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两岸网络原创文学大赛入围作品选中篇小说-任福妮的悠长岁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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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冬天,全县遭受严重风雪冰凌袭击,如柳絮般随风轻飘灿烂的雪花,随着风越吹越猛,越下越密,盖满了屋顶,道路,压断了树枝,损坏了电杆,隐没了种种物体的外表,阻塞了道路与交通,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大风号叫,风雪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肆掠,为人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损失。

    也是这一年,纪根深忽然发现周围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了很多专业户,他也蠢蠢欲动不安于现状了,加入了第一批大棚蔬菜种植户的行列,在院子里建了个大棚,尝试日光温室反季节蔬菜生产。棚里种得是芹菜,看到人家的芹菜,叶片相互搭叠着,色泽鲜艳,脆嫩的像玻璃一样诱人。因为不懂得种植技术,这次的跟风过河随大流,算是失败了,纪根深不得不承认,种地那绝对是有学问的。

    看到卖冰棍不错,纪根深同任福妮有宝商量决定与人合伙买冰箱搞批发,任福妮开始不同意,手里刚刚宽松些又要欠债,还不是个小数目,加上算算雪糕批发也有账算,也就没大反对,不想扫纪根深的兴。

    两家人合伙贷了一万块钱的款,纪根深简直成了贷款大户,人家是存款万元户,他家是贷款万元户。甭管怎样说,纪根深总是一家之主,贷款有他顶着,再说,这年头有本事不一定能贷出款来,就像她任福妮去贷款的话,肯定没人敢贷给他,会贷款能贷出钱来,这也是纪根深的一大本事,任福妮有时不无讽刺地这样想。那人去县副食品公司联系好,让他们给免费送货,业务联系成了,一高兴就喝酒,乐极生悲,回来的路上出车祸死了,没想到年纪轻轻走了。

    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孤儿寡母,任福妮的良善之心又占了上风,独自揽下所有的贷款。

    一万块钱一下压在头上,一根冰棍就挣一分钱,哪年哪月才能还上啊。

    一万块钱,卖多少根冰棍才能挣够那一万块。

    任福妮的头发不到一年的时间,几乎全白了。没白没黑的干了,不停地拿冰冷的雪糕,冻得长关节炎,有宝冰得例假都不正常了,整整五年,所贷的和所欠的钱基本都还上了,任福妮终于觉得能喘口气了。

    十一

    新建的房子全家人刚搬进去,有金领了城里的漂亮媳妇回来,村里人都来看,直夸纪根深有福气,有金又孝顺。参加工作后,有金是月月往家里寄钱,眼馋人啊,却不知月月供有银上学,还有建房子的欠款,也让任福妮不敢乱花一分钱,当然纪根深不管这些,家里分的地种了些烟,有宝与高文乐管理着,连卖了两年好价钱,第三年卖不出去,有宝借自行车去200多里远的外乡烟点卖,村子里有自行车的户很少,自行车一般不外借,能借到还好大个面子,有个人人送外号“十不借”,自行车下雨阴天不借,不戴手套不借,毛头孩子不借等十个不借的条件,基本上就是不往外借,在屋里墙上钉上了大木橛子,把自行车挂在上面,外面再罩上块干净的布,平时车子上所有能缠上塑料条的地方都缠上了,以防生锈和弄脏,他女儿用五颜六色的碎布角缝成布兜,挂在自行车大梁上,又漂亮又实用,车座也用套罩起来,整个自行车全包在套子里。

    卖烟的钱回来给纪根深,任福妮恨不能一有点钱赶紧还人家的账,纪根深却不急着还,先留足自家花的。任福妮很生气,有钱不还账这算什么,过后才明白,把钱都还账了,家里有什么开支的话,还要出去借。

    有银大学毕业的时候,有金想自己干,回家商量,一说,任福妮的脸先吓白了,不行,一千万个不行,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上个大学,不就是有个公家户口顿顿能吃上大白馒头吗?现在你倒好,说不要就不要了?要当个小买卖人,小祖宗唉,你可让我怎么活?

    纪根深抽着烟说咱家从祖上就没个买卖人,没有算计人的心,天生老实样,真做起买卖,不把宅子都赔光了才怪。再说做专卖有辱斯文,现在家里开个小卖部也是不得已,你们弟兄俩结婚了,我们也就不干了。家里也没有本钱,你现在不是工程师了吗?多有能耐,多少人干一辈子还挣不来个工程师。

    任福妮急的第二天就起了满嘴的燎泡,打算跟着有金去他单位找他的领导,有金这才松了口,说先好好上着班,以后再说。已经生了自己干的念头,有金就天天琢磨这事,开始先偷偷地,不让家里人知道,请了单位领导的客,答应每年往单位交几万元钱办个停薪留职,他就下海了。靠着电脑技术过硬这一手艺,他做起了买卖安装电脑的生意,做了两三年,家里人才知道这事,生米煮成熟饭,也就慢慢接受了。任福妮对这事很吃惊,从小听话的有金在这样的大事上竟会瞒着家人,儿大不由娘啊,孩子们愿咋地就咋地吧,铁了心的事再挡也挡不住,硬挡就挡成仇家了。

    十二

    2000年这一年的春节,任福妮给两个儿子打了电话,让有金有银弟兄俩两家人全都回家过年。往年,孩子小的时候,家远,搬搬倒倒的不方便,很多次两弟兄轮流着回家过年,再说城里的条件总是比老家好,两个儿媳妇心里也不太愿意回老家,任福妮倒是很想开了,常劝纪根深,不要给孩子添麻烦,孩子们都成家了,在外头不比的在家里,人生地不熟的,全凭自己闯荡,不容易。纪根深不高兴,说得我好像多自私,霸着孩子不放。

    你承不承认你还有那老思想,养儿就是为防老?任福妮把从集市上买回的胖娃娃年画贴在炕头上,现在也不能叫炕头了,家里土炕拆了换成床,这床、沙发、茶几、电视都是有金买了新的换下来的拉回家的。真是不知道过日子,这么好的新新的东西就不用,这些旧家具放在这屋里,别说,还中,眼馋的村里老人没法。跪在床上端详着画,对纪根深说你看这胖娃娃多招喜。

    你养儿不是为防老,那你别花孩儿们的钱,上次有金来不是又给了二千块,有本事你别花。纪根深面前放着一个大盆,里面放了一堆酒盅和茶壶茶碗,用不灵活的手洗涮着。故意把动静弄得大些,唏哩哗啦得响。

    这老纪头老了,倒还懂事了,知道干些轻活,这屋地平时也知道拿起笤帚划拉两下,任福妮倒也知足,能帮点是点,她也轻快轻快。

    没法和你说,任福妮抱着被子到院子里晒,准备迎接儿子两家人。

    有银和他的老婆吴暇放了假就回老家了,正灰头土脸的忙着,忽听儿子强强在院子里高兴地喊,大伯回来了。有银一手握铲子一手提着满满一铁簸箕煤,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股冷空气,往堂屋的炉子边倒煤。眼瞅着父母急火火往外走,腿脚本就不灵便,越发地走不成溜了,纪根深拐杖都来不及拿,扎煞着两手,那种像接天神一样的笑容,令有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就是大哥一家人回家过年吗?有必要这样兴师动众吗?真是的。全家人都在帮着拿大哥带回家的大包小包,他不帮着拿吧,情理上说不过去,帮着拿吧,心里有了些情绪不是很情愿。笑出一张热情的脸,对着刚进屋的大哥,有银顺口喊,强强快去帮你大伯拿东西,继续倒腾煤。三个炉子烧至少五天五夜,够他倒腾些时候。在机关工作的他,西装皮鞋一进家门就换下来了。现在满身满脸的煤灰,穿着儿子过时的大肥裤子,穿着以前的旧棉袄套,踏实着呢,干活。

    吴暇拿抹布挨着擦着厨房里桌子凳子窗台的灰尘,将又是手霜又是手乳的直保养了一个冬天的手,回到家不到半天就弄得不像样子,修剪漂亮的指甲早裂了,手纹里沾满了黑黑的油污,不停地搅和脏水,细细白白的手变得粗糙,要是摸一下羊绒毛衣,肯定划起些毛球。听到外面不停地开关门声,凌乱的脚步声,打招呼声,就知道是大哥一家人回来了。她身上穿着的毛衣外套是她婆婆任福妮的,脚上穿着的棉鞋,头上围着的青色方围巾都是她婆婆任福妮的,整个一农村媳妇。任福妮常对人说你说她也不嫌,这吴暇。吴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同大哥打了声招呼,张罗着赶紧吃饭。任福妮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儿媳脾气好。纪根深就对她不太满意,别的都说不出不好,嫌人家学历低,你说这老纪头真是吃饱了撑得,多管闲事,只要他们小两口过日子不吵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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