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吕方阳的叙述,我简直难以置信,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身上居然发生了如此曲折的故事。我这才知道:吕方阳之所以在精绝土城的地下甬道里会突然表现失常,是因为有那么一霎那,甬道壁画上的独目人和他记忆中的独目人影像重合了。而我在且末古城里两次见到的鬼魅身影,就是吕方阳本人。他虽然失去了记忆,潜意识里却对古城非常熟悉,所以独自在古城里转了转。
不过,他的故事里也有许多谜团:杀死何雅文的凶手是谁?吕方阳真的见到独目人了吗?
“没想到,这条地下河流还有另一个入口,早知道我们就不用千辛万苦穿过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了。”我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悲伤的吕方阳。
谁知吕方阳一脸愤愤地说:“布朗克,我就奇怪,怎么我每次见到他,就有见到仇人的感觉,原来雅文就是被他杀死的!”
“真的是他吗?你也没见到凶手。”
“一定是他!”吕方阳弯下身,从妻子身下取出织锦图,在我面前晃了晃:“全是这张织锦图惹的祸,如果没有它如果没有它……”他一边说,一边竟然想要撕掉织锦图。
“你别冲动!”我赶忙冲过去按住他的手,争执中,织锦图掉落到墙角,幽幽绿光照到五彩织锦上,图案中居然显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线条和文字。
我心头一动,拾起织锦图,对着发光的墙壁,黯淡的光芒透过织锦图,果然现象出一副脉络复杂的水脉地图,地图上还有许多小字,全是已经失传已久的死文字佉卢文。
终于看到织锦图的真面目,吕方阳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嘴唇不断蠕动着。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无法用语言表达。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传来布朗克张扬的声音:“我早就知道,只要躲在暗处,悄悄跟着你们,就一定能找到织锦图。”我们回头一看,布朗克和他的两个手下正站在石室门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们。
我暗自苦笑,从来只有后面人跟踪前面的人,没想到我们这两个走在后面的人居然被走在前面的人反跟踪,看来,我和吕方阳真是笨得够呛。
“你别做梦,我是不会把织锦图交给你的!”吕方阳见到仇人,眼中放射出炙热的怒火,他双手捏紧拳头,丝毫不惧怕布朗克手中的枪,径直冲了过去,只是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布朗克只轻轻一晃,就再次躲过了吕方阳的进攻。不仅如此,他还反手扣住吕方阳的手腕,一把将织锦图夺了过去。
“你!”吕方阳像头发疯的狮子,一头撞到布朗克身上,这一回,由于布朗克的注意力集中在织锦图上,没有躲过去,于是下意识用握着枪的手横向挡去,本想吕方阳一介文弱书生,没多大力量,谁知吕方阳居然张开嘴,一口咬住布朗克的手臂。布朗克惨叫一声,两个手下立即上前帮忙,将吕方阳使劲往后拉,吕方阳的身体被拉开,却拼死不松口,布朗克情急之下,用枪顶住他的脑袋。我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危险,快步冲过去,奋力抡起背包,向布朗克猛挥过去,背包里有我的登山工具,质量不轻,布朗克又是一声惨叫,手腕一松,枪掉落到地上。就在这时,响亮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开枪的人是布朗克的一个手下,他握着枪的手还在颤抖,显然并不擅长用枪:“不要逼我开枪。”他说:“我的手在发抖,很容易走火,如果不想死就马上走开。”
我愣住了。另一边,布朗克对着吕方阳一阵猛踢,吕方阳的额头被踢破,鲜血直流,但他依旧死死咬住布朗克的手臂不放,即便杀不死这个混蛋,也非咬下他一块肉不可。另一个人则使劲把吕方阳往后拉,场面非常混乱。
我急中生智:“你们不要急,织锦图还有一个秘密,藏在织锦里的地图必须在晶体的映照下才会显现出来。”
“宋方舟,你混蛋!”吕方阳听到我将国宝的奥秘说了出来,不禁大怒,终于松开口大骂起来,口一松,他立即被拖拽到地上。布朗克走上去,使劲踹了他两脚,也许是太过得意,他一时放松了警惕,没注意到枪就在吕方阳前方,吕方阳不知哪儿来的速度,身子猛地一挺,抢先将枪拾了起来。布朗克顿时失色,眼见着吕方阳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吕方阳啐了一口血,一只手用枪口顶住布朗克的额头,另一只手夺过织锦图,冷冷地说:“你们两个,马上把枪放下!”
布朗克也赶忙冲两个手下使眼色,示意他们放下枪。两个手下互望一眼,重又举起了枪,其中一人说:“对不起,布朗克先生,我们已经死了太多弟兄,不能再把主动权让给别人了。”
“你们不放下枪,我就马上杀了他!”吕方阳双眼通红,就像一头急红了眼的野兽。
布朗克惊讶地睁大眼睛,完全慌了阵脚:“你们两个是不是嫌钱少?没关系,要多少,你们可以告诉我。”
谁知那两人听了,完全不为所动。
我看吕方阳的情绪非常亢奋,真的随时有可能开枪,于是冲到他们中间,对那两人说:“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就算你俩不顾布朗克的命,把我们全都杀了,也走不出这个魔鬼谷。不如我们合作,一起离开这里。”
两人又互望一眼,问我:“怎么离开?我们已经四处看过了,山洞里有很多岔道。根本就不知道哪条路能出去。”
我这才知道,刚才布朗克留下跟踪我们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去前面探过路了,可他们发现四周都是岔道,根本辨不清真伪,只好折转回来。
“不,真的还有一条路,”我看了看吕方阳,又看看躺在石床上的何雅文的遗骨:“吕方阳夫妇曾来过一次,他们是从另一个出口进来的,这个出口就在祁漫塔格山的山脚下,直通柴达木盆地沙漠。”
“宋方舟!”吕方阳怒吼一声,显然不希望我说出来。
“吕方阳,你冷静一点儿听我说,如果从原出口返回,再遇上一次雷击,恐怕我们全都要死在谷里。”我朝吕方阳靠近一步,试探着问:“你当时有在进来的路上留下记号,是吗?”
吕方阳有片刻的犹豫,最后还是摇摇头说:“没有!”他嘴上这么说,慌乱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想法。他原本就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明白了,”我点点头,转身对那两人说:“那条路上有标记,是,是铲型符号。我说得对吗?吕方阳。”
“宋方舟!”吕方阳大吼一声,枪口从布朗克的额头移开,指向了我,下一秒,布朗克快速制住他的手腕,吕方阳惨叫一声,手枪随即落地。布朗克拾起枪,表情极近疯狂:“你们都不想要钱了?好,我就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嘹亮的枪声再次响起。布朗克发出一声惨叫,手腕被打中,鲜血直流。枪再次掉到地上。
“对不起,布朗克,你已经不是我们的老板了。”那两人中的一个说:“我们现在只想活着离开这里。”
我走过去,拾起地上的枪,拍拍吕方阳的肩膀:“即便你杀了布朗克,何雅文也不可能活过来。你经常问我相不相信人有灵魂,是因为你一直认为妻子在天上看着你。我想,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吕方阳的声音开始哽咽,半晌,他蹲下来,毫无遮掩地放声痛哭,哭得酣畅淋漓,就像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小孩,肆意发泄自己的悲伤和委屈。
哭累了,他终于站起来,走到何雅文身边,轻声说:“雅文,我要走了,不过我很快会回来,把你好好安葬。”
说完,他长长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说:“跟我走吧!”
我们一起朝前走去,布朗克被两个曾今的手下押着,终于老实了许多。吕方阳沿途找到几个来时刻在墙壁上的沙漠路标,顺着路标走,终于来到一个突然变窄的洞口,来自外界的风阵阵吹入,风中夹杂着沙尘,这是只有在沙漠隔壁里才会感受到的风沙。如果在平时,我绝不会喜欢这样的风,但是现在,原本讨厌的风沙可爱到了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步。
那两人激动万分,率先从洞口爬出去,我拉着布朗克跟在最后,吕方阳垫底。当我们再次看到熟悉的戈壁滩时,心情非常激动。那两人跪在地上亲吻大地,然后转过头冲我感激地笑笑,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色笼罩下的戈壁滩多了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
就在这时,枪声再次响起。我心头一紧,慌忙转身,布朗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后背迅速被鲜血染红。
我赶忙把他扶起来,一边四处张望,眼前处了无尽的黑暗,还是黑暗。布朗克急促地喘息着,脸色瞬间苍白。
那两人见了,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喊,撒腿就往前方跑去,没多久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布朗克望着吕方阳,非常费劲地说:“吕方阳,我知道我这辈子做了很多坏事,但是,我没有杀死何雅文!”
“你胡说!”提到妻子的名字,吕方阳再次怒火中烧。
“是真的,”布朗克的鼻息变得异常粗重,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要拼尽全力:“何雅文是在魔鬼谷的地下山洞里被杀死的,如果我曾今来过魔鬼谷,我会这么狼狈吗?”
吕方阳顿时语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说完,布朗克一阵猛咳,鲜血从嘴巴里喷涌而出。我一手扶着他的背,能感觉到滚烫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突然,我无意中碰到了他腰间的刀鞘,每次见到这个刀鞘,我都会想起自己在血棺部落里的遭遇。
“这个刀鞘,我见过。”我自言自语说。
“见过?”布朗克一边喘息一边说:“这是我托人特意制作的刀鞘,全世界只有三个,另外两个在兄弟俩手中,据我所知,他们当中的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布朗克停顿一下,眼睛骤然睁大,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他使劲撑起来,紧紧抓住我的衣服:“宋方舟,离杨慕之远一点儿,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儿……”
“你说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一秒,布朗克大睁着的双眼突然凝固,手一松,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死了,我却依旧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为什么要让我离杨sir远一点儿?和另一个刀鞘的主人有关吗?如果杀死何雅文的人不是布朗克,那会是谁?杀死布朗克的人又是谁?
吕方阳显然和我一样震惊,他一直认定是布朗克杀死了妻子,现在这个想法却动摇了。
许久,我叹了口气,将布朗克小心放在地上说:“对不起,我只能先把你放在这里,杨sir还等着我回去。不过,我一定不会让你曝尸荒野的。”
紧接着,我拍了拍吕方阳的肩膀,吕方阳点点头说:“知道了,赶快回去吧!”
我们回到山洞中,径直朝另一个出口走去,没走多远,我突然看到前方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我微微一愣,怎么还有人其他人进来吗?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突然,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宋方舟和吕方阳吗?”
说话的人,居然是何东。
我俩同时加快了脚步,何东非常激动地说:“谢天谢地,你们都没事!”
“何东,真的是你吗?”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还以为你掉进了地下暗流。”
何东笑着说:“这是杨sir想出的计策:经过草丛的时候,我们和布朗克的人间隔开来,人和人之间有两米距离,彼此看不真切。杨sir让我假装走到土层薄的地方,用背包里的工具在地上敲出一个洞,然后闪到一旁的草丛里去。让布朗克以为我掉进了地下深渊。等你们走远后,我顺着原路往回走,翻过山找到赵师傅,把你们的情况说了一遍,赵师傅马上用车上的卫星电话联系了祁漫塔格乡的朋友,他们当中有人熟悉魔鬼谷的地形,所以很快组织了一只队伍赶过来。”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不过,魔鬼谷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我们后来往什么方向去了?”
“杨sir在你们经过的地方将两块石头垒起来做标记,我这才能找到你们。”何东说:“不过,标记在接近山崖的深沟前消失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好我注意到了前方的山峰有些像雀头,杨sir曾和我提到过:他进魔鬼谷是为了寻找朱雀之巅,所以我猜想是那里,结果还真在外面找到了杨sir。”
听了何东的叙述,我不得不佩服杨sir的心思缜密,他为了骗过布朗克,甚至在深沟前对着自己垒起的石头虔诚跪拜,让我们以为这是他用来祈祷的小仪式。
我们一起走出山洞,赵师傅正在对杨sir进行紧急救治,他从给养车上带来一些药物和针剂,杨sir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他见我们出来,微笑着冲我挥挥手。我朝他走过去,脑海里又回想起布朗克歇斯底里的声音:离杨慕之远一点儿,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儿……
迷宝藏第一册精绝迷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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