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想不出比酱油饭更好吃的,也想不出加拿大人的生活,至今,我想不出这一切苦和乐的意义。
我的爷爷奶奶有时也会坐在电视前,但听不懂里面的人说什么。这样不了解外面的生活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人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世上,匆匆忙忙就走了,其间的苦和乐,谁又能说清原由?
我们村里有一个人,作为黄军遗少,他比虎狼危险,比猪狗卑贱。这就是人生:莫名而来、被投进一个监狱,完全记不起自己前世犯了什么错,莫名其妙地受教育,等到终于悟出点道理时,监狱门又打开了,狱吏恶狠狠地喊:出来!。
后来我遇见这个遗少,他已经老朽不堪,恳请我帮他联系他在美国的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希望有生之年能够见一面,至今他也全然不知他的父亲长什么模样,寄去的信也没有回音。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无处可逃,生活就在你的心里,你没法忽略那些苦难。你会觉得,太过轻松的生活不够真实。
我的爷爷是一个孤儿,平时话不多,弥留之际反复对我说认真两字。十七岁那年去“很遥远”的地方上大学,临行前,爷爷同我说:我总结一辈子,就是觉得,凡事要认真。
父亲同我讲过,初中毕业时,他成绩不好,又穿得很土,总受人冷眼,在学校里待得很没劲。爷爷劝他,说要给他买双水鞋,让他穿去上学路上。我父亲一直没有水鞋,下雨天路上泥泞,就光着脚走路。
我并不是少不更事,生活的苦难,自己的,别人的,经历过,也见过。但是,唯独这一件事,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眼眶潮湿。如今,我已走过不少路。有时,我从飞机上往下看,看见地上那些通往天边后消失的公路、弯弯曲曲的河流、蚂蚁一样来来往往的“车子”。我便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一双沾满泥巴的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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