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些植物,”何雅文指着身旁的野草说:“古城里是没有任何植物的,说明古城曾被黄沙掩埋,地势很低。但王庭位于整座城市地势最高的地方,而且我们经过藤蔓丛时,我隐隐觉得地势在逐渐向上。有可能,这里就是古城的边缘,也就是和外界荒漠地段相连接的地方。荒漠大都是水脉与沙漠之间的过度地区,这里是荒漠,而不是沙漠,说明我们距离水源应该不会太远。”
“那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是走不出去。”吕方阳摇摇头。
“不,你听我说,”何雅文继续说:“昨天沙漠里刮的是西北风,而且当时我们的位置在车尔臣河以北。你看,这些野草都朝向一个方向,说明这个方向就是西北,我们只要沿着野草的反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出去,运气好还能找到车尔臣河。”
说完,她取出小刀,顺着野草的根系挖去,很快挖到了潮湿的泥土,她将湿土包裹在衣服里,对准吕方阳的口,使劲拧衣服,经过简单过滤的水一滴滴流下来,滴进吕方阳的口中,有了清水的滋润,吕方阳感觉好了许多,虽然野草根系的水分不算充足,但也胜过没有。
两人喝了些水,整顿精神,再次出发,临走前,何雅文将深坑掩埋起来,还在上面垒了个土堆。她说:“如果布朗克也到了古城,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吕方阳没想到妻子能想到这一层,忍不住赞叹她的心思缜密,丝毫不逊于男子。
接下来,何雅文带着吕方阳进入沙雾,虽然里面的能见度很低,但能明显感觉到时大时小的风,何雅文一路寻找地上的旱生野草,沿着草叶的反方向走,口渴的时候就挖出草根下的湿泥,用衣服过滤了喝,两人终于互相支撑着走出了浓浓的沙雾。而他们身处的位置,正好是车尔臣河东南,距离罗布庄很近。
他们被一辆正好经过的汽车救起,回到了若羌。去宾馆是不可能了,因为布朗克很可能还在这个县城里。何雅文找了一家青年旅馆住下,虽然简陋了些,但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吕方阳提议赶乘最早的车,直接去乌鲁木齐,将织锦图归还给研究所。何雅文认为这条路线太过显眼,很容易被布朗克等人发现。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当天晚上,吕方阳闲来无聊,取出织锦图研究起来。
何雅文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发现什么了吗?”
吕方阳指着朱雀头上那扇门说:“这个地方很奇怪,为什么镇守南方的朱雀会在东方?”
何雅文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的,把图倒过来,朱雀不就在南方了吗?”说完,她将织锦图顺时针旋转了九十度,将朱雀朝下。从这个方向看去,‘五星出东方’的‘五’字就像一扇闭合的门。
吕方阳恍然大悟,他指着那扇门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在这里,水脉的源头就在这里!”
见丈夫一脸的兴奋,何雅文不禁有些失落,不管吕方阳再怎么渴望解开织锦图的谜团,只怕以后都很难再有机会了。
“方阳,”何雅文想了想,略带犹豫地说:“你说,这扇门会在什么地方?”
“朱雀镇守南方,塔克拉玛干以南正好是阿尔金山脉和昆仑山脉,这扇门出现在朱雀头顶,应该意味着山脉的极东地区,也就是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的最东面。”
“你是说,魔鬼谷?”何雅文面色一变:“魔鬼谷是个雷击区,里面到处都是动物骨骸,非常危险。几年前,我的一个朋友进入魔鬼谷探险,再也没有出来。”
“这样啊!”吕方阳面露失望之色:“算了,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乌鲁木齐。”
吕方阳失望的表情被何雅文看在眼里,内心里,她真的很希望能实现丈夫的心愿。
第二天一早,两人匆匆赶到汽车站,就在吕方阳排队买票的时候,何雅文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是布朗克的手下。看来,布朗克早就料到他们会去乌鲁木齐,所以派人在这里日夜监视。
趁那人不注意,何雅文拉上吕方阳就走。直到走出汽车站,她才告诉丈夫,这条路不能走。
“那怎么办?”吕方阳急了。
“方阳,我问你,你真的那么想解开织锦图的秘密吗?”
“那还用说。”吕方阳想也不想就回答:“都这么多年了,这可是我的一块心病。”
何雅文点点头:“那好,我们就去魔鬼谷,揭开织锦图上的水脉之谜。”
“真的?”吕方阳没想到妻子会冒着生命危险支持自己。
“嗯,”何雅文继续说:“布朗克不会想到我们会去阿尔金山,不过,我们不用横穿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那样太麻烦,也太费时。我们可以沿315国道,从若羌到依吞布拉克镇,翻越阿尔金山去茫崖,进入青海地界,然后进入柴达木盆地,经过花土沟,老茫崖,再穿越一片盆地沙漠,南行到达昆仑山脉,如果顺利,我们可以从那里翻过去,进入魔鬼谷。”
听完何雅文的计划,吕方阳不禁愣了愣:“听上去好复杂!”
“没关系,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可以了!”说完,何雅文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南行,穿城而过,直接停在315国道新修路段旁。何雅文在那里拦下一辆开往茫崖的短途汽车,一开始,道路还算平整,尤其进入海拔2000米的山间高地后,汽车就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上行驶,只是道路两旁全是荒漠,虽然点缀着大小不一的旱生植物,却只是将荒漠反衬得更加贫瘠。
没过多久,汽车又开进了山间道路,路面突然变成了老315国道,老315国道阿尔金路段曾被司机称作中国最烂的国道,里面道路崎岖,狭窄,而且险峻地段很多,经常有车辆在这里出事。
当汽车一路颠簸着到达茫崖镇时,吕方阳已经吐得七晕八素,是被妻子扶下汽车的,艰难的路段并没有就此结束,何雅文在这里买了许多矿泉水和食物,然后转乘去格尔木市的汽车,在路过老茫崖时下了车。吕方阳原本以为老茫崖是一个还算繁荣的小镇,因为这里是从新疆进入青海后,国道315和格茫公路的必经之地。谁知下车一看,只有几间非常残破的房屋,其中一家是沙漠客栈,客栈同样非常破旧,也是老茫崖唯一一幢两层楼的楼房,一时间让吕方阳想起了《新龙门客栈》里的场景。
天色已晚,何雅文决定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启程。呆在破旧的房间中,吕方阳突然觉得心神不宁,他不无忐忑地问妻子:“我们真的能解开织锦图上的秘密吗?”
“当然了,”何雅文安慰道:“你不是早就迫不及待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真相,我就越觉得不安。”吕方阳轻叹一声:“我这样正常吗?”
何雅文摸了摸他的头发:“正常啊,每个人都会在真相揭晓时忐忑不安的。”
有了妻子的安慰,吕方阳终于平静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并不知道,不久后的将来,自己不祥的预感居然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第二天,两人告别公路,一路难行,开始了漫长的沙漠之旅。一路上风沙阵阵,柴达木盆地的沙漠和塔克拉玛干略有不同,因为这里的海拔在2400米到3000米之间,是中国海拔最高的盆地。里面的沙漠属于零星分布,以复合型沙丘链为主。矮的沙丘5—10米,高的沙丘50米,翻越起来非常困难,一般往上走两步就会下滑一步,速度比在平地上行走慢许多。所以,虽然沙漠并不大,距离祁漫塔格山也不算远,两人却艰苦跋涉了整整一天,等他们终于能远远看到山峦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这一夜,两人在祁漫塔格山下休息,准备第二天从山间小路穿过去,进入魔鬼谷。
夜幕降临,何雅文点燃了一堆篝火,两人将在茫崖购买的馕取出来烤热了吃。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来,篝火随风飘摇,吕方阳原本正对山崖坐着,见火苗吹过来,赶忙朝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他无意中晃见山崖前的一簇野草被风吹得四下摇摆,后面隐隐露出一个山洞。
“这里怎么会有山洞?”吕方阳自言自语道。
何雅文慢慢走过去,小心撩开野草,果然发现后面有一个山洞,洞口不大,仅能容一人弯腰进入。洞口呈四方形,显然是人工雕凿而成。一块石头斜卧在旁边,应该是过去用来遮掩洞口的,只是由于时间太长,这块大石终究还是退让开来。
吕方阳好奇地问:“雅文,你看这像不像一条穿越祁漫塔格山的秘密隧道?”
“有可能,”何雅文显然也对这个山洞非常感兴趣:“想不想试试?”
吕方阳点点头,突然又胆怯地问:“万一是狗熊窝怎么办?”
“放心吧,狗熊都在山谷里,我们还没翻过去,哪儿来的狗熊。”
两人会心一笑,先后钻了进去。一开始,何雅文只是想看看里面的情形,并没打算真正深入。谁知往里走不超过五米,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一条直径不下三米的坡道。吕方阳在坡道两旁发现许多岩画,这些岩画画风淳朴,线条简单,明显是远古时期的绘画风格,吕方阳兴奋异常,一边走一边研究起来。
再往下走,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流出现在两人眼前,河流非常宽阔,向西北方向静静流淌,吕方阳看得呆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倒是何雅文开心地拍拍丈夫的肩膀说:“快看,这条河流向西北,那个方向不正是塔克拉玛干吗?说不定,这就是你要找的水脉。我们只要沿着这条河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真正的水脉源头。”
吕方阳听后非常开心,和妻子一起,顺着河流往前走,一个小时过去了,吕方阳突然发现前方的一些岩壁凹洞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些附着在岩壁上的晶体。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晶体,居然会发光?”
何雅文看了看,解释说:“有些矿物在受到外来能量激发时,会发出可见光,魔鬼谷是雷击区,经常遭遇闪电,谷里又盛产石英闪长岩体。也许,闪电带来的电荷注入了这些岩体中,达到一定饱和后,岩体就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吕方阳点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走,岩壁上的凹洞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像二三十平米的石室,石壁上的发光晶体也越来越多,原本单调乏味的岩壁散发出暗绿色的光晕,无端多了几分魔幻的色彩。
就在这时,何雅文注意到前方一间石室特别的明亮,她快步跑过去,发现石室正中有一张天然石床,石床旁边的整堵岩壁上全都是发光晶体,非常漂亮,她走过去,像小女生一样开心地说:“真想把这些晶体采回去放在家里,这样一来,即便晚上熄了灯,房间里也有光芒,你永远也不会怕黑了。”
“好啊,那我们就采些回去!”吕方阳走过去。指尖刚碰到晶石,山洞里突然响起可怕的枪声,声音异常震撼,回音在隧道里一遍遍单调地回放,过了很久才停下来。
吕方阳呆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妻子已经倒在地上,胸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怎么会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吕方阳不知所措,他愣愣地抱起妻子,使劲摇晃,妻子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吕方阳发出一声震怒的吼叫。他放下妻子,发疯般四处寻找,直跑到筋疲力尽,他才无助地回到石室,跪倒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一直在和妻子说话,从他俩最初相遇的服装店一直说到现在。那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美好时光,吕方阳一点点回忆着。从哽咽到麻木,再从麻木到哽咽,不知反复了多少遍。最后,他将妻子的遗体放到石床上,小心清洗了她的脸颊。然后取出织锦图,轻轻枕在她的身下。
做完这一切,他一步一回头地转身离开,神情非常恍惚。不经意间居然失足落进了河中,冰凉的河水浸入身体,吕方阳忍不住浑身一激灵,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拼命挣扎,身体却不由自主被冲向前方,然后越来越沉。就在他失去意识的一瞬间,视线中模模糊糊出现三个身影,这三个人身穿白衣,额间只有一只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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