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说有些希奇而非太希奇,因为从菜市场里出来,菜篮子里冬笋和春笋比肩是平常事;过去在江南“烤着火炉吃西瓜”是个童话,现在冬天吃夏天才有的西瓜算什么?像这种冬吃春、春吃夏、夏吃秋、秋吃冬的“寅吃卯粮”可谓见怪不怪了。过去“寅吃卯粮”,那是因为吃不饱;现在“寅吃卯粮”,却是因为大家想吃得好。这一方面说明我们的生活“芝麻开花节节高”,另一方面也说明我们的嘴巴吃精吃刁吃困难了。非吃到四季不分不足以满足现代人的嘴巴的需要。冬天吃冬笋平常,冬天吃春笋才叫高,实在是高。
此文的用意,并非全在前两节上。在天寒地冻的冬天,餐桌上一盘冬笋一盘春笋,或者冬笋和春笋“相煎”成一盘的话,迅速被消灭的必是春笋无异。这与味道无关。大家之所以朝春笋伸筷,是因为少吃;想想,冬笋才三元钱一斤,而春笋一斤十元多,三五斤冬笋才抵得上一斤春笋,不是先富起来者岂敢轻易“吃”之。如果我们就味道而言,冬笋有冬笋的味道,春笋有春笋的味道;而且冬天的冬笋有其正宗的味道,冬天的春笋就未必有其正宗的味道了。如果我们再就冬天的春笋的味道与春天的春笋的味道作个比较,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我绕来绕去说了这番话后,如果再拿出文人墨客那竹(笋)既治病又治俗的酸文字来,岂不让贩春笋与吃春笋的款爷们笑掉大牙!
今冬有幸吃上两回春笋,自然不是吃自己的,所以吃得有些囫囵吞枣,竟没辨出什么味道来;我隔壁的老兄就老道多了,细嚼慢咽后味品品。当我有如此疑问时,此兄眉梢儿一挑,反问我道:冬天的春笋你还想怎么?接着他很内行地说:这就够了,你知道这些春笋是将竹鞭埋在砻糠里,用这素那素培育出来的;其实它也不是春笋,大家不过图它个样子和虚名而已,至于味道管他娘的。此仁兄的高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很多事物无不如此,那个买珠还椟的古人假设活在今天,该笑我们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妻女都是食素者,菜市场里的蔬菜不少,尽管袋里的钱不多,但偶尔来一回“寅吃卯粮”也是有的;比如大冬天将西红柿、茄子什么的买回家,费劲费心地搞几盘“时鲜”来,但怎么也吃不出西红柿和茄子的味道。或许是我的愚笨,没那种手段;于是也就愚笨地守着自己的原则,买菜买该时节才有的蔬菜,总不失其味其道。这个原则其实也是我做事乃至做人的原则。冬天吃冬笋则得其真味,春天吃春笋则得其真味,自然规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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