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文章看似简单容易,实际上最能考验文字功力。还必须具备以下几点:一是得有口福,吃遍大江南北,八大菜系,辣咸酸甜,才有将筷箸伸进文字的资格;二是要有胆量,胡吃海喝时忘记了脂肪的摄入,或干脆就牺牲了身材;三是将饮食吃出哲理,味精少许,花椒几粒,盐一羹匙,如入中药铺,桔梗,五味子,金银花,秤衡手掂,只在意了配量,却淡了情致。所以,没有这三者,是绝不会烧出佳肴的。
字简,理清,韵远,是这类文章的特点。字不需多,拈起却要费一番思量,正如搓几点葱姜蒜,捻些微盐糖椒,淋多少酱醋,浇几何老汤,手下功夫如何,菜的滋味就怎样。言简了,意要明,就像勺下的火是高是低,皆因原料的不同、肉菜质地的不同而有了区分。算计了调料,掌握了火候,烹、煮、烧、炸、涮、烤、炒、煨、炖,方法不一,味道不一,才会有了各色的享受。而原料虽相似,烹出的也是不同风味,盖慧心异也。
深刻的思想启人,浅淡的文字悦人。平常日子就是居家晨起,买菜,洗米,做一锅粥,全家围坐吃饭聊天,佐以街巷小道消息社会新闻,然后各自收拾鞋包,走出家门,上班上学,晚上回来又是聚在一桌吃和说。读梁实秋先生的《雅舍谈吃》,就像赴一场盛宴,读字如啖菜,让人齿颊留香。这“香”不仅是书香,也是菜香,来自先生的西施舌、火腿、醋溜鱼、狮子头、炝青蛤、炒鳝丝、炸丸子、爆双脆、佛跳墙、韭菜篓、乌鱼钱、芙蓉鸡片。就见先生在厨间,头戴白白的高帽,手执大勺,正大汗淋漓地翻炒着热锅。只待端上桌,食客饕餮,大块朵颐,竖起指头称奇,而他抹抹汗,笑了,在脸上,也在纸上。于是,不进饭馆酒肆,就能品尝到佳肴美馔。
曾经有一个阶段是盛赞鲁迅而贬抑梁实秋。我觉得,鲁迅是战士,梁实秋是隐士,每人心态不同,走的路不同,却都是文学史上的奇峰,让我们领略了不同风光。读鲁迅,心里升腾的是忧患和责任,看梁实秋,腑间漫溢的是人间温情。思想着,也生活着,这才是生命的原色和人性的本色呵。一桌盛筵是生活,一碟小菜也是生活,怎样品味,在自己的心情。
用文字烧煮的美食,是一道佳馔,不用筷箸,只用眼睛,同样会满足口欲和心灵。而用文字烹制的爱情也一样活色生香。因为以烹饪方法喻各类事物,容易让人舌底生津,先入口,细品之,再从腑底泛上嗝,再再后心底也会留香。一待有实物陈在眼前,从前的那些感觉就会慢慢浮上来,又会来一次精神会餐,虽然不太过瘾,却有了别一样的回味。饕餮大餐,“意淫”美食,是一次生理和心理的美妙享受。
于是,将这种感觉袭入文化,就有了“水煮三国”、“红烧水浒”的实例。而一经面世,还颇受人们的喜爱,可见“吃”对国人的诱惑了。
如果把爱情烹饪一下,该用何种方法呢?是煮、烧、烤、炖、蒸、涮吗?我觉得用文火“炖”之,才能香远益清不离不弃。文火应该就是时间和耐心,还有温柔的爱恋、适当的浪漫、真诚的宽容、踏实的责任。在这样的火候下,爱情成婚姻,婚姻寓爱情,还有什么不能天长地久的呢?那种急火攻之的办法,虽然能催熟婚姻,却让爱情变得夹生,折腾着肠胃,硬硌在心上。
爱情入厨,烹者须用心、用情、用文火,慢炖,细熬,出锅就是一宴美味,让人生涎留香。这样烹煮爱情的男人亦是一个温暖的男人,他懂得女人的心思,知道女人喜欢和心爱男人厮守,早晨醒来,只想看到:椅上有他换下来的衣衫,桌边有他前晚吃剩的半盏粥,几上有他写了一半的字笺,和空气中他遗落的味道。
女人奇怪男人为什么会为地图上的一块标属而大动干戈,因为女人大多不会在意男人掌控多少领地疆域,却只愿他守在自己的身边,喝着她为他熬出的牛肉蘑菇汤,牵着手走在夕阳下。所以,温暖的男人是细腻的,他洞悉着女人的心理,他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彼此细微的情丝,拥着爱人,就像握着江山的权杖。世纪情圣温莎公爵深情款款地对辛普森夫人说:“我只知道,幸福永远维系在你的身上……与你在一起,远胜于拥有王冠、权杖和王位。”这是一句令天下女人倾醉的话,这是一位真正温暖的男人。对于一个男人,权力的诱惑,地位的显赫,是他们生命最重,而爱德华八世却能为一个女人放弃一个江山,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那一怀的温情永远的爱恋。
温暖男人恰似微焰文火,烘着女人敏感脆弱的心,溢出一缕缕馨香,沉醉女人的一生,爱情在文火下,被炖得烂熟,一入口,嚼出的是日子的丝丝纹理和情意的绵绵温度。
如此,再平淡的时光也染成了一匹彩色锦缎,泛着华丽的质感和妖娆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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