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复活使-寻找一个中年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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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尹大人独自一个来到翰林院,找到了公认最为博学多识的翰林院知事林如佳。

    他把两张血符号放到林如佳面前。他并没有提起京城接连发生的这两起血案。黑衣指挥使和京城首富被人虐杀,此等重大案件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梁祺深知,如此大案,上官云翼的又是死在风月场所,人多嘴杂,外界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案件中的细节,还是尽量保密。

    林如佳倒也知趣,并没有追根问底,面对这两张血符号,只是皱起了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林大人见多识广,学贯古今,可否识得这两个符号?”梁祺轻声问道。

    林如佳缓缓摇头,“竟是从未见过如此符号。若说是某种文字,也实在眼生的很。梁大人,请随我来。”

    说完,林如佳领着梁祺来到位于翰林院一角的档案库房。他从一格一格档案中找寻一翻,抽出一只袋子,把里面的物品拿出,一一展示给梁大人看,“梁大人,这是近五十年来,在歌丽王朝出现过的十六种文字,既有我朝少数边民创造的文字,也有周边国家以书籍、文件形式输入我朝的文字。你看,没有一种与这两个符号相似相近的。”说着,林如佳手一摊,显得无可奈何。

    梁祺手拿那两个符号,与面前的十六种文字一一对照,果如翰林院知事所言,竟是找不到稍微相近的。

    “林大人,有无可能尚有一些文字符类散迭民间,目前未被朝廷官家收录?”

    林如佳沉吟道,“可能性也是有的,朝廷收集整理这些异族文椟,也难免挂一漏万,有所疏失。”

    连本朝最博学多识的林如佳大人都不识得这两个符号,梁祺只有摇头苦笑,告别了翰林院知事,返回京兆尹衙门。

    梁祺心情烦闷,令随身小厮在后面牵着马,自己在街上信步而行。帝京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俱是繁华景象。想起那两桩蹊巧的命案,梁大人不由一声叹息:歌丽盛世,表面祥和宁静,暗地里也是激流涌动啊。

    正思忖着,忽然一个人撞在他身上。定睛一看,是一个中年汉子,身材倒也生得魁梧,长着一张长脸,只是眉目间全是奸邪之气。

    随行小厮刚要上前喝斥,被梁祺眼色阻止。通衢之上,与路人擦碰何须如此计较。

    未料,那中年汉子却要与他计较了,挥拳作势要打:“奶奶的,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赌场里输得一文不剩,走在路上还要被人欺负。”

    梁祺为了出行方便,今日到翰林院拜访并未着官服。随行小厮大步上前,一脚踹在那人腰上,喝道“京兆尹大人微服查访,尔等何敢造次!”

    那人一怔,再看梁祺,果然一股官威,心中已经怯了,朝小厮骂道:“今日算你命好,若按老子当年的脾气,动动指头便要了你的狗命。”说完,掸了掸衣袖,气哼哼走了。

    此时有两个男人从街边赌坊里冲出来,朝那人背影喊道:“何老四,欠我们的银子,三天内须得按利归还。”说完,又转回赌坊里去了。

    梁祺看那人走远,又看了看那家赌坊,却没有招牌,只用红纸写了四个字贴在门楣一边:大利天下。他回头问随行小厮:“这家赌坊可曾领了牌照?是否在衙门里备过案?”

    小厮躬身回道:“大人,这家赌坊是备了案的,每月都按时缴纳税银。”

    梁祺点点头,返身上马,一路催着座骑回了衙门。

    在衙门里坐定,梁大人将几个办案的仵作、捕头和差役都叫过来,问道:“黑衣指挥使和上官云翼的命案可有什么进展?”

    捕头和差役们却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梁祺气得一拍桌案,大骂“蠢材”。此前,他安排这些人在黑衣指挥使府上和上官云翼家中细细察访、询问,希望获得破案的蛛丝马迹。没想到,自己在翰林院无功而返,一众手下也是毫无所获。

    发了一通火,这才问道:“花千坊那个丽香姑娘现在怎样了?”

    其中一个捕头回道:“丽香姑娘还是疯疯颠颠,已经请大夫为她诊治了。”

    “这姑娘是现场惟一的目击证人。派两个人在花千坊守着,一等她神志清醒立即讯问,不能有半点耽误。”

    “是,大人。”

    不亲自去一趟上官云翼家,京兆尹大人终是放心不下,总觉得在这个暴发户家里能够发现些什么,于是带了一个捕头和两名差役,来到上官云翼的府宅。

    上官云翼的府宅并不在城里。暴富之后,上官大官人在城南涿水河畔买了一大片地,耗费巨资修筑了一座“翼城”。

    “翼城,看来上官大官人自诩为帝京之翼啊。”站在富丽堂皇的翼城大门前,梁大人不由心生慨叹,京城首富的府宅果然富贵逼人,又比黑衣指挥使的府宅高出不少档次。

    然而这豪奢的府宅此时却披缟戴素,正在为主人的暴毙举哀。“翼城”仆佣见是京兆尹大人来访,赶忙将梁祺一行领入府宅。梁大人在灵堂上点了一枝香,略拜一拜,便入后堂与上官云翼的妻儿见面。

    上官大官人一共有四位夫人,孩子却都还小。遗孀们齐齐拜见了梁祺,梁大人说了几句“节哀”之语,便向大夫人问道:“夫人,大官人乃京城首富,近年来又一直接着军需单子,难免被人眼红妒忌,他可有什么仇家?”

    大夫人思忖了一下,又看了看另外三位夫人,见她们都在摇头,便回道:“我家相公做生意一向和气生财,不曾听说有仇家。”说着,眼圈一红又滴下泪来。

    “哦,那最近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这一年来上官云翼就不曾睡在大夫人身边,一直在其他三位夫人房里厮混,所以,大夫人又看向三位夫人。

    面目清丽的四夫人想了想说道:“前日晚上,相公宿在我房内,却是翻来复去睡不着。我问他,他只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一介破落赌徒也敢来敲诈于我,真是不想活了’。之后,就再没说话了。”

    “赌徒?”梁祺不由想起那个从赌坊里跑出来撞了自己的中年男人。他摇了摇头,帝京嗜赌之人何其多也,是谁会去诈敲上官云翼?又因为什么而敲诈?

    可是,四夫人所知有限,再也说不出什么人价值的东西了。

    “四夫人,上官大官人被人敲诈这话,早就该告诉我府中差役啊。”

    四夫人面上泛红,窘道:“本以为是床第闲话,无甚价值,所以之前未曾告知。”

    梁大人问转头问大夫人:“前日白天,上官大官人行踪如何?”

    大夫人想了想道:“那天相公一直在城中杏林大药房忙生意。”

    梁祺听了遂起身告辞,带着随从回城,直奔杏林大药房。

    上官云翼发迹之前一直做的是药材生意,在药材行里浸淫甚久,所以这杏林大药房在帝京也是响当当排名第一的药铺。

    大药房管事一看是京兆尹大人驾到,赶紧迎入内庭接待。梁祺让他不必客气,坐下便即问道:“前天白天,上官云翼可是一直在这里?”

    “是的,当家的在这里整整呆了一天,哪儿都没去。”

    “你们当家的那天都忙些什么?”

    “大人,想必您也知道,我们大药房一直承办朝廷军队的伤药单子,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军药不比打仗时需求量大,但这些药却是每三年淘汰换新。今年恰好又要换新药了,兹事体大,所以当家的一直在督促我们把最好的药准备好送去军营。”

    “这一天可曾有什么人来找你们大当家的?”

    管事想了想,一拍脑袋,“有,有。我都差点忘了,那是天近午时,忽然门外来了一个中年汉子,口口声声说是故年好友,要见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出门一看,却不认识。那人却耍赖,说大当家的贵人多忘事,然后附在大当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当家的就变了脸色,叫店里的伙计把那人赶走了。”

    “之后呢?这人有没有再来过?”

    “我这两天一直在药房不曾离开,未再见他来过。”

    梁祺又问,“把那人赶走后,你们大当家的脸色如何?”

    管家说道:“大人一问我倒想起来了,那人走后,大当家的就有些心神不宁,一个人在内庭来回踱步,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说些什么?”

    “大人,我只是从旁经过,并不曾留意到大当家的说些什么。”

    梁祺思忖道:这个人难道就是上官云翼所谓敲诈他的赌徒?于是,上午那冲撞他的赌徒摇摇晃晃走掉的样子竟然在脑海里拂之不去。反正也是无计可施,不如去那家赌坊碰碰运气,于是朝管事说道:“有劳先生跟我出去一趟。”

    管事脸色一下白了,“大人,大当家的不幸遇害,却与小人无关呐。”

    梁祺知他误会了,微微一笑,“不妨,你去帮我认个人。”

    管事这才放下心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忙把店内事务交待了一下,跟着梁大人离开杏林大药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家赌坊前。

    跟随梁祺而来的捕头先进到赌坊里,把赌坊主人找到梁祺面前。赌坊主人赶紧向京兆大人行礼,梁祺摆摆手说罢了,仔细打量赌坊,却见几十名赌徒正在三五张桌子前赌得不亦乐乎。

    没费什么力气,梁祺就看到了跟冲撞他的那个赌徒要债的两个男子,向捕头一示意,捕头便将那二人揪出赌桌,带到梁祺面前。

    “何老四人在何处?”梁祺问道。

    “何老四?今天上午还在这里,朝我们借钱赌结果又输了。下午倒是没有见到他。”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你们可知道他家在何处?”

    “他哪里有家?居无定所,经常露宿街头。”

    另一个男子插话,“不,何老四还是有个窝棚的,就在西城墙墙根儿那一块儿,我有次跟他讨债去过。”

    梁祺道:“现在你就带我们去找他。”

    一行人马不停蹄奔向城西,到达西城墙边那一大片棚户区时,天色已经晚了。正到了做晚饭之时,棚户区内人声喧闹,鸡飞狗跳,大人的骂斥声和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那男子带着京兆尹大人七拐八拐,把梁祺头都快转晕了,终于在棚户区深处停下。男子远远朝一处破败的窝棚一指,悄声道:“大人,就是那里。这个,我就不过去了,不方便。明天我还得朝他要债还钱呢。”

    梁祺带着捕头、差役和杏林大药房管事走到那窝棚边,推开四处跑风漏气的房门,窝棚内胡乱摆放着简陋的生活用具,靠墙根只有一张肮脏的板床,上面堆着一床被褥,也实在旧得不成样子,处处露出棉絮来。但是,窝棚内却没有何老四。

    梁祺朝站立在远处的那男子招招手,将他叫至窝棚内。男子四处看看,道,“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这何老四又从哪里骗了钱去喝酒买醉了。”

    “你可知他常去哪家酒馆?”

    “这个小人却不清楚,毕竟我们没什么交情,没在一起喝过酒。”

    捕头朝梁祺说道:“大人,明天卑职一早就来拿他,把他带到衙门里问话如何?”

    “也只好如此”,梁祺又转而朝杏林大药房管事说,“明天还要劳烦管事先生来衙门一趟。”

    管事忙道:“小的明天一早就到,定不误事。”

    谁料梁大人这一决定,使他再没有机会看到那个活着的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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