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命-命案调查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壹)

    星期一,王裕贵体内的毒检报告出来了,毒物名称一栏里却是写着未知,旁边则是印有我的导师董孝林教授从未见过的一个分子结构。

    然而,我在看到这个分子结构时,神情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是回想起了方晴通过研究所分子生物学实验室内的透射电子显微镜,将BT-513的分子画面展示在了显微镜成像记录系统显示器上的情景。

    导师眼见我的脸色很奇怪:“沈平治,你怎么了?”

    “这是BT-513毒蛋白。”

    “BT-513?”显然,导师对这个代码感到有些陌生。

    与此同时,莫直徽带着他的助手崔亮也风风火火地来到了我们学校法医部的办公室。

    “董教授,您一早给我打电话说毒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莫警官,真不好意思,之前,我初步分析死者是因蜡样芽孢杆菌而中毒身亡,但我没找到与之完全相匹配的分子结构。”

    当即,莫直徽的脸色立马变得严峻起来:“那到底是不是蜡样芽孢杆菌中毒呢?”

    我则是跨前一步,解释道:“是BT-513。”

    “BT-513?”从崔亮的表情可以瞧出,这小子完全不知道这个代码表示什么意思。

    “莫警官,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是,莫直徽跟随我移步来到了办公室外的走廊。

    “想必转基因技术,莫警官多少应该有所耳闻吧?”

    莫直徽点了点头。

    “BT毒蛋白即苏云金杆菌的简称,属于好气性蜡状芽孢杆菌群,它是从地中海粉螟的身上分离而出的一种极具杀虫力的细菌。而这种毒蛋白因可产生内毒素,即伴孢晶体,其一旦进入昆虫的肠胃,可使其肠道在几分钟内麻痹,进而造成昆虫停止取食,并很快破坏其肠道内膜,这使得细菌的营养细胞易于侵袭与穿透肠道底膜进入到血淋巴中,最终导致昆虫因饥饿和败血症而死亡,所以也被应用为最广泛与最具潜力的毒蛋白基因。至今,已有将近一百八十个不同代码的BT杀虫晶体蛋白基因被克隆及测序,并被广泛应用于农作物抗虫改良方面的研究之中,而这种代码为BT-513晶体蛋白则是最新研发的品种。”

    莫直徽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是有文章声称转基因对人体不会有害吗?”

    我却是轻佻佻地笑了笑:“您觉得那些有限的实验人数及实验期限所达到的实验结果,能够起到保障咱们全人类千秋万代的生存效果吗?”

    莫直徽似乎因受到我话语的启发,便猛地抬起头来,久久地凝视着我:“这该不会是你们基因治疗研究所正在研究的项目吧?”

    “您猜对了。我们研究所通过将此毒蛋白临床应用到小白鼠的身上,从而检验针对人体肿瘤抑制基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目前,有实验结果了吗?”

    我点头回答:“据推测,BT-513很可能是苏云金杆菌系列中最具毒性的一种晶体蛋白。根据我们第一批次小白鼠的实验结果,尽管只服用了一个星期,但已经对那些小白鼠的后肢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肿瘤变异现象。虽然王裕贵的肢体没出现变异,但根据毒检报告显示,其体内BT-513毒蛋白的血药浓度达到了50毫克/升以上,这很有可能正是凶手给王裕贵大量服用了该毒蛋白后,从而引起肝衰竭,最终导致其猝死。”

    “那这么说来,我们应该将嫌犯聚焦到你们研究所?”

    我却是摇了摇头:“但也不能排除外界的干扰。”

    “外界?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比如医科大学或是附属医院的一些人,只要是能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手段接触到该毒蛋白的人,都有可能是毒杀了王裕贵的幕后真凶。”

    其实,我的这句话是将矛头暗中指向了附属医院的放射科主任——包学盛,他通过艾哲或是方晴也有可能接触到BT-513毒蛋白。再者,根据我目前的调查结果显示:这位放射科主任很有可能因为擦刮事件对梁小兰产生了恻隐之心,便借医学之利,杀死了王裕贵。

    “对了!”我抬头询问莫直徽道:“我们在空屋子里发现的那滩血迹的化验结果报告出来了吗?”

    莫直徽点了点头:“化验结果显示——那的确是梁小兰的血迹。”

    “这么说来,梁小兰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撒谎?!”

    然而,莫直徽却是敏感地摇了摇头,其心中分明存有莫大的疑惑,却是想不明白那疑惑的症结到底在哪儿。

    既然已经锁定了我们研究所与犯罪嫌疑人有关,莫直徽便带上助手崔亮于第一时间前往研究所,进行案件调查。

    “不好意思,艾所长,又来打搅您了!”莫直徽简单阐述了此行的目的。

    艾哲作为研究所的总负责人,不仅对警方的来访进行了热情的接待,更是打官腔地表态道:“配合警方的调查,这是我们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我现在就去安排,把大会议室作为临时审讯室。”

    “先不忙!”莫直徽抬手做了个制止的举动:“我们能先看看你们的工作环境与工作流程吗?”

    “当然可以!”艾哲点头应许。

    于是,在我和艾哲的带领下,莫直徽与其助手崔亮换上了工作服,便先从动物饲养室内开始参观。

    由于,A、B、C三组六人的实验团队皆在饲养室专区专组照料着自己所负责的小白鼠,倒也省了将直接可接触到BT-513毒蛋白的实验组人员逐一聚集于此。

    因方晴和程奥复合成功,小助理一边给小白鼠记录数据,一边与程奥高声地调情。李绮因为不想跟Sam在一组,便自行与姜笑笑配为一队,David不得不被赶去和Sam一起负责C区的小白鼠。就这样,李绮被夹缝在A区与C区之间,一边是对自己单相思的南非小伙儿,而另一边不仅有自己的仰慕者,更是有昔日的情敌,却是摇身一变为今天的情感胜利者。

    此时此刻,方晴发出夸张的笑声,是在向李绮高调宣战:这是我的男人,他是我的,你妄想从我手中抢走!女人们还真是既可怜又可怕的动物,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可谓费尽了万般心机。但让我最为感到疑惑和悲悯的是,如此岌岌可危的感情,能算是真正的爱情吗?真正的爱情,不是应该让人感觉舒适与安心,就如同艾哲所反馈给我的感受?

    李绮似乎因无法忍受动物饲养室左右夹击的这两股压抑的气氛,仿佛缺氧一般,匆匆走了出来,恰巧与我们一行四人撞了个正着。

    “李绮——”

    李绮在抬头望向我们时,因脸色委屈发红,眼底闪烁有泪光,慌忙半侧过面庞,擦拭着眼边的泪水。当即,艾哲一副了然的表情,望了望动物饲养室,听到了小助理的笑声。莫直徽虽然不清楚我们研究所的这些情感恩怨,但由于积累了多年的人生阅历,再加之刑警队长这层职业身份,令其始终不动声色,静观事件的发展。

    相对而言,崔亮因最为年轻,又搞不清楚状况,张口唐突道:“刚才,那个女孩似乎是被人欺负了?”

    莫直徽则是微微一笑:“小崔,金庸大师的小说总看过吧!问世间情为何物?”

    崔亮便本能地接过话头:“直教人生死相许!啊!”随而,其大张开嘴巴,立马便领会了过来,贼贼地偷笑道:“我一直以为搞科研的都是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呢!没想到,你们也会为情所困。”

    艾哲却是开玩笑道:“倘若我们不为情所困,如何会有下一代的研究者呢?”

    “哈哈!对对对!这话倒也对!”崔亮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我们走进动物饲养室,剩下的五人皆是一惊,方晴连忙收敛住之前的高调,不敢和程奥有任何调情之举,而是专心地记录下了相关的实验数据。陪程过半,艾哲因为接到我们医大老校长的来电,她需上楼处理一下相关事务,便让我继续陪同莫直徽一行,代替她尽施地主之仪。

    莫直徽一边观察着饲养室内的情况,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实验手册,仔细翻看了起来:“这个实验是从四月二十日开始的?”

    “对!”我点了点头:“也就是上周三,到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平治,之前你在法医部,向我大体介绍了第一批次小白鼠的实验情况,那现在这是第几批?”

    因为已参观完动物饲养室,我们来到了研究所的走廊。

    “这是第二批次。”

    “那第一批的小白鼠呢?”

    尽管我没有看到方晴绞杀小白鼠的具体情况,但结合David针对杀戮现场的描述,便迅速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深夜间,动物饲养室内没有一丁点灯光,方晴披散着一头乱发,如同鬼魅般走了进来,笼子里的小白鼠们立马就察觉到从其身上所传递而来的腾腾杀气,惊恐地发出“吱吱”的尖叫,整个饲养室乱成了一团。已被魔性所操控着的小助理从身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挥舞着锋利无比的刀刃,向A区的小白鼠戳去……小白鼠的惨叫声,方晴的低吼声,伴随着死亡的怨灵声,仿佛四处飞溅的血光……那必是一个异常恐怖黑暗的无月之夜,引发了人心中最为仇恨且隐痛的一面。

    崔亮因见我久久地不肯开口,便有些不耐烦道:“怎么回事?到底是谁?”

    “是方晴,它们是被方晴杀死的!”

    莫直徽的脸色惊变:“杀死了?全部?一共有多少只?”

    “一共是二十四只。”我依然对方晴成为我的大嫂心怀有诚挚的希望与寄托,便帮那个小助理解释道:“莫警官,您应该很清楚方晴因为自己妹妹的遇害,这十年来一直都很自责——那段时间因梁小兰被绑架事件,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所以就——”

    正说着话,我们来到了二楼的分子生物学实验室。实验室内,六七个人正围聚在一台电脑前,似乎正在欣赏什么有趣的视频,并面冲屏幕不停地指指点点。

    “他们在看什么呀?”崔亮最先好奇地走了过去,竟是冲我惊喜地招呼道:“平治哥,这里面有你。”

    有我?怎么回事?我连忙走过去,见大家正在观看一段上传至网络的视频,那是上周二(即四月十九日),我撮合大哥和方晴在“中国结”私家菜馆相亲,我们酒足饭饱后,引颈高歌着《送别》,在医科大学背后的商业街与王裕贵狭路相逢时的场景。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王裕贵。

    显然,这段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由于底座不稳,画面抖得厉害。瞬时,我回想起当天发生的情景:我拉着方晴正跑向出租车时,程奥就站在刹停的出租车旁,而站在其身边的恰恰是李绮。那个女生端着手机,拍下了当时的发生。

    “噼啪”一烈响亮的大嘴巴子,将我的目光吸引回电脑显示器——视频画面的情况。虽然画质抖动得厉害,却是清楚地记录下了当天的发生,剥离去四周嘈杂的人声,可听闻方晴威胁的声势:“你他妈的敢动他们两人的亲妹妹,小娘直接把你给肢解了。他俩的亲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子!知道小娘在医大哪门专业最厉害吗?人体解剖学!靠!小娘我还没有做过活体解剖,要不就先拿你来开刀练练?!……”

    看到这段网络视频,不单崔亮被吓得瞠目结舌,就连研究所的同事们都没料到平日里看似文静柔弱的方晴,发起脾气来竟是这般性格火爆。

    与此同时,我则是快速地扫了一眼网站视频框旁所显示的上传时间,距离现在还不到十分钟。另外,结合刚才方晴刻意向程奥高调地上演那出夸张的调情戏码,这极有可能正是其情敌李绮的蓄意报复。

    总之,无论是方晴听闻王裕贵绑架其前妻时的情绪失控,亦或杀死了实验用的小白鼠,以及针对王裕贵的破口大骂;特别是其作为实验组的核心人员,可以在第一时间接触到BT-513毒蛋白;另外,也是在方晴的妹妹被抛尸的那个城市下水道的排污口,警方发现了王裕贵的尸体……以上种种迹象皆旁证方晴有毒杀王裕贵的明显动机。

    由此,莫直徽的心中有了主意:“那我们就从方晴开始调查!”

    (贰)

    我们来到了作为临时审讯室的大会议室。艾哲忙完手头上的事务,便赶来到了临时审讯室,顺便关心警方调查的进展情况。

    “怎么样?莫警官,接下来准备从哪儿着手?”

    “我们想从方晴开始。”

    “方晴?好啊!”尽管艾哲的表情有些意外,但她似乎并不想防碍警方调查案件的真相;再者,那也是一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笃定,似乎她十分确信自己的小助理是清白的,这让我愈加猜测莫直徽的调查方向很有可能偏离了正轨。

    由于不便干涉警方的调查,我和艾哲退出了大会议室,下面的情景则是之后我从小助理那儿打听来的情况。

    走进临时审讯室,方晴刚落座下来,崔亮在莫直徽的指示下,便给她播放了那段上传至网络的视频画面。

    “哈哈!”方晴则是轻巧地一笑:“真没想到,有人还把这段纠纷给拍摄了下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左右端详着视频中的自己,似乎对拍摄者的技术不甚满意,竟是不停地摇头控诉道:“怎么把我拍得这么丑啊?这个人是跟我有仇吗?把我的脸都拍变形了!也难为两位警察同志居然认出了我!”

    小助理这番故意模糊了事件重点的轻视态度,引起了崔亮的强烈不满:“你知道视频中——这个被你打了一耳光的男子已经死了吗?”

    “是吗?”方晴微微略显吃惊,随而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哑然失笑道:“那个人死了?是他开摩托车被人给撞死的?”

    崔亮显得很心急:“他是被人给毒死的。”

    “毒死?”方晴愈加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该不会仅凭这段视频,就认定我是杀人凶手吧?”

    “我们当然还有其他的旁证。”莫直徽如同睡醒了般,从密切观察的凝神发呆中抽离出身,表露其职业性的敏锐。

    “难道——是因为BT-513毒蛋白?”方晴回以注视的目光,神态表现出异常的镇定及无所畏惧,也是在观察着莫直徽。

    “你什么意思?”莫直徽面不改色。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无耻暴徒是因为中了BT-513毒蛋白而毒发身亡?”

    坐在一旁的崔亮自认为抓住了犯罪嫌疑人的要害,便迫不及待道:“你如何知晓死者是中了这种毒蛋白死的?”

    “哈哈!”没想到,那个小助理竟是放声大笑地回答:“那混蛋真的是因BT-513而毒发身亡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是我动手的话,我会像视频中所威胁的那样——将他活体解剖,一刀刀、一片片、一缕缕地把他的肉活剥下来,就如同古代十大酷刑之首的千刀万剐,而不是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方晴说到最后,那股嗜血阴森的口气,以及血红喷火的眼神,将崔亮那一身年少嚣张的傲慢生生地给逼了回去。这个年轻小伙儿到底太过青涩,且仗着自己血气方刚,又没有多少社会经验,肯定不是方晴这种归国医学博士的对手。

    莫直徽则是适时转舵了问题的方向:“四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上周五至第二天的凌晨两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你们这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那个小助理流露出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态,无所谓道:“我白天一整天——从早上八点到傍晚六点——总共十个小时都在研究所,这个你可以问我的同事,至于晚上嘛!我跟我男朋友——也就是我们研究所的项目部主任程奥闹了点儿矛盾,我心情不好,便一个人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吧呆坐,我男朋友当时就坐在我对面。”

    “你们一直都没有说话?”

    “没有!”方晴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们发生了一点小矛盾,我当时懒得搭理他。一直到晚上十点钟左右,我回到家,就再也没出过门。如果你们觉得我父母的口供不可信,刚才我提到的那些地方,包括我们家小区门口都安装有摄像头,它们记录下了我一整天的行踪。”

    没想到,妹妹在遭遇王裕贵威胁的那几天,小助理与程奥发生了这些小插曲,而那个手下败将还真是够不要脸。

    艾哲因前往动物饲养室照料D区的小白鼠,则是留下我一个人在大会议室外静待消息。突然,我看到不远处的楼梯口有人晃动的影子,正闪身躲到了墙后,便连忙追赶了过去,却没曾料想那人是李绮。这个小女生多半是来打听警方针对方晴的调查情况,不想被我逮了个正着。

    “李绮——”我喝住其下楼的背影:“是你把那段视频放到网上的吧?”

    李绮定在七八步远的台阶处,慢慢地回转过了身子,是在思索着应对之策,一副蛮横无理的否认:“什么视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冷下脸,掏出手机,调出链接,将其上传到网上的视频放给她看。

    “啊!你是说这个呀!”那个小女生避重就轻道:“这不是方助理吗?怎么你也在呀?没想到——你还挺上镜!”

    “事发当天,你就在现场,并用手机记录下了当时的情况。”

    “怎么?你认为这段视频是我发布到网上的?这可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绮,我只想听你一句真心话,程奥值得你们两个为他这么卖命地争风吃醋吗?”

    显然,我的问责戳到了这个小女生的痛处,她的脸色正红红白白地变换不定道:“那你呢?你不是也为了爱情,跟附属医院的放射科主任争风吃醋吗?”

    “但艾哲最终选择了我!”我摆出一脸胜利者的优越感道:“在我看来,爱情是平等的,而不是放低姿态,甚至是曲意逢迎。”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张爱玲在解读爱情时的那句至理名言吗?”李绮用低吟且沉静的嗓音朗诵:“——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所以,张爱玲的婚姻注定不幸,再三遭到了胡兰成的背叛和践踏。”我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程奥就是那个叛国懦弱的汉奸,只是尚不知晓方晴是张爱玲呢,亦或李绮是其闺中好友——上世纪四十年代,上海日治时期与张爱玲齐名的女作家苏青,还是两人的情况根本就是断然相反,毕竟,这三人之间曾经有过一段三角恋。

    大会议室门响,方晴走了出来,在来到楼梯口时,因见我和李绮在楼梯处的对峙,这个小助理无心对此过多干涉,不仅与我擦肩而过,更是连瞧都没有正眼瞧那个情敌,似乎是根本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随后,警方从方晴所提供的那些地点的监控视频证明其所言属实:方晴并没有独居在外,则是跟父母住在一起,就算她扮演着法官的角色,力图清剿一切绑匪和暴徒,用BT-513毒蛋白毒杀了王裕贵,但也没有藏尸的地方,更不具备抛尸的时机;另外,警方收集到的证据不足,根本无法对其进行抓捕。

    整个上午,莫直徽及其助手例行询问了研究所的其他工作人员,但都没有取得更进一步且有效的线索。

    “怎么样?”艾哲来到会议室,我赶忙跟了过去,正见莫直徽起身。

    “啊!艾所长,”莫直徽问道:“我们已经通过毒检报告,证实死者是被服用BT-513毒蛋白遇害身亡,不知贵所有哪些人可以接触到这种毒蛋白。”

    艾哲一脸严峻的表情:“BT-513是我们最近正在实验的研究课题。莫队长,刚才参观时您也看到了——动物饲养室和分子生物学实验室都能接触到该蛋白,大概——直接经手的就有十几个吧!”

    “那这么说来——”崔亮插话道:“贵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有嫌疑喽。”

    艾哲则是一副平静的脸色望向对方:“但我相信我的员工。”

    “那我们打搅了。”莫直徽微微颔首:“以后,可能会经常来叨扰艾所长这边帮忙协助我们警方的调查。”

    “这个好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艾哲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这都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要不,莫队长留下来吃顿便饭如何?”

    莫直徽却是微笑地婉拒:“局里还有事,所以我们必须马上要赶回去。”

    “那平治,”艾哲望向我道:“我这边也有些事分不开身,你帮我送送两位。”

    “好的!”我点头答应。

    一走出研究所大门,崔亮便急切地坚持:“老师,眼下各类旁证均已显示方晴就是毒杀王裕贵的幕后凶手,她有作案动机。”

    “小崔,我们警方调查案件,可不能仅凭推理、作案动机来办案,而是要有确凿的实证,千万不能促成冤假错案,这不仅会给蒙冤者带来一生的伤痛,更是给他们的家庭带去无法弥补的创伤。”莫直徽特意回头望向我道:“平治,你说呢?”

    我明白莫直徽是在暗中直言:这么多年来,我父亲的遇害给我和我们的家庭所带来的一系列无法磨灭的影响与冤屈,这是任凭多久的时间都无法愈合的一道道伤痕,在我们兄弟妹三人的心中早已刻下惨痛的烙印。

    “我倒是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噢?”莫直徽显得有些意外:“谁?”

    这样,我决定将警方的调查重点转舵向隔壁附属医院的放射科主任——包学盛:“擦刮当天,明明是梁小兰擦刮了包学盛的汽车,应负全责,所以理应由包学盛找梁小兰索要联系方式,但为何却是包学盛主动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梁小兰,这不是很矛盾吗?不符合常理。”

    “对呀!”崔亮恍然大悟:“在通常的情况下,如果是我刮伤了你的汽车,你肯定担心我会赖账跑路,规避责任,所以肯定会积极找我索要联系方式。但为何包学盛却是主动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这里面肯定存有什么原因。”

    不想,莫直徽却是冲我微笑道:“平治,其实——这是我给你出的一道题目。”

    “啊!”我一脸的诧异:“这么说来,您早就怀疑包学盛了?”

    莫直徽却是摇了摇头:“在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所有人都是我怀疑的对象。”

    当即,莫直徽带着助手前往附属医院的放射科,找包学盛询问情况,特别是调查了其不在场证明。

    “二十二号是星期五吧?”包学盛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想了想:“那天我休息。”

    莫直徽追问:“那你有没有去哪儿?”

    “累了一个星期,我难得休息,”放射科主任回答:“我一整天都在家。”

    “有人能证明吗?”

    “莫队长,”包学盛笑言:“我一个住。”

    “那也就是说,”崔亮在一旁插话:“没人能证明你二十二号当天,都做了些什么,去过哪些地方,并且是不是真的——只在自己的家中?”

    包学盛满是一脸无奈的表情:“莫队长,我听说那个擦刮我汽车的女人——其前夫遇害,你们该不会认为我跟此事有关吧?”

    莫直徽则是微微一笑:“既然没有关系,你是如何知晓得这么清楚?”

    放射科主任面露尴尬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正好包主任,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莫直徽提出我们之前的那个疑惑:“是梁小兰擦刮了你的汽车,为什么事故当天,不是你找梁小兰要电话号码,却是给了她你自己的名片?”

    “我找梁小兰要电话号码了呀!但她说手机没电,我又懒得记对方的号码,便给了她我的名片,让她随时打电话给我。”

    “恐怕——这个解释说不通啊!”崔亮不相信道:“你就不怕她赖账跑路?”

    “应该不会吧!”包学盛则是摆出一脸天真的善良:“她跟我说她丈夫目前住在广博县人民医院,况且,我看她的面相也不像是会赖账之人。”

    莫直徽愈加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初次见面,就单凭面相评价一个陌生人的为人,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

    “但也正是因为那张名片,我也算救了她一命,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都是后话。”莫直徽针锋相对:“但当时,你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放射科主任却是不以为然:“只要结果善良就好!”

    从包学盛的办公室里走出,莫直徽便吩咐自己的助手。

    “小崔,你去包学盛的小区提取监控录像,看是不是如他所说,一整天都在家中,没有出过门。”

    “好的!”崔亮点头:“老师,我这就去办!”

    (叁)

    送走莫直徽一行,我回到研究所时,由于大家都赶去食堂吃午饭了,所以三楼的办公区域特别安静,可听闻从所长的助理办公室内传来的声响。

    “Lucky,警方都问了你什么问题?在会议室里呆了这么久?还把我拉去问话。”从程奥的语气可感受得出,这个手下败将生怕沾染上了任何的麻烦,全无保护心爱之人的气魄。

    “那你呢?警方都问你了什么?”显然,方晴有些反感对方这副暗含有自保的语态。

    “警方问我上周五晚上下班后——是不是都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只管如实回答就好了。”

    “Lucky,我是实话实说,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为了挽回你的芳心,我还目送你回到了住处。星期六那天——更是一早便守在你家楼下,坚持等待你的出门……见你去图书馆,我就跟你去图书馆;见你去百货公司,我就跟你去百货公司;见你去中央花园,我就跟你去中央花园;见你逗小狗玩,我生怕你被那只小畜生给咬了……”

    难怪星期天一大早,方晴邀约我大哥去看电影,就是为了摆脱程奥的纠缠,却没料到被这个手下败将捷足先登,于大庭广众之下向小助理跪求复合。

    “怎么?”方晴发出无声的冷笑道:“所以你觉得你做这些,真是委屈了你这个肿瘤基因治疗研究所的项目部主任是吧?”

    尽管此次程奥和方晴复合成功,但我总觉得这个小助理似乎不再对男方百依百顺,不仅之前在动物饲养室内与程奥打情骂俏,故意拉开架势向李绮宣战,以及此时此刻的质询方式,则都带有警惕的戒备色彩,不再单方面相信程奥的感情,而是步步试探着对方的真心。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是咱俩的事,没必要向警方通报。”

    “都已经是这种情况了,我被警方做了询问笔录,你却最关心的还是你自身的面子问题。程奥,你一整天跟踪我,试图想跟我复合,真是太委屈你了,这让你感到很没面子是吧?”

    “Lucky,我都说不是了。”

    “你是怕我把你拉下水,是这样吧?”方晴的这句声讨明显戳中了那个手下败将所顾及的要害。

    “Lucky——”程奥抓握住了小助理的双手:“你跟我说实话,你跟这个案件到底有没有关系?”

    方晴则是定定地注视着对方那双不信任、满含怀疑的眼睛:“Avenger,如果我真的就是那个杀人凶手,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干吗这么问?”那个手下败将被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撒开对方的手,生怕自己脱不了干系,被沾染上了任何嫌疑。

    方晴再次面露失望之态,用电脑调出李绮放在网上的那段视频:“那天的情景,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

    程奥望着屏幕上那个声色俱厉的小助理,不仅扇了王裕贵一个“噼啪”铮响的大嘴巴子,更是面目狰狞地厉声讨伐那个暴徒,神情变得恐怖而惧怕,身体更是瑟瑟地发抖:“Lucky,你该不会真的把这个人给杀了吧?”

    方晴却是毫无一丁点儿想要回避的淡然:“如果真是我呢?”

    当时,我藏身在所长办公室的门边,正密切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况:该不会真是我这个未来的大嫂毒杀了王裕贵吧?但随而,我又否定地摇了摇头:这个小助理很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以此求证程奥对自己的爱是否真心,是否无所畏惧。倘若其心态是出于后者,那么,这个手下败将的表现实在令人无比失望。

    “不可能!”程奥愈加一脸惊恐的神态:“你——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说——如果真是我呢!”

    “不管什么理由,杀人总是不对。”

    “那我妹妹呢?”猛地,方晴爆发出崩塌的哭诉:“杀她的那个恶棍到现在还逍遥法外,我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谁来为她讨得正义,谁来?!”

    虽然整整十年过去了,但方晴却是从未跨越过这道内在的心魔,也从来没有解开过这个自责的心结所在,更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声讨和审讯,一时一刻都没有原谅过她自己。

    我走出研究所,感觉阳光竟是猛烈得过于刺目,就如同被关押了多年的牢狱犯,从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来到了地面上,一时间因无法适应明亮的光线,心头则依然浸溢着黑暗的感伤,是在为方晴与她的妹妹而澎湃难过。

    岂料,薛丽娜就如果一个妖魔鬼怪般,不合时宜、张牙舞爪地闯入进了我的悲伤:“平治,我的论文写完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眼见“矮冬瓜”冲我摊开一叠打印稿,我感觉脑袋“轰然”地剧烈一响,之前的伤感都被这个小女人给破坏殆尽。

    薛丽娜见我的脸色不对,生怕我厌烦,极力抹白道:“平治,这些日子,我听从你的建议,一直埋头写论文,这是我写的论文初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我叹了口气,不想表现得太过决绝:“那好吧!”

    “矮冬瓜”见我接过了论文,以为又有了回转的机会,便继续得寸进尺道:“还有——还有下个月,我就要进行论文答辩了,你能不能来现场,给我增添些信心?”

    “下个月的安排,谁知道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说吧!”不想,我的模棱两可却是令这个小女人兴奋得满面红光。

    “薛丽娜,你怎么来了?”程奥正垂头丧气地从研究所内走了出来,见薛丽娜和我正在说话,其脸色浮上了一层铁锈,便将“矮冬瓜”拽到了一旁:“我不是让你听从我的安排吗?”

    那个小女人则是一副抓狂了的表情,压低着声息:“如果再不能名正言顺地见到平治,我就要发疯了!”

    先是受到方晴的盘问,进而遭到薛丽娜的自作主张,如此遭遇内外夹击,这个手下败将似乎已经被压榨得力不从心:“薛丽娜,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跟沈平治在一起——当作是你这人生中唯一的生活目标?你必须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你不是马上就要论文答辩了吗?另外,你也可以多锻炼锻炼身体,比如尝试着练练瑜伽什么的……就算我把沈平治交到你手中,你自信你拥有长久的魅力,能让他永远、并且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吗?”

    “这是我的事,总之,你要尽快完成你的承诺。”

    “OK!我会尽力而为。”

    “矮冬瓜”则是强硬道:“我不要你的尽力而为,你曾经向我保证——你一定能做到!”

    “我是能做到,但需要你给我时间!”

    ……

    我装作快步地走远了,却是专心地竖起耳朵,加之脑补的画面效果,补充完整了上述两人之间的这番密谋对话,心中反而愈加好奇:这个手下败将到底想用什么方式,让薛丽娜怀上我们的孩子?

    我随手翻开了那篇“矮冬瓜”的论文初稿,不仅错字连篇,更是毫无主题,也不知晓她这么多年的书是怎么念的,居然连中学生的作文水平都无法达标。

    (肆)

    这个星期,方晴和程奥若即若离,李绮明显消瘦了很多,Sam则愈加像是一块顽石,只管埋头勤恳地劳作。只有姜笑笑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胖女孩,与David表现出卿卿我我的情侣互动,为动物饲养室上述这一系列压抑的气氛,带来了难得的清新甜蜜之风。

    由于劳动节放假三天,星期五下班时,眼看整个实验小组即将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度过五一小长假,艾哲便拍手对众人提议道:“大家先不要急着下班!Sam,我听David说你做烤肉很好吃,今天晚上,我邀请大家来我的小花园,我们搞一个庆祝五一节的烧烤大Party如何?”

    “好啊!好啊!”姜笑笑第一个拍手响应道:“自从来到咱们研究所,我好久都没有参加过什么派对了,我也听我的姜大卫说——Sam做南非烤肉一绝,但我还没吃过Sam的手艺。”那个胖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吞咽口水的谗相儿,饲养室内的气氛立马便活跃了起来。

    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只管闷头做事的南非小伙儿居然破天荒地开口赞同道:“OK!我今天要让这里的每位朋友都大饱口福!”

    Sam将最后的“大饱口福”这四个字说得极为拗口生涩,把现场的所有人都给快乐地引爆笑了。原本,李绮绷着脸,不想被惹笑,但还是忍不住掩嘴偷乐,默默地忍俊不禁。

    于是,我、艾哲、方晴与程奥、姜笑笑和David、李绮与Sam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地在位于善德花园学府附近的一家大型国际连锁超市内采购了荤素搭配适宜的丰富食材,我们来到了艾哲的住宅。

    由于大部分人是第一次来到艾哲的家中,特别是姜笑笑在参观了楼上楼下后,万分艳羡我们的所长能独居在这么大的一所房子里,不免向自己的男朋友David鼓气道,一定要好好地创业,两人要好好地存钱,等到他们俩结婚时,也能买上这么大的一套婚房。

    艾哲在院子里支起了户外烧烤架,拿出其在研究所身为所长的架势,安排女生负责洗菜和切菜,男生们则是准备燃料用的烧炭,以及户外用的简易餐桌和椅子,而我则是帮艾哲将客厅里的音响搬来到了院子。

    不清楚是不是艾哲刻意为之,方晴与李绮在厨房内默默地摘菜和洗菜,两人不仅相互不搭理,而且都显得心事重重,彼此心中存在着芥蒂。姜笑笑参观完房间,来到厨房内帮忙,因见闺蜜洗菜时,僵着一张脸,便撩水泼她,整个厨房充满了胖女孩的笑声,她实在是我们研究所的开心果,似乎天生就没有任何的烦恼。想来,姜笑笑尽管算不上漂亮,身材还有些微微地发福,但个性随意而洒脱,倒也天生惹人亲近。倘若David真能与其修成正果,也是这个加拿大小伙儿人生中最大的幸事。至少,David这辈子的婚姻生活必将过得平顺且幸福。

    食材准备好了,天色也已暗下,艾哲摁亮了院子里的彩灯,我则是按下音响的播放键,荡漾着艾草香气的院落正放送着柔缓轻快的音乐,食材丰盛的烧烤Party即将拉开了序幕。

    在大家的盛情邀请下,Sam亲自主厨,系上艾哲的围裙,站在烧烤架前,一手拿着餐夹,一手握住餐刀,颇有南非大厨的派头,给这个南非小伙儿平添了一份柔情和自信。

    Sam一边开始翻烤薄厚均匀的羊排,一边用中英文混合的方式向我们讲解了南非烤肉的历史,简单说来:Braai文化是南非为数不多的真正能够跨越种族与经济的社会现象——每个朋友圈都会有自己的“Braai大师”。甚至自二零零五年起,南非政府更是将法定节日——国家遗产日,即每年的九月二十四日,命名为“国家Braai日”。可想而知,南非人民喜爱烤肉已经到了国家盛典、举国同庆的地步。

    我们跟随Sam学舌南非烤肉“Braai”的发音,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所有人开怀的笑声,仿佛扫去了这个星期以来的沉闷及压抑的气氛。

    笑谈间,羊排已经半熟,Sam将烤架上所序列的调味品逐一刷匀在了油浸汪汪的肉排上,浓郁醇厚的鲜嫩肉香扑鼻而来,撩动起了每个人的食欲。因实在无法忍受美食的诱惑,姜笑笑第一个冲到烧烤架前,拿起筷子就要夹食,却是被Sam用按住了胖女孩的手,说他还有一份秘制的香料还没派上用场。由于,我就坐在餐桌边,Sam让我把他的背包拿给他,他从包里取出了一瓶已过吃大半的辣椒酱。

    “我要把妈妈的味道加进来!”不知道为何我听到Sam这么说,心中却是鼓荡起了莫名的感动,就如同我吃到了母亲拿手的番茄鱼汤。

    “啊!”姜笑笑则是瞪大眼睛,无法相信道:“这是去年李绮送给你的那瓶辣椒酱吧?你还没吃完?”

    我回头望向李绮,那个女生似乎也为Sam如此单纯的个性而有所动容,将眼睛不好意思地别向了一边。

    我则是走到Sam的身边,冲他嘱咐道:“方晴有胃病,不能吃太辣,因而不要放太多的辣椒酱。”

    “放心!”Sam点头回应:“这辣椒酱一点都不辣,却是很香。”果然,之后的品尝证明该辣椒酱不仅不辣,更是中和了羊排的腥膻之气,这使得羊肉的鲜味愈加淳厚。

    “谢谢你啊!沈平治,”方晴走过来帮忙:“总是惦记我有胃病这事。”

    我却是一脸的坏笑:“你都快成我大嫂了,我能不帮我大哥惦记着吗?”我这一语双关:表面听起来是在帮大哥惦记方晴的胃病,实则是在帮忙惦记着小助理这人。

    早在以前,方晴一定会反驳且嘲笑我,但这次却是没有任何反感,而是冲我淡淡地微笑,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此般无耻,这让我更加认定她跟大哥有门,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终于,期待已久的羊排总算烤好了,并且分发到了每个人的餐盘,艾哲举起手中的罐装啤酒提议致敬道:“既然这烤肉里有妈妈的味道,我们来敬全天下的母亲身体安康,幸福快乐!”

    “好!敬全天下的母亲幸福安康!”所有人一起举杯痛饮,气氛达到了热烈欢畅。

    由于,大家对Sam的手艺赞不绝口,这个南非小伙儿站在烧烤架前愈加卖力地主厨,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Sam如此自信洋溢的一面,这家伙天生就应该成为一个南非大厨嘛!他为什么要选择学医?还跟李绮来了这么一段单相思的苦恋,简直就是埋没了人才,埋没了这一手的好厨艺。

    现场相当于是自助餐的形式,不拘于礼节,大家可以随意地走动和交谈。我走到李绮的身边时,她正坐在餐桌边发呆,面对我的突然出现,神色显得有些愕然。

    “怎么样?”我用下巴指了指其吃空的餐盘:“吃出妈妈的味道了吗?”

    李绮似乎悔悟到了自己对其母爱的辜负,表情愈加现出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我母亲做的辣椒酱,以这样的方式烹饪,味道似乎还不错。”

    “相信我的眼光,Sam一定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这个女生一副哭笑不得的神状:“你不会因为我吃了他做的东西,就以为我们会发生点儿什么吧?”

    “那是你们的问题,我根本无权过问。”但至少在此时此刻,我从李绮的举止与行为上来看,她不再反感那个南非小伙儿了。

    眼见我和李绮闲聊完毕,正要离开餐桌边,姜笑笑则是凑到了我身前,抬头望向烧烤架处——正在帮忙的艾哲,一脸八卦的神秘:“沈平治,你该不会是跟我们研究所的艾所长好上了?”

    我却是答非所问:“你觉得我跟艾哲般配吗?”

    “这么说来是真的?”这个胖女孩愈加一副夸张的讶异:“你们真在一起了?”

    我实在受不了姜笑笑的八卦,便借口离开道:“我去看看玉米有没有烤好,要不要帮你也烤一根?”我将那个胖女孩甩在身后,任凭她不满地冲我直跺脚。

    烧烤行程过半,大家已经吃饱,酒也喝得半醉。音响里传来奔腾激跃的非洲民乐,尤其是非洲鼓雨点一般的敲击声,充满了当地原住民朝气蓬勃、热情洋溢的原始生命力。在酒精的作用下,今天的Sam显得特别活跃,不自觉跳起了本民族的舞蹈,并引来了姜笑笑的欢呼连连,也将David拉入进快乐的节奏,跳起了温馨浪漫的双人舞蹈。现场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烧烤Party进入了新一轮的高潮。

    原本,程奥邀请方晴跳舞,那个小助理却是绕到我身边,冲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但我可不会舞蹈,因不想在艾哲的面前丢人现眼,便窘迫地直摆手。另一边,Sam主动去拉李绮,李绮显得别别扭扭,似乎不肯接招。方晴便跳到Sam的面前,如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其拉作成为了舞伴。为什么整个派对现场越来越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凌乱之态?

    艾哲坐在了我身边,她换上了一身桃红色的旗袍,曲线毕露,摄人心魄,撩人春心。我被这个心爱的女人撩拨得心痒难耐,便借着酒劲,将嘴唇靠近,正准备亲吻艾哲,却是被程奥走过来打搅:“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好啊!”我没想到我心爱的女人居然答应了,艾哲居然答应了!

    因眼见这个手下败将牵走了艾哲,而另一边的李绮则是独自酌闷酒,我也顾不得自己不会跳舞的事实,一把拉起已完全晕晕乎乎的李绮,加入到了跳舞的大军之中。四组跳舞的男男女女,就我和李绮最不协调,简直像是两只乱舞的鸭子。

    没想到喝醉酒的女人真是死沉死沉的,李绮像是一摊烂泥般趴在我身上,我费劲地将她慢拖向艾哲与程奥。

    “程奥,你就放过小晴吧!”艾哲的音色颇为诚恳:“你的心太大,不是一个安心过日子的男人,不会给小晴带来安全感,只会给她带去无尽的伤痛。十年前,小晴的妹妹被绑架撕票,我不希望小晴再受到任何心灵上的创伤。”

    原来,艾哲之所以同意程奥的邀舞,居然是有其更为深刻的用意:是要跟这个手下败将商谈放手方晴一事。这当然对我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以!”我没料到程奥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但立马提出了新的要求:“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此时恰巧商谈到了问题的关键点,不想,李绮面趴在我的肩头,悲声地抱怨及哭诉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三心二意的坏家伙,没一个是真心踏实想过日子的。”这个女生因自身情感经历的不痛快,便一棒子打死我们所有的男性同胞,惹得我有些闷闷不乐,但顾念她是在说酒话,也不必跟她叫板追究。

    我抬头望向艾哲和程奥时,发现两人已经滑步到了跳舞区域的另一边,便慌忙气喘如牛地死拽着李绮朝那端挪移。

    与此同时,也不知是谁加大了音响的音量,我一时间没适应过来,如同一个人蓦地跌入进黑暗之中,两眼一摸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了,过了好一阵儿才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等到我的耳朵重新恢复了偷听的敏锐,不仅程奥的条件已经商讨完毕,就连奔腾的音乐也已曲终完结。所以,我没听到那个手下败将提出了什么条件,以及我心爱的女神是否答应了那个条件。

    一直玩闹到十点过,大家都疯够了,也已经跳累了,东倒西歪地瘫软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我因为感到有些累了,便躺在餐桌边小憩了一会儿,竟是睡着了。睡梦中,我看见自己正牵握住艾哲的手,两人在凤仙花海盛开的院子里,在蝴蝶双双的阳光下,正拥抱着翩然起舞。我没想到在艾哲的指引下,我会跳得那么好,而小灰在我们的身边“喵喵”地直打转……

    等到我醒来时,由于不见艾哲的身影,其他同事也统统不见,烧烤架内的炭火早已熄灭。小灰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正围绕在我的退脚边直打转。

    我一把抱起它:“小灰,你的主人呢?怎么没看到艾哲?”

    小灰则是冲我“喵喵”地笑颤着胡须,似乎是在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小灰从我的双腿跳到了餐桌上,是舔食着那些剩下的残羹冷炙,吃得津津有味。我也顾不得阻止它吃这些盐分过重的食物,而是起身来到了客厅,是在寻找艾哲的踪迹。突然,脚下“咔嗒”一响,吓了我一大跳,原来是踩到了一个空酒罐。

    我刚走进客厅,就听到了敲门声,连忙走过去开门,却见一个外国人正站在门口,脚边立有一只中型的行李箱。男子上身穿一件花衬衫,下身同样是一条亮花色的铅笔裤,挤出了一双畸形的瘦腿。见我正诧异时,来访者用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问道:“Is Ama here?(Ama在吗?)”

    我皱了皱眉头,反应了好半天,这才想起“Amarantine”是艾哲的英文名,而“Ama”则很有可能是其英文名的缩写或昵称,便脱口而出:“Who are you?(你是谁?)”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外国男子即将改变我和艾哲两人的未来命途,更是将牵扯出艾哲与其未婚夫——安东尼那段曾经令人伤感的美好往事。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