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谁都不明白我一个人干吗要去看新汴河。
“不就是一条河流嘛,有什么好看的。”就连妻子也不明白,她皱着眉头,觉得我的脑子出了毛病。
犹如20年前,我对父亲的困惑一样。
“你去宿县帮我看一看新汴河。”临上车前,父亲几次三番叮嘱我。
可我去宿县办事,来去匆匆,仅在客车上来回瞄了一眼。回家后,父亲问我:“看了?”
我淡淡地说:“看了。”
“好吗?”
“好。”
父亲便不再问,默默地蹲在家门口的石墩上抽烟,满脸的向往和欣慰,仿佛他亲眼看见了一样。
如今,原来的宿县行署虽早已变成了宿州市,原来那条让父亲一直魂牵梦绕的河流还叫新汴河,从地域上说,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可我非去不可。
——不仅仅是为了父亲,也为了我那颗充满好奇和燃烧的心。
二
单位门口不远有个公交车站牌,12路、22路车都经过新汴河。于是,在夏季一个薄雾笼罩的清晨,我怀着极少有的激动心情,像赴一场恋爱的约会,向新汴河出发。
宿州夏季的清晨是清爽的。透过薄如蝉翼的雾霭,天是蓝的,有阳光穿过白云的衣衫,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宿州的清晨是湿润的,夜里的水汽很足,再加上来往不停奔忙的洒水车,街两边的花草树木都湿漉漉的,阳光洒在上面,熠熠闪光。
这样的天气,是出行的最佳时候。公交车缓慢地穿过喧嚣的城区,向北,一路向北,便来到了新汴河岸边。那儿有架高索桥、有停站牌。
一下车,来自河两岸不知名的鸟,便叽叽喳喳地开唱起来。久违了,这些清丽、美妙的音符!
站在高索桥上俯瞰,新汴河宛若一条游龙,自西向东缓缓流淌。朝河两岸观望,全部都是幽静浓烈的绿色,茂盛的垂柳、刺槐、泡桐和果树相互穿插,稀疏有别,郁郁葱葱。苍翠绿荫间,高楼林立,尤其是新汴河观景带,风景旖旎,水、滩、堤、岸全部被鲜花绿草覆盖,有种“柳映溪成碧、花落水流红”之感。
清晨的河水,清澈而透明,站在岸边,只能看见一波一波的浪花,拍打着鹅卵石和水泥堤岸,浪涌上来,又退下去,发出低沉而又渺远的声音,有如呢喃,有如叹息。
我抬头望向远方,目光触及一棵两个人才能抱过来的老柳树,它如一个暮年的老人,独处一隅,枝丫干枯,但仍顽强地披枝散叶,随风摇摆,沙沙作响,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和活力。
“那树是移栽过来的吗?”我充满好奇地问一个垂钓的中年人。
“不,这大概是1000年前遗留下来的隋堤柳吧!”中年人不敢肯定地回答。
这不由得使我想起大诗人白居易写的一首《隋堤柳》的诗来:
隋堤柳,隋堤柳,
岁久年深尽衰朽。
风飘飘兮雨潇潇,
三株两株汴河口。
……
西自黄河东至淮,
绿荫一千三百里。
大业末年春暮月,
柳色如烟絮如雪。
……
二百年来汴河路,
沙草和烟朝复暮。
后王何以鉴前王?
请看隋堤亡国树。
诗中所提到的隋堤和汴河,历史可追溯到遥远。
公元605年,隋炀帝征发河北等地壮丁100多万人,开凿永济渠。永济渠从洛阳的黄河北岸,引沁水向东流入卫河,到今天津附近,经白河和永定河到达今北京。最后,他又下令开凿了从今江苏镇江到杭州的江南河,长达800余里。至此,大运河全部完工。
隋朝建立之际,江南的经济已经有了显著发展,尤其是今浙江绍兴一带,成为江南最富庶的地区。隋朝的政治中心在北方,朝廷和军队所需的粮食很多,需要从江淮地区大量运送。由于陆路运输速度慢、运量小、费用大,无法满足北方的需要,早在杨广登基之前,他的父亲杨坚就已经开通了从京都长安向东到潼关、长300多里的广通渠。大运河全部开通后,以洛阳为中心,北起今北京,南到今杭州,全长2000多公里,连接黄河、长江、海河、淮河、钱塘江五大水系,全国各地的物资都可以从水路直接送达长安。
杨广疏通大运河前后共用了6年时间。虽然各河段大多是利用天然河流和旧有渠道疏浚而成,但工程量之巨大,仍然骇人听闻。为开凿大运河,他动用民工540多万人,挖到徐州时就死了150多万。在修凿运河的同时,杨广还命人沿运河两岸修筑御道,栽种杨柳,广修粮仓,建造离宫40多处,而且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许多人为此丧命。
运河修好之后,杨广接连三次乘龙舟巡游江南,每次巡游都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第一次下江南时,他带领的船只前后相接,绵延200余里,随行的官员、嫔妃等有十几万人,拉纤挽船的壮丁8万余人。文献记载,杨广巡游江南时,强征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为其牵挽龙舟,称之为殿脚女,每条船分别由10位少女和10头羊用彩缆牵引。当时正值初夏,骄阳似火,拉纤的美女香汗淋漓,杨广下令沿河栽种柳树为她们遮阳。看到沿河大堤上迅速绿柳成行,杨广非常高兴,就赐柳树以御姓。从此,柳树又称“杨柳”。
以汴河故道为主体,连接黄河与淮河的通济渠,是杨广最先开凿、工程量也最大的河段。它西起洛阳,到开封后蜿蜒东南,经安徽、江苏流入淮河,在整个大运河体系中居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从黄河到淮河的千里长堤,因系隋炀帝所筑,被后世称为隋堤。现在从开封通往睢县、宁陵,商丘到永城去的公路,大致便是循着隋堤旧迹而建。
汴河的前身本是战国时期魏惠王开凿的鸿沟,自古以来就是南北水运交通要道。大运河开通后,作为中原地区最大的水陆交通枢纽,开封凭借优越的位置迅速发展,成为日渐繁华的水陆大都会。运河长堤杨柳夹岸,柳浪如烟,景致格外妩媚,“隋堤烟柳”也被列入“汴京八景”之一。
传说杨广是为了方便到扬州观赏琼花,而不惜民力开凿了大运河。琼花又称聚八仙,花大如盘,洁白如玉,花色淡雅而又美丽。然而,如果说杨广仅仅是为了看琼花,便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开凿了大运河,显然并不可信。从当时的历史条件来看,杨广开凿大运河,虽然也有巡游江南、满足骄奢欲望的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加强对江南的控制。
大运河的开凿,加强了隋朝对全国的统治,沟通了北方与江南富庶地区的联系,是当时社会经济发展需要。但由于用民过重,急功近利,超过天下百姓的承受能力,为隋朝的覆灭埋下了伏笔。当杨广的巨型龙舟满载着奢华与侈靡浩荡东下之际,隋朝江山也开始在沸腾的民怨中摇摇欲坠。
杨广盛世登基,在位14年便国势颓变。也许他太想建功立业了,恣意妄为,夸耀强盛,穷兵黩武,滥用民力,表现得荒谬而又疯狂。运河两岸的千里绿影、绵延不绝的龙舟船队、娇羞柔弱的依依杨柳,还有那走在波光柳色之中的拉纤少女,构成的却是人世间最荒唐、最凄凉的画面。
隋朝立国38年而灭,但开凿大运河的历史功绩却是不朽的。它为唐朝的强盛、北宋的繁荣奠定了基础。可惜,1127年,宋朝被金逼迫南迁,丢失了淮河以北的大好河山,汴河荒芜。1142年,即高宗绍兴十一年,宋金和议,划淮为界,由于频繁的战争,汴河逐渐湮没。当年隋炀帝所栽的隋堤柳“柳色如烟絮如雪”的美景已经不复存在了,柳树也不仅仅是“衰朽”了,而是已经荡然无存了。所以,现在新汴河岸边的老柳树怎么会是隋堤柳呢?
而隋堤柳迷人的风光,也只能活在人们的追忆与怀想当中了。
我不禁摇头叹息。
三
虽然汴水已经干涸,河床已淤为平地,但是,隋堤并没有完全灰飞烟灭,如今在宿州的西关街、中山街就有隋堤故址,东沱河闸以西,尚有4500米隋堤犹存。
古汴河的消失,造成沿岸地势接近水平,水流缓慢,泥沙沉积,河床变高,经常改道。几乎每年夏季,两岸就会遭到洪水的肆虐,数百万亩田地被淹,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生活难以为继。
20世纪60年代,正值国民经济困难时期,为彻底改变汴河流域水灾水患的局面,国家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要重挖新汴河,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得到了宿州人民的热烈响应。
1966年11月,寒风刺骨。23.8万治河大军肩负使命,浩浩荡荡,或徒步,或坐车,或架着牛马骡车,聚集在了古汴河边。他们来自9个县区,除了带队的领导干部,几乎都是从各地抽调的民工。他们年龄层次不同,小的20岁左右,大的五六十岁,男女都有。
于是,在隋唐汴河大堤以北,新中国第一条人工运河——新汴河,与隋堤平行开挖了。
红旗飘,战鼓擂。20多万治河大军铆足干劲,在平地掀起一道烟尘,自宿州市区西北戚岭子截沱河,向东汇濉河引河后,经埇桥区、灵璧县、泗县,于江苏省泗洪县入洪泽湖的溧河洼,流经河南、安徽、江苏3省11县,干流全长127公里,流域面积6562平方公里,因河线与隋代通济渠(唐宋称汴河)相仿,故名新汴河,属淮河流域。
“我是和村里十几个年轻人,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从萧县赶到宿县的,住的是帐篷,吃的是窝头咸菜,条件虽然艰苦,却没一人喊苦叫累。”父亲告诉我说。
萧县距离宿州近100公里。父亲是开挖新汴河的亲历者和见证者,那时他刚20岁出头,是开挖新汴河的小队长。
“那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气温降到零下20多摄氏度,土冻得跟石头一样,普通的劳动工具根本派不上用场。为了攻克难关,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用火烤,用炸药炸……”父亲又点上一袋烟。
“那时候没有大型机械,全靠车拉人抬。23.8万治河大军就像一条舞动的长龙,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人欢马叫,炸药轰鸣,那场面现在想起来都让人热血沸腾!”烟雾在父亲面前萦绕,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战天斗地的岁月。
我知道,新汴河的开挖用了三冬四春,1000多个日日夜夜,23.8万热血男儿硬是锹刨手推肩担,使沉睡已久的古汴河浴火重生,成为谱写宿州大地上的传奇和流动的史诗。
新汴河横穿宿州,彻底解决了当地防洪、排涝、灌溉、供水、通船的功能,流域内受益农田1500万亩,其中宿州市70%农田受益。
更让父亲引以为豪的是,他在工地结识了一位做饭的姑娘。后来,那位姑娘成了我的母亲。
四
阳光越来越烈,河面上的雾气逐渐散去。从新汴河的河面望去,白晃晃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但近处的山光水色却清晰可见。一荡芦苇丛里,几只叫不上来名字的水鸟在追逐嬉戏,菖蒲、茨菰、莲花等水生植物在水上摇曳,一只只美丽的白鹭在水边流连忘返。
我正看得入迷,嘭嘭嘭,邵长文和张乐明负责的保洁2号船靠岸了。我冲他们招手,上了这条船。他们是管区领导介绍认识的,之前我们有过联络。
夏日,泛舟河上,本是一件十分浪漫惬意的事,可是对于邵长文和张乐明来说,到了船上就意味着工作,就想着如何打捞起河面上的漂移物。
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异常炎热,加之水位偏低,河道里的鱼大量死亡。保洁船的主要工作就是及时处理死鱼。
我看见蓝色铁皮船里放置着一个大号的蓝色塑料桶,桶里已经装满了死鱼。
“这已经是早上的第三桶了。死鱼腥臭难闻,影响景区环境。打捞只是第一步,还要挖坑深埋,防止影响环境。”皮肤黝黑的邵长文一边擦汗,一边用自带的茶杯猛喝了口水说。
“今天预报的温度有三十七八度,可船上的温度却不止,铁皮船吸热,船运行时发动机也产热,水面反射阳光,可是‘头上一个太阳,脚下一个太阳’啊!”健壮的张乐明在一旁插话说。
我分别递给他们一支烟,他们跳上岸,将烟点着,烟头忽明忽暗。很快,烟蒂滑落,渗进泥土里,了无痕迹。
稍作休息,保洁船再次起航。邵长文负责开船,言语不多的张乐明则用操网杆抵着码头上的石墩,将船推离河岸。张乐明站在铁皮船头,手持操网,瞄着不远处的一条死鱼,如蜻蜓点水一般,只听啪的一声,水面漾开,将鱼准确地捞起,投入桶中。
我坐在船帮,看着张乐明熟悉的动作,不禁感叹道:“老张,你这可是个技术活啊!”
“还真是,一般人别说捞鱼了,就是在船上站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乐明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厚厚的长袖蓝色工作服的背部泛着白色的汗渍。
船沿着新汴河,溯流而上,再顺流而下,皆是“绿草芳洲,水软橹声柔”的意境。而水,更是清澈见底,一泻千里。
然而,10多年前,新汴河并不是这个样子,倒是有点“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刚开挖的新汴河,头几年水是清的,但经过40年的运行,出现了河道泄洪能力衰减、堤岸涵闸安全隐患增多、泵站补水功能丧失、通航能力降低等一系列问题。
我是宿州人,家却在萧县。2013年,我到宿州工作,对新汴河情有独钟的父亲再次叮嘱我,让我多去看看新汴河。我见父亲对新汴河始终念念不忘,便想带父亲亲自去看,但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因病瘫卧在床,家人不放心,便未能成行。
说心里话,我也不想让父亲去看新汴河,除了担心父亲的身体会吃不消,还有就是我担心父亲看到新汴河会感到失望。
那时候的新汴河,虽然水面宽广,却因污染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河道上没有航船,只有许多网箱和泛白的芦苇,还有人用自制的簖在河上偷偷地捕鱼。两岸光秃秃一片,尽是灰色的盐碱地,岸边有若干个养鹅场,很远就能闻到一股腥臭。向岸边的人打听,造成新汴河严重污染的还不全是这些,而是城市工业化的进程。我亲眼看到在汴河边上,有一家化肥厂和一家制药厂,将污水直接排放到新汴河里,才形成了这“汴河无景思,秋日又凄凄。地薄桑麻瘦,村贫屋更低。旱苗多间草,浊水半和泥。最是萧条处,茅城驿向西”(白居易诗《茅城驿》)的景象。诗中的“茅城驿”就在宿州西汴水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白居易眼里的那个古汴河。
尤为讽刺的是那家制药厂,污水在不断地向汴河倾泻,却在大门口十分醒目地写着“升起的就是太阳”!不顾对生态的严重破坏,片面地追求经济效益,你能够升起吗?你升起的是太阳还是乌云?汴河这个承载着丰富的文化遗产的河流还会再澄清吗?还会吸引更多的白居易吗?
五
一座城市,需要宽阔笔直的马路、高耸入云的高楼、多姿多彩的公园,但更需要水的润泽。有了水,一座城市就有了灵气,才会生机盎然,迸发活力。
2012年,历史又一次在这里定格。
为配合城市建设,宿州市委、市政府决定在对新汴河进行新一轮治理工程的基础上,建设新汴河景区,打造沿河风景长廊、休闲长廊、文化长廊和生态长廊。
这也是积极响应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推动绿色发展”号召,是一次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惠民决策。
经过5年的改造,如今的新汴河已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尤其是新汴河水利风景区,处处是景,美不胜收。
资料显示,这片景区西起京台高速,东至宿州闸,全长14.36公里,总面积840公顷。其中拂晓大道至京沪铁路桥河段为主景区,全长3.9公里,总面积220公顷。主景区系“一点两线”式布局——远航水利展览馆形似巨轮,气势恢宏,为其“一点”,它引“民俗文化线”为南翼,眺“战争文化线”为北翼,构思巧妙,宛若天成。目前,景区已成为集洪涝蓄水、生态科普、文化娱乐、休闲健身、旅游观光等功能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景区。
“这就是‘远航’!”景区负责人告诉我说。
站在气势如虹的拂晓大桥向汴河源头眺望,一艘劈波斩浪道东巨轮雕塑恢宏壮观,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既展现了继承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团结治水,无私奉献”的汴河精神,也体现了宿州人民在市委、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乘风破浪,直挂云帆,同心共筑宿州梦的决心和意志。而在“远航”的广场中央,一曲汉白玉镌刻的《宿州赋》则声歌沉雄,字字珠玑,穿越时空,为人们展示着宿州辉煌的过去、沉甸甸的现在和令人神往的未来。
沿着源头北岸东行,再现的是发生在宿州境内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战争文化。
大泽煮风雷,一声天倒垂。公元209年,900名戍卒在宿州大泽乡的齐声呐喊,拉开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的序幕
穿过林木葱郁、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小道,你能听见西楚霸王垓下被围的怒吼,看见跃马扬鞭的汉高祖刘邦威武昂扬。为烘托氛围,雕塑周边密林丛生,恰似有千军万马,以“势”烘托“十面埋伏”的凶险、“四面楚歌”的悲凉、“霸王别姬”的凄婉悲壮。
过了高索桥,时光之轮来到了1163年,南宋铁血北伐,“符离鏖兵”惊心动魄,令人扼腕长叹。
在中国现代革命斗争史上,宿州又经历了两场血与火的洗礼:抗日烽火和淮海战役。“抗日烽火”广场,高约6米、姿态轩昂的彭雪枫将军骑马的雕像,静静地立在万绿丛中,寄托着宿州人民的深深思念。
“淮海硝烟”广场,以再现真实场景、讴歌胜利为主旋律。“砥柱中原”庄重大气,再现了淮海战役总前委邓小平、刘伯承、陈毅、谭震林、粟裕等五常委的奕奕风采;长约10米的三块“浮雕墙”厚重壮观,记录了战役发展的三个阶段;“攻克宿县”逼真地再现了人民解放军占领宿县的历史瞬间;“车轮滚滚”通过大小不等的车轮,形象地反映出人民群众踊跃支前的宏大场面。
在主景区南岸,古朴典雅的“名人柱”和“名人墙”,雕绘着孝贤闵子、梁王朱温、雕塑大师刘开渠、人民的好医生李月华等21位在宿州这片热土上留下深深足迹的名人风范,“古迹遗韵”处,“鞭打芦花”这个在《二十四孝图》中排在第三的“芦花救母”故事依然在宿州大地上不绝凡响。还有李白放歌宴嬉台、刘邦避难皇藏峪、白居易写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东林草堂、中国民间艺术的灵璧钟馗画,以及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泗县泗州戏等,都巧妙地融入各个景点中,与整个景区浑然一体。
悠悠汴水,看不尽河畔绿树成荫,道不尽千载风流人物。
汴河,也为这些巧夺天工的装点鼓掌喝彩!
六
汴水东流,留一片生机,带十分锦绣。
景区内风光旖旎,繁花似锦,尤其是一片片荷花,香气扑鼻,延绵数里,让人流连忘返,旷怡心神。
矗立在河面上的宿州闸、沱河闸等形态各异、自成一景。两岸大堤上浓密的树林,护坡的“生态岛”上各种花草组合,形成了层次丰富、色彩鲜明的绿色屏障。极目远眺,新汴河像在绿色中飘起的玉带,蜿蜒依偎在城市的脚下。绵长的健身步道、色泽鲜亮的自行车道和临河栈道依势而建,高低相接,回环往复,移步异景。
儿童乐园中设有攀岩场、秋千、跷跷板、沙坑和滑梯等,童趣盎然,是开展亲子活动的最佳场所。
水上游贯通汴河、沱河、小黄沟三条河流,船行其间,仿佛置身在“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的意境。
傍晚时分,在高索桥北岸,我遇到一位正在清扫地面的老人。她叫秦芝,现年68岁,身板硬朗,一点也不像快70岁的人。高索桥周围1000多平方米的范围都是她的领地。路面、草坪、栈道、卫生间、雕像等都需要清扫。为了避开高温天气,秦芝经常是早上6点钟就开始干活了。帽子、口罩、长袖上衣,爱美的老人虽然采取了防晒的各种措施,可还是被家人“嫌弃”,说她晒得太黑,“儿女都让我别干了,太辛苦,冬天手冻肿,夏天晒得乌黑。可我舍不得,我的家就在汴河边上,这些年看着汴河一点点变美,想想这里边也有我的功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汴水情,汴水美,宿州要腾飞。梨花香,国画粹,灵泗放光辉……”突然,一阵优美、饱含深情的歌声传来。顺着歌声望去,只见河岸边树荫下,有几群唱歌跳舞的人,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歌是我熟悉的《汴水情》,是位长得很漂亮的女士演唱的,声情并茂,还有个别人拿着“钱杆”,合着歌的节拍打起来,让人想起过去在节日里玩花挑、撑旱船的情形来。跳舞的分两种,一种是交谊舞,另一种是集体舞,集体舞的台前有一个老师领着,舞者们会随着播放的音乐节奏跟着老师舞蹈,动作整齐而优美,给人一种表演的感觉。而新汴河呢,在这些歌舞声中,安然地、静静地流着,仿佛沉睡了一般……这样的流动会让人想起秦淮河来,却也有很大的不同。与朱自清、俞平伯笔下的灯影桨声里的秦淮河比起来,新汴河少了画舫,也少了撑画舫的人,更少了李香君们缠绵而又撩人的故事。
这时,景区里的游人骤然多了起来。他们或散步,或聊天,或锻炼,享受着这夏季的美景。日薄西山,蓝湛湛的天空凉爽宜人。我坐在新汴河岸边,任风从河面吹来。风柔和而清凉,很快就吹走了我心里的烦闷和燥热。我不由得拿起手机拍起照来,这些照片不是为我拍的,而是为了父亲。
父亲在10多年前就去世了,由于我的执拗,由于我怕他对过去糟糕的新汴河失望,始终没把父亲带来宿州,看一看他亲自参与开挖的新汴河。但是现在,我要把这些照片带回去,把这些美景带回去,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毕竟,这里有他洒下的汗水,留有他的青春和爱情……
天色渐暗,两岸数千盏照明灯骤然亮了起来,拂晓大道、人民路、206国道像三条金带挂在夜幕之上,流光溢彩,如梦如幻。这使我想起灵璧知名诗人李成恩写的诗《汴河,天堂》来:
只要到过汴河的人都以为到了天堂
那里的人都像神仙,坐在汴河两岸
他们哼出的汴河调,迷人
迷人的还有汴河的美色
汴河两岸的人民有福了
他们坐在那里哼唱,仿佛飘起来了
天堂有天堂的河流
天堂里的汴河是一条烟,是成群结队的美女
从左岸排到了右岸,飘起来了
汴河,我仰望星空
除了看见了汴河月,我每次都能看见天堂
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汴河的人民自力更生,独享天堂
七
时光悠悠,一条河,静谧安详,一座城,纳水藏气。
千里京沪线上,古老的汴水之滨,改革开放的春风给宿州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了盎然生机,城市建设日新月异,街道宽敞整洁,处处绿树成荫,环境清新优美。而城市的发展离不开对河水的改造。
汴水,哺育了宿州。宿州,也成就了汴河。
城依河而建,碧水绕城而行,到处鸟语花香,一片葱茏,这就是今天的宿州。
自隋炀帝开凿漕运汴河以来,汴水就注入了大地英雄的方刚血性,汇聚了万丈红尘的儿女情长。历史烟云中的汴河,逶迤千里,百舸争流,“扼汴水咽喉,当南北要冲”的宿州也因河而盛,成为沿汴重镇、商家名流聚集之地。新汴河的开挖更是宿州人民用泥土饱蘸汗水在睢南古原上重重画上的一笔,成就了这一英雄壮举的传奇。而现在的新汴河,通过优化的治理和改造,面貌已焕然一新。
据介绍,随着新汴河景区知名度的不断提高,游客人数逐年攀升,区域经济的带动作用正在逐步显现。如今,新汴河景观工程建设指挥部已经启动了5A级景区规划工作。
“到那时,这里的天更蓝、地更净、水更清,空气更清新。”景区负责人十分自豪地告诉我说。
“大家伙齐努力啊!哎嗨嗨呀嗨——拉起咱们的夯呦!哎嗨嗨呀嗨——”这是自隋唐以来,人们在治理汴河时所唱的船工号子,虽相隔千年,这样的号子却从未停息。
古汴河,对于我而言,早已经渲洇于心。不带任何世俗的尘嚣,伴我在人生的长河中,如兰清纯幽远,如丝竹缭绕悠然。
而现在,我坐在镌满岁月的石级上,与新汴河亲密接触,相依相伴,渲洇霞蔚。那么惬意,那么淡定,仿佛泊来画屏中。
千年汴河千年情,无论是古汴河还是新汴河,对皖北地区来说都是母亲河,她一直萦绕在皖北地区人民的心中,浇灌着两岸的沃土,培育着两岸的生灵。
岁月静好,奋斗无限。默诵着那份无疆和坚强,拂袖尘埃,把天空推远,将激情点燃。
汴水依然悠悠地流淌,一路吟唱着古老而又年轻的歌谣。淌过了春,淌过了夏,淌过了秋,也淌过了冬……
“淮河之北,黄河之南,汴水一脉流千年哪……呀嘿嗨!……”回去的路上,不知是谁吼起了当地有名的拉魂腔,那种悲壮,那种苍凉,不禁让人生出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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