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伍子胥等商议一番,决定息兵,便把盖馀、烛庸的人头连同一封上书,派人送往姑苏。
阖闾验看了盖馀、烛庸的首级,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即命人将首级遍示全城。接着,他展开上书。书中写道:“叛将已除,楚国已败,若再进兵,实属无名。况且楚国地域广阔,岂能从一役而毕其功?不如顺水推舟,与其讲和,暂且收兵,以图再举。”
阖间思虑再三,同意了孙武、伍子胥的意见。派人前去犒赏得胜之师,命令孙武等人收兵回国。
阖间十分高兴,八月中秋,为了庆祝伐楚取胜和自己的五十寿辰,决。定在姑苏城外的西山绿竹园举行夜宴,同王后、王女和宠妃、美姬们一起饮酒赏月,欢度良霄。
气爽风清,冰轮乍涌,阖闾坐着驷马宝车,向绿竹园驰去。子渔轻轻地挥舞着马鞭,随心所欲地操纵着那四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车儿轻快,平稳地穿行在两旁花木扶疏的驿路上,很快便来到了曲径通幽的绿竹园。
随行的武上们分别守卫在园的四周。阉闾还单派胜孙牛带着一班亲信武士守住大门。这才在子渔的侍卫下走向后园,直奔那红烛高烧的花厅。
花厅门外,一群花枝招展,环佩丁冬,馨香扑鼻,燕语莺声的姬,妾们,绽开芙蓉笑脸,迎接阖闾的到来。阖闾舒心畅意地大笑着,挽起两个宠妃的纤纤玉臂,悄声细语地说着什么,慢悠悠地步入花厅。
夜宴开始,阖闾命人备了一桌酒菜,摆在花厅外面廊下,赏赐给他的亲信侍卫——子渔。
一轮明月悬在碧空,洒下洁白的银辉,周围的一切既扑朔迷离,又清晰可见。旁边是一片桔林,桔子已经成熟,阵阵清风徐来,荡起诱人的桔香。子渔有点陶醉了,他心里一阵畅快,解下腰间佩剑,斜倚身边的栏杆,席地而坐,尽情地饮酒,吃菜——此时,他确实有些饿了。
花厅里那悠扬悦耳的笙箫声和美姬们低回婉转的吟唱,在夜空中悠悠飘荡,把人带进了一个神话般的境界。
“哈哈。”
花厅里又传来阖闾那得意,放纵的大笑。子渔不禁皱了皱眉头,猛地想起了什么。
忽然,从厅门里飘出两条俏丽的身影,直向廊边走来,并且不时把头凑在一起,轻声地交谈着什么。
子渔正自出神,那两条身影已然飘到了眼前。借着皎皎月色,子渔看得格外分明,正是王女玉儿和比她略小的贴身宫女桅环。他心里一惊,急忙站了起来,躬身低头,不敢斜视。
“嘻嘻,”随着一声娇滴滴的浅笑,那个小宫女婕环说话了:“大英雄,你那么勇武无敌,怎么见了我们公主,吓成这样儿。”
“死丫头,别瞎说。”玉儿嗔怪地轻声斥责。旋即温情地对子渔说,“你一个人在此饮酒,怪孤单的,找特来看你。”
子渔心头一热,欲言又止。
“抬起头来吧,她又不是大王用不着装模做样了。”
桅环善意地开着玩笑,自己先禁不住笑了,引得玉儿也笑了起来。子渔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抬眼膘厂瞟笑浯声喧的花厅。
玉儿向前挪了——步,轻声说:“子渔,请你直起身子,我们也好说话。”
子渔慢慢直起身,随意看了玉儿一眼,猛然间又触到了她那双犹如秋水般清澈、白云般温柔、明月般皎洁、闪着异样光彩、含着脉脉深情、露着甜甜蜜意、勾人魂魄、惹人神驰的活泼的大眼睛。不禁浑身震,急忙又低下头去,心底腾起股莫名其妙的狂涛。
沉默片刻,玉儿又开口了:“子渔,听说你以前当过渔夫,是吗?”
“是的。不但我是渔夫,我的祖父、父亲,也都是渔夫。”子渔似乎很自豪,声音朗朗。
玉儿轻轻点了点头,又问:“子渔,你的家乡美吗?”
“美。”子渔回答,又情不自禁地说,“我的家乡有山有水,有树有花,美极了。”
“我也喜欢打鱼,你信吗?”玉儿忽闪着漂亮的长睫毛,紧盯着子渔,十分动情地说。
子渔感到了玉儿那双火辣辣的目光,头低得更低了,没有搭言。可心里却说:“你知道什么叫打鱼”牙,那可不是好玩的游戏!”
“你还愿意回到家乡当一个渔人吗?”玉儿又问,语气很真切。
“愿意。”子渔沉吟片刻,说出厂心里话。他还想说,父亲曾留下遗言,不得受吴王的爵禄,仍以打鱼为生。可是,面对王女,这话又怎么敢出口呢!
“打鱼比做大王的侍卫好吗?有趣吗?”
子渔心里犯起了嘀咕:真是怪事,王女怎么问个没完?并且越问越㈩格呢?
“子渔,你怎么不说话啦?”玉儿催问着。
“哦,对,对,打鱼好,有趣。”子渔急忙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嘻嘻,你这小傻瓜,怕在扯谎吧,打鱼怎比得上当侍卫呢?”姽环同玉儿会个眼神儿,在一旁插了话。
对这位宫女,子渔觉得随便多了,便闪着眼睛,绘声绘色地说:“你知道什么?做渔夫,摇着小船,撒开鱼网,那碧绿的湖水,金色的鲤鱼,岸边的杨柳,田间的鲜花,早晨的太阳,黄昏的晚霞……比在这王宫里强多子。”
玉儿心驰神往地听着,两只黑葡萄似的眸子一阵阵闪烁飘忽。
“哼,你当我不知道呀!我家离你家不远,只隔一条小溪。我早就认识你这个小渔夫,那年不是你把渔霸的儿子淹了个半死吗?”姽环对子渔十分钦佩和赞赏。
玉儿惊异地望着子渔,那眼神更柔了,更亮了。
“唉!”姽环紧接着叹了口气,“在家时,我也是个采莲能手呢。前年大王把我征到宫里,就再也出不去了。”
一阵夜风袭来,吹得树叶飒飒做响。玉儿的衣带飘起老高,垂在腰间的两只玉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微微打了个寒噤,心里一动,扭头对姽环说:“环儿,你回花厅把那件披风给我取来。哦,父王若问起我,就说我要在园子里玩一玩,别来找我——讨厌死了,他们整天把我关在宫里,还不如一只小鸟儿!”
姽环走了,只剩下玉儿和子渔。子渔又紧张和不安起来。他生怕被别人瞧见,便急忙又躬起了身子,低下了头。
玉儿噗嗤一声笑了:“瞧你,怎么又这个样子啦!请你随随便便,行吗?”
子渔迟疑着,顺从地直起了身子。
“请你讲实话,真的愿意回家打龟吗?”玉儿突然加重语气。
“真的。”
玉儿凝重地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直率而略显神秘地悄声说:“我同你回家去打鱼,你,你愿意吗?”,
“什么?”子渔惊愕地直视着玉儿那双善传情,会说话的大眼睛。
玉儿猛然感到脸热心跳,羞答答地低下头,轻轻抚弄着裙带。
僵持良久,两个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冬冬心跳,沉浸在从未品味过的甜甜的感受中。
还是玉儿鼓起了勇气,说:“听桅环说,你们的家乡天高地阔,水秀山清,人们打鱼、种田、采莲、栽藕,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你带我走吧,到你的家乡去,你仍然当个渔夫,我做渔夫的……”
玉儿把少女的羞涩、忸怩和矜持全抛在了一边,情真意切地倾诉着心底的情怀。但当她说到最后一句时,禁不住猛地收住口。涨红了双颊,深深地低下头去。
“你,你喝醉了吧?”子渔不敢多想,急忙赔着小心说道。
“傻瓜!”玉儿猛抬头,大胆地盯着子渔,“我说的全是真心话。天上的明月可以做证……”
子渔痴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玉儿又跨前两步,站在子渔的对面:“子渔,带我走吧。我绝不后悔,我跟你学打鱼,学采莲,学养蚕。我不要荣华宝贵,我只要你!”
“不,不!”子渔机械地退后两步,声音颤抖地说,“这不行,大王,大王他……”
“大王怎么样?他待你不是很好吗?再说,我母后喜欢你,整天夸你有出息,真的!”
“这……”
“子渔,请相信我。等伍子胥他们伐楚回来,你就去找他们。我父王是听他们话的,有了他们的帮助,这事准成。”
“不。大王不会放你的,你是王
“他个放,”玉儿略一沉吟,坚决地说,“他若不放,我们就逃!”
面对呼吸急促,泪光闪闪的玉儿,子渔的心乱极了。事情竟是如此的意外和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和抉择。
姽环一路小跑着回来了,一面为玉儿披衣服,一面急切地说:“公主,我们快回去吧,大王喝醉了酒,正着急呢。”
“着急什么?”子渔吃了一惊。
“大王一个劲打听公主去哪里,快发怒了。”
玉儿回头望了一眼喧闹的花厅,转过头,恋恋不舍地瞅着子渔,说:“子渔,快拿主意吧,我等着你。对了,这只玉环属于你了,我归还与你。见了玉环,如见我面。”
玉儿说着,摘下那被子渔从水中捞起的玉环向子渔递去。
子渔情不由己地伸出手去,猛然间又缩了回来,仿佛那只玉环是一块炽燃的火炭。
“公主,快走吧!”槐环急切地催促着。
玉儿略显嗔怨地看了子渔一眼,把玉环放在桌案上,便急忙随同姽环向花厅走去,留下了一股淡淡的脂粉的幽香。
子渔呆呆地望着那双飘然离去的背影,如同陷入了扑朔迷离的梦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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