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豌豆分儿女-艄公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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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做了一辈子的艄公。

    渡口私营时,他起三更落半夜,替人挣钱,天天在江里“玩命”。这江谁不知,八月大潮名闻天下;但有谁知这江阔水急,无风也起三尺浪,险呀。有人说艄公这生活,是今天不知明朝的事。这还算客气的,照老胡的说话,就隔了那么层薄薄的烂木板,下面茫茫深渊,便是另一个世界了;一天来回十几趟,每趟船摇出去,能不能回来就不晓得了。做艄公的那份苦,那份险……老胡每每说到这里就头乱摇,就唉唉地叹息。知情的就说,老胡是有他苦衷的,下过聘礼的姑娘,就嫌他是艄公,嫁了别人。

    从此,老胡就像一只江上随风飘荡的船儿。

    后来,渡口归了集体,鸟枪换了大炮,木头船用机船拖了,就不须老胡他们摇橹了,只需轻松地摆摆舵,两头靠岸时搭一下长跳就完事了。船靠岸,船上顾客抢着要上岸,岸上的顾客抢着要下船,可热闹了。这时候的老胡很有种自豪感,香烟耳朵边各夹一根,手上也夹着一根,都是顾客敬的,却不忙抽;他是众多艄公中最有人缘的,正忙着给顾客推车呢。这些进城去卖菜的农民,每辆自行车上都载有两三百斤呢。

    老胡最开心过六月,炎夏江里水瘦,船靠不到岸,要好几根长跳接起来,排成两排,可以一排走人,一排推车。这些竹长跳,弹性特别好,人走在上面一耸一耸的,吓得女人腿软,不敢上。有的上去了,前面或后面的男人脚头一重,就耸得她们要哭出声来。

    船上岸上,都等着看笑话。

    但见老胡黑着脸,嘴里咬着的哨子,狠性命地吹,把前前后后的男人拦下来,先让女人过去。完了,老胡才释然,又和顾客谈笑风生了。他在渡口做了近四十年的艄公,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天上人间,什么故事没听过。所以老胡肚里全是故事,所以镇上的茶馆就喜欢他去,他喝茶不收钱,茶馆老板还用宜兴紫砂壶给他泡一壶好茶呢。从老板到茶太公,他们的眼里,皮肤跟乌鸦一般黑,满脸江风深刻的皱纹的老胡,天上晓得一半,地上全晓得的。可让人莫名的是,老胡退了休,依旧很少到镇上来孵茶馆。

    老胡结交了几个城里的退休工人,天天坐在渡口一侧的石驳坎上,在钱塘江上垂钓;他的身边放着茶壶和热水瓶,时不时地揣起茶壶来喝上一口,有滋有味的,然后又幸福地斟满它。这儿天宽江阔,江风清新,是孵茶馆所不能比的。但最主要的是,他与这条江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天也离不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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