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吴明哲对张万德道:“万德,今天晚上没事,咱们在一块喝几杯。那天要不是你出手,我吴明哲就没有今天了。”
“掌柜的,那是我应当做的。您这么客气,万德万不敢当。”张万德毕恭毕敬地说道。
吴明哲还没说话,吴佩慈半路上插了一句:“张万德,干嘛要客气啊,我爹让你去你就去呗!”说完走了出去。
吴明哲又让了一回,张万德只得答应了。
酒菜早已备好,多是些张万德叫不上名字的山珍海味。两个人山南海北聊得挺投机。酒至半酣,吴佩慈从外边走了进来。
吴明哲道:“佩慈,天都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还到处乱走些什么?”吴佩慈坐在吴明哲身边,将吴明哲酒杯里的酒斟满后,满面嗔怪道:“人家睡不着嘛!”
见女儿如此,吴明哲笑了,让她再给张万德倒酒。吴佩慈给张万德斟满了一杯,含情脉脉地说:“万德哥武艺高强,我想跟着学个一招半式,以做防身之用如何?”
张万德满口答应。
吴明哲道:“一个姑娘家的学什么武艺?”
吴佩慈道:“爹,现在世道这么乱,女儿即便学个花拳绣腿也能防身壮胆呀!爹,您要是不答应,女儿将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您后悔都来不及呀!”
吴明哲只得对张万德道:“不瞒你说,我就佩慈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把她娇惯坏了,如果你有时间,不妨教她三招两式,日子久了,自然知难而退。”
这样,张万德在工作之余便有了吴佩慈这个徒弟。吴佩慈虽说是个娇养惯了的富家小姐,可学起功夫来却丝毫也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柔。这二人一个爱学,一个爱教,日子不长,吴佩慈就掌握了基本功法,武艺大有长进。张万德有晨练的习惯,尤其是冬天,更要赤膊苦练,直至浑身上下汗水淋漓。
这天早上,张万德正在练功,忽听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回身,吴佩慈手里拎着把热水壶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关切地说道:“万德哥,这冷天暴雪的,当心感冒。”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摸爬滚打,张万德老是觉得,吴佩慈对他特别的好,从吴佩慈的眼神里,张万德知道,那里边蕴含着的是什么。可每到这时,他的眼前就浮现出梅爱钟的影子来。
吴佩慈在张万德的脸上擦着汗,手突然停了下来,满面的惊愕:“万德哥,你脖子上的这尊千手玉观音真好看,能让我看看吗?”
张万德将玉观音摘下,吴佩慈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惊奇的发现,这只千手玉观音的背后竟然刻着一个“龙”字。她递给张万德道:“万德哥,这尊玉观音可真特别,能跟我说说它的来历吗?”张万德叹息了声,给吴佩慈讲起了这尊千手玉观音的来历。
却说张万德杀了染坊掌柜后,怕摊官司,只身跑到了省城。很快,张万德身上的盘缠花光了。正值隆冬,张万德连冻带饿,就病倒在太原街上的一个小胡同里了。虽说张万德有一身武艺,却没能抵住病魔的侵袭。张万德此时想起了戏文里说的秦叔宝当锏卖马的故事,叹息说自己还不如人家秦叔宝呢,人家秦叔宝还有锏可当马可卖,可此时的他身上却无分文。张万德想着就蜷缩在胡同口一户人家的柴堆前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张万德却躺在暖烘烘的热炕上。一个六十开外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呢!知道人家救了自己,就起身拜谢,却被老先生给按住了。老先生是一位坐堂的郎中。老先生说,小伙子,你好福气啊!要不是一位姑娘和一个妇女救了你,你这条命早就没了。从老先生的嘴里,张万德知道,是一个坐着人力车的姑娘和妇女见他昏迷不醒,让车夫将他送到郎中这来的。姑娘和妇女放下三块现洋叮嘱他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的命后才走的。有了这三块现洋和老郎中的悉心治疗,张万德的伤寒病很快就好了。临走的时候,老先生说,小伙子,人走了,东西可别落下。张万德正疑惑,老先生拿出一尊千手玉观音来。老郎中说,这尊千手玉观音就在他身边,张万德暗忖,一定是恩人匆忙间遗落的,就赶忙藏在身边。
“好一个动人的故事。后来,你见到那个姑娘了吗?”吴佩慈笑着问道。
“我连人家姑娘长的啥模样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见得到呢?”张万德叹息道,“这辈子,如果有机会让我见到她,我一定会好好谢谢的。”
吴佩慈冲着张万德笑道:“说不定,那姑娘现在还没忘记你呢!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一个巧字。”
吴佩慈说着做了个鬼脸,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走了……
这天晚上,张万德低头迈进他的房间正在抖皮帽上的落雪,忽听身后有人咯咯一笑,回头一看,吴家大小姐吴佩慈正坐在炭火盆旁冲着他乐呢!
“是小姐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吴佩慈走到张万德身边,目闪柔情地看着他:“万德哥,我就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在哪儿喝的酒,红头燥脸的?”
张万德扯了个谎,吴佩慈指着他的额头诡秘地一笑:“我知道了,是不是在哪个相好的那儿喝的?”
张万德脸儿一红,摇了摇头道:“小姐,甭拿我一个下人取笑了。您说,就我这人模狗样的,还会有女人能看上?”
“那可不一定。没有相好的,你手里这双新鞋是哪来的?”
“是我一个朋友的母亲给我做的。”张万德只好又扯了个谎。
“扯谎都不会。”吴佩慈冲着张万德咧嘴一笑,冲着外边喊了一声,一个丫头走了进来。“春草,去对面的八仙居订几个好菜,我要和万德哥喝点酒。”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自打张万德进了永泰祥,吴佩慈还没和他在一块吃过饭呢!这姑娘今天是怎么了?张万德正疑惑,吴佩慈正色道:“怎么着万德哥,能跟别人在一块喝酒,跟我就不行啊?再说,你还是我师父呢!徒弟请师父喝杯水酒天经地义。怎么的,怕我爹说呀?告诉你,我爹才不会管我这闲事呢!”
吴佩慈越这么说,张万德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盏茶过后,春草拎着食盒回来了。香喷喷热腾腾的酒菜摆在炕桌上,吴佩慈给自己和张万德的杯子里满上了酒。
“万德哥,我知道你刚才在外头喝了。不过,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喝点酒。”吴佩慈满面娇憨地望着张万德。
“小姐的话就是圣旨,我有几个脑袋敢不听呀?”张万德呷了口酒笑道。
一杯酒落肚,吴佩慈的脸上便泛上了两朵桃云,话语也比刚才多了起来。
“万德哥,你说,这世界上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奇怪,它说大就大,就小就小。根本就不可能遇见的两个人却又偏偏邂逅了。”
“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张万德似乎预感到吴佩慈将有什么话要和说,喝酒只不过是个由子。这姑娘,鬼精灵着呢!
“万德哥,还记得那尊千手玉观音吗?”吴佩慈一边给张万德斟酒,一边问道。
“当然记得。”
让张万德绝然也想不到的是,吴佩慈竟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和他身上佩带着的那只一模一样的千手玉观音!
“小姐,你也有一只?”
吴佩慈淡然一笑道:“这有什么值得吃惊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根本就不可能遇见的两个人却又偏偏邂逅了。告诉你,这只玉观音和你的那一只原本就是一对。你的那个后面刻着的是龙,而我这只后面刻着的是凤。不信你看看。”
吴佩慈说着将这只玉观音递给了张万德。张万德仔细一看,吴佩慈说得没错,这只玉观音背后果然刻着一个“凤”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当年救他的那个恩人和吴佩慈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佩慈见张万德满面疑惑的样子,继续说道:“其实,这对玉观音我一直都带在身上的。那年我还小,见这对玉观音好看,就让奶娘从玉器店里买来了。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小胡同,见一个病倒在路边的人,我和奶娘就把他送到了一个中医堂。没想到那只刻有龙字的却丢失了。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了你脖子上的玉观音,听了你的讲述后,我才知道,你就是我救过的那个病人。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似的,命运又让我们重逢了!”
怪不得吴佩慈见到他脖子上的这只千手玉观音时说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原来,和自己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吴家大小姐就是当年那个救他的小姑娘!张万德赶忙从炕上下来就要给吴佩慈磕头,被吴佩慈一把拉住了。
“万德哥,你这是干什么?”
张万德挠了挠脑袋,正色道:“小姐,这事儿还真跟戏文里唱的那样。小姐小小年纪就救了我,我万德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张万德绝无二话。”
“当真?”
“当真!”
吴佩慈脸儿一热,一把抓住了张万德的手道:“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可就说了。万德哥,我、我喜欢你!自打我在招聘现场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你就是当年我救过的那个病倒街头的叫花子啊!万德哥,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吴佩慈说着,大胆地扑进了张万德的怀里。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女性和张万德如此亲近过。一股年轻姑娘特有的馨香一下子扑入了张万德的鼻息,张万德不由心里一荡。可这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梅爱钟的影子来。他本能地推开吴佩慈,急急道:“小姐,这怎么能行?要是让掌柜的看见,这还了得?”
“让我爹看见又能怎么样?我是他的独生女儿,什么事情,他都会听我的,特别是我的婚事。”吴佩慈满脸幸福一边说道,一边将脑袋又依偎在了张万德的胸前。
张万德觉得血都涌到了颈根儿,心就像散乱的鼓点一般跳动。毕竟,依偎在他怀里的是他的救命恩人才貌双全的吴家大小姐。他不忍拒绝她,可又不能答应她。就在张万德进退两难的时候,春草在外头说道:“小姐,老爷来了!”
两个人慌忙分开。张万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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