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民谚说：“二十三，赶小年；二十四，写大字。”农历腊月廿三，传统有送灶的习俗。据说灶王爷是天上派到人间的“驻户大使”，专门记录所驻人家的全体人员的善恶功过；这天是他向玉皇大帝汇报工作的日子，并在天上逗留七天，于正月初一五更返回。我想廿三之所以有“赶小年”之称，大半缘于此俗。

    至于“二十四，写大字”，就让人有些费解了。照我们乡下的习俗，这天开始除尘，上海人叫“除残日”，说白了就是大扫除；一清早父亲就将鸡毛掸帚扎上长长的竹竿，母亲准备好水盆抹布，全家人着手掸檐尘，拆洗被褥，擦拭箱橱器皿，清除壁脚墙角的灰尘蛛网。这是一项可简单亦可复杂的工作，一直要到除夕那天，屋里屋外收拾明白之后，全家洗头洗脚、修剪过指甲后，才算得“功德圆满”。这腊月廿四，与“写大字”浑身浑脑不搭界。这正是我感兴趣的。

    如果“写大字”是指春联的话，那家家户户门上贴红纸，应该是大年三十的事儿。古时人相信“年”是个能吸死很多人的大怪物，最后被一个叫洪钧的老头治服了，骑着上了天；临走时老头关照世人，“年”最怕红颜色，还怕鞭炮声。故此，年三十要贴红纸，后人又在红纸上写吉利话，遂成了春联。这个习俗古已有之，可见写大字显然不是贴春联。但细想起来，从腊月廿三至年三十这段时间，在老底子的乡下，正是办年货的日子；春联作为年货之一，也应该属于“办”的范畴。所以在“二十四”，“写大字”也应该在情理之中。

    几年前，我写过一篇回忆少年时学写大字的文章，题目就叫“春联，两棵火火红红的大树”。我们那时候，有读书郎的乡下人家，近年边的那几日，做父母的就要读书郎别的都不用干了，在家专门练大字，在旧作业簿上把字练像样了，才能往红纸上写，才能等年三十往大门上贴。乡下人不比城里人，非要“春联争奇句，桃符竞新文”不可；而是要那个火红，图那个喜气。老底子的种种，让我相信民谚总归是民谚，尽管现在不时兴了，但民谚自有它的道理：唯有“二十四，写大字”；才能“年三十，贴春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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