想了想,这子琨会去哪儿呢?莫不是去了斯琴的坟上?这个极有可能。斯南亮起手电,急匆匆地往斯琴的坟上走去。

    斯琴的墓地在南郊的烈士陵园,虽然还不是冬天,但已经是深秋了,夜晚的秋风寒意沁人,尤其是进了墓地,四处黑魆魆的,阴气逼人,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越发瘆人。斯南也管不了这许多,他急于找到子琨,还不知道子琨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呢。

    斯南匆匆来到斯琴的墓地,远远就照见墓碑前躺着一个人,斯南吓坏了,赶紧跑到子琨跟前,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斯南蹲下身子,用电筒照着子琨的脸,只见子琨眼睛紧闭脸色煞白,因为冷而浑身蜷曲着。斯南推了推他:“子琨、子琨,快起来,我们回去。”子琨只是哼了哼并不理会,斯南无奈,只好把子琨抱起来坐在地上,转过身将他伏在自己背上,慢慢将子琨背了起来。

    翠儿和苏力,一直等着斯南他们回来吃饭,看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还不见人影,翠儿急了,拉上苏力便去了藕香苑。到了藕香苑的门外,见院子门微微合着,并没有关上,翠儿不让苏力进去,自己轻轻地推开门,进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走。苏力,斯南哥他们不在这儿。”“那我们去哪儿啊?”苏力问道。这时迎面碰见吴清灵回来了,翠儿和吴清灵打了个招呼,见吴清灵样子怪怪的,也没多想就过去了。出了巷子拐了个弯,远远又看见了吴有德,见吴有德好像并没有看见他们,翠儿也就没有再打招呼了。

    苏力跟着翠儿来到了大街上的十字路口,“翠儿,这下我们往哪儿走啊?”苏力问道。翠儿四面看了看,想想说:“往南边吧,我们往南边迎迎,看能不能迎到斯南大哥。”翠儿说道。“要是还迎不到呢?”苏力问道。“你也真是的。我们迎到南门外,要是还迎不到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回家再等了。”翠儿不满地斜了苏力一眼。

    两个人还没走到南门口,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吃力地背着另一个,走走停停。“翠儿,你看,是斯南哥。斯南哥——”苏力说着跑了过去,翠儿紧跟着苏力来到斯南身边,苏力帮着斯南放下子琨,自己弯腰把子琨背上,三个人快步往莲花胡同走去。

    到家以后,苏力帮着斯南一块儿把子琨弄干净了,放到他自己床上,斯南对苏力挥挥手:“苏力,快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这里有我就行了。”苏力走了,斯南帮子琨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子琨只有在熟睡时才舒展的眉头,想着:这个原本单纯快乐、很快就要和自己结为郎舅的兄弟,却因为老天的残忍,而变成了一个同自己一样的苦情之人,不觉内心更是酸楚。

    “子琨啊,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斯琴走了,也许是天意吧,也许是老天不愿成全你们,才这么早就把斯琴给收走了,这也是没办法啊。唉,谁又能争得过老天呢?”斯南喃喃地说道,“我们两个人都命苦啊!你呢,有爱却被老天给夺走了;我呢,有爱而不能去爱,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我们自己受点苦,算不得什么,但愿我们所爱的人能平平安安就好。这辈子,就这样吧!”斯南说着站起身来,却觉得自己身上抖抖地直发寒,斯南看看子琨:“看来,今晚我也要学一学你,弄点酒把自己灌醉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也没了。”斯南自嘲着出去了。

    斯南回到自己房里,弄点热水洗洗准备上床休息,可始终觉得身上不得劲,拿起桌子上的小镜子照了照,脸色特别难看。斯南心想:这样可不行,万一到明天早晨生起病来就麻烦了,还真得去弄点酒喝喝,驱驱寒。这样想着,他轻轻来到厨房,看到翠儿给子琨准备的花生米,便倒了一小碟,转了一圈没找着酒,想起一定是在子琨的房间里。他先把花生米和杯筷,放进自己房间的桌上,又去子琨房间拿了一瓶酒来,端了板凳放在床前,把东西都放到板凳上,一个人裹着被褥坐在床上,自斟自饮起来。

    斯南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想着这杯中之物真是神奇,上至帝王之家,下到平民百姓,不管是文人骚客,还是绿林好汉,没有不爱的。斯南喝了一口,一股猛烈之气直冲脑门。

    “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难怪子琨要天天喝呢。唉,其实遥远的记忆一直都在的,只是你不愿去回想罢了,因为你不知道它会给你带来怎样的情绪,或喜或悲,或忧或伤,唉,不想啦!人的一生是各种各样的,就像这杯中的酒与水,这酒看起来就像水一样平淡无奇,喝下去却是让人热血沸腾、心潮激荡的,而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莹润、平静安详,今晚且让我尝试一回醉酒的感受吧!”斯南慢慢喝着,抬头看见了窗外幽幽的月光,这月儿分外温柔地挂在天边,就像静怡的眼睛,在关切地看着他。

    “静怡啊,你就是那天上的月儿,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是属于我的,在这样的夜晚,在我的心里,这辈子我只能把你藏在心里了。我是不是很傻啊?但是没有办法,静怡,谁让你是萧哥的妻子呢?萧哥又是我的兄弟,我对萧哥承诺过,我一定会对得起萧哥的。”

    “静怡啊,我虽然很难过,可我也很开心,因为我还是可以一直帮到你,或者,可以帮你一辈子呢。就算我们不能做夫妻,那又有什么关系,可以这样一直守着你,为你做些事情,我已经很满足啦。”

    “静怡啊,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萧哥,只是没有办法。你对我、对臻儿,都是像对家里的亲人,至亲的亲人。没关系,这已经足够了,我不怪你,自从你走进我的心里,就没有再离开过,只要我心里有你就好,只要能像现在这样,照顾你一辈子就好。”

    “静怡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们的,也会照顾好子琨的,你放心。萧哥不在,这就是我的责任,一切都有我呢。”

    “静怡啊,本以为子琨和斯琴结了婚,我会同你成为亲家,能常坐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话,可是老天不许啊。子琨他可怜哪,他也和我一样,是个认死理的人,从今往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苦情的人啦!”

    斯南喝得晕晕乎乎的,身上开始发热,他揭下原先裹在身上的被子,斟满酒,对着窗外的月儿说道:“静怡,来,我敬你一杯。”他想起当年在听雨阁赏花题诗的情景,似乎又看见了那时的自己和静怡,心情随之激荡起来,一边沉吟一边对着月儿低声吟道:

    一绡帘帐落轻尘,三两竹更听未真。

    身上虚寒杯斟酒,眼前明月梦中人。

    记得那年初相遇,羊角羞颜映春暮。

    莺语甜甜门前掬,为臻折花来相护。

    一树海棠垂丝蕊,两双明眸胜清露。

    恋恋蝴蝶不忍飞,浅沾春色来复去。

    菁菁校园沐清华,款款香莲步英沙。

    听雨阁边学睡鹤,清音泉外逗栖鸦。

    茶市相遇侠萧客,情结金兰品绝嘉。

    梅英竹凤两相慕,莲开并蒂喜双葩。

    跛足童子噙珠泪,倚栏佳人对梨花。

    今夜吟思姻缘意,轻咽沉郁酒与茶。

    斯南一仰头将一杯酒灌入口中,叹了口气,继续念道:

    眉嗟娉婷西园月,寂寞萧疏半山叶。

    飞絮弥天春空老,落梅吟黄雨难歇。

    年年霜叶忆青衣,浅浅春潮洄香屑。

    露冷阶庭秋风影,烟空往事鸟空喋。

    凭栏曾羡双莲好,折梅数九鸳鸯绝。

    娉婷但见花如雪,何堪忍作梨花别。

    今夜又见冰痕薄,酒阑云衫暗春落。

    鬓染愁丝花谢开,风怀老去柳残弱。

    欲剪鬓愁捻三段,一段寄予相思托。

    斯心难牵今生手,痴语且定来生约。

    来生穿云凭燕子,应待春心共春花。

    罗带绾出同心结,莫教相思再彷徨。

    而今笑我痴人语,且饮一盅对酒觞。

    青衫夜寄相思泪,酒月空怜锦瑟黄。

    夜风迟暮琴心冷,夜雨飘零素覃凉。

    情入愁肠总难去,青凌压帽月沧桑。

    慈母琴妹皆离逝,凄羽孤鸿独哀伤。

    停杯莫对灵前祭,此生来去终断肠。

    斯南触景生情,醉吟相思,和衣醉倒在床上,此情此景到第二天早晨起来,已全然记不清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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