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六郎又丢了一颗梅子进嘴。梅子本来是给辉子的礼物。
但辉子居然要杀了自己,想到这,金六郎露出了一个苦笑。
恍惚中,金六郎又看到了辉子的笑容,她笑得那么美,轻抿双唇,露出酒窝。
金六郎一贯喜欢辉子的笑,可现在这个完美的笑容,带上了一股子讥讽的意味,仿佛在嘲笑金六郎,即使他捂着耳朵闭着眼,他也逃不开她的笑,如一把刀刺入他的心口,绞碎他的心脏。
金六郎在口中舔舐着梅子,他明白自己资源有限,唯一的食物就是梅子。他曾在山上走了整整一天,只吃了一碗掺毒的粥,所幸那毒并不致命。他骗了辉子,他给辉子的不是剧毒,药效只能让人全身麻痹和假死,金六郎不会离开家太远,当他发现家中有人后,就会让辉子去下毒。毒晕对方后,他会补上一刀,让对方真死。
或许在潜意识中,金六郎也没有完全相信辉子,所以他留了一手,这一手救了他一条命。辉子以为他死了,将他下葬,其实他只是昏迷而已。待他醒来后,他更加饿了,又饿又渴。酸甜的梅子让他越发的饥饿,他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辉子害的。
他曾在心里发誓,为了美丽的辉子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辉子也曾不顾一切来救他。
那时,金六郎被沙土迷住了眼,山贼揪住金六郎,一拳拳砸到金六郎脸上。金六郎根本低挡不住,连自己的刀都被抢走了。
“呔,受死吧。”山贼喊道。
金六郎看到刀朝他劈来,但却没有落到他身上。他听到了辉子的哭喊,武士刀从山贼胸前透出。是辉子,捡起了地上的武士刀,狠狠地刺向了山贼的后心,山贼死了,辉子救了金六郎一命。
想到现在,金六郎吃吃地笑了,就算她再这么美,她要杀了自己,自己就不能拥有这份美,那么还留着她干什么呢。
那么完美的东西,他也不想让其他人染指。
只是现在他能干什么呢,因为饥饿,他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金六郎睡不着,大概是因为昏迷得太久,他一点睡意都没,不然他就能暂时躲到睡梦中去了。金六郎抠了抠桶棺的每块木板,发现有几块快腐朽了,有点发软。
他没有工具,只能用手,用手指去抠。
刺啦,刺啦,金六郎的手指机械性地抠着,不知过了多久,当一根手指的指甲磨损干净后,他就换一根手指,不知不觉之中,十只手指都已经磨损殆尽。他只能用帕子包住手指继续。
随着抠出来的洞越来越大,金六郎开始流汗了,衣服也有些潮湿,这时,他不得不又吃了一些梅子。
金六郎明白自己挖不通,可他不服输,他只想尽可能的去试试,尽管这看起来就是不可能的。
金六郎觉得帕子湿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的汗,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异常,帕子上的汗好像格外得多,也格外得粘稠。金六郎舔了舔自己的指尖,尝到了血腥味。这是他的血,他抠破了手指。
金六郎把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地吸着,把血吸去,止血。当一点又腥又咸的血液进入口腔,金六郎发觉血并不难喝,他的饥饿和干渴得到了一丝缓解。当血止住后,金六郎竟生出了一丝惋惜。
喝了人血,金六郎意识到自己的血肉是可以吃的,据传,有些饿死的人会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啃食掉自己的嘴唇。饥饿如一条蛇盘踞在心里,吐着信子,胃部像有一个烧红的铁棍在搅动。酸水不断泛上来,让金六郎苦不堪言。在饥饿中,他想到了自己的伤,当他挣扎时,有个男人冲出来和他搏斗,他伤了几个地方,左手手腕还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早就止了,手腕上多了一条蜿蜒的血痂。金六郎用发抖的右手抠下自己的血痂送进嘴里。血痂的口感就像是干瘪的黄豆种皮,尝起来有一股铁锈味。
吃完那一点点小小的血痂,金六郎的力气恢复了一点,他继续抠木桶。对金六郎来说,棺内的一弹指比外面的一秋还要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潮湿冰冷的泥土。突然,他发现他的手湿了,有什么东西在他掌心流动。
是水!金六郎本能的昂起脖子,伸出舌头去接水,让它从舌尖缓缓流到舌根,很腥,但也很甘甜,他不顾泥土将它们都咽了下去。
金六郎明白桶内的空气为什么会稀薄了,是因为这是雨水,它渗入地下,占据了空隙,导致空气流通更加不易。
抠开这个小孔,金六郎觉得桶内空气都清明起来了。喝了半肚子泥水后,金六郎感觉有些累了,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他发觉自己小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侧耳倾听,他听到了雨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六郎狂笑不止,在地下,他是听不到雨声的,现在他听到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已经不在地下了。雨的力量远超人的想象,挖掘过的土壤,本就比其他地方松软,连日豪雨的冲刷下,桶居然又露了出来。
金六郎觉得雨声真是世上最妙的声音。他顶了顶盖子,没有土层的压迫,他顶开它只是时间问题。
他准备出来了,他那么爱辉子,甚至为她杀了这么多人。他为了让她生活得好一点,不惜化身修罗。
但现在他要出去,去毁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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