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的生意不错,任炙敏的生意更是好的不得了。硕翠原先的顾客多数是达官显贵,有硕翠给他求生意,公活私活一起来,任炙敏的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大概过了一个月,刘正正在做家具,一个穿官服的男子来到木器店。见是衙门的公人,支应连忙带他来找刘正。那人说:“鄙人叫李步仁,是巡抚衙门的副侍卫长,巡抚衙门要举办一次梓工雕刻大赛,取得第一名的,要雕一个大牌匾,赏银五千两,请刘师傅务必参加。”原来,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逃到西安后,住在陕西巡抚的府衙里。一个巡抚衙门,比北京城的皇宫可差远了,享受惯了的慈禧很不自在,第二天,她就下旨,让陕西巡抚在两个月之内建造一座龙跸宫。巡抚领旨后不敢怠慢,立即抽调能工巧匠四班倒,日夜不停地赶工程,终于在要求的日子前十六天盖好了宫殿。慈禧的太监总管检查完后,非常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宫门上的牌匾。
龙跸宫的匾长两丈八尺,宽六尺八寸,要求在五十丈之外能看清牌匾上的字,他们请来的雕刻高手所雕的牌匾,远看小气模糊,近看灰暗无神,使一座华美的龙跸宫显得陈旧晦气。这也难怪,那么小一个牌匾,就是把字雕得大到齐边,也不可能在五十丈之外,被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太看得清清楚楚。巡抚正要辩解,太监总管不禁怒道:“废话少说,十三天之内,你要雕不好咱家满意的牌匾,就提头来见,哼!”
性命攸关,巡抚不敢怠慢,就以五千两纹银为赏,张榜招贤。他怕漏掉真正的顶尖高手,每一位有名的雕刻梓工,他都派人去通知,让他们务必参加。刘仁昌在西安城的梓工行里名气很大,任炙敏和刘正是他仅有的两个传人,自然在特邀之列。
重赏之下,参考的人真不少。通过巡抚衙门一天的测考,刘正任炙敏取得前两名。刘正出生于梓工世家,到了他,已经是第八代,无论是做工,还是雕刻,都已超过历代先人。任炙敏继承了刘仁昌的家业,技术也不错,加上他对李步仁和监考官员都有打点,结果,他的雕样被评为第一,刘正的第二。
李步仁刚要让刘正回家,太监总管来了。皇上太后都在西安,巡抚肩上的担子太大太重,太监总管怕巡抚太忙了,把牌匾的事情交给下属误了事,就亲自来了。太监总管虽然是外行,他拿起二人的雕样,煞有介事地看了又看,还真让他看出了好坏,只是说不出好坏在哪里。他看着李步仁说:“李侍卫长,二位是西安梓工行的翘楚,我看这雕样难分伯仲,就都留下吧,让他们同时雕匾,老佛爷看中谁的匾,谁就披红挂彩,领封受赏。”
太监总管发了话,李步仁哪敢让刘正走呀。
仿古雕刻,制作牌匾,是刘仁昌最拿手的技艺之一,任炙敏和刘正都得到了真传。接了任务后,二人都到龙跸宫前仔细观摩,都认为要达到要求,让西太后满意,必须用生长在秦岭山悬崖峭壁上的千年红柏。这种柏树皮薄,心红,木质坚硬,韧性极好,水泡千年不腐,日晒百年不裂,非常难得,是做棺材和牌匾的上好材料。因为时间太紧,现伐来不及,巡抚找遍了西安城,也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红柏,不得已,他请来刘正和任炙敏商议。巡抚让任炙敏说怎么办,任炙敏让刘正先说,当着巡抚的面,刘正不得不说:可用百年红松替代。这种材的干料,西安城应该不太难找。”
巡抚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问:“刘师傅,这能成吗?”
刘正肯定地说:“可以!”
巡抚又问任炙敏:“任师傅,可以吗?”
刘仁昌的心得里有记载,任炙敏非常清楚,加上刘正都说可以了,他自然相信可以,说:“没问题。”
距离老佛爷入住的日子还有十四天,巡抚要求二人提前三天雕刻好,问刘正能否达到。十一天雕一件绝世孤品无法办到,雕一件上好的招牌对于刘正和任炙敏来说,都不是太难。于是,刘正说:“行是行,草民有一个条件。”
巡抚说:“只要能行,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刘正说:“在我雕刻的前十天里,任何人不得进入作坊,送饭也只能放在门口。”
巡抚说:“好,我派兵布置在院外,除了送饭的,任何人不得进入。”
“刘师傅,你怎么成了这样?”时间一到,巡抚就来到督造处刘正的作坊,当他看到发乱如草,双眼红肿,脸白如纸,瘦得如活鬼一般的刘正时,惊骇地叫起来。
刘正笑了笑说:“没事儿,好好睡几天好觉就复原了。”
巡抚掀开匾上的布,浑身突地一震,他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摸向牌匾,眼中充满了惊叹和欣喜。
在牌匾五分之四的版面上,是一条镂着“龙跸宫”三字的大龙,大龙身边有虚化的小蟹小鱼,龙头龙尾上下是虚化的蚌和龟,四周是厚密而虚化的水草和珊瑚,四只小虾从匾的四角游出,几条小龙从四边游出,两条接近大龙,三条正在途中,还有几条刚从礁石中露出脑袋或身体。每条小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妙,太妙了!”巡抚虽然是封疆大吏,却很有艺术造诣,看了刘正的牌匾,被它精美的艺术意境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这匾层次清晰,宾不夺主。近看,画面满、实,却不显拥挤过盈;远看,画面清、明,却不显空虚单调。那虚化的几处更是妙不可言,一看就知道龙王带着千百万龙子龙孙和虾兵蟹将在巡视,场面排场而宏大,太妙了!”他握住刘正的手,不停地摇着,说:“刘师傅,谢谢你!”
就在巡抚离开督造处高兴地回到家,喝了几大杯酒,美美地躺在床上后,督造处突然失火,刘正和任炙敏虽然幸免于难,刘正的牌匾却化为灰烬,只有任炙敏冒死抢出他的牌匾。
这场大火来得蹊跷,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巡抚不能深究,等度过老佛爷这一关再说。庆幸的是任炙敏那块匾完好无损,虽然不及刘正那块匾,用它来应急还是可以的,他只希望老天保佑,让太监总管满意。
第三天,牌匾漆好干透了,挂上宫门后,楼前立时金光满天,“龙跸宫”三字立时闪闪发亮,别说五十丈,就是一百丈,也看得一清二楚。龙跸宫里外有很多龙凤,匾上的龙,就如宫殿的眼,龙中的王,所有龙凤立即变得活灵活现。太监总管看了称赞不已,连连叫好。
“任师傅,你太棒了!”终于可以向大总管交差了,巡抚高兴地大叫着。
任炙敏虽然心术不正,他能有如此高超的技艺,刘正也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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