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大全集-养鬼婢:一个养鬼的女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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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人的笑声很陌生,巨人的话语很狂妄,巨人的声音很响亮。这一切帮助盲爷找到目标,找准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细长盲杖奋力刺出。盲杖穿透巨人的后颈椎,从他大张着狂笑的口中穿出……

    “走吧,我们出去再说。”鲁一弃用商量的语气说。于是他们相互搀扶着再次走进过道中的黑暗。鲁一弃本来想掏出萤光石照亮。可是鬼眼三止住他。在黑暗中撑个光盏子反而更危险,会让对手看清攻击目标。他和盲爷,一个夜眼,一个听风辨声,黑暗对他们反而有利。

    鲁一弃感觉差不多应该到了进来的地方,他便停住说道:“是这地儿了。”

    “不,还没到。”盲爷自信地说道,“我进来时踱过步子。”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鲁一弃越走越觉得不对,他正想问盲爷是不是记错了,盲爷已欢快地说道:“到了,到口子了。”

    黑暗中,鬼眼三果然看到了出口。鲁一弃也能感受到出口透进的晨曦。可是等他们走出通道后,才发现不对,这里的廊道和他们进来的廊道不一样,道面上的第三块凸出的小青砖都没有被断掉。

    鲁一弃心中有些着急,可是他脸上没流露出分毫。

    鬼眼三后背贴在墙面,朝廊道来处走了好几步,然后又回来,说道:“在那边,青砖都开了。是不是走过去?”

    鲁一弃看看过道口,那里有两面铜镜,再看看对面廊柱,也有铜条一根。他恍然了:“我说光点怎么传到此处,原来不是走的廊道,而是走的暗道。很巧妙,一般人就算懂十里传影的技法,也很难想到这路数,而是继续依廊道行进,最后再入其坎。”

    可现在该怎么走呢?从廊道回去?从暗道回去?回去了又能怎么样?这廊道倒行会不会另设坎面?谁都不敢做主,这需要非同一般的能耐,可是他们三个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天已经放白了,飘落的雪花开始看得清楚了。鬼眼三有些焦躁不安,他感到身上到处难受,沸烈麻的药效就快过去了。盲爷在这番折腾后,刚愈合的伤口又崩裂了,新鲜的血液再次染红棉袍。

    一个白色的俏丽身影出现在回廊的前面,是养鬼婢。她已经披上一件长可及脚的白底银花棉披风,并把自己身体严严地裹在其中。她见到鲁一弃时的表情很复杂。好一会儿,她从披风中伸出一条白如玉、嫩如藕的胳膊,朝鲁一弃招招手。

    鲁一弃贴墙往养鬼婢那里走去,鬼眼三想拉他,可才刚刚伸出手,一阵痛彻心脾的苦楚袭来。

    鲁一弃的思维很清晰,养鬼婢肯定不是要杀自己,如果她的目的是杀,那么他不过去也一样逃不过。现在这情形,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杀了他们三个。而且在正厅的时候,她就完全可以要了自己和鬼眼三的命,可是她没有。

    披风中飞出一道白风,在廊道中盘旋了几圈,凸起的青砖就都断了。白风缩回到养鬼婢手中,隐约间可以看出那是一匹洁白的丝缎。

    鲁一弃不用再背靠墙壁上行走了,他大步朝养鬼婢走去。鬼眼三和盲爷相互搀扶着紧跟其后。鬼眼三其实想走在鲁一弃前面,可是他力不从心,赶不上去。

    养鬼婢指指前面的回廊,那儿有个很大的弧形弯。养鬼婢如影子一般快速飘向前,廊道里的凸起小青砖全断了,变成一个不太平坦的普通廊道。鲁一弃带着鬼眼三和盲爷跌跌撞撞地跟上,养鬼婢已经不见,再往前的青砖也都没断。

    就是这里,鲁一弃稍微寻找,就发现了如同墙壁的暗口。他们冲出了暗口,从高大的山茶花丛中走出来。

    一出来,就见到布设南徐水银画的第三座影壁,他们转过影壁,走进门厅,看到了这宅子的大门。这里的扣子都还没来得及恢复。

    快到门口了,鲁一弃突然站住,门外有种异样感觉,这感觉很熟悉。从进来这宅子,这感觉就反复出现,是危险,是杀机。

    雪中行

    门外还有杀机暗伏,是谁?

    百岁婴尽灭,高大巨人丧命,养鬼婢不知何故让路放生。那么就剩一个了,灰色背影!

    鲁一弃拔出手枪,率先冲出大门。他要赶在危险和杀气把大门口完全笼罩前占据一个最有利的位置。

    鲁一弃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站住,居高临下,鬼眼三和盲爷紧跟其后。鬼眼三虽然全身都沉浸在剧烈的疼痛中,但他还是勉力打开雨金刚站在左侧,护住鲁一弃胸口。盲爷则持盲杖护住右侧,细尖的杖头斜指东南天空,血珠顺着粗圆的杖尾一颗颗滴下。

    天色已经大亮,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口的雪地里停着的一辆带板棚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灰色棉袍,戴一顶护耳皮帽。他背对大门,正看着对面茶摊儿老板放桌凳、支茶棚。

    灰衣人听到身后的大门口有响动,忙回过头来。原来是鲁一弃的四叔。他看到鲁一弃马上快步跑上台阶,可刚走上一级台阶便止住脚步,因为鲁一弃的手枪正对着他。

    “别动,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我开枪的理由。”鲁一弃的声音脆亮却不失磁性,让人无法抗拒。

    陈四老板站住了,他不敢动弹分毫,他知道鲁一弃的枪法,不要说这么近,就算百步开外,一样可以指哪打哪。

    同时不敢动弹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正在干活的茶摊儿老板。那老板正要往支好的竹架上抛棚布,现在他被吓得拎着那堆布站在雪中一动不动,任凭雪花飘落在他额前、鼻上。

    枪口从四叔惊诧的脸前移到一边,在他肩头上部停住,瞄准了另一个人——茶摊儿老板。

    鲁一弃知道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有些支撑不住了,特别是鬼眼三,他手中的雨金刚已经在轻微抖动。

    “毡帽下的耳朵有没有好?要我送你个耳环吗?”鲁一弃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显得轻松,他是想让对方忽视鬼眼三的状态。

    可是从那茶摊儿老板眼角斜瞄过来的寒光就可以知道,他已经发现了鬼眼三的虚弱。

    “你忙什么呢?收拾茶摊子还是收拾烂摊子?我们倒着实忙了一夜。现在我兄弟尿急了,天寒地冻的,我也想赶着去喝碗热豆汁儿。要不我们倒是可以帮你收拾收拾。”鲁一弃的话让茶摊老板听着很不是滋味,同时他也看到鲁一弃嘴角稍稍翘了一下。

    “我很奇怪,你真的很自信,每次都把自己摆在我的枪口下。这次我依旧给你个机会,我数三声,第一声你做好准备,第二声你可以动,第三声我开枪。”

    那茶摊儿老板的眼角处的寒光已经变成了火,他拼命咬着牙,自己怎么说都是个江湖上少有的高手,竟被一个小毛孩子当猴子耍。

    可高手毕竟是高手,他不会轻易把怒火爆发出来,因为那对瞬间就要决出生死的人是大忌。他也不会轻易做出攻还是逃的决定,高手之所以成为高手,就是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们不会轻易拿生命当赌注。

    摆茶摊儿的仔细盘算,场面上的形势对鲁一弃确实非常有利,比在二进院门口还要有利。首先对手居高临下,一把钢伞护住他半截身体,而自己完全暴露在他射击的范围内。再说赶车的那人是个生力军,身手如何又是个未知数。最后还有那个盲爷,一个瞎眼的人敢和他们一起闯入宅中,并且有命出来,这就非同一般。而且他盲杖所摆姿势也可以证明他是把好手。

    “可以开始了吗?”鲁一弃的声调变了,变得沉稳狠辣。

    茶摊儿老板抓棚布的手猛然一紧,他知道手中这物件儿的威力,就算是一对四,这一把要撒出去,至少可以要了三个人的命。可是那样自己还有没有命?

    “一!”这声音如同霹雳,大有彻地府冲霄汉的气势。

    茶摊儿老板背部神经绷作一条直线,双臂和肩部肌肉隆起,右脚脚尖偷偷在往积雪中钻,那是要找到实地。

    “嘘!”鲁一弃只是呼了口气。大雪天的早晨刺骨地冷,只穿着小褂的他还是觉得内衣被汗水吸贴在肌肤上。

    鲁一弃连做出个“二”字的口形都没来得及,那茶摊儿老板已经松开抓棚布的手,身体腾跃而起,如电般往后倒纵出去。等鲁一弃“二”字的口形改作嘘气时,灰衣高手已经离西边的那些巨木没几步了。这时就算真的开枪,子弹也追不上他了。

    “大少,你是怎么看出他是个人坎的?”鬼眼三很是钦佩地问道。

    “他的摊儿出得太早,选择的天气也不对。这样的风雪天能卖几碗茶水?连柴禾钱都不够。”鲁一弃边扶着鬼眼三走下台阶边回答他的疑问,“他还犯了个错误,我叫别动,他怎么知道我是在让他别动,如果他真就是个摆茶摊儿的,如果他从没和我交过手,会如此安分地一动都不动?一般的人只会把我当个傻子。”

    “大哥他……”四叔的嘴巴张了张又闭起,他也知道这样的问题很多余。再说,四人能走出三个已经远超出他的预料,比设想中好多了。

    走下台阶,走到马车旁边,鬼眼三已经迈不出步子了,由鲁一弃和四叔架着,双脚在雪地里拖出两道沟。

    把鬼眼三架上马车,四叔一回头,发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虫子!这大雪天哪来这么些虫子?”

    鲁一弃也回头望去,的确,茶摊老板丢在地上的白色棚布下爬出一群五颜六色的虫子。

    盲爷赶忙问是什么样子的,鲁一弃便大概说了一下。

    盲爷很夸张地倒吸一口风雪天里的冷气:“星罗棋布!是星罗棋布!这暗器是毒青、暗青双合,其中有尸蚕、乌蝎、角瓢等毒虫七种,数量总要有百十多只,还有毒蒺藜[68]、八棱钉、陀螺镖、花瓣镖等等总共也在一百二十枚左右。刚才那人坎是退了,要是不退,除非大少抢在前面把他一下就撂了,否则,他至少可以和我们来个同归于尽。”

    “不,是把我们全灭了!”鲁一弃的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可是心中却很是后怕,“我出垂花门的时候就没子弹了,就是有也不一定能伤到他。”

    这话说完,就轮到那三个人冷汗直流。他们对面前这个年轻人很是困惑,不知道他真是个神人还是个疯子。

    说完这话,鲁一弃坐上马车拿起皮鞭。盲爷听到鲁一弃上车,他也手扶板棚,跨步上了马车。四叔没上去,他是有家小的人,他踏不进江湖。鲁一弃也没想让四叔上来,盲爷刚跨上马车他就甩鞭抽在马身上,马狂跑起来。

    鲁一弃不会赶车,会赶的把势光听到鞭响却不打到马身上。但是现在三人中他的伤势最轻,只有他这外行来做这车把势了。他没轻重地抽打马身,对家的援手随时都会出现,他必须赶紧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四叔在后面追了几步,然后停下喊了声:“先往西行,出门头沟,保重啊!”

    鲁家祖屋被烧毁的这一天,《北平城记》[69]中有记载:“天坛东大宅,不知其主,夜有两次走水,未成殃。天明后竟全宅尽焚为飞灰。周边巨树皆焦,池水尽枯。”

    一辆马车在漫天风雪中行进,从路边立着的石碑可以知道,这是通往河北沧州的大道。

    “前面不远就是霸州了。”盲爷回过头来说了一声。

    鲁一弃他们没有往西走,他不知道四叔为什么要让他们往西走。但他知道必须兑现大伯许下的承诺,去沧州找韦经道替鬼眼三拔了蜾蠃卵。同时他也记得大伯的嘱托:往南走,与自己的父亲会合,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那人已经为你死了。大伯死了,所以他觉得大伯和四叔之间,应该相信前者多些。

    此时马车已经改为盲爷驾驭。盲爷驾车另有一套。他蹲在车架上,不用鞭子,而是用盲杖点敲马的臀部和辕架来控制行进方向。他的驾驭技术是鲁一弃无法比拟的,就算是个赶车的好把势都不一定有盲爷驾驭得好。

    鲁一弃坐在车尾,鬼眼三在板棚内沉沉睡去。四叔不但在车中放下了水和食物,而且还备下了几套衣服和伤药。鲁一弃他们换上了衣服,也填饱了肚子,伤药却没动,因为盲爷、鬼眼三身上带的都比这药效果要好许多倍。

    盲爷睡不了,马车颠簸得厉害,他全身的刀伤,稍稍碰一下就会裂开口子钻心地疼痛,所以他索性让鲁一弃休息,自己来驾车。蹲在车架上伤口倒是没什么东西碰到。只是风雪太猛,雪花迎面扑进口鼻让人很不舒服。他只得将板棚帘布搭在头顶上,遮住整个面部,反正他看不见,也不需要看。

    鲁一弃也睡不着,车子太颠簸了,远处始终有“呜呜”的风声传来。他坐在车尾,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沉思许久,然后从贴身衣服袋中掏出《机巧集》。他把《机巧集》在面前展开,其上很多语句的意思他都无法理解,只能寻读得懂的来看。即便是这样,片刻间,神奇和奥妙就将他拥入其中,让他忘却周围的一切。

    鬼眼三一只眼半开着,让人看不出是在睡觉还是在凝视。盲爷微侧着脑袋,头顶着的棚帘掀开半边,神情像是聆听。

    大道土石路面上的马蹄声和路边泥草路面的马蹄声是不同的,盲爷就是通过马蹄声来控制辕马始终在大道上行进的。可是现在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吼声,也像是号哭声,呜呜咽咽的。这大风大雪中有风声也正常,可不正常的是这风声却如同沙漠中突现的大风沙那样,来得突然而且狂暴猛烈。

    狂风怒吼声中突然传来尖厉的鸣啸。盲爷和鬼眼三都听得十分真切,那是鹰的啸声。鬼眼三梦游般霍然坐起,手中紧紧抓住雨金刚。

    这漫天的风雪中有鹰在翱翔,有鹰在长啸。狂风声,鹰啸声,让这大风雪的天气变得越发地寒冷和诡异。

    只有鲁一弃还沉浸在《机巧集》的神奇和奥妙之中。他始终没有抬头,凝视的双目中放射着奇异的光彩,这光彩连接着他手中的《机巧集》,并与之融为一体。

    风声和鹰啸是从背后传来的。听得出来,声音接近得很快。

    “大少?”盲爷用询问的语气叫了一声。

    鲁一弃没有一丝反应。

    “先避避吧。”鬼眼三答了一句,像是在替鲁一弃回答。

    盲爷把盲杖高高举起,重重落在车杠上,“啪”的一声,比好把式甩的响鞭还响,像清脆的枪声。

    马儿小步地奔跑起来。它已经走了太远太久,无力再撒蹄狂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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