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枷锁跳舞-迷途的羔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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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和他单位刚分配来的一个女大学生有了感情,两个人经常出入歌厅和酒吧,总是很晚回来……年纪不大的他,换了许多女朋友,他从女朋友身上感觉到了做人的快乐……他对她们不屑一顾的神情让我很着迷……我渐渐对偷别人的东西很上瘾,仅有很多的钱花,更主要的是我那可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在水利部门任副总工程师,母亲是一所中学的高级教师。按说,这样的家庭本应该把我培养成一个出类拔萃的对社会有用的人才。然而,现实的我却成了青少年犯罪分子,进了令人不耻的地方,这恐怕是谁也不会料到想到的吧。

    父母的文化程度高,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在我成长的道路上,在做人这一方面,并不引起我的尊敬,相反,我对他们很反感。

    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爸妈的感情就不和了。我当时还很小,5岁吧,我爸有了外遇。我爸和他单位刚分配来的一个女大学生有了感情,两个人经常出人歌厅和酒吧,总是很晚回来。我爸根本不想我妈和我,他的眼里只有那女人了,我爸甚至在外面过夜。

    我爸的变化,我妈自然非常伤心。她气愤不过,就经常和我爸吵架。吵得很凶时,我爸毫不顾多年夫妻的情面,还大打出手。

    这样打骂了多次,我看在眼里,时常在他们面前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可哭喊有什么用呢?

    我爸妈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不提出离婚。没过多久,我爸就同那女大学生结了婚。

    妈妈带着我住进了一间屋子里时常望着我,不断地抹着委屈的泪水。我妈不理解我爸怎么这样绝情,甩了我们娘俩,她为了对离婚表示抗议,把我的姓名也改了。

    因此,我的生活环境就越来越差。妈妈每天上班都是早出晚归,去幼儿园接送我时总是最先送去,最晚才来接我。

    每次看到身边的小孩子,一个个快快乐乐地牵着父母的手,离开幼儿园。望着大人孩子相依相偎的身影,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回到家里,妈妈把我往地上一放,随我做什么也不管了,她忙着备课,看学生的作业,还要忙着做家务。

    上学后,妈妈为了多挣点钱,也没有时间为我做饭做菜,我只好自己做些看似简单,实则繁琐的家务活。

    我当时很同情妈妈的遭遇,觉得这世界不公平。我妈整天忙于教务,早雕饭时,做得特多,够我一天吃的吧,到了中午我就趁着还有点热乎气往嘴里咽。

    我妈下班很晚,每次我都等到肚子饿得不行了,才像发现一线曙光似的见到妈妈回来了。她比我更饿更累,就胡乱对付点饭菜吃了。

    年纪稍稍大了几岁,我开始学会了做稀粥,蒸米饭,甚至可以下厨添几个菜。我妈对我的进步很赞赏,因为她可以吃上儿子亲手做的饭菜了。

    从小自立自强,若是我始终保持着这性情,不至于以后做了坏事。我恨我自己不争气。刚上学时,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妈妈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我能干的活有时不要妈妈讲,我就把它做了,这使妈妈心里十分宽慰。

    在学校里表现得好,老师也常表扬我;见到我妈时,夸我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听了,心里沾沾自喜,我没料到自己以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上五年级时,我对这种生活渐渐地感到不满足了,别的同学穿上新衣裳的时候,我也希望我妈给我买一件。我希望我妈能给我很多钱,当别的朋友单独去玩或者同父母一起去玩时,我就觉得我为什么不能享受这些。

    人最怕比了,一比较自己与其他同学,成绩虽好,生活消费的档次却差得这么远,觉得有些心亏。想想以前的家境,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工资也相当可观,如今只剩下妈妈一人还爱着我。我妈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孩子正是爱攀比的年龄呢?

    我开始注意这些了,班里哪位男生穿得帅气,我就暗地里打听从哪家商店买来的。我并不是像女孩子那样对服装偏爱,男孩子也一样应该穿得精神,受人侧目,也挺不错嘛。

    我缠着妈妈,让他给我买这买那,起初妈妈对我的要求还能满足,一件像回事的衣裳,一盒巧克力饼干什么的。日子长了,我妈发觉我这贪求的毛病,不给我掏钱了。实际上,她也没有能力满足我这些要求了。

    我认为妈妈不疼爱我了,自小建立的对妈妈的依恋开始削弱了。妈妈不再给我钱买东西了,我的心受到了冷落和打击,觉得生活没有一点意思。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改变了我的道路,我变得越来越坏了。

    那年,我刚上初中,有位表哥来家看我,跟我说起了他的生活方式。我表哥比我大4岁,我当初没有及时发觉,他在无意中正把我引向一个罪恶的世界。

    我表哥说,他对生活很看得开,及时行乐,不能委屈了自己。年纪不大的他,换了许多女朋友,他从女朋友身上感觉到了做人的快乐。他说的时候对她们不屑一顾的神情让我很着迷。

    他也有不好过的时候,同女孩子交往,没有钱万万不行,这是他“宝贵的经验”。实在没有钱,他就偷些东西送给那些女孩子。看到别人有钱,只要能偷得到的,也就偷。有钱了,女孩子也愿跟着走。

    我对他说的事懵懵懂懂,又觉得特好奇,觉得自己整天只知道闷头学习,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活法。

    买我想要的东西,没钱不行,偷谁的钱呢?我盘算着。最后受表哥的启发,我开始偷我妈的钱。偷我妈的钱既快又保险些,发现了顶多揍我一顿。

    我不敢偷别人的,因为我怕被别人抓住挨打或者被学校知道当众出丑。但是妈妈的钱太少,一偷就知道。偷一次两次,我妈还能忍着不揍我,可到后来,连我自己都不忍心了,也就收住手了。

    我收不住自己花钱的欲望了,当我没钱花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难受,急得抓耳搔腮,不知所措,只有去偷,才能满足自己的愿望。

    于是,我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同学,趁同学们疏忽大意的时候,教室里没人的时候,我便开始偷同学的钱和文具。

    偷有种不劳而获的感觉,让我尝到了甜头。我渐渐对偷别人的东西,很上瘾,不仅有很多的钱花,更主要的是我那可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偷同学的东西,时间久了就被人发现了,被学校知道了,弄不好,会受到严厉惩罚,开除什么的,我又把目光转向了社会。

    于是我开始逃课,经常向老师请假和表哥一起偷东西。路子一闯开,我见多识广起来。同时在表哥的诱导下,我开始交上了女朋友。

    渐渐的,我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只要有机会,我就去偷。

    偷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也得有相应的技巧。人少冷清的地方不好下手;最好是到人杂的商场寻找机会。来逛商场,多多少少会带一些钱吧,你就瞅那几个把钱包随随便便亮在明显处的,眼疾手快地一捞,然后大模大样地走人,钱到手了。

    再者就是去拥挤不堪的车站,旅客只管着往家走了,哪注意身后有个盯梢的。唉,这些东西,不能多讲了,我对这些行为,现在想起来很惭愧。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有一次,是世界杯足球赛争夺最激烈的时候,我了解到个同学家里的人都是足球迷,趁电视播放足球赛时,从墙外的矮墙越过窗口,翻进屋内,轻手轻脚地在房内寻找,终于找到了300块钱。我还不死心,就在拽一个抽屉时,被这家人发现了……这一次很不幸,被抓住送到了学校。

    学校老师不敢相信,我会做出这样没有廉耻的事。因为我学习好,虽逃过几节课,并未引起老师同学的怀疑,老师一直把我当作好学生呢!而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

    在老师的开导下,我交待了偷盗的经过,包括同表哥一起偷窃达60多次,其中录音机、手表、衣物等等,总额近5000元。

    学校的老师对我的行为很吃惊,他们一向对我的好印象荡然无存,遂无情地将我开除出校。我表哥年纪大,被劳教了两年。

    妈妈在生活中受到离婚的挫折后,本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知道真相后,妈妈非常伤心。她是邻近高中的教师,同我原来就读的学校的老师认识,妈妈觉得我特丢她的脸。

    她见我已堕落得无法挽救,干脆不要我了。也找了个男人结婚走了。

    我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又想到了令我陶醉的“手艺”来。想着少干些吧,别再送局子里。这样,呆了一段时间,除了妈妈来看过我几次外,没有别的人来过,只好混一天算一天。

    我妈虽然跟别人结婚了,且有了生活保障,每月给我送些钱来,我的生活不用愁了,也不敢再去偷东西,于是,每天早上吃点东西就到外面去逛。

    偷窃的心理已让我没有了自尊心,我变得厚颜无耻起来,看见女同学就嘻皮笑脸地挑逗几句;看见过去在一起的哥们,就和他们玩一会儿。

    不久,我又学会了打架,打起人来可凶了,绝不在乎他把我揍成什么样子。

    时间一长,别人知道我是没人管的,都不敢惹我,我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许多女孩子见了我也服服贴贴的。

    就这样,我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同女孩子玩,领到我家里鬼混,我已完全地不想求学了。

    有一次,我正同一个比我大3岁的女流氓在家里混得火热,派出所的警察来了,把我送进了少管所。

    这就是我以往的经历,我之所以将这些很不知廉耻的事写出来,是因为前几天,我妈捎来几本书,其中一本便是《流泪的花季》,我起初并未在意,可读着读着,我想起我的学生时光,我也曾是个好学生,这几年我做了什么,我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管教对我很照顾,他们知道我的情况,并没有歧视我。可我害怕一旦回到社会,我会收拢不住自己的念头,社会还会要我吗?

    寒夜里寻找慰藉

    再过几天,我就满17岁了。人们都说,十六七岁的孩子,正处在花季一般的年龄,有爸妈的疼爱,老师的呵护,友情的滋润,理想的感召……我们应该活得十分幸福、快乐。然而,这只是定理、定义、方程式,是大家的美好愿望,现实却远非那么简单。

    也许,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的苦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别人不说而已。人活着就有那么多的苦恼和痛苦,随着年龄的增长,烦恼会越来越多,直到被烦恼压得生病了,爬不起来了,呜呼哀哉了,似乎那颗心才得以真正安静了。

    花季,花季,我的花却差不多要凋谢了。

    可能是我天生脑子笨,学习成绩总在下游打转。其实我也挺努力的,我付出的比任何——个同学都多。平时我很少到外面玩,放了学就在家里复习功课,做完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又要做辅导书上的作业。我做的可谓一丝不苟,常常到晚上12点以后才睡觉。躺下以后,还要把白天学过的东西再在脑子里过一遍。然而,我依然不行,换个说法,离开了标准答案,我又傻眼了。我想可能我没有摸到学习窍门。我付出那么多汗水,却依然只能做个差等生,我真灰心极了。

    由于我的学习成绩差,免不了受到家人的责骂,他们只重视结果,并不看重过程。妈骂我没出息,将来也就是摆小摊的料;爸威胁我说考不上大学就打断我的腿,省得在外面丢人现眼。他们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默契。

    我有自己的自尊心,即使他们是我的父母,我也受不了。我开始涂改学习成绩单,开始还有种罪恶感,晚上老做恶梦,被公安局抓去审问。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我这是被他们逼的,活该他们上当受骗。直到一次家长会被他们拆穿,我才彻底地使他们失望了。

    我像个贼,偷取了他们的信任。他们投资供养我吃喝,目的是盼我将来考上大学找个体面的工作,最好还能出国留学,那才叫光宗耀祖。如此,他们的投资才不会蚀本。现在不行了,我的成绩太差,上大学根本无门,于是他们就要感觉大大地吃亏了。

    这是个沉闷的家庭,夸张点说,我和妈妈一星期只说七句话,第八句就要挨她的骂。我真不明白,我妈还没到更年期呢,怎么那么大脾气,至于吗?

    我到过几个同学的家,有些也像我一样成绩差,但人家的爸爸妈妈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一家人有说有笑的,那才像个家。

    我家就不同了,我很少看到父母的笑脸。好象我是他们多大的仇人,他们一看到我气就不打一处来,简直是狭路相逢,分外眼红。

    我妈的职业有点特殊,她在法院上班,搞审判工作的。也许是职业病吧,她整天不苟言行,对待自己儿子的目光,透露出某种审讯犯人的配。

    有一次,我跟一帮同学聊得开心,因正赶上同学家停电,我们点着蜡烛聊天,有男有女的,感觉很有些情趣,结果谁也没有注意时间,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妈找来了,说是整幢楼房就这间亮着灯,说再找不到我就准备报警了。她虎着脸把我叫出去,劈头盖脑一顿训斥。我自觉理亏股敢应声。可她的训斥愈来愈不像话了,好像我们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本来都是一班的同学,她硬说我是跟街头小流氓小痞子一起混;本来我们聊天喝茶磕瓜子,她硬说我们抽烟喝酒跟女孩子鬼混。“黑着灯,你们能做出什么好事……”。

    我好冤枉,有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一刻,我真想大哭一场,眼泪直在眼眶里滚动。天呀,我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什么人了,是她天天审问的那些罪犯吗?

    然而,不管我怎么解释,她就是听不进去,唠叨叨叨说了一大堆关于少教所的事,为我描绘出一副毛骨惊然的图景,好像我已经成了社会渣滓,明天就该拉出去枪毙了。

    其实,做母亲的应该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成绩不好,并不代表我就是社会渣滓呵。而且我天生胆小,从不敢做出格的事,单单成绩不好这一条“罪状”就够我受得了。我哪一天的梦里不是在考场上干着急,一会儿是因为脑子空白了,一会儿是因为出的题自己从来没接触过,一会儿又是时间不够用了……直到尿憋得不行了才睁开眼松出一口气。像我这样胆小的人,恐怕学习不好也是被爸妈吓的。

    可是,这话让我怎么说呢?他们听不进我的解释,我的解释还有什么用?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有罪,请他们原谅我这一次,下不为例行了吧。

    不行,哪能这么简单就把你放了。难道你杀了人承认有罪就可以无罪释放吗?好了,我要跪搓板背英语课文,头悬梁锥刺骨把作业重做一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当然,保证书是一定要写的,我保证以后一放学就回家,保证不再跟有女孩子在场的地方出现;保证再也不跟谁谁打交道了,因为他学习不好,父母怀疑我受了他的传染。真想不到,原来学习成绩还能传染!

    上次我最好的同学过生日,我都没去,据说班里有一半同学都去了,那天他们玩得非常开心,好朋友还怪我不给他面子,好几天对我不理不睬的。很多同学都以为我们闹了多大的矛盾呢。有什么办法,本来我就学习不好就够让爸妈操心的了,我何苦再节外生枝,火上浇油呢。

    其实我挺体谅我妈的,她做审判员工作,每天面对那些顽固的罪犯,得想办法让他们低头认罪,够费心的了。我尽量忍受她的脾气,让自己以为她在向我撒气,而我又尽量不犯错误惹她。

    可是,我越是小心翼翼,她越是变本加厉,为了一丁点的小事,她就要对我横眉冷对的,甚至伪造“证据”判我“罪行”,我毕竟还是个孩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说她对我严加管教,给我冷脸看,我还能忍,可她也应该给我点面子呵。

    我领同学来家,开初的时候,她不冷不热的,勉强还遮掩得过去。自从出了那件事,她开始“上心了”,惟恐同学把我带坏了,有意当着同学的面数落我,弄得我很下不来台。同学都不傻,他们当然以为妈是在指桑骂槐,不愿他们跟我来往。这样,也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我也不是什么宝贝非要跟我交朋友,他们渐渐疏远了我,更不用说进我家门了。

    本来我的朋友就少,要好的同学在一块学习、玩耍是很正常也是很有益的事。经妈这一处理,我连寥寥可数的几个朋友都没有了,没有了友谊,我又哪来的欢笑?朋友,我说我的花期已经谢掉了不算过分吧。

    夜来了,喧嚣的变为宁静,我的心反而更为沉重庆些白天无处流的眼泪现在就打湿了枕头。我感觉自己像个未老先衰的可怜虫,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一个没有欢乐没有前途的活死人!

    抱着一无是处的心情,我心灵的天平开始倾斜,脑子里成天乱烘烘的,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本来我的学习成绩就很一般,长久的压抑,学习兴趣提不起来,成绩考得更是一次不如一次。我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的父母,我本来是要做个逆来顺受的乖孩子,听话的孩子,少惹他们生气的,可是事与愿违,整个一个恶性循环,我看我是没救了。

    学习的退步,更使我的心变成了一潭死水,说什么花季少年,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实在太遥远了。“哀莫大于心死”,我对未来感到无望,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无望,感觉自己跋涉在沼泽地里,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而每一步都被沼泽吞噬得更深,先是两只脚,既而是小腿。大腿、肚腹、胸膛,陷落到脖子、头脸,只剩几根头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无形的沼泽将整个把我吞进它的肚子里。那时候,我的父母只会看到我的伸出沼泽之上的几根头发,我想他们也不会考虑到我的危险,而会责骂我这么笨,连沼泽都穿越不了,将来还能干什么,不如就死在这儿倒利索了。

    我的硕果仅存的几个朋友劝我振作起来,不要把父母的管教当成一种负担。路总归还是由我走,我完全可以闭目塞听,按着我的自己的愿望去建构生活。当然,在父母允许的范围之内。可是,这个被允许的范围何其小,我找不到使自己振作起来的蓝天,也找不到突围沼泽地的路径。

    妈妈的“窥探”

    在妈妈的监督下,我差不多是一个透明的人。我的朋友的行踪、饮食、甚至电话号码,她都一清二楚。因为她生怕我走上“邪路”……人们啊,好像只注重你的结果,面对你的努力过程则表现漠然……我不愿向别人打开自己的心灵,可我喜欢听别人讲述苦难。因为,我不希望别人也做像我这样的人……

    我有一件十分苦恼的事情,想和您谈谈,就是我妈妈总在“窥探”我的隐私。

    “窥探”,这个词,我最早见用在电影小说里的特务敌人等身上。

    我今年上初一。我这个年龄,已经不是像小孩子时那样,什么问题都要父母管理过问,应该已有了自己的秘密。可是,妈妈总是处处“不放心”我,处处“关怀”我。她总要、也总爱盘问我一些我很难回答的问题。她还查看我的作业,尤其查看我的日记。有时还盘问我与什么同学来往。诸如来了一位女同学,她就问:

    “今天来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多大了?家住哪?”

    等等。我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昨天,我和妈妈吵翻了。

    原因是这样。夜里,我写了日记。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从上小学最后一年,我就开始记日记了。在晚上,我点着台灯,记完日记已很晚了。第二天早晨,闹钟一吵醒我,我一看,上课时间到了,我着急了,匆匆收拾、洗漱了一下,背书包就奔往学校。平日,我总是把日记记完锁在自己书房的抽屉里的。那天,我只把日记匆匆压在自己的一本书下就走了。

    对于妈妈乱翻我的东西,我平日就很烦,也很防备。我有时记日记,总担心她站在后边看我。因为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点着台灯,在幽幽的灯光下,读书、写日记什么的,妈妈总悄悄进来,总觉我干什么瞒着她的事似的,问我:

    “闭了大灯,暗糊糊干什么?”

    这时,我就像真的躲避着她干了什么见不了人的事似的,满脸通红,吱吱晤晤,半天解释不上来。

    可越是这样,妈妈就越警觉。她有时甚至用眼紧紧盯着,逼我似的问这问那,搞得我十分狼狈。“你今天又干什么了?”这是妈妈常常要问我的一句话。

    那天,我记完日记上学,我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我一下就想:坏了,日记没锁起来。肯定她看了。

    我当时十分着急。我记得这段日记写的是我对一些同学的平日看法。这是我的秘密。可是,眼看就要上课了。我怕误课,又不敢回去藏起日记。让妈妈搞得我真的像背着她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我提防她。

    一上午上课,我坐立不安,我一直想着日记的事。我差不多把那本日记上的每一日的记载都挨个儿忆了一遍,想有没有过分的,出格的。

    说真的,我让我妈妈搞得差不多神经了如一次,我们班同学刘燕玲,她和我擦完玻璃,打扫完教室,两人一同往回走。刚到我家门前,我倒是怕妈妈撞上又问三道四地说不清,我和她走在拐弯处,当刘燕玲伸出手向我道别的时候,我竟像一个小偷一样,匆匆握了她的手,话也不敢多说,就往回走。

    巧得很,我与刘燕玲一起走,并握手道别的情景让我妈妈看到了。她当时正与几位街坊一起聊天。我一看到她从家门边那棵老槐树下向这边紧张专注地望过来,我就慌了。妈妈停住说话,看着我像一个小偷一样匆匆低头往家赶。可这时的刘燕玲,像故意与我作对似的说上话没完没了。我紧张地只怕妈妈知道,她问我:

    “你今天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我说我有事,我必须马上回去。

    “有什么事?放学了,还有什么事?”她偏说。

    我就那么惶惶张张逃般回了家。

    晚上吃晚饭,妈妈一句话没说。

    可她用双眼总时时关注我的行动。

    我无奈月自己的屋子里看书。

    可我刚坐下,她便喊:

    “小鲁!洗脚!”

    仿佛我一坐下,会胡思乱想似的。

    洗完脚,我走进房间,妈妈踱到了我的书房。

    “小鲁,今天上了什么课?”

    妈妈像故意做了安排,手操毛括儿,很从容的样子问。

    我说了我上的课。

    “噢!”她意味深长道。

    接着她问我们班有多少男生,多少女生。

    她从未问过这些。

    最后,她在幽暗的台灯光下,用眼紧紧盯着我。她停住了手里的毛线活儿:

    “今天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仿佛我犯了什么错。仿佛她在审判。

    我吱晤,她逼问。后来,我生气,拒绝回答她。她便一五一十、一字一板,认认真真和我谈开了今天她怎么看到了我,我怎么与女同学握手,我是怎么得惊慌,等等。仿佛这些是什么把柄似的,让她抓住了见不得人了。讲完之后,她又用那双审判般的眼盯着我,讲起来什么“上学时不易谈恋爱”,“中学是冲刺阶段”,“要有远大理想”等等。搞得我哭笑不得。以至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即使我发誓赌咒,她只说:“没有就好,”“打点预防针没什么坏处。”等等。她心头坚信我走上了“邪路”。

    这天,我断定她偷看了我的日记。

    一路上,我往回走,一路上我就想那些不快的事。我差不多活在她的监视中。诸如我吃什么,妈妈从小就十分关注我。我不想吃鸡蛋,她就说鸡蛋有什么什么的营养;我喝白水,她马上端来一杯热奶让我喝,说我今天的牛奶还没进食,缺少了什么钙质。并且,次次又是在进食的时候,总要大讲特讲一通它的好处。我穿什么,也是严格按她的目光要求去穿的。我按“牛仔”的打扮,完全是按她的要求去打扮的。因为她喜欢这装束。

    我身边有三个男同学,妈妈挨个儿询问过他们的家庭、父母、年龄,甚至喜好。她一再教导我,交友一定要选择对自己有益处的朋友,并说一定要与她商量,她给参考。其中一位我十分要好的朋友,因为他十分爱踢足球,妈妈怕影响我的学习,就让我与他断交了。

    在妈妈的监督下,我差不多是一个透明的人。我的朋友行踪、饮食、甚至电话号码,她都一清二楚。因为她生怕我走上“邪路”。

    当我放学,匆匆赶回家,正如我所料,妈妈正坐在我的桌前,戴着那副老花镜,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我的日记……

    我一进门看到这一幕就生气了。我一声不吱站着。妈妈一抬头,看见我阴沉的脸,扶扶眼镜,先是一惊,然后平静地说:

    “回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谈谈。”

    她让我坐在她身边。她像没事人的样子又去翻日记。

    我的第一个动作是过去夺过了她手里的日记。妈妈十分吃惊。我二话没说,我当时十分冲动,我把夺过的日记,当着她的面,几把撕了。我撕了几页,把日记扔在了地上。

    于是,我们发生了争执。

    当然,在母亲大哭大叫:“多么不容易!”“我是怎么抚养的你”等下,平息了。

    我不知该如何对付妈妈,如何说服妈妈,我长大了,再不要这样管理我了,可是她还这样管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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