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莱一直在外面等着,见斯南和苏红出来了,高兴地迎了上来:“红姐、红姐,你出来就好了,哎呀,我都吓死了,幸亏有斯校长出面。谢谢斯校长、谢谢斯校长,红姐要是不出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下好了。”小莱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小莱,我们先回去吧,斯校长也累了。”苏红对小莱说道。
三个人出门,往苏红的住处水西街走去。
到了十字路口,斯南停了下来,对苏红说道:“苏红,我就不去你那儿了,就在这里分手吧。”苏红站在道旁对小莱说:“小莱,你先回店里等我吧,我同斯校长说几句话。”“哎,好的。”小莱答应着先走了。
见小莱走远了,苏红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她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难以抑制地呜咽着,苍白的脸上难掩痛楚。
“斯南哥、斯南哥——你说,我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呢,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我真是怕了、怕了啊!呜呜呜呜,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不如趁早死了干净,呜呜呜呜。”苏红哭诉着顺着树干蹲了下去,坐在树根上埋头痛哭起来。
“苏红,别这样,别乱想了。事情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斯南蹲下身来安慰道,“苏红,你也不小了,凡事要多想想,不能老是由着性子来,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你可要珍惜啊!”
“你看看我,老了,都已经退休了,国家就有再好的政策,我也做不了什么事啦;而你呢,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对生活对人生也应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了。多想想,多读读书,你一定会找准自己的路的。”斯南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红抬起头,看见斯南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赶忙擦掉眼泪扶着斯南站起身来,“斯南哥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斯南对苏红摆摆手,背对着她咳了一番才慢慢平息下来。“苏红天冷了,你该多穿些衣服。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斯南看着苏红单薄的衬衣说道。
“斯南哥,我送你回去吧。”苏红搀扶着斯南说道。
“不用不用,我没事的苏红,你快回去吧,小莱还在店里等着你,还有很多事情等你去处理呢。”斯南摆脱掉苏红搀扶的手,临走对苏红说道:“苏红,好好地用心对待生活,相信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了斯南哥,多保重啊!”“好的,再见!”
苏红同斯南挥手告别,看着斯南有些佝偻的身影渐渐远去,心底再次涌上浓浓的酸楚,她不知道这眼中的泪水是为自己还是为了斯南。
她低头看看自己紧身的衬衣,长长的牛仔裤,想着斯南刚刚说的话,想想自己这次的遭遇,茫然地想着:“我还是错了。”她抬起头,已经看不见斯南的身影了,这才擦干了眼泪,转身回去了。
苏红回到店里的时候,小莱同傅妈妈早已等候多时。傅妈妈在厨房里备好了晚饭,小莱关好店门,陪着苏红和傅妈妈一块儿去了厨房。苏红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小莱见状忙给苏红倒了一杯茶水。
“小莱,你坐下,姐同你说几句话。”苏红招招手,示意小莱坐下。“哦,红姐,你有什么吩咐。”小莱问道。“小莱啊,红姐累了,不想干了。”苏红神色暗淡地说道,“啊,红姐,你?”小莱一下站了起来,苏红用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拍了拍,小莱见了又坐了下来。
“小莱,红姐就是想干也干不了,没这个心力了。姐想好了,这个店姐就交给你了,以后这个店就是你同姐两个人的,全部交给你来打理,姐就不管了。姐相信你一定会比姐做得好,姐不会看错的。”苏红用信任的眼光看着小莱。“红姐,我,这样不行吧,这个店可是你的,是你全部的心血,我怎么能……”小莱有些不知所措。“别这样想,小莱,是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找人救了我,就你的这份情谊也值了。”苏红说道。
“红姐,那保证金可不是我出的,我没钱,是斯校长保的你,你得感谢斯校长。”小莱涨红了脸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小莱,斯校长的恩,我一定会感的,这辈子我欠他的太多了。”苏红轻声叹道。
“小莱,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啊。你要是能把这个店做得越来越好,就是对姐最大的安慰了。”苏红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小莱,这是店里所有的钥匙,姐就交给你了,好好去做,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姐知道你是很能干的。”
小莱接过钥匙,两眼看着苏红:“红姐,谢谢红姐。红姐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小莱,你先回去吧,今天跑了一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准备吧。”苏红说道。“好的红姐,那我先回去了。红姐,明天见。”小莱与苏红告别后就离开了。
小莱走后,傅妈妈盛了两碗饭端着坐了下来,将其中一碗放在苏红面前:“红姑娘快吃吧,唉,别想太多啦。阿弥陀佛,回来了就好啊。”“傅妈妈,傅妈妈,呜呜呜呜。”苏红这时对着傅妈妈慈祥的面容,如同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
“傅妈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以前我做了错事,已经受到惩罚了呀,为什么老天还是跟我过不去呀?呜呜,我现在,连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亲人都没有了。家里人恨我,连我妈妈去世,我都没敢回去看一眼啊,呜呜,工作没了,家庭没了,现在我好不容易弄了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老天还要这么不放过我呢?我想要好好地生活,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挣一口饭吃,为什么我还是错的?呜呜,哪个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呀?我真是撑不下去了,傅妈妈。”苏红哭得昏天黑地的,傅妈妈也跟着陪眼泪。
“红姑娘哪,这都是哪辈子造的孽哦!别哭了、别哭了,再哭,身子要哭坏了哦。”傅妈妈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她从口袋里摸出手绢来擦眼睛,然后想起来什么,看着苏红说道:“姑娘啊,别哭了。这样啊,你听傅妈妈的,明天傅妈妈陪你上九桐山,去找宝桐寺的师傅帮你看看,问问他可有什么化解的法子,或许可以帮到你啊。”
“啊,有用吗?”苏红听说,眼泪模糊地看着傅妈妈问道。“有用有用。当年,傅妈妈就是去求了师傅,才慢慢好起来的。别伤心了啊,红姑娘,快先吃饭吧,吃饱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九桐山。”傅妈妈慈祥地安慰道。
苏红听了点点头,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精神上的依靠了,而佛祖菩萨一向是中国人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对这时的苏红而言,便是突然之间找到了一个心灵寄托的地方。她听话地吃完晚饭,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苏红和傅妈妈一切准备妥当,临出门前,苏红在店里柜台上给小莱留了一张字条,上面简短地写了两行字:
小莱,我和傅妈妈去九桐山了,暂不定回期。家里店里,上上下下都交给你了,拜托了。
苏红即日
她们坐车到了九桐山,苏红跟着傅妈妈向山上走去。
这九桐山,以梧桐树居多,山上群峰峻拔飞瀑如练,庵寺静谧钟鼓幽鸣,好一个清净修为的去处。没等走到宝桐寺,苏红的心就已经落定在这儿了,她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似乎是内心深处一直以来要寻找的地方。
来到宝桐寺,傅妈妈找来了慧清师父。
苏红同傅妈妈,跟着慧清师傅来到了大殿里,慧清师傅让苏红跪拜在佛像前,苏红看了一眼佛像清俊智慧的面容,虔诚地匍匐在地上,听着慧清师傅在一旁边敲木鱼,边咪咪嘛嘛地念着经文,然后一记铜锣似一声闷雷,炸响在苏红的头顶,苏红漆黑的眼前,突然似有一盏灯亮了起来。
苏红起身之后,慧清师傅便带着苏红和傅妈妈,一同来到旁边的偏殿,听苏红叙述,给苏红答疑解惑。苏红此时已似有所悟,只简单地对慧清师父叙说了自己的情况,便静静地看着慧清师父,虔诚地等待他对自己的解答。
慧清师父听完叙说之后没有说话,闭上眼沉默了有一支烟的功夫,才睁开眼睛看着苏红。只听他悠悠说道:“施主与神佛有缘哪。”接着又问道:“施主,你知道刚刚在殿里拜的是哪位菩萨吗?”苏红摇了摇头:“不知道。”
慧清说道:“那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世间众生,如果能洞察五蕴所成的世界,无一是真,无一能常,便不起贪嗔痴等执着,不执着的当下,即能不受贪嗔痴等的烦恼所苦,便能不再继续造循环不已的生死业,便能虽处生死,而离一切苦。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有般若的智慧,洞彻世间‘五蕴皆空’的真实相,达到‘观自在’境界,所以能救苦救难。”
苏红乍一听说浑身激灵了一下,慧清见了微微正色道:“施主听了,是不是正合了施主的心思。以老衲看来,施主的问题,就在于‘春心’这两个字。再简练一点,便是‘心’这一个字。”说着慧清慢声吟道:“心是痴情心,面是桃花面,嗔涩晦灵台,残伤几薰炼。”苏红听了如电击一般,跪倒在慧清面前。
苏红喊道:“慧清师父,救我。”“施主,快起来。”慧清抬了抬手,傅妈妈把苏红扶了起来,让她重新坐在凳子上。
慧清师傅开始对苏红布道。
“施主,你的问题就出在这个‘心’上。我们常讲的这个‘心’,其实是一个很迷茫的词。你在它前面加一个善就是‘善心’,加一个恶就是‘恶心’,加一个菩提就是‘菩提心’,加一个烦恼就是‘烦恼心’。‘心’是一种迷糊的、不确定的、不肯定的词,在《楞严经》里讲是‘如来藏’,在《唯识学》里讲是‘第八识’,在世间人讲是‘灵魂’,在心理学里讲是‘潜意识’,这些都是从不同角度上思考的命名。从佛教的角度讲,就是‘明心见性’。”
“那个‘心’就是我们的本性,就是大慈大悲心,就是佛菩萨心,救度众生的心。任何一个人,想要往生极乐世界,用的是这个‘心’,要造业下地狱也是这个‘心’;我们的苦与乐是这个‘心’,正与邪、善与恶也是这个‘心’;主观与客观、烦恼与菩提是这个‘心’,有为与无为也是这个‘心’。”
“所以你要觉悟,如果不从‘心地’上切入,那就很难成就。所以施主,你若想要得救,就要先放下,不执着,要从心地上下功夫去修行。”
“慧清师父,听了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懂了许多,又好像还是什么都不懂。师父,我能不能留在这儿跟您学佛。”苏红虔诚地问道。
“可以。我看施主与神佛有缘,就先留在本寺做一个居士,以后我会推荐你去一个合适你的地方。今天先就这样,我带你们去看看居士的住处。”慧清说着起身带她们向殿外走去。
晚上,苏红同傅妈妈吃过斋饭,回到住处,苏红对傅妈妈说:“傅妈妈,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我好高兴。现在的心里,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浮躁不安,开始可以平静地去想从前的那些事情了,真的很高兴,就像找到了家一样的感觉,特别安慰。傅妈妈,明天你先回去吧,我暂时不回去了。”
“啊?苏红啊,那可不行,你可是我带来的哦,我不能把你一人留在这里。”傅妈妈说道。“那,傅妈妈你不想回去吗?在这儿天天吃斋你行吗?”苏红问道。“当然可以。红姑娘,我在家也经常吃素的,你忘啦。”傅妈妈说道。“傅妈妈,你能留下来陪我,可太好了。”苏红很开心。
“红姑娘,我带你来这里是散散心的,你可不能动那个出家的心思哦,千万不能一时冲动就要出家,要不然,我老婆子就罪孽深重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想通了就好,早点想通了我们早点回家。”傅妈妈看见苏红这样,有些后悔带她来山上,只是为时已晚。她想,自己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在山上陪着苏红,不能让她再做傻事。
这样,苏红与傅妈妈在宝桐寺住了下来,她将长长的卷发编成发髻盘在脑后,每天素颜青衣粗茶斋饭,打坐念经打扫山门,很是勉力。
一个多月后,苏红在佛堂跟着师父们诵经完毕,准备去外面清洁打扫时,给慧清师父喊住了。苏红来到慧清跟前,问道:“慧清师父,有什么吩咐?”“苏施主,这一个多月可还适应?老衲帮你寻了一个去处,你可有兴趣?”慧清问道。“好啊。慧清师父,是哪儿啊?”苏红问道。
“这宝桐寺的上面有一个清凉峰,清凉峰上有一座清凉台,青凉台旁有一座青梅庵,青梅庵里有一个青梅园。”慧清竖起食指指向山上,慢悠悠地说道,眼睛颇有深意地看着苏红,似乎在告诉她什么,“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梅花是遣春使者,三月春烂漫,寂寂安然身,冰雪倚窗洁,何尝不是春?你若去了那里修行,应该会有收获的。那里的师太叫静元,你若去,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带给她便没有什么问题了。”慧清的语调清幽和蔼。
“好的,我听师父的。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同傅妈妈搬过去。”苏红接过书信,双手合十,同慧清师父作一个揖,回去找傅妈妈了。
翌日,苏红同傅妈妈便去了青凉台青梅庵,找到了静元师太。
苏红拿出慧清师父的书信交给师太,师太看了面带微笑,说道:“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吧。”师太带着她俩安排好住处,告诉她俩:“从今以后,这青梅庵就是你们的修行之地。你们在庵里时,就跟着师父们一起修习经文,同时要分担一些庵里的事务,这庵堂的后面,有师太们自己种菜的园子和青梅园,有空多去那儿帮帮忙;有事的话,你们也可以下山去办自己的事,不过走之前一定要告诉师太,方便他们安排。”苏红同傅妈妈一一点头应承。
静元师太交代完毕,对她们双手合十,便离开了。
自此,苏红便在这青梅庵正式落脚,住了下来,傅妈妈见苏红如此坚决,也不好再相劝,便陪着她长期住在了青梅庵。
苏红每年会下山两三次,去店里取点钱,作为居士,虽然平日里个人费用不多,但长期住在庵堂,总要向庵堂缴纳一些费用。好在小莱,不负苏红所望,将理发屋经营得有声有色。小莱让苏红放心,以后苏红和傅妈妈的一切费用,他全都包了,有什么事告诉他一声便是,他一定会尽力照办的。
苏红终于摆脱了那挥之不去的心结,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
眼见得到了隆冬,正是冰凌压地熙雪拥梅的时节,苏红被师太派去青梅园值班,看到雪中嫣然绽放的梅花,她被眼前的景色深深震撼了,幡然醒悟慧清师为什么让她来青梅庵修行,及当时同她说“梅花是遣春使者”的含义。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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