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三他们三人从未见过“旋三诀”的坎阵,所以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很快他们就觉得不对了,因为那三个队列连在一处后,自己不管怎么快速移动都找不到队列的端头了。反变成旋转的三角形始终有条边在追赶自己,想停都停不下来。
三人试图往外移动,从旋转的局势中冲出。但随着他们的移动,那三角形的边便一下拉长,扫逼过来的势头更加凶猛。角色在不知不觉中互换了,刚才是快速追赶端头,现在全变成了快速躲避旋边的奔逃。三个人的心里很清楚,要是被这样一条边裹住了,立刻就是粉身碎骨。
于是,在天梯山西南侧的山脚下,出现了一幅奇怪景象。一群人组成的三角形在旋转着,在这三角形每个边的旁边,也都有一个人在随着旋转奔跑,但他们显得比那队列中的人仓皇许多、狼狈许多。
山上,朱瑱命断然拒绝鲁一弃的热情,他警惕地退后两步,没让满脸笑容的鲁一弃靠近。
鲁一弃没有介意,依旧像见到亲人般地对朱瑱命说道:“我在等你呢!说好一起启天宝的,怎么才来。”
“那何必偷偷摸摸入寺?”朱瑱命轻蔑地回了一句。
“谁说我偷偷摸摸的,我闹那么大的响动进来,你一准是听到了。”鲁一弃笑着说,语气却已经有些尴尬。
“既然是同启天宝,那么你也像我上次一样表示下诚意,将你身上所挟宝贝交给我做押如何?”朱瑱命这是将鲁一弃一军。
“当然可以,本来这东西都给你朱家了,一直就放在北平的院子里,你们不要我才先拿着用的。”鲁一弃伸手将标明八处凶穴位置的玉牌取了出来。
朱瑱命一时没反应过来,刀十六更是瞪大了眼睛。
玉牌掏出来,递过来,见谨慎的朱瑱命并不伸手来取,鲁一弃便蹲下身把玉牌放在了地上。然后说道:“先瞧瞧是不是你要的东西,不满意咱们还可以重新论码子(谈论条件)。我往那边探探,你要瞧放心了可以跟着我过来。启这里的宝贝可能还要你搭把手。”
话一说完,鲁一弃便自顾自走上横向朝西的岔路。
这条岔路也真算不上路,看着就是个踏道。从痕迹上感觉,这里应该和下面那一段阶梯一样,是个人为的通道。但这通道不长,很快就到头了。再往前去就是神呼滩上方破塌的山壁。
鲁一弃进行了目量和指度,再结合《班经》技巧和《机巧集》理论,从而判定,这山壁破塌的位置本来应该有个璧上居的构局。
这一发现让鲁一弃开始兴奋起来,好多事情一下清楚了。下面那一段阶梯和横着朝西的通道,很可能就是当年墨家人建宝构的辅道。宝构原来建在石壁上,可不知道什么原因随山体坍塌了。神呼滩上钻凿有洞眼的碎石应该是宝构的构筑材料。
鲁一弃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破塌的山壁,那上头也有洞眼,大小不一、方圆均有,应该是架构撑柱横梁所用。
就在鲁一弃查找思忖的时候,朱瑱命和刀十六也跟了过来。朱瑱命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块玉牌,就像攥着自己的性命。
刀头跟在朱瑱命的背后,他的目光很是游离,让人无法捉摸。
“山之至阴为顶,阳为根,本已是颠倒位的凶相格局,而现在却又变作阳升阴退,局相整个反了。”鲁一弃自言自语,并不看朱瑱命。
“就算有什么异常打乱阴阳平衡,也该是此消彼长,不该反变呀。”鲁一弃依旧自语。
“出现这种格局有一种可能,就是阴阳中一气为长脉状,一气为覆盖状。当其中一气相变化,另一气便立时反转。这理论在南唐范士敦的《阴阳道气解》中有过简述。”朱瑱命接上鲁一弃话头。
鲁一弃像是刚刚醒来一样,转过头来看着朱瑱命,眼光很是奇怪。
朱瑱命心中猛然打个寒战,就像有道冰冷刀锋从自己脊梁上划过。
鲁一弃突然间完全明白了此地风水格局的奇特。自己苦思冥想未能解决的问题,自己强大的对手竟然一句话就将其解开了。
此地凶穴穴形为长脉状,所以上下气通。从墨家所建宝构的基础上看,不但用料和根基都是上乘之选,而且还采用了灌铁筑基的工艺,本不该早早坍塌。唯一的解释就是位置与凶脉直冲,而天宝初入凡世,未经三兴三伏的造化,镇压不住凶穴,这才让凶脉之气冲塌宝构。
朱瑱命的寒战确实是因为刀锋。朱瑱命替鲁一弃分析局相时状态出现懈怠,刀十六便抓住这个时机突然发难。他这次的出刀很奇怪,是将身体四肢都舒展开,并且不断颤抖。此时,无形中有无数的气涡从他身体扩散而出。但不管是舒展的身体还是扩散的气涡,最终都是要将朱瑱命包拢其中。
朱瑱命感到了刀气,而且还从鲁一弃眼睛的反射中看到了刀光,那刀光沉稳如霞、凝厚如壁。这是一把身体和生命铸造的刀!
十六锋刀人,四肢十二锋,脚底两锋,再加口中的一锋,共是十五锋。还有一锋在何处?还有一锋是整个人,是以身为刀、以骨为锋。攻杀时,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骨骼都可受内气之力折断,戳出皮肉,刺杀对手。这样就能凭心意从最隐蔽最诡异也最接近对手要害的方位进行攻击。当然,这种杀法出刀越多,自伤越重。最厉害的一招便是抱敌同归于尽。第十六锋不是所有十六锋刀人都会的。但身为十六锋刀头的刀十六没理由不会。
“把宝贝给我!”十六锋刀头没有马上动手,虽然此时他的气道劲力都已经积蓄到了极点。
“什么宝贝?”朱瑱命镇定中带着疑惑。
“就你手中的宝贝。”
“你要它何用?”朱瑱命仍然没有想通,自己朱家一手培养的十六锋刀头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举动。
“以宝为仗,可为天下至尊。这样的好事今天该轮到我头上了。”刀十六在朱家被下过蛊毒阴咒,可此时他敢如此逆行,定是在朱家之外另寻到法子解了身上蛊扣。
“说得也是,你朱家已经做过皇帝,让让别人也应该。再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眼下就和我刚才的情形一样,我不就把宝贝爽爽快快地给你了嘛。”鲁一弃是在鼓动刀十六把事情做绝,这样可以给自己争取时间。
火行局
朱瑱命不敢动,不是因为已经被刀十六的攻势笼罩,而是因为旁边还有的鲁一弃。现在自己和刀十六是鹬蚌,鲁一弃是渔翁。
“门长人间奇俊,该知道舍宝还是舍命。”刀十六阴恻恻地说。
“不是不舍,只是这东西你拿了真的没用。”
“这东西没用,那什么东西有用?”
“这你该问他,那东西可能已经在他手里。”朱瑱命果然厉害,三言两语便将矛盾转嫁到鲁一弃身上。
“朱门长,他不会这么傻吧。如果我拼死不把宝贝给他,而你又怪他犯上之罪。到时两个人合击于他,他更无机会。所以不管找谁要东西,都必须先解决你。”鲁一弃将矛盾推挡回去,让朱瑱命所处的劣势依旧没能改善。
“这么说,你是承认此地宝贝已在你手中了。”朱瑱命眼中精光暴涨,他从鲁一弃的话里听出了破绽。这年轻人几日之内气势又有猛进是另有原因,刚才以他为中心散发光圈逐去云层也是有原因的。
所谓言多必失,这下鲁一弃再不能保持神情的镇定。在那两双灼灼目光的盯视下,感觉就像被无数刀子逼住一般。
鲁一弃额上有汗沁出,很巧,山上此时也开始有水滴下。由于云层的变化,太阳光可以直照到积雪,导致常年冻结的冰雪开始融化了。
莫天规站在火阵之中,一边仔细观察斟酌周围山势地形,一边听索库喇讲述事情前后。
“我一回来,就发现墨门弟子及家属被朱家剿擒,便觉得墨家内部出了暗钉。本地弟子在此已经生活了多少代都没有出事,偏偏是姓刘的到了后才出事。姓刘的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所有本地弟子的情况。而且锁拿墨家弟子的标记是个手掌,当时我没注意看,后来想想,那手掌好像有六根手指,所以我怀疑是代表他的江湖外号‘六只手’。果然,南岭上燃起火堆后,他反向入镇,进到寺内。我为了解救本地弟子和家属,便也跟着进来,看到了他给对家发镖信。”索库喇伤重虚弱,说话声越来越小,随时都会昏厥或死去。
“易老弟,给他提点神,一会儿还得要他出力气呢。”
易穴脉立刻在索库喇后颈、后心和后腰处分别扎入一针。那索库喇顿时像从梦中醒来一般,一下子挺起了身体,指着火阵外的刘之守吼骂到:“你个不要脸的畜生,欺师灭祖。我就算变做鬼都不放过你……”
莫天规叹口气:“本以为墨祖之地的刘姓子弟信得过,可事实证明我错了。世上有些人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舍弃更多更有价值的,包括祖辈的尊严和荣耀,包括一乡水土的亲情。”
“门长,我在南岭听姓炎的老汉说,墨门两个弟子与余下的鲁家帮手同行,结果先后被杀。他们当中肯定也有暗钉。”索库喇这也算是安慰莫天规。
“不一定,暗钉的行动是有明确目的的。而这次的目的是要鲁门长启出宝贝却守不住宝贝。所以在单独将鲁门长带到此地的同时,应该设法让另外的鲁家帮手互相猜疑各奔东西。所以实施人肯定是得益人,就是他刘之守。”易穴脉象分析病理一样有条理,“据我所知,明东厂曾制过一种毒药叫‘辰庚破血沙’。这种毒药无色无味,黏附在身体上也没有任何感觉。但到了一定时辰,就能立时裂开肌肤血管。裂开的形状和最初时黏附的形状一样,一条线的就像刀口,一个团的就像洞口。那两个墨家弟子可能就是中了这种毒药。刘之守,我猜得对吗?”
“到底是一代奇医,懂得多且不说,而且思虑缜密。可又有什么用?火快灭了,该了结的还是要了结的。”刘之守说的是实情。
“那也未必!”莫天规显出一副少有的门长傲态。
周围环境已经观察仔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莫天规心中形成。他要用一个亘古少有的奇局打败刘之守和三兽獒,这会让他有种既战胜自我又战胜对手的成就感。
山坳地形,呈喇叭状,由这形状莫天规想到一个外突的阵势“火麒冲穴”,这在奇门遁甲中为第二十三局。但是他们三人目前想以“火麒冲穴”突出,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所以让莫天规得意狂傲的不是这局势,而是附在“火麒冲穴”后面的一个变化。这变化是个妖局,正道坎家都不懂使用。莫天规是当年在与广西银牙族人对决中学会的此局,名字叫做“魔焰曲流”。采用这个阵势变化,可以打乱兽群的排布,困住一部分兽子。但最让莫天规得意的是“魔焰曲流”后面的第三个变化:“三阳飞星”。这一变化将决定了他能否达到最终目的。
莫天规才一动火团,刘之守就已经确定他要采用“火麒冲穴”。所以他将三兽獒悄悄驱动,变成前两堆,后三堆。这样当火麒冲出时,这五堆兽子就能先散后聚,变成奇门遁甲第五局“五行吞纳”,依旧将火麒困在当中。
莫天规似乎没看出兽群的变化,只管做着自己的准备,三个人各自收集了很少一点枯草木枝,燃成小火把。然后莫天规一瘸一拐走了几步,谁都没看出他这几步中已经稍稍将火阵改动了下。
刘之守心中开始疑惑起来。莫天规不会这么疏忽和盲目,难道是自己在什么地方料算差了,还是有什么厉害后着自己没看出来?
索库喇第一个从快要燃尽的火堆之间冲出,在他的后面紧跟着易穴脉,这两人的速度都相当快。最后是莫天规,因为腿脚受伤,所以他最慢,和前面两个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不对!刘之守心中暗叫。“火麒冲穴”应该所有人一起冲出,可这三个人怎么分先后而行的呢?
索库喇冲出火堆后,直往兽群中扑去。
刘之守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付。“五行吞纳”对付索库喇一个人很没必要。可如果让兽子直接扑咬,那后面两个人冲出时,没了布局又不能将他们全都裹困其中。
就在刘之守犹豫之间,索库喇手中的小火把突然暴涨开来,变成一个硕大的火苗,中间跳动烁烁蓝焰,火势极凶。与此同时,索库喇改变奔走方向,斜向折出,像是要直接从兽群布局的空隙间冲出去。
刘之守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发信号驱动兽群。兽群中立刻奔出好几只三兽獒朝索库喇围堵过去。
索库喇的折转是暂时的,他的最终意图并不是趁此冲出。在朝另一个方向折转冲出十几步后随即调头,再次往兽群中间冲去。面对这情形,刘之守想要重新部署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兽群混乱起来,聪明的三兽獒面对硕大火苗各自避让。
易穴脉与此同时也已冲出,他和索库喇一样,先折转后调头。所不同的是他折转的步数比索库喇要多,调头再冲时围兜的面积也更大。于是兽群避让得更加散乱。
刘之守已经回过神来,他连发信号,于是一大半的兽子往西面躲避,余下少数则呈弧形排列,依旧朝那两人逼堵追咬过去。没想到索库喇又一次冲出。于是第一轮的情形开始重复出现。
这就是“魔焰曲流”,要将这坎子做成必须有两个前提。一个就是清楚对手的特性。三兽獒聪明狡猾,能审时度势。对手退避时它们会紧追不放。对手强逼时它们会急急逃避。第二就是要有能震慑住它们的东西。兽子怕火是天性,但经过严格训练的兽子能够承受一般的火焰。易穴脉有种拔罐火炙的药料,这药料燃烧后并不炽烈,但火形火势极为旺盛。而且其中还有异样药香,这对谨慎狡猾的三兽獒很有恐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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