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野柿子红了，一枚枚如小孩的拳头，晶莹剔透，似繁星般嵌在半空，摇曳着回荡的秋风，也摇曳着自我的梦想和喜悦。山色层林尽染，绚丽的树林忽而汹涌如涛，忽而沉静如石；侧畔的小溪流水声若有若无，前面枯黄的草地上，有鹤立鸡群的芦苇花随风飘动，带着浓郁的凄清感。只有野柿子，东一树西一树的，高高的，亮出自己的本色，红红火火地点燃着寂寞的大山。
那年，我绕过丛丛刺藤和老虎脚底板，沿着曲折蛇行的小溪缓缓而上，在一次不经意的回眸中，发现了它，欣喜若狂地向它奔去。一堵陡壁挡住了我的去路，我默立在石壁下，仰望一只鸟儿悄然地落在它的枝头，朝那高风回荡的空谷，朝那空谷里一层单薄的秋阳，一声又一声地鸣叫。那时节还在霜降前，野柿子黄浆浆的，还没有一丝泛红的颜色。我采了很多很多，插在黑古陶瓶里，挂在洁白的墙上，斜依在书架前；但那些未曾经霜的野柿子，很快就黯淡了下来，未曾红透就灰了黑了，饱满的个儿变得瘪瘪塌塌的，纷纷从我剪得好看的枝头悄然坠落。后来，我才知道野柿子经霜之后，才艳艳丽丽地红了，才成熟耐久，才经受得住更为漫长而寂寞的岁月。这样，我家就有常年的鲜丽，那份红，那份成熟和喜气。
之后，我一直选在几场霜降后去山里采野柿子。其实采野柿子，大多也想看看山里的那份秋色，那份绚丽而又挽不住的情感，那份热闹而又寂寞的岁月。许多事情就在野柿子红了与又红了之间，又发生了或又结束了。这种感觉使我常常于夜深人静时分，低徊在对人生林林总总的体验中，热泪盈眶。每年的这个时候，我总要上山去采撷一些红红的野柿子，送些给友人，也留些给自己；我也总是在这个时候，提醒我的朋友们，山里的野柿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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