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飞打官司-诉讼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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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审判决书10天左右才能送达。张云飞累了多日准备睡个懒觉,好好休息一下,等收到判决书,客客气气去找朱之容,他如能深明大义依法办事,拿到钱就请厂里几个头头、胡律师等人好好吃一顿,也算交个朋友,不打不成交嘛。

    第九日早晨,张云飞正准备去上班,突然接到姜科长的电话:“你不要走开,我们马上过来办手续!”

    厂方这么爽快就认输了!张云飞一时感慨不已,忙了一年,总算可以圆满结束了。他心情舒畅地开始准备茶水、糖果,恭候佳音。

    半小时后,姜科长夹着皮包,带着厂里的女会计和一个陌生青年来了,他一进门指着青年介绍说:“这位是县公证处的王公证员。”

    张云飞客气地招呼道:“不着急,先请坐下喝口茶再说!”忙给每人剥了颗糖。

    三个来者表情怪怪的,站在那里却不坐下。姜科长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糖,一脸坏笑地从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张云飞接过一看,脸色陡变,这哪是什么买断工龄手续,分明是一份新的除名处理通知书,连上面的红印章都还没干透。

    厂方二审败诉后,朱之容灰溜溜地回局里汇报,林局长当即气了个半死,拍桌大骂朱之容和那两个律师都是饭桶,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楼丽珠毕竟当过多年局人事科长,别的本事没有,整人有一套,她眼珠儿一转,献上一条计谋:“这件事并不难办!既然张云飞声称以前没有收到那份自动离职处理通知书,现在又被法院撤销了,我们就再给他发一份新的,他总不能说也没收到吧,干脆给他个除名得了!”

    唐律师拿了钱没办成事,也感到不好意思,想到被钱审判长当庭奚落了一顿,很不服气,趁机也献出一招毒计:“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原告打疲劳战,找理由把官司一轮轮打下去,法院也奈何不了你们!除非原告自动放弃,让他永远得到的只能是几张废纸!”

    林局长茅塞顿开,觉得两人的计谋颇有道理,于是吩咐朱之容赶紧趁终审判决尚未生效之前,随便编几个理由写一份除名通知书,再出钱聘个公证员,一起送到张云飞家里,三头六面交给他,看他还赖得掉不,除非他有本事再叫法院撤销。

    张云飞正气得不知该如何才好,王公证员例行公事地拿出一份签收单:“我代表县公证处,受厂方委托,现已送达,请你在上面签个字!”

    张云飞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指责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在没有收到终审判决书之前,案子还在诉讼期间,任何一方不得干扰司法程序,你们难道不怕我向报刊电视曝光?”

    王公证员是被骗来的,根本不知道内幕,顿时被吓懵了,一时不知所措。

    姜科长幸灾乐祸地笑道:“冲我们发什么脾气,有话找领导说去,签不签字无所谓,反正有我们三个人一起作证足够了!”

    真是秀才碰到了兵,有理说不清。张云飞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你们想利用公证书当证据,那好,将计就计,我也利用它一回!他叫了声“签就签,有什么大不了的!”抓过签收单,在签收栏里飞快地写下这样一行字:本通知于某年某月某日10时15分收到,但此时本人尚未收到终审判决书。

    这份公证书被他这么一写,日后再上法庭,究竟能为哪方作证,也只有法官知道了。王公证员看罢笑了笑,一声不吭地收了起来。

    三位使者拍拍屁股,扬长而去,搁在桌上的三杯香茶,一口没喝,直冒着热气。

    张云飞气得几乎吐血,绞尽脑汁耗时一年多,所有精力全投在这件案子上,钱也化去大几千,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在这之前,厂里拿那份处理通知书当挡箭牌,死不认账,现在倒好,法院刚撤销一份旧的,他们又送来一份新的,却又不敢视它为废纸,法律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它具有法律效力,一旦超过60天时效,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气得干脆不上班,连午饭也不吃,闷坐着抽掉半包烟,直到有人敲门,才醒悟过来,开门一看原来是特快专递员将市法院的判决书送到了。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厂方肯定比自己早一天收到了这份判决书。他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见已是下午14点25分,不免有了几分得意,暗自庆幸那些法律书没白看。在公证书签收单上的写法,是一个极其聪明的自救措施,即使上法庭辩论,肯定会对自己有利,厂方这种蔑视法律的做法,只能让法官生厌。

    于是他在市法院的特快专递回执上,也清楚地写明于某年某月某日几点几分收到。

    为了追讨那笔补偿金的具体数额和养老卡,他硬着头皮熬了两夜,重写了一份仲裁申请,再次来到劳动局。

    这次贝科长的脸色似乎好看了许多,他一边对两份判决书大作评论,一边又对厂方的第二份除名通知书表示兴趣:“法院也真是的,自己喝酒却叫我拎瓶,好人都让他们做了!干嘛不一判到底,厂方该付多少,也判出具体数额呀,只判个劳动关系合法存在有个屁用,全厂职工都走光了,难道还留你一个人上班?哎呀,还是不好办,我哪有权力撤销这份除名处理通知书?”

    张云飞这次干脆连香烟都不扔给他一根,也懒得理会他这一套,冷冷地说:“你看着办,反正必须给我一个仲裁结果!”

    贝科长目光怪异地打量着张云飞,好像在说:哟嗬,才去法院走了几趟,就变得有能耐了!如果还像上次那样,用一张“不予受理”的仲裁书打发你开路,也太便宜了你,既然法院收了你1200元,那我也装装门面开一次庭,正好搞点创收。他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透出一丝狡诈:“那好,我就尽力而为!你去财务科交1200元仲裁费!”

    第一轮的1200元诉讼费,县法院派人去执行过几次,朱之容一个劲推说没钱,执行法官也拿他没办法。而2500元律师费,县法院压根儿没支持,并说都这样。张云飞一听又要掏这么多钱,眉头一皱:“怎么这么贵?”

    贝科长一本正经道:“这是规定,我也没办法!不信,我拿文件给你看!”他在抽屉里装模作样地翻了几下:“咦,明明放这儿的,怎么找不到了呢?”

    张云飞见他磨磨蹭蹭的,忍不住说:“找不到就算了!能不能少交点?”

    贝科长嘴巴一撇:“帮你伸张正义已经够意思了,怎么还讨价还价!不收钱我们吃什么!”

    张云飞哀叹着去财务科交了钱,出纳只开了张收款收据给他,他心里嘀咕道:鬼才知道该不该收这么多钱!

    树倒猢狲散,他担心夜长梦多,希望能早点了断此事,托朋友去跟贝科长打招呼。过了几日,朋友传过话来:姓贝的说,事情难办。表面上是陶瓷厂,但后台老板是工业局,厂里有钱也不敢动。朋友劝他去烧烧香,事情也许会顺畅一些。他毅然摇头:“有钱行贿送礼,还不如喂狗!”

    又要过年了,张云飞天天躲在家里睡大觉,哪也不去,既无心情,又怕遇到老同事嘲笑自己。

    春节过后,麻烦事又来了,由于卫生系统转制,所有乡卫生院都卖给了私人老板,张云飞聘用的那家卫生院也不例外,想留下来上班必须入股,每人掏10万元。他吓了一跳,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呀。他在那里工作了六年多,最后多领了七个月工资作补偿金,再次下岗。

    12月底交上去的仲裁申请,拖到春三月才开庭。这天,双方在仲裁庭面对面坐下,朱之容中午大概喝了酒,红光满面,假惺惺地问候道:“张大医师,好久不见,最近在哪发财?呵呵,你这个人读书聪明,做人并不怎样!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呵呵,我是看在工资的份上,一切服从领导听指挥!”张云飞干笑几声,没作搭理。

    厂里还是那堆破证据,还是那几句歪道理。开庭才说了几句,贝科长便把张云飞叫到门外:“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到时候厂彻底关了门,你一分钱也拿不到,我看还是调解吧!”

    张云飞也觉得骑虎难下,再磨下去会磨掉半条命,退一步海阔天空,便说:“调解可以,但厂方必须把养老卡给我办好,补偿金不能少于12000元。”

    贝科长又把朱之容叫出去嘀咕了一阵,最后进来宣称厂方只同意补办养老卡,补偿金一分钱也没有。

    张云飞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声责问道:“8000元基数每个职工都有,我为全厂职工的卫生健康贡献了18年,没有功劳苦劳总还有吧,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仁义道德?!”

    朱之容脸色一沉:“你现在又被除名了,我们答应办好养老卡,已经宽宏大量了,你还想怎样?!有本事再去法院告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回还能不能赢得了!”

    张云飞一想到那份除名通知书,感到万分沮丧,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贝科长本来只想做做样子而已,见双方闹僵了,趁机找借口收场:“张云飞,你要求太高,我也没有办法了!你还是去找法院吧!”不由分说,编了个理由,开出仲裁书。

    从劳动局出来,张云飞有气无力地往回走,不知不觉中,他已陷入轮回诉讼的黑洞,感到十分无奈和无助,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进行着马拉松长跑,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却仍见不到终点。他真想放弃算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干吗为这么点利益如此疲于奔命?他开始为当初的决定深感后悔。

    回到家里,他不吃不喝,昏昏沉沉躺了一天一夜,忽然清醒过来,穿衣吃饭,赶上去市里的班车。

    尽管早在一年前全厂职工买断之际,厂方的行政权力就已经终止,厂里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和几个留守人员,但面对手上这份除名通知书,张云飞不敢掉以轻心,深怕节外生枝,因此去市中级人民法院找钱审判长,请她帮忙出示一份终审判决书签收人的复印件。

    钱审判长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加赞赏:“你这个想法是对的,厂方乱发这种东西毫无法律依据!”她连忙找出那份签收单复印好给他,张云飞连声道谢。

    从市里回来,张云飞更加坚定了打赢官司的信念,再次来到县法院的立案大庭,仍旧像上次那样,经过审查、受理、结算、付款窗口,最后拿到开庭传票。他吃惊地发现,第一次起诉因为双方关系不明确,所以法院是按经济纠纷标的,收取1200元诉讼费。这次双方劳动关系已经确立,却按劳动纠纷收费,只收了40元诉讼费和100元特快专递费,而劳动仲裁凭什么要收自己1200元?真想马上找姓贝的说理,但想到大事为重,等案子结束了再告他不迟!

    第二轮诉讼仍被列为普通程序,正儿八经地又开了两次庭,主审法官还是上次那个杨审判长。法庭质证时,厂方果然拿出那份新发的除名通知书,想以此负隅顽抗。张云飞早有心理准备,亮出从市法院拿来的那份签收人复印件,义正辞严地驳斥对方干扰司法程序,藐视法庭,污辱人格。

    张云飞的证据和辩驳,赢得法庭采信。杨审判长当即指责被告:“法律已经承认双方劳动关系依法存在,而全厂职工也早已走完,被告还在乱发这种东西,你们是什么意思!”

    被告这一自作聪明之举,当即被法庭否定。审到中途,杨审判长照例问双方当事人是否愿意调解,张云飞有了第一轮胜诉结果,底气十足,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同意调解!”

    杨审判长只好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春去秋来,一晃又是几个月,一审判决终于下达。法院为了节省开支,虽然收了100元特快专递费,却每次都是打电话叫当事人自己去取。张云飞去民事庭拿到判决书,见上面写道:判令被告按每年工龄400元,支付原告安置补偿金人民币共计17600元;判令被告为原告办妥养老保险手续。而原告提出的诉讼损失和误工费以及精神损害赔偿等请求,却没有得到法院支持。

    张云飞感到纳闷,其他职工都是按600元标准,为何法院只判给自己400元?杨审判长解释说,县里定的标准是400元,另200元是单位内部自定的,往职工工资卡上一打,就说不清了,没有书面证据,我们不好乱判。他最后劝道:“你也该知足了,为这案子,我可得罪了不少人!”

    张云飞心中虽觉不快,但仍笑道:“有数,有数,到时候一并重谢!”接着又问,“我要求办理下岗手续和失业登记手续,法庭为什么不支持?”

    杨审判长解释说:“有标的东西可以强制执行,像这种办手续的事,法院怎么去强制执行?你找厂方或劳动局商量商量!”

    没有下岗证就无法领取失业救济金,更无法享受再就业优惠政策,里面吃的亏可大了。双方已经撕破脸皮,再叫厂方去办理这些手续,岂不是痴人说梦?张云飞多次去劳动局要求,他们每次都是一个答复:必须由用人单位出面才能办理,有异议可以申请行政复议或起诉。倘若再起诉劳动局行政不作为,恐怕不只是掉一层皮,就连命都会搭进去。十赔九不足!他长叹一声,算了算了!最后连贝科长也懒得去找了。

    张云飞这次想好了,等判决书一生效就去找朱之容,他再不认账,就翻他娘的桌子先出口恶气再说。不料才过了一个星期,法院来电话通知张云飞:厂方又提起上诉了。他扔下电话大骂:“朱之容,操你祖宗十八辈!你狗日的不得好死!打就打,老子还打上瘾了呢!谁怕谁呀,跟你打到底!”他横下一条心,准备血战到底!反正也不用去上班了,有的是时间,活着就是为了打赢这场官司。金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的尊严!

    又到了寒冬腊月,这已是第三个冬天了。开庭那天,张云飞一大早就赶到市中级人民法院。

    姓唐的律师无颜再露面,厂方得知合议庭法官仍是去年那三位,便调整兵力,想以女制女,费尽心机找了个泼辣的女律师,另选了一个男律师作陪衬,仍旧来了四个人。

    开庭时间到了,张云飞深吸几口烟,将烟蒂狠狠一扔,镇定自若地走进法庭,此时的他早已置身度外,自己仿佛成了在帮别人打官司的代理律师。他昂首挺胸地坐在被上诉人席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和胆怯,反而感到有趣,阔别一载,故地重游,面对三位法官、四个对手,在此重坐一回,问世间能有几人?

    女律师,三十岁出头,留着一头男人样的短发,满脸青春痘,两片薄嘴唇。这女子果然泼辣,一轮到说话,便使劲鼓动着三寸如簧巧舌,既不提时效,也不提那份新发的除名通知书,而是突发毒镖,声称厂方早有规定,凡职工停薪留职都必须缴纳管理费。权力和义务平等,其他职工按规定缴了管理费,所以才有资格享受下岗待遇,而张云飞拒不缴纳,因此不能享受同等待遇,一审法院据理不清,判决不当,因此请求二审法院驳回重审。

    女律师说完捧出一堆新证据请求质证。三个法官听她说得句句在理,证据确凿,交头接耳合议了一下,目光便射向被上诉人。钱审判长向张云飞发话:“你一定懂权力和义务平等的道理,虽然你还是上诉人的职工,但是因为你不愿缴管理费,所以就不应该得到补偿金。”

    张云飞没料到对手竟会使出这手毒招,事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背上不由沁出一片冷汗,一旦对方观点被法庭采信,两年多的心血和一大笔诉讼费用,将付诸东流。他一言不发,神色严峻地从书记员手上接过厂方那堆新证据,仔细翻看起来。

    这些都是几年前厂方关于停薪留职的规定、以及职工张三李四停薪留职的申请书和厂里签下缴纳管理费的合同。张云飞毕竟是学医的,心很细,他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破绽,开始反驳道:“一、其他职工与厂方签的合同,不代表我也签了类似合同;二、停薪留职必须先由个人申请,后经厂方批准,双方再签定合同。本人从未申请,更不存在合同事实;三、本人当时下岗,属于自谋出路性质,与其他职工停薪留职不同,这三份旧协议书的内容可以证明,里面不仅没有停薪留职字样,而且特别写明不缴管理费。因此本人不存在拒缴管理费一事。”

    法官听完张云飞的反驳,再仔细一看双方的证据,果如他所云,有理有据,逻辑严密。钱审判长立即改变态度,询问对方女律师:“上诉人凭什么认定被上诉人必须缴管理费?”

    女律师咄咄逼人道:“其他职工停薪留职都缴了管理费,被上诉人凭什么不交!”

    张云飞见对方简直是在耍无赖,突然冒出一句粗话:“按照你这种逻辑,那你就是我老婆,你凭什么不陪我睡觉?!”

    女律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跟你办过结婚登记手续?怎么可能是你老婆?简直是胡说八道!”

    张云飞冷笑一声,照准对方要害重击一拳:“既然没有办过结婚登记手续,就不是合法夫妻,当然不必尽夫妻义务!请问上诉人,我什么时候跟厂方办过停薪留职手续?凭什么要我尽缴费义务?!”

    刚听张云飞冒出那句粗话时,钱审判长脸一沉正欲制止,忽听他语出惊人,竟然说出后面那句话来,例证虽俗,但逻辑严密,三个法官一愣,忽又忍不住吃吃偷笑起来。

    女律师这才发觉自己被一个外行给忽悠了,陷入了对方设置的逻辑圈套,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击才好。钱审判长见再这样胡乱辩下去,有失法庭威严,便抬手示意双方停止发言,例行公事地问道:“上诉人还有什么新的内容需要补充?”

    女律师脸蛋儿涨得通红,耷拉着脑袋使劲摇了摇头。

    钱审判长抡起法锤一敲:“本庭宣判: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张云飞脸上忍不住流露灿烂的笑容,走到法庭门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觉得无比畅快,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感慨:法律就是法律,永远是公正的!

    这时,钱审判长夹着案卷从里面出来,张云飞想到法庭两次为自己主持了公道,心存感激,迎上去由衷地说道:“钱法官,谢谢你!”

    钱审判长微笑道:“不用感谢我,应该感谢法律!”她走下台阶,忽又转过身来:“张云飞,你可以当律师了!不过说话要注意文明!”

    张云飞连连点头,看着她的背影,他眼眶里显得有点儿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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