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不信你们看头顶。”买买提颤抖着说。
方济舟和包子同时抬头，发现头顶的冰壁的确有点儿奇怪，那里的冰面并不光滑，一圈又一圈的冰圈层层垒进，中间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冰锥，晃眼看去有些像树干上的年轮。但又和年轮不一样，因为每一层冰圈都有凹凸的立体感，似乎这里的冰壁曾今融化过，然后又再次冰冻起来，如此反复，就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类似年轮的东西，三人暂且叫它冰轮。
“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包子指着头上的冰壁，虽然冰轮的形状奇特，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谁知他话音刚落，身边突然传来驴的惨叫声，驴的叫声本来就不小，在这狭小的洞穴里更是震耳欲聋，声音直直刺入他们的心中，连带着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方济舟慌忙将手电的光芒移动过去。淡黄色的光束映照下，一头驴的两只后蹄居然踩破冰壁，陷入了一个深坑之中，方济舟看不清坑里有什么，只看到驴拼命地挣扎嘶吼，想要从深坑里挣脱出来，方济舟和包子冲过去，想要拉毛驴一把，无奈毛驴挣扎得太厉害，他们俩根本就无从下手，另一边，一向爱惜毛驴的买买提却呆呆站在原地，恐惧地睁大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
毛驴越是挣扎，陷落速度就越快，不出两分钟，大半身体都已经陷进了黑乎乎的深坑里，但它没有放弃挣扎，拼命朝上伸长了脖子，包子取出绳索做了个绳套，套在毛驴脖子上，本意是想把毛驴给拖上来，谁知道他这个动作却加剧了毛驴的恐惧，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很快就只能看见驴唇和鼻子，方济舟能清楚看到毛驴鼻孔里急剧呼出的热气，可见深坑里一定寒冷刺骨。终于，毛驴完全没入黑暗之中，只剩下一个神秘出现的坑洞。另外两头毛驴见了，同时发出恐惧的嘶鸣，快速朝洞外狂奔而去，一瞬间就消失在阴冷的寒风之中。
“你怎么不把驴套住？”包子忍不住责备买买提，他猛一回头，才发现买买提已经面无人色。嘴里窃窃私语，说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那模样，和精绝胡杨林里的扎伊尔如出一辙。
方济舟问他怎么会这样？买买提就像没听见，他机械地动了一下，突然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方济舟见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自己走到深坑前，用树枝探进去，树枝带上来一些黑色的稀泥，泥沙非常细腻，和玉龙喀什河床上的细沙非常相似。他突然想到了流沙，从刚才毛驴陷落的情况来看，这个泥坑很可能就是个流沙坑，可是流沙坑怎么会在冰面下？
方济舟又仔细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洞壁被冰严严包裹了一层，也因此掩盖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那就是，所有的洞壁都是光滑的，没有棱角，很显然，洞壁经过流水的常年磨损，可见这里在很久以前应该是一条山间河道，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气候突变，下游河道被堵塞断流，河床上的泥沙就在这里沉积起来，由于气候严寒，泥沙变成了冻土，就这样经过了漫长的岁月，近年来气候变暖，冻土开始缓慢溶解，虽然最上层还有一层薄冰，下面的泥沙层却已经融化，泥沙中的水分超过了饱和度，又无法流动，形成了庞大的流沙坑。
“老天，看来这个冰面也不牢固啊！”包子走过来，看了看脚下的泥坑，突然问：“波斯，你看这黑坑有多宽？会不会冰洞下面全是这玩意儿？”
经包子一提醒，方济舟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刚才头顶的冰轮就已经说明这个冰洞曾融化过，有可能现在也还在融化，只是随着季节不同，融化速度也不同，这才会形成直径不一的冰轮。有冰轮，就说明冰洞非常不稳定，冰面随时都有坍塌陷落的危险，这样的地方是绝对不能用来避风的。
“这是山妖的肚子，”买买提突然喃喃地说：“黑山村里有个传说，慕士塔格山上住着守护玉石的妖怪，人一旦进了山妖的肚子，就再也不能活着出去。所以，采玉人当中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无论见到什么洞都不能进去，那很可能是伪装过的山妖肚子。也怪我这么多年没上过山，居然把这规矩给忘了……”
“什么妖怪，不就是流沙吗？”包子嘴上虽然这样说，语气中却露出些许不安。他和方济舟一样清楚，虽然人陷入流沙坑里并不可怕，也有自救的方法，但这不是普通的流沙，因为里面混合了处于半融化状态的冰水，寒冷彻骨，如果落入这样的流沙坑里，人的四肢会瞬间麻木，根本无法自救。而这个，才是所谓山妖肚子真正可怕之处。
现在想来，方济舟也很后悔钻进了这个冰洞里，但现在重要的不是后悔，而是如何离开这里。经过刚才毛驴的一番挣扎，流沙坑四周的冰面已经出现了大片裂痕，方济舟倒回去走了几步，脚下立即传来冰块裂开的声音。看来现在的冰面已经无法承受他们的重量，所以必须要将重量分摊开来，他冲包子做了一个趴下的姿势，又拉了一把买买提，让他趴在冰面上，虽然这样会很冷，但总好过落进流沙坑里。买买提虽然害怕，但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他比包子反映还快，很快趴在了冰面上。刚才进来时凿好的凹坑又一次发挥了作用，他们匍匐前进，双手不能直接触摸冰面，就用肘部和前臂爬行，凭着那些凿好的坑洞，三人勉强爬到了冰洞的拐角处。
猛烈的山风从洞口鱼贯而入，无情吹打着他们的脸颊。就在方济舟以为可以就这样爬出去时，前方突然走来一团白色的东西。方济舟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就问包子：“你看前面那是什么东西？”
包子和他一样，被风吹迷了眼，就捅了一下身后的买买提，买买提的眼力比他们好，他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里往前看，顿时叫了起来：“是，是雪豹！”
“什么？”方济舟又是一惊，看样子，来冰洞里躲避风雪的不止他们，还有常年生活在雪线以上的动物。
这是一只成年雪豹，体长大约一米五，白色皮毛上的黑斑纹清晰可见。它似乎急于躲避山风，所以速度很快。方济舟暗叫一声不好，在这个鬼地方和雪豹碰上绝不是好事情。就算它不饿，也会把他们当成是入侵领地的敌人。加上冰洞里空间狭窄，如果雪豹当真攻过来，他们根本躲无可躲。
这样想着，方济舟下意识从包里掏出了匕首，绷紧身体，包子也拿出了冰镐，眼神发狠，紧紧盯着迎面走来的雪豹。俩个人甚至还用眼神和手势交流了战术配合，由他先迎面冲过去，引开雪豹的注意力，方济舟再从侧面袭击。好在雪豹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猛烈的山风吹走了他们身上的体味，有助于他们隐藏好自己的身形，来个出其不意。
雪豹一步步走过来，包子向上探了探身，重心前移，随时准备冲过去。就在这时，雪豹身后响起一声低嚎，方济舟心头一惊，朝洞口望去，来者居然是一只黑熊。看来，它也将冰洞当成了理想的避风场所。如果在平时，黑熊和雪豹这两种猛兽是绝不会碰在一起的，但由于山风太大，两头动物都闻不到彼此身上的体味，所以误打误撞，进了同一个洞穴。
方济舟暗自苦笑一声，这回热闹了，轮不上他们出手，估计这两头猛兽就会自己打起来，把原本就不稳定的冰洞给彻底蹦塌。
果然，黑熊和雪豹见到彼此，都发出了低沉的嚎叫。通常来说，食肉动物发出高音的吼叫是警告对方，低沉的嘶吼则是为了凸显自己的气势。显然两只动物都做好了攻击准备，因为它们都不愿意让出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避风场所。雪豹尽量压低上半身，将重心转移到两只后腿上，来自腿部的爆发力可以让雪豹瞬间跃起两米以上的高度，当然，在这狭窄的冰洞里，高度是肯定跃不上的，但可以保证它向前的冲力，对猫科动物来说，来自身体的冲击力量和利齿的撕咬同样重要，而冲击和撕咬正是它们捕食的重要方法。
黑熊同样趴下身体，将重心后移，别看熊的身体笨重，其实它的奔跑速度并不慢，一旦锁定目标，甚至可以在山区追上以善跑著称的藏羚羊和黄羊。相比起雪豹，黑熊更加注重来自四肢的冲击力，尤其是前肢的抓地力度可以保证它的速度和全身的力量。如果雪豹挨黑熊的一次正面冲击，肯定会筋骨俱裂。好在雪豹也不傻，它率先发起进攻，避开黑熊的正面，一跃而上，利用优秀的弹跳力和尖利的脚爪抓住侧壁的冰面，然后借力转身，瞬间就来到了黑熊的身侧，一落地就狠狠咬住黑熊的侧脖颈，朝旁边撕扯，黑熊猝不及防，发出愤怒的吼叫，它一侧身，抡起熊掌劈过去，雪豹却灵巧地一闪身，紧贴黑熊后半身，口还是没有松开，那里正好是熊的死角，黑熊更加愤怒，它撑起身体，猛地朝冰壁撞去，雪豹原本可以轻松躲开，无奈冰面太滑，它虽然做好了后退的姿势，脚下却打了滑，被撞到了冰壁上，好在黑熊同样打了滑，浑身的力气没能使出来，两头猛兽各自摔倒在地，它们都意识到了冰面的危险，自觉地后退几步，再不敢盲目冒进。
黑熊和雪豹的战斗已经从斗勇转为了斗智，却苦了三个趴在冰面上的人。两只动物都不轻，刚才又和冰壁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此刻的冰壁已经显露出多出裂缝。裂缝产生连锁反应，从他们身下一直延伸到了洞口，更可怕的是，不仅地面，四壁和顶部的冰块也有塌陷的危险。而他们此刻所在位置的头顶冰壁厚度接近一米，如果垮塌下来，他们就算没陷进流沙坑里淹死，也会被冰块砸死。
包子将冰镐拽得越来越紧，方济舟甚至能听到他的手指骨节咯咯作响。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绝不会选择趴在这里一动不动，干等冰块砸下来。可是前方的黑熊和雪豹已经明显放慢了攻击步伐，它们在原地反复踱步，嘴里不时发出闷声的低吼，气势倒是很足。但方济舟很快发现，黑熊并没有像雪豹一样什么也不做，它表面上趴在原地，其实一直在偷偷地用后掌挖冰面，想利用冰面的凹槽制造踩踏点，借力发起进攻。对脆弱的冰面来说，黑熊聪明却笨重的挖冰动作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缝隙越来越明显，其中一条甚至延伸到了方济舟的眼皮底下，后面的买买提已经开始祈祷，穆罕默德、释迦摩尼和耶稣全都用上了，看来他也不是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
另一边，黑熊终于挖好了踩踏点，它再次将重心压后，然后突然发起进攻，跳跃的一瞬间，它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两只后掌上，这个动作终于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冰面快速崩塌，黑熊的身体并没有真正跃起来就陷进了流沙坑里，它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毫无准备，开始奋力挣扎，这一下，流沙从冰面下方冲击冰层，粗砾的沙子大弧度摩擦冰面，远比从上方用冰镐敲打冰面对冰层造成的破坏力更强，原理就好比从物体内部爆炸远比从外部爆炸更具有攻击力，可以直接破坏到物体的核心。冰面迅速崩塌，方济舟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已经能感觉到身下的冰块开始浮动。包子因为紧贴冰壁，情况比方济舟稍好一些，他猛地站起来，抡起冰镐就往前冲，本意是想赶走雪豹，谁知雪豹比黑熊更早的意识到了危险，一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包子觉得很郁闷，明明准备了很久，到头来一点儿也没用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拉我起来！”买买提在方济舟后面大吼一声。包子赶快踩着侧壁冲过来，侧壁虽然也出现了裂痕，但比中心地面要牢固一些。他先把方济舟拉起来，又伸手去拉买买提，这才发现买买提距离自己太远，如果要拉他，必须踩在浮动的冰块上。而现在的冰块就像跷跷板，一踩就翘。方济舟想了想，掏出绳子扔给买买提，让他自己匍匐着爬过来。买买提很快抓住了绳子，完全依靠双手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往前拖，方济舟和包子则死死拽住绳子的另一头，对随时可能全面坍塌的冰面来说，这个办法明显太慢，当买买提终于站起来时，他俩脚下的冰面也变得不再安全。黑熊还在奋力挣扎，越挣扎就陷得越快，原本脆弱的冰面也加快了解体速度，三个人紧接着冰壁，几乎是垫着脚尖小心前进，从拐角到洞口只有不到八米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却非常遥远，就在他们经过黑熊陷落的流沙坑时，走在最后的包子突然采空了一块冰面，噗通一声落进了流沙坑。
此时的黑熊只剩下头脸露在外面，它依旧在拼命搅动流沙坑，越是搅动，沙粒间的吸附能力就越强，包子迅速陷落，他哎哟叫了一声，表情非常痛苦，显然双腿被冰冷刺骨的流沙冻得够呛。方济舟见包子落进坑里，一时心急，也顾不上什么流沙坑的禁忌，下意识趴下去，抓住他的胳膊窝，想把他拖到自己的身边来，这个动作其实是起了反作用，流沙坑已经被黑熊搅得很浑，包子就算不动也会很快陷落，方济舟这样一抓一拖，无疑又加重了流沙的吸附力。不但帮不了他，自己也跟着一点点向沙坑移去，这时候，包子已经被流沙推得又远了些。买买提是三个人当中唯一保持清醒的人，他迅速用绳子做了绳套，然后冲方济舟大吼道：“赶快放手！”
方济舟看看买买提，犹豫片刻，这才把手放开，买买提迅速抛下绳子，正好套住包子的腰，紧接着，买买提让包子不要乱动，顺势向后斜倒，靠流沙原本的波动将他的身体推到冰岸上来。包子的四肢已经开始麻木，他老实照做，果然朝他们这边一点点移动过来，他用双手撑住冰面，奋力将双腿抽出冰面，方济舟和买买提立即将绳子往上提，帮助包子挣脱流沙坑，当包子的双腿大半离开流沙时，两人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使劲把他提了出来。包子人虽然出来了，但他的双腿沾满泥沙，就像裹了一层冰，几乎不能行走，方济舟和买买提不得不把他抬了出去，好在接近洞口的冰面稍微结实一些，他们费尽全力，终于把他抬出了冰洞。
包子的状况非常不好，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尤其是他的双腿，冰冷刺骨的流沙被山风一吹，真的要结冰了。
方济舟奋力背起包子，感觉他浑身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可山风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他们的视线被风刮得一片模糊，连方向都快辨不清了，更别提找到去采玉场的路。
买买提也被冻得够呛，他见方济舟把包子背起来，使劲把他给扯下来。方济舟心里本来就着急，见买买提不但不帮忙，还不让他背包子，心里很不高兴，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后重新把包子背起来，买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方济舟跟前，又一把将包子拉下来。这一次，方济舟彻底火了，扬起拳头，正想一把砸过去，买买提突然蹲下来，对着趴在地上的包子大声吼道：“站起来，自己站起来！”
方济舟微微一愣，不知道买买提想干什么。就在这时，买买提一拳头砸向包子，正好打中包子的鼻子，包子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气，他顿时怒火中烧，使劲撑起来，跪在地上，冲买买提挥挥拳头。可惜他的拳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做做样子。
买买提不甘心，站起来，一脚踢在包子的肩膀上，用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吼道：“你小子没用，死在这里活该！”
包子彻底被激怒了，他顶着猛烈的山风，拼劲全力站起来，高傲地抬起头，居然朝前踏出两步。方济舟终于明白过来，包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买买提是想让包子通过自己的努力站起来走动，让双脚运动起来，避免腿被冻伤。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而这也是包子唯一的希望。
通常来说，冻伤分成两个阶段，冻伤之初：人体为了调节产热和散热之间的动态平衡，会自动的增加产热和降低散热，肝脏代谢速度明显增强，皮肤血管收缩，以减少散热。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会处于亢奋阶段。但如果持续寒冷，机能调节会出现抑制，代谢降低，心跳减慢，导致中心体温降低。在这之后，皮肤和肢端血管出现持续性收缩，有可能发生冻结。冻伤上升至第二阶段：当组织温度降到冰点以下时，肢体就会发生冻结，冻结又分为急冻和缓冻两种。包子落进了冰冷刺骨的流沙坑，属于急冻，这种情况尤其危险，可以立即造成接触部位的皮肤冻结，如果寒冷状况得不到改善，冻结组织会迅速加深，甚至会造成组织脱水，蛋白质变形，酶活性降低，细胞内能量代谢物质丢失，从而使细胞线形体的呼吸率下降，造成大量中间产物堆积，最终导致受冻组织死亡。在这种情况下，用运动来促进血液循环至关重要。
“追！来追我啊！”买买提见包子动了动腿，赶忙跑到前面去。包子骂了句脏话，使劲迈出双腿，居然真的走动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比一点儿也不动要强许多。方济舟赶忙凑到包子耳边，用沙哑的声音吼道：“跑，包子，跑啊！”
包子微微一愣，似乎也明白了买买提的良苦用心。他皱起眉头，拼命朝前奔跑，要想让冻僵的双腿运动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因为这时的双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必须耗费巨大的精神力和体力。方济舟能从包子脸上读出剧烈的痛苦，但他始终没有停下来，凭借自己的力量朝前小跑，如果跌倒，方济舟和买买提会马上把他扶起来，然后放开手让他继续跑。
山风越来越大，前方镀着薄冰的道路越来越难行，别说包子，就连方济舟和买买提也经常摔倒。找地方避风是不可能的，因为包子不能停下来，而他们又找不到可以燃烧取暖的东西。三个人都很清楚，即包子他照这样坚持跑下去，双腿被冻伤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方济舟曾在医院里偶然见过被冻伤双脚的人，他的双腿已经变成了黑色，完全肿胀变形，样子非常可怕。
虽然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心中的希望一直激励着他们往前跑，不要停，不能停，只要跑下去，他们就还有希望。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对原本就前行艰难的他们来说，无疑又是一个考验，好在风似乎小了一些，买买提取出手电筒照亮，包子依旧艰难的跑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始终以同一种姿态向前小跑，头埋得很低很低，双手小弧度摆动，方济舟和买买提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即便摔倒爬起来后，他依旧是以这个姿势跑步，两个人没有喊他，因为不敢喊，也许包子此刻的大脑已经变得空白，只剩下一个字：跑！方济舟生怕自己一喊出来，打扰到他跑步，他就会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跑，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方济舟唯一的希望。如果包子在这里倒下了，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慕士塔格山。
风又小了些，三人粗重的呼吸声愈发明显，声音回荡在山间小道上，变成回音折转回来，方济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尽管粗重的呼吸声并不好听，此时对他来说却是美妙无比，它能证实他们都还活着，因为方济舟能清晰辨认出三个人的呼吸声。
他们互相扶持着，不知翻过了多少个达坂，突然，买买提指着前面说：“你们看，前面有灯光！”
方济舟微眯双眼，仔细朝前看去。果然，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闪烁着微微的光芒。方济舟的心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采玉人，那一定是采玉人！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