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奥

    1

    今天是2030年的12年31日晚间22点30分，高中生侦探明治在家无所事事地看着2000年的俊介演唱会DVD，这时门铃响了。

    “明治，是我，博雾。”原来是博雾警官来拜访明治，“新年快乐！明治，你在看DVD呀。哦！好经典的一碟，俊介的‘哭泣演唱会’——俊介唱到最后一首《路》时泪流满面，被歌迷起了这样的称号！对了，说到这场演唱会，仍有一个未解之谜呢，而且俊介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个时候啊，要离开歌坛。”

    “未解之谜？说来听听。”明治说。

    “你不知道？当天有一个媒体记者死在了演唱会内场第二排座位的正中央。”博雾说。

    “哦？”明治一下子活了过来，“博雾，来介绍一下当天的情况。”

    “当天死者在演唱会场馆里，后脑遭到一颗小型钢珠射击，当场死亡。等警方发现时，死者已经没救了。俊介当时的受欢迎程度盛况空前，所以这个死亡消息被作为意外处理了。”博雾说。

    “日本警方还真是能干啊。”明治说。

    “现在看来，那场演唱会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听，我们倒不妨来当一回安乐椅侦探，怎么样？”博雾说。

    “事实上，过了30年，也无法追究什么，我们也不用四处奔波，就拿它来当个谜题吧。”明治充满了兴趣。

    “首先，在演唱会的剧场里，用枪弹杀人，过去也有过这样的案例，但本身就给警方增添了极大的难度。理论上说，整个会场的三万名观众，都是嫌疑人。”博雾说。

    “子弹是钢珠的话，必须与伤口的切入点在一直线上，而且有一定的距离限制，那么可以大大缩小范围。”明治说。

    “没错，巧合的是在俊介当天的歌单里有一首叫《杀手》，里面有句歌词叫‘心情放松摇摆，在你十几米之外’。你猜怎么着？根据验尸报告推断，钢珠正是从后方十米处射击的。”博雾说到这里，用右手比划了一个瞄准的动作。

    “哦？我来看看这首歌，”明治把DVD的画面切回到《杀手》，里面的俊介载歌载舞，整个画面看起来没有异常。“门口没有安检吗？手枪也能带进去？”

    “当然有啊，不过我怀疑，凶手用的气枪，可能是组装品，”博雾说，“那时候，组装气枪很流行，将它拆开带入会场，在组装就行了。”

    “带着一堆金属零件进入会场真的没问题吗？那个探测器，不会叫？”明治问。

    “很可惜，那时候没有那种东西。歌迷可以带很多私人物品进入会场，比如食物饮品、彩色横幅、提示板、荧光棒……”博雾说。

    “抱歉，我只能将这件事理解为随机杀人事件，在一个容纳三万人的场馆中，在一群痴狂的歌迷中，根本无法瞄准某个特定的被害者。”明治说，“博雾，我说的对吧？”

    “我也要说抱歉了，恐怕不对，”博雾摇摇头，“这个死者恐怕会让凶手有动机。”

    2

    “死者……是一位娱乐记者，据说她当时掌握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俊介要和一名女粉丝结婚了！你知道，俊介是偶像歌手，最怕这种消息，更夸张的是，那位记者要在这场演唱会上，曝光歌手的这个秘密！”博雾说。

    “所以，最有动机的，就是歌手俊介？”电视画面里，俊介唱着他的另一首代表作，歌迷拿出荧光棒，在舞台下摇曳。

    “不会是他啊，他在台上，被摄像机对准，哪有机会？”博雾说。

    “当然不是他！子弹从死者的后脑打入，他又不能让子弹转弯。”明治说。

    明治沉思时，博雾点了根烟，屋内弥漫着烟雾。明治轻轻吹了口气，那烟雾就像一朵朵遮住事实真相的乌云，并未云开雾散。

    “我觉得，照这么看，这件事和俊介脱不了干系……他会不会操控什么人，我的意思是，真的找一个杀手来干这个事？”博雾说。

    “你说的情况，是一种商业关系，无论他的下属，还是找一个不相关的杀手，那种依靠金钱的关系，总有一天会暴露的。”明治说，“假设这个动机是对的，那么如何实施呢？在一个三万人的会场里，要如何形成这样一根射击路径呢？如果你旁边的人，突然掏一把枪出来，总是很奇怪吧。博雾，还有什么资料吗？”

    博雾拿出手机，在上面输入了几个字母。“这里是所有相关的资料，你可以查看。”

    明治首先查看了尸检报告，其中对于死者信息和死亡情况的描述，与博雾刚才说的完全一致。其他，居然连案件的调查报告都没有，看来果然是当成了意外事件所做的处理。几份与当事人的问话记录，进入了明治的视线。他一一打开阅读，其中有警方和俊介的，也有和其他工作人员的。

    比如和俊介的谈话：

    ——有没有看到台下的异样？

    ——没有，我专注于表演。

    ——什么时候发现的意外？

    ——台下有一些骚乱，我看到有人被工作人员抬出去了。过去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可能是歌迷太激动了。

    还比如警方和导演的谈话：

    ——这场演唱会和往常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啊，出了意外真是晦气。

    ——晦气？

    ——是啊，我和俊介说不要调整节目单，我们这行有些小迷信的。

    都是诸如此类的采访，明治拿起桌上DVD盒子上印刷的歌曲单，和导演给出的歌曲单进行对比。被称为“哭泣演唱会”的这场，重新调整的顺序是：《杀手》、《无规律的》、《我做不到》、《柠檬树》、《听见》、《地球》和《路》。

    “什么是调整顺序？”明治问。

    “我也不明白，先唱后唱，能有什么区别？”博雾说。

    “死者……是不是在《杀手》这首歌时死亡的？”明治问。

    “不是，如果你把《杀手》作为某种指令的话，那是想错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时针摆动的声音在宁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出，让著名的明治侦探都有点一筹莫展。

    3

    紧接着的材料是演唱会照片和社会新闻，在众多的娱乐新闻中，都谈到了记者意外死亡事件。用她的同行们的话说，这起意外，让俊介虚惊一场。其中一份报道，吸引了明治的注意力。

    “《5岁幼童顽皮受困 消防队员药到病除》，这也和演唱会有关？”明治问。

    “啊……你仔细读读，说的是个孩子，手指被荧光棒卡住了。”博雾说。

    “哦，我来看看。”明治说着，开始阅读。

    ……家长随即拨打消防电话。哭笑不得的消防队员，拿出了专用工具，将孩子的手指从荧光棒的螺纹口里取了出来。所幸孩子的手指只是破了皮，并未坏死……

    “这真是火上浇油，乱上加乱啊。”博雾说。

    “这些照片又是怎么回事？”明治问。他翻看着手机里，俊介和歌迷自拍的照片。

    “他每一场演唱会上，都在舞台上背对观众，拿出自拍杆，和歌迷们拍上一张照片。这是他巡回演唱会，所有的自拍照片。”博雾说。

    “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明治自言自语。

    微妙的动机、调整的歌单、卡住孩子手指的荧光棒、自拍照片……警方真是太大意了，这么多不寻常的信息，怎么就简单当作意外处理了呢？明治想着。

    电视里已经播到了那首著名的压轴歌曲，演唱会舞台的两侧屏幕上，打出了歌名和英文翻译《路Road》。画面上，歌迷们自发用荧光棒首位相接，从高处俯瞰，像极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马路。

    “博雾！”明治突然高喊，“死者是这时候死亡的吗？是这时候吗？”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博雾说，“根据尸检报告，大概是这个时候，就是唱《路》的时候。”

    明治低头，一下子亲吻博雾的额头：“谢谢你，博雾，我知道了！”

    博雾虽然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催促自己的朋友：“明治，真不愧是名侦探呀！那你赶紧跟我说说！”

    “是这样，要精确瞄准被害者，需要一根管道才做得到。在三万人的场馆内，能制造一根管道，又不引人注目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荧光棒！每根60厘米长，如果有20个人，将它首尾相接，便正好能接出一根十米长的通道！也正好符合《杀手》中的那句‘在你十几米之外’！”明治抄起桌上的水，就往嘴里送。喝完，他又擦了擦嘴，继续说道，“普通的荧光棒相互之间没有接口，这么长的通道，就会弯弯曲曲……如果用带有螺纹口的特制荧光棒，就不一样了，它们在《路》这首歌里，可以保持长时间的连接状态，丝毫不令人起疑。用完的荧光棒，一般会被小贩回收利用，甚至就被调皮的孩子拿去玩了。巧合的是，有个孩子的手指卡在了一批特制的荧光棒的螺纹口里，惊动了消防队……”

    “照你这么说，凶手是台下的歌迷？”博雾问。

    “照片给我了我答案，你看。”明治说，“除了这一场演唱会外，第一排的观众都是相同的，他们像是某个歌迷会的粉丝。我猜想，一般情况下，他们应该是包下昂贵第一排座位的超级粉丝。而在这场里，他们全都不见了，换了其他的人。”

    “他们没有来？”博雾问。

    “不，他们不仅来了，还坐在了一排上。而这次，他们的座位有些别致，那是一个竖向的排，他们在死者背后，一个接一个，第一个人用荧光棒组成的通道抵在死者后脑，最后一个负责开枪。”明治说。

    “我的天哪！”博雾大喊！“这是一次粉丝团的集体谋杀行动！”

    明治对大惊失色的博雾继续说：“我想，粉丝团一定有一些内部消息，对于记者要爆料的事情，或许提前就知道了。所以……”

    “所以他们为了自己的歌星，采取了这个极端的手段！完成了这个在演唱会剧场里的不可能杀人事件！”博雾说。

    “故事还没完，”明治说，“俊介的歌单，或许在里面还起到了什么作用。博雾，你把调整后的歌单英文名字写成一列试试。”

    博雾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Killer》、《Irregular》、《Less than I do》、《Lemon tree》、《Hear》、《Earth》和《Road》。明治将这些歌名的首字母划出了一个圈，一句句子呈现在侦探们的眼前。

    KILLHER

    4

    “他提前告诉歌迷，他将在演唱会上发布谋杀指令，也就是kill her！在全体观众将荧光棒拼成一条‘路’时动手，子弹就贯穿一条条她们所搭建的‘路’。在观众眼里，这些‘路’长一个样；但在她们眼里，这些‘路’汇成了一条‘隧道’，里面行的却不是列车，也不是火车，而是子弹，她们早就清楚那些荧光棒与众不同。”明治说。

    “叮，叮，叮，叮……”钟摆敲响了最后一天的十二下。

    “快切换到娱乐频道，看看俊介的告别新闻发布会！”明治喊道。

    频道被切换到发布会的现场，俊介正对着麦克风说话。

    “各位好，我是歌手俊介，你们看我这个样……咳，前段时间，医生告诉我，说我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就连能不能活到大家期望已久的新年都不知道。好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我认为，关于那件事，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博雾说。

    “这场发布会在哪里进行？”明治问。

    “我看看……哦，就在我们刚才谈论的这个演唱会场馆。”博雾说。

    “算是故地重游啊。”明治说。

    画面里，老人俊介站起身，拿起麦克风，清唱起了一首名叫《结尾》的歌曲，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这算是告别演出嘛……结尾……结尾……Ending。”博雾说。

    “博雾，你想到什么了？”明治微笑着看向他的朋友。

    “我在想，如果这是那场哭泣演唱会的延续，那么……”博雾说。

    “那么，这个Ending也需要加在那个歌单后面。”明治说。

    “Kill here。”博雾说。

    “是的，”明治说，“是承认自己在此所犯的罪行吧……”

    现场，老人俊介闭上眼睛，坐回座位中，沉睡过去，现场一片骚乱，显然是感觉到了某种不祥。一位著名的歌星，或者说一位精心策划过一件杀人案的策划者，在这一天因为身体的原因，或者是因为内疚的原因，永久地离开了世界。

    明治站了起来，望着窗外，远处的新年烟花已经开始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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