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宝藏三部曲-沙雾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我心知不妙,赶快朝下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的沙土居然变成了松软的沙子,正在呈旋窝状旋转,将我快速往下拉,我赶紧把绳子套在自己腰上,然后将另一头扔给吕方阳,让他赶快接住,吕方阳立即拾起绳子,使劲绑在身后一根粗壮的藤蔓上,我这才没有继续往下陷,这个时候,我腰以下的部分已经全部陷进了沙子里,沙子还在转动,形成一股向下的吸力,把我的身体往下拉扯。而我全靠那条绳子,才能勉强保持住不再下陷。

    我落进千年前的陷阱,然后靠一根千年前的草绳救命,听上去就像个穿越故事,却是实实在在正发生着的事。

    一时间,我和吕方阳都拼命拉住绳子,同时往后使力,把我从沙子里一寸寸拉出来。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摆脱了流沙坑的束缚。

    “我们一定是中机关了,该死,不是只有墓穴里有机关吗?怎么这王宫后院里也有?”吕方阳一边喘气一边说。

    “这就说明我们走对了方向,这条路就是且末王族撤退的线路。敌军入侵的时候,如果城中军队无法阻止,那么后院里的机关就是阻挡敌军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我们疏忽了,你想:王宫后院怎么可能无故栽种这么多藤蔓植物,即不好看,又没有食用价值。所以,当年的且末贵族栽种藤蔓,一定是为了做一道防御工事。”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经过这段时间的历险,我虽然还是缺乏经验,却不像当初那么莽撞了。

    “你说的是没错,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说不定前面还有很多流沙坑。”吕方阳非常焦急。

    “冷静点儿,一定有办法!”我话音刚落,两旁原本后退的藤蔓丛突然停了下来,里面窜出两根细长的藤蔓条,正好缠住吕方阳的双手。我好生奇怪,这些藤蔓再厉害,毕竟已经死了上千年,早就失去了韧性,怎么可能缠住我?定神细看,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藤蔓条,而是用骆驼皮制作的皮带,只不过颜色和枯藤蔓相近,所以被我误当成了藤蔓条。骆驼皮非常粗糙,而且坚韧耐用。虽然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磨蚀,依旧韧性十足。

    一时间,我惊出一身冷汗。吕方阳猝不及防,两只手被皮条拉开成了“一”字形,与此同时,两边的藤蔓丛又开始往后倒退,生生撕扯着吕方阳的胳膊,要把他扯成两半。

    我赶忙拿刀子割皮条,谁知皮条不光韧性强,而且硬度高,我用尽全力,也只割开了一条小口子。

    “宋方舟,你赶快想办法啊!”吕方阳的脸色原本很白,现在遭受了被撕扯的痛苦,反而涨得通红。

    我急了,正要再试,藤蔓丛里突然又飞出两根皮带,将我手中的镰刀紧紧卷住,然后左右拉扯,可惜皮带没有生命,不可能知道自己拉扯的是一把刀,只能机械地履行制作者赋予的使命。这时候,骆驼皮强悍的韧性就成了弱点,刀割不断皮带,皮带也扯不烂钢刀,两根皮带加一把刀,突兀地悬在我面前,形成一条直线。

    “宋方舟!”吕方阳大喊一声,我当然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但手上唯一一把镰刀都被皮带没收了,我根本就无计可施,急得直跺脚。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只干枯的手臂,手臂在藤蔓丛中若隐若现,这个发现令我大吃一惊。仔细看去,原来,为了确保皮带射出时前方没有藤蔓阻碍,暗器左右两侧的藤蔓丛中都咧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不大,但可以供一人侧身进入。之所以古人要留出这样的宽度,估计是为了方便将撕扯开的肢体快速拉入藤蔓丛中,而我看到的那只枯手应该就是某个中了暗器的人。

    想到这里,我突然心头一动,每根皮带都应该有一个发射装置,而这个装置的源头就是皮带扯断肢体后往回收的地方,那只枯手不就在装置的源头吗?我这样想着,一边侧身走进藤蔓丛,吕方阳在我身后大吼大叫,我也没空解释,索性随他叫去。

    走进藤蔓丛的深处,我就像踏进了另一个世界,许多干枯的残肢散落其中,每段肢体上都紧紧缠绕着一根用骆驼皮制作的皮带,我顺着缠绕吕方阳手臂的那条皮带往里走,很快发现了源头,那是一截被凿空的胡杨木柱,高约一米,木柱正在匀速后退,显然地下有类似于滑道的装置。我赶忙刨开地上的沙土,果然发现一条金属制作的轨道,不光这里,整个王庭后院的地下沙土里都埋藏着错综复杂的轨道,轨道已经生锈,所以木柱后退的速度比较慢,要不然吕方阳早就没命了。

    找到轨道,接下来就好办了,我在木柱下方发现一个类似插销的启动装置,赶忙折断一截细藤蔓插进插销中,木柱立即停下来。没想到,看似复杂的机关,其实破解办法很简单。我如法炮制,卡住了另一边的插销,这才取出小刀,慢慢割断缠在吕方阳手臂上的皮带。骆驼皮不愧为世界上韧性最强的皮革之一,我足足用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两条皮带割断。

    又一次死里逃生,吕方阳坐在藤蔓上大口喘气,他的双臂被拉扯得生疼,一伸展就觉得痛,我估计他的韧带被拉伤了。

    “怎么办,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机关等着我们。”吕方阳的语气有些绝望:“再说了,就算出去,能不能找到水还不知道。马可波罗是几百年前的人,当时的很多绿洲都消失了。”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情立即沉重了不少,虽然精神和体力都快接近极限,但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强烈的信念在支撑,那就是:走出去,找到水源。如果连这唯一的希望都没有,那我们只有坐下来等死。

    我茫然地四下张望,无数纵横交错的藤蔓枝围绕着我们,其间还分布着说不清的人体残肢,每条残肢前都显露出一条可容人侧身经过的隐蔽小径,看来都是古时候被触动过的机关。我的前面,小道依旧往前延伸,只是由于我们刚才触动了几个机关,周围的格局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没有路的地方因为发射皮带机关的原因,裂开了一条路,但我们根本不敢从这些路上走过,四周的残肢正用一种非常震撼的方式提醒我们,里面也许还藏着什么陷阱。地下有流沙坑,两边又是猝不及防的暗器,我们置身其中,真是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一截挂在藤蔓枝上的躯体,躯体只剩下躯干和一只手,躯干上穿着一件粗陋麻衣,并不像是前来进攻的敌人。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截断肢的手,手虽然已经干枯,却非常粗陋,五根手指的指肚上都有厚厚的茧。我突然想起过去看过的一本书,那是一本关于手相学的书,专门介绍如何从手上的茧和伤口判断一个人的职业。我当时对这本书很感兴趣,所以读得很仔细。书上说:双手上茧的分布和这个人的职业有关,握笔的人,虎口两侧一定会累积厚茧,而长时间从事耕种工作的农民,五根指头和大拇指内侧都有很厚的茧。

    从衣着和手上茧的分布来看,这个人一定是长久从事耕种的农民,而不是士兵。这个发现让我大吃一惊,赶忙回望四周,发现周围能发现的衣物全部是粗布麻衣,没有一件是战甲或旌旗的残骸。

    “吕方阳,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尸体全部都是农民?”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王族修建陵墓后,通常会将最后一批负责封墓的工匠活埋,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墓道的构造。看来,不光是中原王族有这种陋习,西域的王族也有,他们害怕修建机关的工匠们泄露破解的办法,所以……”吕方阳突然停住,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啊,工匠们也不是傻子,当然会给自己留下一条路逃生,怎么可能任人宰割?许多古王陵里都有一条特殊的工匠通道,就是这个道理。”

    “你是说,这里应该有一条能顺利离开的道?”我心头一动。

    “没错,”想到这里,吕方阳皱皱眉头:“不过也不对啊,如果他们能顺利逃出去,怎么会死在这里?”

    我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落空,看样子,就连这些建造机关的工匠最后也没能逃出去,我们还能幸免吗?

    和我的沮丧不同,吕方阳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站起来,仔细看了看残肢的断口:“不对啊!”

    “怎么了?”

    “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被活生生撕扯开,伤口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让我觉得很恶心。

    吕方阳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裂口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他指着断肢的裂口,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觉不对劲,干尸肢体的裂口并不特别破碎,反而有些整齐,就好像一张被撕开的纸。

    一时间,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吕方阳。

    吕方阳对我点点头,示意我想得没错:“还记得我们昨天发现的沙漠路标吗?路标明显是最近刻上去的,说明很可能有人来过这里。现在,这些肢体裂口再次告诉我们,这些尸体,是已经变成干尸后才中陷阱的。”

    “可这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因为脱水,我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

    “说明之前留下沙漠路标的这个人也曾遇到过和我们同样的问题,”吕方阳说:“他想了一个办法,用附近坟墓里的干尸做实验,去试探藤蔓丛里的陷阱。相信你也发现了,虽然陷阱设计巧妙,很难被发现,但所有陷阱都只能使用一次,一旦发动就等于作废。而这就是藤蔓陷阱最大的缺点。”

    “照你这么说……”我想起昨天在陵墓区发现的几个被盗墓穴:“原来盗墓者图的并不是墓穴里的钱财,而是尸体?”

    “应该是这样的,”吕方阳深呼吸一口气:“这个方法虽然奇怪,但也很有效,你看,四周只要挂着残肢的地方,就是安全的路径,我们只要沿着残肢走,就一定能离开这里。”

    我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留下沙漠路标的人究竟是谁?用什么不好,他为什么偏偏要用已经入土为安的遗体?稀稀落落的残肢分散在藤蔓丛中,这些曾今鲜活的生命,如今却被赋予了另一种用途。它们被肆意捆绑在杂乱的藤蔓中,以骇人的形态提出无声的抗议,看到如此恐怖的场景,别说经过,光是想起来我就觉得浑身发冷。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顺着悬挂残肢的小道前行,我心中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边,一只干枯的手几乎触到我的鼻尖,那边,一只脚悬在我的后脑勺,就像脚的主人随时可能借尸还魂,踢爆我的脑袋。行走其间,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些无辜的先民。

    我们在中途遇到了不少岔道,也走进很多死胡同,但最终发现了一条能穿出藤蔓丛的路。

    天色越来越暗,转眼又是黄昏了,这个时间对我们非常不利,因为我们走出王宫院后,就必须马上迎接另一个考验——那道无边无际的沙雾。沙雾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它有致命的杀伤力,而是它的虚无和空洞,我尝试过一次,知道它的恐怖。漫天悬浮的沙土就像一场永远也不会散去的浓雾。置身其中,人就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生物,没有响动,生命变得无助和孤独,然后渐渐被茫茫无际的沙尘吞噬,再也不可能走出去。

    尽管知道沙雾的可怕,但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和吕方阳仍然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吕方阳说:“不管里头有什么古怪,至少没有能杀人的藤蔓,我就不信前面会突然窜出一个妖怪来。打怪升级,那是唐僧的事儿!”

    我突然发觉吕方阳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包子。看来,不管人和人的差别有多大,在面对生死绝境时,思想境界都差不多。

    我们扯烂衣服,捂住口鼻,互相搀扶着走进沙幕,浓浓的沙尘立即完全遮住了我们的视线,只能摸索前行。我故意走前面一点,万一突然遇到深坑,后面的吕方阳还能拉我一把,好在脚下似乎并没有什么障碍物,我们很快就大着胆子加快了速度。但没过多久,又一个预想不到的难题出现了。

    我们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因为空气中沙尘的浓度非常高,就算我们有衣服遮挡,也还是会吸入一部分沙尘,细腻的沙土挑拨着我们原本就干到冒火的咽喉,我俩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干咳,一直到咳破了喉咙,痛到浑身战栗,我们还是无法停下来。

    吕方阳跪倒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抓着我,他的脱水症状本来就比我严重,只是求生的本能一直支撑着他前进。现在由于一通猛咳,他终于支撑不住了。我望着无边无际的沙雾,绝望再次涌上心头,真的到此为止了吗?难道我们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奇怪的古城?这时,我的视线不经意移到身边的小刀,小刀历经千余年历史,早已失去了锐气,却依旧散发着冷冷的寒光,我急中生智,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臂,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我将手臂凑到吕方阳的嘴边,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只略微犹豫,就一口咬住了我的伤口,吮吸源源流出的血液。液体冲刷着他的喉咙,将沾在咽喉处的沙土冲下去,喉咙得到滋润,疼痛立即减轻不少,咳嗽也停了下来。吕方阳长长叹了口气,松开口,对我歉意的点点头,示意可以了。

    我自己也喝了两口血液,虽然满嘴腥甜,一股子怪味,感觉却马上好了许多。

    “那个,谢谢你……”吕方阳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只要能活下去,”我对他笑了笑。

    就在这时,我的脸颊似乎感觉到一丝凉气,是风,我心头一动,不管沙幕多浓多可怕,毕竟是在沙漠里,所以一定会有风吹进来。我突然想起包子说过的话:大部分时候,塔克拉玛干吹的都是东北风或西北风。现在,风从我的正面吹过,说明我们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西北位置,折向下行,朝东南方或西南方向走,按照吕方阳之前所说,且末古城位于车尔臣河的东岸,那我们就很可能正朝着车尔臣河走去。联系到古代切莫王族的逃跑路线,人是不能没有水的,所以他们不可能往越来越干涸的地方逃跑,沿途应该有水源,可问题是,我们别说找到水源,就连沙雾也走不出去。

    咳嗽的疼痛终于缓解,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我一个踉跄没站稳,朝后斜倒下去,后背立即靠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上。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红柳包,沙包顶部生长着一颗鲜活的红柳树,见到久违的生命,我忍不住心中一颤,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是塔克拉玛干柽柳!”吕方阳扯着沙哑的嗓音说:“水,下面肯定有水!”

    红柳是一种耐碱、耐旱、固沙的植物,根系十分发达,可以牢牢固定住下方的沙土,随着时间的流逝,红柳树四周的沙土被风挖走了好几米,形成大小不一的红柳包。塔克拉玛干的红柳有十种之多,其中最适合沙漠旱生耐碱的品种被命名为“塔克拉玛干柽柳树”,为了减少水分蒸发,它们的树叶退化成形如细鳞的小片,紧紧包裹在嫩枝上,这种包覆着鳞片状小叶的红柳枝条,可以进行光合作用,代替叶片从阳光中吸取生命的能量,不管沙雾再浓,总有阳光能照射进来,供怪柳顽强的生存。它的根则深扎在地下的土壤中,吸取深层地下水维持生命。

    听了吕方阳的话,我立即掏出小刀,顺着红柳包的根部开挖,大约挖了十分钟,我果然摸到了潮湿的泥土,泥土就像稀泥一样,下面肯定有水,但不管我怎么挖,也看不到水涌上来,正在奇怪,一旁的吕方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吃力地说:“大哥,你还想在这儿挖口井出来?别挖了,你刨上来那些稀泥就是水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脱下衣服,把稀泥包裹起来,然后凑到吕方阳的嘴前,使劲拧包着湿土的衣服,清澈的水滴立即从衣服下方渗出来,一滴滴落入吕方阳口中,有了水的滋润,吕方阳很快停止了咳嗽,他感到喉咙的疼痛减弱许多,卡在咽喉处的泥沙也顺着水滑到了胃部,虽然恶心点儿,但好在量很少,对身体影响应该不算大。

    喝了水,吕方阳就像重新活了过来,他赶忙走到红柳包下,学着我的样,用衣服包了稀泥,自己拧水喝,我们贪婪吮吸着红柳的馈赠,对我来说,此刻喝到的水虽然只经过简单过滤,却是我一生喝过最好喝的水,它就像神奇的清泉,滋润了我本已干涸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喝饱了肚子。塔克拉玛干柽柳是骆驼最喜欢的植物,吕方阳喝足了水,还学着骆驼的样子,爬上土包吃了几片叶子,味道自然是不怎么样,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一种食物。天色已经全黑了,但对我们来说,四周不过是从灰色变成了黑色而已。

    吕方阳说他太累,干脆先就地休息一下吧,反正现在有水,我们可以随时漱口。我想想也对,索性用衣服蒙住头脸,靠着红柳包养神,没过多久竟然睡着了。恍惚中,我好像听到身边有动静,但因为太累,我也没在意。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四周已经由黑转灰,新的一天到来了。我叫吕方阳起来,喊了两声都没动静。我心中立即升起不祥的预感,赶忙站起来,围着红柳包走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吕方阳的影子,他昨天靠着土包的地方空无一物,就连他随身带着羊皮卷也失去了踪影。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