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宅一起-一生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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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为伴

    情是什么,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公认的答案,也许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着自己对于友情的一份独特的理解,一种特殊的认识!在我的心里,一直执著的认为,一个人的一生,真正的朋友只有那么几位,开心了,未必有他们,可是,伤了、痛了、累了,他们一定会出现在你需要的地方,给予你无私的帮助!

    (一)相识

    和枫,娟子,飘叶的相识,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场景,一点儿也不浪漫,再平常也不过。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跟着父亲来到他工作的单位,自然就认识了父母也在同样的单位工作的枫和飘叶,三个孩子,一块上学,放学,做作业,慢慢的就成了朋友。上了初中,娟子和飘叶是同桌,一来二去,我们四个就成为了朋友,一切都是这样的顺理成章,没有戏剧化的情节,但是却是那样的真实与自然。三年的初中时光,就是我们四个人的相互了解、理解、关怀与信任中很快的过去,说句让自己都不好意思的话,现在连我自己也记不起那三年的时光是怎么样过来,没有曲曲折折,没有跌宕起伏,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却注定了我们成为一生的朋友!

    (二)离别

    初中毕业后,娟子去了一所职中学习,而我,飘叶和枫,遵照父母的意思,为了考上师范,选择了复读,就这样,我们分开了!再到后来,枫上了高中,飘叶去省里上了中专,而我,圆了父母的梦,来到了另外一个县城,上了当时认为很不错的师范,四个人,四个地方,就这样的分开了,而也就从这时起,我们开始怀念和留恋那些可以朝夕相处的日子!

    每年的两个假期,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聚在一起,谈天谈地,谈学校里的趣事,谈自己的打算,谈自己的感情,在他们的面前,不需要掩饰,不怕让他们看到自己的伤,不怕他们笑话,累了的心灵在这儿休憩,这儿是我们四个人心灵的港湾,是出现在我们彼此梦里的东西。

    有时候在学校的时候,看着别的同学,一封接一封的信件,我真的很羡慕,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们几个之间的信件电话少的可怜,前几年,一年也写不了三四封,现在一学期也发了几条短信,十年过去了,还是这样的,一点也没有改变过!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我们的友情靠什么来维系。也许是我们生活在彼此的心里,不论何时何地,天涯海角,总有他们的思念祝福与分担!

    (三)不和谐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情吗?”至今,我也不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友情中有了爱情,友情中有了可望而不可求的爱情,这对于友情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随着时间的流逝,彼此的了解,我们之间也慢慢的萌生出了这种很微妙的情感,庆幸的是我们有着友情的基石,我们总是为了对方来考虑,初中三年,我和飘叶一直不知道在娟子的心里,飘叶早驻进了他的心灵的深处,而我那时候还像个傻子似的,让我枫和娟子,给飘叶出谋划策去追一个姑娘,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娟子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有些时候,看到书上,电视上写到友情的伟大,我总是不屑一顾,觉得那都是假的,而当自己真正的遇到,才会有深刻的体会!

    (四)“生离死别”

    中专毕业后,由于残酷的就业压力,飘叶留在了省城,选择了打工,我在师范毕业后,来到了省城的大学开始了我自己新的求学生涯,枫也考入了大学,而娟子则成为了一名老师。比起飘叶和娟子,我和枫显得是那样的幼稚,因为学校和社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环境,单纯的我们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一份危险正悄悄的接近我们!

    我是枫的口里得知娟子生病的消息,短暂的人生历程,使得我们对于病痛的认识仅仅停留在一个理论的层次,不仅仅是我们,就连娟子的父母,也没有想到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姑娘会得上急性肺结核这样的病,正因为如此,娟子的病就这样的一直在拖!

    很久没有娟子的消息,我还以为她的病早就好了,直到有一天,枫打来电话告诉我娟子要来省城看病,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突然间我感觉到她的病可能不会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娟子住进医院的第一天晚上,我和飘叶一块儿去了医院,她的母亲也在,而她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发着高烧,打着吊瓶,还在不住的呻吟,看到我们来,她的泪水也忍不住的流下来,那时我,泪水几乎流了出来,听了她母亲略带哭腔的叙述,我们终于有了一点的了解,还是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判断出病因,耽搁了,听完之后,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了一种对这位母亲的佩服,面对悲剧,她还是那么我的镇静,而作为朋友的我们,在那种情境下,几乎傻了!

    后来,娟子把她的母亲支出去,和我们说了很多很多,那是我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死亡的感觉是什么,生离死别是什么,看着她哭泣的样子,绝望的神情,我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一个劲的给她打气,给她鼓励,让她打起精神。

    后来,我从她母亲的嘴里才知道,正是由于我们那天晚上的谈话,她心里抱着一份对生的渴望,产生了和病抗争的信心,到那时,我才知道,朋友原来可以做这么多!

    (五)甜蜜

    在医生的及时治疗下,在她母亲,飘叶和我的不住的鼓励下,她的病终于好转了,在以后的日子,我每次去医院都能看到一个崭新的她,那种感觉,一生又这一次就足够了!

    在娟子住院的期间,飘叶给予她的帮助不仅仅是友情,而是一个女孩对爱情的渴望得到了满足!人们都说淋浴在爱的阳光里的人是幸福,的确不错。经过对死亡的理解,她也许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诠释,敢于去追求自己的爱,追求自己的幸福,而飘叶,在经过这五六年的飘泊和坎坷曲折的体验,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身边这位倔强而又执著的女孩的爱!

    得知她们谈恋爱的消息,我一点也不吃惊,似乎这一切顺利成章,这次,他们一块儿来医院去复查,看着娟子现在开心幸福的样子,看到这份爱给予她的快乐,我的心里充满了感动与祝福!他们计划今年寒假就结婚,目前虽然面临着双方家里不同的压力,可是我依然坚信,走过了生离死别的痛,难道这点小小的坎坷还会挡住他们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后记:

    朋友,是什么,和他们三个一起走过这十一年的时光,我的心里总算对此有了自己的认识:朋友,贵在真诚,贵在付出,贵在分担;开心,不一定有彼此,可当面临苦与痛,彼此才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支柱!

    飘叶,娟子,枫,我一生的朋友,今夜,把我最美的祝福送给你们,祝福你们一生幸福开心!

    无性外遇,一场玩火游戏

    凌晨一点钟,夜深人静。

    大部分人已经沉沉的睡去,我依旧坐在电脑前,不由自主的敲出两个字:外遇。我是一个传统保守的女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贞,我在外遇前加了两个字:无性外遇。

    无性外遇,反复的把玩着这四个字,什么是无性外遇?精神出轨,爱上第三者,却没有肉体接触。爱都爱了,都已经背叛了爱人背叛了家庭,为什么还不肯做?也许守住这道防线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起码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我没有对不起我的爱人,还有家庭。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我,一个精神出轨的爱人,是多么的虚伪!枕边的爱人,已经不爱,或者习惯,厌倦,甚至厌烦,睁开眼睛想念的,闭上眼睛思念的,那个心头挥之不去的身影才是你思绪的归属。甜蜜的同时,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膀,是爱人。我拿什么补偿你,我的爱人,难道仅仅是一颗歉疚的心么?

    电流嗡嗡作响,窗外是寂静的夜空,三年前我嫁给了你,如胶似漆,三年后,安静的生活,平平淡淡。几个月前我遇见了他,是他给我死气沉沉的婚姻注入了新的活力,我逐渐被他吸引,被他幽雅的谈吐,不凡的气度,浅浅的笑容,傻傻的动作,温柔的关怀,体贴的问候……我被他深深吸引,不能自拔。终于有一天,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爱上了他,这个怀疑的念头刚冒出来就吓了我一跳!我怎么会爱上他?!我怎么会爱上除你以外的男人?!我不是坏女人,而且我是那么深爱你!但事实证明我的确爱上了他!

    出轨!当这个想法被肯定,我马上联想到了“出轨”这个让我不齿的词语,接着思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推倒。出轨,婚外恋,婚外情,第三者,情人,二奶……我甚至想到了离婚和妓女!想到了“做婊子,立牌坊。”等等恶俗的词语。我不是个坏女人,我也绝对不会做个坏女人。不能,坚决不能!

    我要收回我的思绪,收回我的爱,好好的爱你,还有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

    但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夜,一天,一周建立起来的思想防线,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也许我们只是好朋友,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我这样安慰自己,因为我们连手指都没有碰过。

    在家里,我开始厌烦你,不自觉的拿你跟他比,你邋遢,不爱清洁,刷牙总把牙膏挤得弯弯扭扭的,毛巾总是胡乱的搭在云台,一身烟味儿,睡觉还要打呼噜……说了多少遍了,总改不了。见到他的时候我很开心,畅所欲言,只是回避了“爱情”这个话题,毕竟我们彼此都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我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不会有好结果,都不想影响彼此的生活,但它却又分明的存在着,那就让它在那独自暧昧吧。我喝我的卡布奇诺,你喝你的罗布斯特,偶尔交流下感触,或者交换品尝下新鲜的滋味,但我依旧是卡布奇诺,你依旧是罗布斯特,永远不会融合叠加,我这样想着,心里坦然了很多。

    快乐总是那么短暂,因为我只有下班休息时,趁你不在时才能偷偷的去和他幽会,还要保证他也一样恰好有时间。

    再过半小时,再过半小时,再过五分钟,再过五分钟……慢慢的拖延着见面的时间,我们只是想多聊一会天。慢慢的我们会常常聊忘了时间。

    起初回家的路上我总会想起你,我亲爱的老公,我很是愧疚;后来,我回家的路上只有他的音容笑貌,时不时的会想起一件事忘记告诉他,摸出手机熟练的拨着号……;后来,我又开始想你,我很是愧疚。只恨相逢未嫁时,我居然想起了这句诗,亲爱的老公,我变成了坏女人,你会原谅我吗?我该怎么办?!

    回到家,机械的做着家务,你说我最近勤快了很多,家里也亮堂了许多,我知道我的潜意识在补偿着什么。你说工作辛苦,让我歇一会,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回到家,我开始想他。这在以前是决计不会的,但现在我确实在想他,甚至和你欢爱时,甚至一整个晚上,我是多么渴望。但是我不能,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我有丈夫,我有家。转头看着熟睡的你,轻轻的吻上你的额头,轻轻的说句:老公,我爱你!

    我是在证明着什么吗?还是在警告着什么?总之提醒了自己:我应该爱我的老公!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天空蓝蓝的,丝丝云彩像轻纱一样飘荡在远方。一起漫步在人民公园的草地,这是我们初恋的地方。我本想周末出来走走,也许能勾起一些浪漫的回忆,招回我飘忽的心,可是我错了,越是浪漫我就越想身边的怎么不是他,我甚至在筹划哪天和他一起像今天一样背靠背,手挽手,喂喂鸽子说说话……

    贱!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令我不寒而栗的字眼。我感觉自己很肮脏,我突然想哭,我的泪水为谁而流?为你?为他?还是为我自己!亲爱的,你能不能不要问,我真的好难过。亲爱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温柔,不要这么体贴,这样我更难过。

    放声恸哭,压抑的情绪随泪水肆无忌惮的流淌。但我还是会想起他,一想起他,思绪又会堆积如山。

    我知道我在玩火。

    理智的分析这场无性的外遇,我们的结果只有三个:一是友好摊牌,协商离婚,让两个家庭支离破碎,踩着爱情的尸体去墓地享乐;二是就这样揠着,总有一天会彼此无法抗拒寂寞的引诱,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惨淡收场;三是忍痛割爱,挥刀断情,彼此重归彼此。很显然,第一种是不能做的,因为我们都深爱着自己的爱人和家庭,不能让他受伤害;第二种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不想要的结果;第三种是最理智的结果,最好的结局,却是最难做到的。怎么做?就此归于陌生?引荐彼此给家人朋友熟识?好像都很难,我做不到如此潇洒,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他。

    亲爱的老公,我没有“出轨”,只是感情开了个小差,却令我们的婚姻摇摇欲坠,一颗小小的火种,引火上身,我该怎么办?

    凌晨两点种,夜更深,人更静。我的心好沉好沉……

    被水浸泡的周庄

    第一次知道周庄是和一个号称“江南首富”的人联系在一起的,对于富人我向来没有太大的兴趣,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老是记不住。后来周庄的名气越来越大,被称为“梦里水乡”,在影视剧里也约略看过一些场景,古桥古宅还有门前桥下的流水,感觉真是很美,于是一直心向往之。

    今年三月终于得以成行。启程前一天晚上上网搜索了一下,看到网友有的盛赞周庄的美丽,有的则说周庄商铺林立,就像一个大卖场,这让我对周庄更多了一分好奇。

    到达周庄的时候已经很晚,景区的大门早已关闭,无缘见到夜晚周庄的我们只好在外面找了个地方住下。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毕用过早餐便直奔景区。买了门票后因为不认识路,一直走在周庄的外围:宽阔的道路,绿色的花果树木和菜蔬,好一派田园风光,空气也特别清新,只是难得见到个人,安静是安静,可也不免让我们狐疑:刚才在售票处明明见到一辆大巴旅游车装了满满一车的游客,他们上哪去了呢?路边几幢别墅式的民居后面有一大片湖水,水倒是水,可那也不是我们印象中周庄的水呀。

    于是请了个导游,她很快将我们带到景区。人声鼎沸起来,我们也终于置身于真正的周庄,窄窄的街道,一边是水,一边是老房子,我正痴痴地望着这水发呆,导游把我们带进了一幢老房子。我漫不经心地跟随着,忽然听到一句“轿从门前进,船自家中过”顿时来了精神,也开始感觉这老房子与我以前见到过的老房子很不相同:在我的印象中,老房子大都高大幽深,奢华却给了一种沉重压抑感,而这老房子虽也是个大户人家,房子也挺大,房间也多,但不论是前厅后厅,还是书房和琴棋室,置身其中都给人一种简洁明亮的感觉。来到后院,果然见到了一条河道,其实看起来比水沟宽不了多少,水中有红鱼,像个鱼池,但旁边却停着一只小船,这水与外面的水是相通的,导游说主要用于运送物品及防备火灾战乱之时逃生,很实用,可这“船自家中过”又是怎样一种情境?也许只有周庄的人才想得出,也只有在周庄才有可能。水边是个后花园,面积不大,有假山石林,均小巧别致,恬然幽静。我还发现这老房子的前厅后厅的正中贴的都是一幅山水中国画,这和我在别的老房子中堂见惯的升官发财或者长寿图是多么地不同,它还有书房和琴棋室,诗书味很浓,也许因为这张厅的主人是个官宦人家重视读书吧,我想。接着走进沈厅,这个沈就是周庄大名鼎鼎,号称“江南首富”的沈万三的“沈”,不过这房子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后人所建。厅的正中依然挂着一幅淡雅的山水画,那大大小的大理石屏风则给我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不仅在前厅后厅显眼位置摆放了据说是挡住财气外泄的大屏风,还在墙面上制成了条幅画样式,甚至连每张椅子的后面都镶嵌了这样的屏风,这些屏风远远看去我开始以为都是山水画,走近细看才知那些我眼中的“山水”竟然都是大理石上的天然纹理,这该是多么珍贵的石头?主人的富裕程度由此可见一斑,但是却没有一点在别处富人家的珠光宝器中感觉到的刺眼和沉重。每间房给人的感觉依然是简洁、明亮、安静,没有专门的书房却有间私塾房,想起开始在外围参观的沈万三故居,那更简洁,几乎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只记住了“沈万三”这个多年前就听说过的名字,还有那仿真人雕刻的私塾先生和念书的孩童——他也有间私塾房,这些都和我想象中的“江南首富”相距甚远。关于他的发迹有很多的传说,最有名和有趣的可能要算“聚宝盆”之说了,还和朱元璋及修建明长城连在了一起,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利用周庄水利之便大力发展海外贸易,甚至在被发配到云南后仍然致力于发展商贸的经历。周庄的老房子和它的富商都给我一种与记忆和印象中迥然不同的感觉,还有周庄的人并不姓周,最出名的富商也是姓沈,据导游说周庄原名贞丰里,因为曾经有个体恤百姓的相当于现在镇长的旧时官吏,免除了他们的赋税,人们为感激和纪念他而把改称周庄的(回来后上网查找才知是周迪功郎将庄田13公顷捐给全福寺作为庙产,百姓感其恩德之故),这周庄名称的来历也与想象中如此不同,这也许都是因为这门前的水?周庄是一个被水浸泡的古镇,走到哪里都有水,都有桥,我们在岸边看周庄是这样的风景,到水上看,这周庄又会是怎样一种模样呢?

    于是我们登上了小船。上船后我才仔细看这周庄的水,不算宽的河道船行得却很顺畅,水也不是清澈见底的那种,甚至感觉有些浑浊,很绿,但却不是一潭死水的那种让人恶心的绿,而是一种很自然的绿,它的浑浊好像来自它的肥沃和深度。我故乡的小河河面比这宽阔,水也比这清澈,但却没有船,至少我从没在故乡的小河里见过船,故乡的小河是在村外环绕而行,周庄的河道却是在村子中间穿过,甚至紧靠房屋,这河道也不是一条道走到底,它像岸边的街巷一样,纵横交错,所以你可以在水上到达周庄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可能比在岸上走还要快,这不就是水巷、水的街道吗?我们乘着小船,行在水上,岸边的老房子和游客还有那在白天不怎么显眼的红灯笼都变得生动,成了眼中的风景,我想我们开始在岸边看水看桥时,坐在船上的人可能也把我们当成了他们眼中的风景吧。不只是如此,穿行在这纵横交错的“水巷”中,我感觉岸边的一切仿佛都被我们这身边的水所怀抱着,像我们在水上的飘浮、行进一样,它们也在水上飘荡着,它们都是从这水里游上岸的精灵,就像这水里的鱼,我们也多想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地游走呀,最早的生命不就是来自水里的吗?那一座座小巧别致的石拱桥此时变得更加娇美,这一座座单个看起来并不显得突出的小桥和这些纵横的河道连在一起立刻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如果没有这些桥,行在这水上该有多单调,周庄的美也会大打折扣,我忽然有些明白了陈逸飞(著名的旅美画家,双桥因他的油画《故乡的回忆》而出名)“我爱双桥,我爱故乡(周庄)”的含意了。

    下了船走在周庄的古街上,两旁果然是商铺林立,但它也给我一些新鲜的感觉。这里的画室特别多,卖的都是山水画,都是周庄的风景,油画、国画都有,我更喜欢国画,尤其是那种黑白的水墨画,买了一幅小的摆放在橱里。珍珠是很多景点和商铺以及定点购物场所都能见到的,但周庄店铺里的珍珠却和那些活生生的蛙壳摆放在一起的,让人眼前发亮。

    回停车场的路上,我们见到了沈万三“水冢”,但除了字牌外空无一物,旁边有一池水,问导游,她说周庄的人都说沈万三的墓葬在那水底,但至今都没有找到。竟然把墓葬在水底,看来,沈万三和周庄的人都想做一尾水里的鱼。

    阳光明晃晃地照过来,被水浸泡的周庄在我的眼前闪着鱼一样的光芒。

    天籁的残梦

    屋檐下的蜘蛛孤独地画着它的圆。雨滴破坏不了丝做的心圆,有一只蝴蝶意然决然地扑向网内,颤动的翅膀是它虚弱的喘息,这是一个被忽略的生存,亦是一个天籁的残梦。

    他独自行走在深夜的月台,行于一片混乱一滩漆黑的颜色里。

    他漂泊一生,如今,突然有一点举足跋涉的味道。行走是他的一生,也注定了他漂泊一世。

    分拂不尽的时光,重重地遮掩着曾经期许的驿站与火车,他很想就这样可以停下来,永远地,找一个位置上固定,在某个驿站完成上苍对生命的许诺与安排。

    他依然独行于深夜,没有回头,亦无语。他知道,自己行走的是肢体与影子,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灵魂已闪出躯壳遗落一路的爱与憔悴的青春。风沐雨蚀,灵魂立于当年凝望自己远去的背影,无奈的笑放在灵魂最深处。

    风从夜的每个角落溢出来,一丝丝,一缕缕,纠缠着,缭绕着。那乍灭还起的思绪随着夜呈现着灰色的流光,从记记的长河柔绵地穿梭,织成轻盈的风,托着夜的气息和月光一起栖在枝桠间。

    今夜的站台,只剩他一个人,空荡而迷茫。

    他在行走着,亦在寻找,可是,他找不到她的居所,他突然停下,就站在那儿等待着,希望一个身影能在他的视线内出线,然后微笑地向他走来。

    他和她恋了几年,他已忘了,象是半生那么久。他们天各一方,他们苦恋了半生,他们牵挂了半世,一条唯一的线牵着两头的他们,有多久没见她了,他怀里那个小小的她,是那么的契合而弱柔。他们安静地相拥,没有太多言语,他喜欢这样的宁静与安详,他对她说。她安静地在他的怀里,闭上眼似乎一生都不想离去。他们珍惜这样的深情。许久了,他们没再见面,他记得她曾经生病,他曾三次决定再去看她,都因为工作耽误了行程。他知道她在等,一直,只是她不说。

    已是午夜了,月亮忽明忽暗。

    他立于此,他知道,她不会来接她的,两个月前,她打电话来告诉他,想他了。他告诉她今天去看她,她没有言语。那次的电话之后,她又打来电话,她说:我们结束吧,我再也无法承载这样的思念与牵挂,无法让自己快乐,我们彼此在身边找个幸福吧。你要保重自己,希望来生我们不相隔那么远。语调温和平静。她又说:我已经找到幸福了,祝我幸福吧。也祝你。尽管他内心酸痛,尽管许多不舍,他还是打心眼希望她幸福快乐。她的每个一选择他都理解而且接受。他最是希望她一直都很好。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今日如约而至,他想再看看她的小城。再感受小城的气息,她的气息。

    夜更深了,月亮带着一丝寒冷俯视着夜的颜色,不动声色地如一块旧时的淤痕尚未流淌,为了太阳的记忆而凝固成一块浊黄。他望着这一块圆圆的浊黄,火车从身旁经过,一次次地冲醒深广的寂静。似乎一艘船上岸的一些人又裹挽上一些风呼啸而去,遗落他一人。

    孤独的身影仰着头,在今夜月圆时,失去了往日的敏感,就这样对着圆月,希望心从此不再流浪。

    黎明完全地沁入了月亮,分解了夜的最后一抹颜色,当天边挂一个淡淡的光环时,他坐在了返回的车厢里。他看到不远处的树枝间一只蜘蛛忙碌着它的圆,一只蝴蝶停在圈内,已不动了,美丽的翅膀散发着异类的绝美。他想起她是喜欢蝴蝶的,她说:“它是幽冥中幽灵的信使,带着阴灭的净与阳生的纯。”说完会因此而轻声叹息,而他的心会因这声叹息而被溅湿,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上一酸,隐隐有些泪了。他默默地望着,一如那千百个夜晚一样。

    而在同一面月下,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小城里,一个不大的屋内,一个黑边的相框一个微笑的相片,挂在一面洁白的墙上。相片下的案前放着一束蓝色的不知名的小花,相框内永远留住那个绝美的笑颜。

    冰凉的台阶上,坐着两个老人,无言无语。他们屋檐下的那个蜘蛛依旧忙碌着,只是那只蝴蝶已不动了。他们知道,今夜有一个男子,在同一个时间里,徘徊月台。他们知道,这个凌晨他将返回。

    两天前,他们送走病重的女儿。他们知道女儿的等待,只是女儿还是等不到今日。只有他们知道女儿曾经的无奈。知道女儿的良心用苦。女儿走的安详而宁静,他们没有流泪,女儿是带着爱与微笑走去天国。只有他们听到女儿弥留时的最后一句话,“亲爱,我走了,你要幸福。”

    车站里那辆载着他的列车缓缓行驶,他望着这个将离开的小城,他对着她的小城说:亲爱,我来过,你要幸福。

    他不知道,他和他的一生是蜘蛛与蝴蝶的一生,不知道,他和她的梦是天籁的残梦。

    爱上女妖

    晚上,最好是深夜。夜澜人静。孤灯下,瘦弱的书生正在苦读。这是一个飘逸的方式,他在一条道路上走,一条通天大道。方法和方向都是一样的,路上挤满了人,热热闹闹的。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走出多远,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坚持到最后,包括路程的最后和生命的最后。还在路上的人都在暗暗较劲,埋首攻读。每个人心里都是黑乎乎的孤寂。红袖添香好读书,穷苦的书生往往没有红颜知己。到了应该女妖出场的时候了。女妖带着自己极大的功利,姗姗而来,她们或要获取书生的精血,或要取得书生的性命,或要占有书生的感情。她们是可怕的。她们更是可爱的。如果没有女妖,长长一段的读书生涯将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区间,像一个无人区一样,没有人味。这更令人恐惧!

    写到这里,已经到了深夜,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23:30,室内室外都很安静,唯有电脑的风扇声呜呜响着。我下意识地四处看看,包括白色的墙壁,大朵大朵的花印在上面的窗帘。没有任何意外的事物。女妖不会光顾我这个现代书生明亮的书房。虽然我在心里急切地盼望,但她们不能适应这个没有书香墨韵,几乎被还原成白天的气氛,在这个气氛里,我这个书生只能孤独地敲击电脑的键盘,在幻想中度过长长的夜晚。

    在我的构想中,女妖应该无处不在,她们有着美丽的容颜(可以变出来的),她们有着超常的欲求,她们放弃人类苦苦经营的文明,她们不要道德,不要清规戒律。她们只要爱,只要恨,而且爱恨由己,完全有能力把握自如。她们之所以没有光顾我的小屋,因为她们没有看上我,而是看上了别的书生。别的书生会把书房的灯光调暗,会在书房的墙壁上挂满了真真假假的水墨山水,努力还原出遥远的气息,他们传统着,有着比我更纯洁的精血,更富生气的情感。

    我要羡慕他们的。但我还不敢完全模仿他们。我用一段时间的氛围作为距离,给我留出想象的空间。我喜欢我想象里的女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和我的女妖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需要女妖。我不要天使,不要神。天使太干净了,而我是一个泥土中长大的混浊男人。我与天使格格不入,我的手如果碰触到她,她的身上就会留下污黑的印迹。多么可怕啊,我不能犯下这样的罪孽。神太完美了,神永远高高在上,说不定哪天就飞离而去。像牛郎的织女,像董永的七仙女,她们要遵守天上的法律,她们要听从上天的最高权威,她们最后还是要背弃人间的感情,让她们的爱情对象竹篮打水一场空。相比之下,白蛇精白娘子就好多了,为了和许仙的爱情,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让爱情相遇的自然而真实,她与法海斗,也就是世界上的世俗法则斗,她付出了所有,包括修炼了上千年的道行,她无怨无悔。妖与神还差上一步,是没有修练好的神。他们差的一步就是不能像神一样太上忘情,不食人间烟火。他们顽固地坚守着人类的****。比如贪吃爱喝好色,比如喜欢名利出尽风头,比如帝王情结,动不动就占山为王,独霸一方,搞出一块小天地。他们往往是已经有了神的本事,本领远远高出了人类,他们可以由着性子放出心中的恶,在本能****中日日夜夜地放纵。妖更接近于人,有一定的人性,用自己超出人的本事享受人世间的锦衣玉食和美色,聆听别人夸张的赞美。当然,我要的是女妖,女妖有人的本性,有超人的本领。她对我有所求,比如我的才华,能使更加高贵;比如我的精血,是她进一步修练的材料。在我的想象里,我都不在乎。我想象她高超的本领,包括爱情的本领,她使出神秘的手段,我们夜夜风流,享受人间最疯狂的性爱。反正我就一辈子,长短都是一样,体验却是生命的质量。没有女妖的一生,是苍白的一生,是有着巨大遗憾的一生。

    妖应该是一个中性的词,很美的中性的词,让人的心一跳一跳的。古时妖女就是大美女意思,曹植有诗云,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还有张衡《定情赋》说,夫何妖女之淑丽,光华艳面秀容。你看,妖女多漂亮啊,风姿卓约,雍容高贵。

    女妖是有本事的。只要她很可爱,只要她给我快乐,我就会被她深深迷住,就会对她言听计从。你看那个苏妲己吧,多美丽的一个女子,传说她的舞跳的特别好。纣王专门叫乐师师涓创作靡靡的音乐,在这样的音乐里,妲己可以尽情地舞蹈,她的身段,她的腰,她长长的腿,她玉一样的足,转过来,轻纱遮面,遮挡不住转动的眼眸。那眼神的确是一个雪亮的钩子,我都受不了了,更何况那个荒淫无度的商纣王呢。宁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商王的一个国家算得了什么,他死后,什么都没有了,美名也好,骂名也罢,统统是一阵风,与他有何相干呢?他应该在宫中朝夕欢歌,看着妖艳迷人妲己伴着靡靡之音起舞。

    女妖在变,在变百变身形,她在迎合我的目光,展示她的最美丽部分。我应该情不自禁。在乔叶的一篇《轮椅》的小说里,时尚的女主人公要“付中等体力,过上等生活,享下等情欲”。这无疑是一种妖言,诱惑人撤去道德底线,放出本能的虎患,在山中驰骋。如果此虎出山,无疑立即能一统天下。那时天下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是《人民文学》的小说啊,真让人不敢相信。不管怎样,女人已经妖了起来。先是在舞台上,浓重的眼影,长长的睫毛,红红的腮,黑色的唇,雪白的前胸露出深陷的乳沟,一抹艳丽的布欲裹未裹下,刻意隆起的****高高耸立,下面的肚脐已经有了装饰,点点金银闪烁着火一样的光芒,越来越短的裙子欲盖弥彰。然后是大街上、商铺里,到处都是女人的风景。红头发,黄头发,色彩斑阑。接的睫毛,种的睫毛都是忽闪忽闪的,像在放电。唇上的水纹波浪起伏,清翠欲滴,增加着人的食欲。吊带装欲盖弥彰,短裤短到两腿的分叉处,白生生的腿可以刺得太阳无光。她们穿着拖鞋,袅袅娜娜的,慢不经心地一步三晃,将艳丽光芒四下发射。

    妖女,就这样从黑夜里走出来了,她们妖媚、妖妍、妖冶、妖丽、妖妙,她们妖异、妖靡、妖幻、妖邪,她们说着妖腔妖调话语,她们的妖娆的妖姿妖里妖气地在大白天照样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刺激我们良家男子的眼球,让我们不得不想入非非。她们刮起妖风,形成了妖氛,用无穷的魅力在大街上掀起红颜祸水,像洪水滔天。

    她们在我身边,却我的另外一个世界。我不能靠近,不能进入。最多只能费费眼力看上几眼。我的女妖在我的想象之中。比如在这个深夜,我想象远方的女子,一个虚拟的女子。她是妖,她在我的耳边说话,我能感觉一丝丝温暖的风抚过我的耳垂,产生一些痒,一步一步把我身体里的****开发出来,挑动起来。我身子里的潮水泛滥,很快成灾。这是真实的感觉。但我看不见,摸不着,她确实不存在!我像是在一场大水里,我知道是水,但在水里,我不能看到水。

    她何以活得如此恬静

    她勾着腰,脖子向前探着,露出了黄白色的打着细小麻密皱纹的皮肤。本来都已经萎缩了,硬是被她生生地向前扯着,突兀地从锁骨处延伸到下颌,形成了两片侧立着的皮埂子——当中还是凹下去的。她的嘴也是夸张地凸现在脸部轮廓以外,两片薄薄的嘴唇早已是没了血色,却是紧紧地粘在一起,象是在告诉人们——“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她的眼睛却是时时都眯着的,笑着的。有些象佛,也有些象小时候想象中的太阳公公的脸——她就这么眯着,笑着,干巴巴的脸也因有了这样恬静的笑而显得有了些许生气——就如同微微的风儿轻轻的掠过湖面,一层层细细的浪纹悠悠的荡漾开来……额头上的纹路却是有些凌乱的,但仍是细的——就象是长了一个大大的水泡。又被针刺破了,流尽了水,蔫蔫地缩了下去,变成一堆无精打采的“枝枝丫丫”……

    每天在门口遇见时,我们就互相微笑,颔首,就象两个国度的首相夫人,不卑不亢的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却也不会再深入一步。只是这样的礼节也太频繁了——每天至少得行一次。好在不必敬礼。

    我素来是不大与人打交道的——懒得与人周旋。如果最终只能给予人冷漠,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冻着——既没希望,就无所谓失望。

    只是觉得有一个人时刻陪着我。

    一个和我一样享受着孤独的女人。

    偶尔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小段空隙里,我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放大的黑白相片——一个长相好过她的中年男人——不用说,是她的男人。只是早死了。她还有个儿子,是领养的,她未曾生育过。

    我从未和她儿子讲过话——直到他意外的死去。

    我也没见街坊邻居同他讲过话——直到他死去。

    他是一个已经成年的大男孩,个子却仍是小。印象中他的脸一直都是阴的。他似乎不会笑。仅有一次,我女儿在门口唱歌,他路过,顺便摸了一下女儿的下巴,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随即便暗淡下来——他仍是没有笑。

    他是一个“瘾君子”。

    他也不常在家。我也不太过问别人的事。只偶尔从人们努起的嘴巴和喷出的泡沫子里掉下一些三三两两的句子——

    “又被捉进去了吧——”

    “哎,什么不能吃,却要吃上那东西!”

    “他那个妈妈哟……嗨,脑子又不好,还摊上这么个儿子!”

    “作孽!”

    ……

    然后就是一堆左右摇晃着的脑袋——活似几个黑黑的圆圆的拨浪鼓。

    有时他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女几男。女孩很青春的样子,圆圆的脸,白净的肤色。几个男人也都只能称作男孩。一两个人下去买了几瓶啤酒,女孩“蹬蹬蹬”地提上来几袋卤菜,经过门口时,有一阵茉莉花香飘过。

    酒瓶的碰撞声,满屋子的吆喝声,从门逢里溜出来的呛人的烟味……

    难得的热闹。

    她——“瘾君子”的妈妈,殷勤地忙出忙进,本来就有些跌撞的脚步因为速度的加快竟象是踩着高跷愈发的显出深浅来。她拎着已经被消灭一空的啤酒“踩”下楼,“踩”上来时又提着几瓶满满的啤酒。依然是勾着腰,脖子向前探着,一贯眯着的眼睛也因为这分热闹差点就睁不开了。

    客人走后,“瘾君子”会在家呆上三两天。依然是阴沉着脸。他偶尔会检查一下楼梯间里已经发黑的线路——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才是向上看着的,依稀能看到里面残留着的孩童般的晶亮。

    这样的热闹也不过间或三四回。

    夏天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瘾君子”。

    也没见人们怎么提起。倒是都显得泰平盛世了——没见到好啊,可以放一阵子心了。

    她依然默默地开门,路过,回来时带些馒头豆浆之类。那段时间我因为忙,也顾不上和她微笑,颔首了。也不记得她的眼睛是不是眯着的。

    初秋过后。

    屋前屋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以为是死老鼠,查遍了大大小小的角落,没有。

    直到几天后一辆警车停在楼下,几个殡仪馆里的工人从隔壁抬着一具浑身缠满白布的“胖子”尸体出来,塞进一辆小车,我才知道,“瘾君子”死了。

    她披散着头发,脸上看不出特别的痛苦,目光呈现死鱼般的呆滞。两片薄薄的嘴唇依然紧紧地闭着,宣告着她的倔强和沉默。她被带上了警车。

    围观的人们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兴致昂然的跟在警车后面,任自己的大脑展开丰富的想象。

    法医鉴定出来了——“瘾君子”属自然死亡。而且死亡时间已达六天。

    当天晚上她就回来了。居委会给了她消毒液,她一整个晚上都在不停地拖着地板上的血迹。

    整座楼房里的人都在使用“84”消毒液。

    直到几个星期后,楼道里依稀还残留着那种笔直通进肠子里的奇臭。

    有人亲睹,“瘾君子”被抬走的七天前,他是活着回家的。至于为什么突然“自然死亡”,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他是被人打了的。也有人说,他是毒瘾发作,吸毒过量致死。

    而她——“瘾君子”的母亲,在“好心人”的追问下,只是木然地说着:“他一回来就肚子痛,又不能吃,吃了就吐。给他吃了药,他还是痛。”当人们问起她为什么人死了几天也不吭声,她只反复说着一句话:“没钱,没钱……”

    事后,听人们说,她其实是舍不得她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她非常疼他。她儿子小时候也很乖巧,可爱,她一直都是抱着他的。只是后来长大了,跟着一群小混混,就吃起那玩意了……

    我有些不敢相象。初秋刚过,天气依然炎热。把一个死人留在家里六天之久。这六天里,没人见她出门买菜。这六天里,因为尸体的腐烂,她要不停的拖着从尸体上留下来的血水。最最难受的是,这六个日日夜夜里,她与她的儿子同处一室,保持着最近的距离,忍受着腐肉散发出的常人难以相象的奇臭……

    因为爱。

    虽然他是一个“瘾君子”,虽然他被人们所不耻,但他还是她的儿子。在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他只拥有不到十年的笑容。生前受够了冷眼,也遭够了罪。死了,该让妈妈好好爱一下,让妈妈好好多看几眼,让妈妈陪陪,再多陪几天。在天堂里一个人是很孤单的,就让妈妈再多陪一会儿——苦命的儿子……

    时间总是会把一切的痛分割成零零碎碎的细片,让它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过些日子,楼道里已经闻不出特别的味道了,人们又恢复了常态。三三两两的脑袋凑在一起,或左右摇晃,或前后点动。时而伸长了脖子,时而瞪圆了眼睛——就好似要把前面的墙盯一个大窟窿出来!

    她依然从门口路过——买豆浆,豆腐,馒头——她好像也没有买过其他的什么菜。她的眼睛依旧半眯着——看着这不阴不阳的世界。看到我,她还是会眯着眼睛,颔首,点头,微笑。我也习惯对她笑着——不说一句话。一个是年老又似乎有些智障的女人,一个是喜欢孤独又有些怪异的年轻女人,却成了一对不需语言只需点头的朋友。

    她订了报纸,每天必看。我不知道她看这些报纸有什么用?抬眼看到她屋里的那张中年男人的遗照,似乎有些明白了。她不是寂寞的——她的男人始终陪着她呢。她也许是要给她的男人读报呢。她的男人也正安慰着她——“儿子由我陪着,你就放心吧!”

    明天,打开门,我又可以对她微笑——她如此祥和,恬静,如此的用心“懂得”,我有什么理由不对她颔首“致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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