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最后今晚了-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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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进场的气势与姿态,令我有一刹那错觉以为是赌神发哥登场,脑海里顺势响起那经典的BGM,而跟随在后面的高个子肥佬,大概就是保镖龙五吧。

    “之前就听说过这间餐厅的乳猪和文昌鸡是招牌美食,本还打算找天过来尝尝。没想到第一次踏进这里竟然是因为谋杀案。”

    “没关系啦,照样可以吃——哇,还有好大一根的烧排骨。”肥佬两眼发光,仿佛不知道眼前的地板上就躺有一具尸体似的。

    “珍珠肉丸和菠萝咕噜肉的卖相挺不错,这条石斑看上去挺新鲜的。”

    “哎呀吃着吃着就发生案件,真是浪费了这些美食啊。你也挺想尝一尝味道到底及不及格,是吧。”

    “我从没这打算哦,卢你的嘴巴可别犯贱啊。”

    “这个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吧……”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雷警官?”赌神模样的那个男人身穿一件不太合身的黑色T恤,戴着一副有点滑稽的墨镜,直接呼唤比他俩早到场的雷警官,看来地位非同小可。

    而被他称作卢的那个肥佬,细看后感觉他完全不像龙五,体态倒和奥尼尔无差,只是稍显笨重。

    “死者名叫樊峰,今年26岁,**医科大学学生。”刚才主导现场的雷警官立马解释情况,“死亡时间20点46分,有明显的苦杏仁味,在法医出完整鉴定报告之前可暂时推定死因为高浓度氰化氢中毒,毒发后一分钟当场死亡。检测暂时认定毒物来源于可乐易拉罐里面的液体,当时易拉罐掉落在樊峰的右手旁,沾湿了樊峰胸前的白衬衣。死者随身携带的是一个黑色公文包,身亡前正在和其余七位初中同学聚会吃饭,拳头先生要先询问一下他们吗?”

    “唔,死者位置是靠墙壁的那一方,”拳头先生来回抚摩着光滑的下巴,“他摔倒在那里,最先发现的应该是坐在两旁的两个人,就先问一下这两个人的情况吧。”

    “你要同时询问两个人吗?”

    “我问那个叫林霞菲的美女,其他几位就由你负责了,派人去别处录笔记吧,离远一点。”

    “好嘞!”雷警官像店小二般应道。

    马上,林霞菲便被带到拳头先生面前。

    “放松坐就行了,不用那么拘谨。”拳头先生脱下墨镜。

    “呃……”突然被点到,林霞菲眼神游离,显得不知所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说。”

    “好吧,那就由我来提问,你如实回答,这样子怎么样。”

    林霞菲像卡机一样迟迟疑疑地点了下头。

    “首先从那个可乐易拉罐说起。它是什么时候被拿来的?由谁拿来的?”

    “当时樊峰问我们需不需要加点可乐饮料,我们都说不用,然后他就自己向服务员点了一罐可乐。大概过了五分钟吧,那个女服务员就拿着可乐递到樊峰面前。”

    “当时具体是几点几分?”

    “这个……我没有留意。”

    “那么樊峰是什么时候打开易拉罐的,又是什么时候喝下的?”

    “打开的时候我不太清楚,但他喝下第一口后几秒就开始不对劲了,很快就一动也不动,当时好像刚好是8点45分。在他拉开易拉罐和喝下可乐之间,我们还一起站了起来碰杯庆祝。”

    “碰杯吗,是谁提起的?”

    “就是他本人。”

    “还记得他都有和谁碰过杯吗?”

    “一开始是我们8个人一起碰,然后各自和身边的人再碰了下。樊峰的话就是先和小倩碰杯,然后轮到我,最后好像是惗舜主动绕了过来跟樊峰碰杯。”

    “樊峰拿的是可乐罐,那你们都是拿酒杯吗?”

    “不是,有的不一样,我们不在乎这些的。我和小倩拿的是茶杯,因为我们不喝酒。”

    “从樊峰倒下之后到警察到来,你们的行动都是怎么样的?”

    “碰完杯之后我们开始坐回椅子上,但是还站立着的樊峰神色有异,身体有点抽搐,然后一下子就瘫倒在地板上。刚开始我们还没怎么在意,以为他在故意搞气氛什么的,但我和小倩坐在他旁边能够清晰地看到十分不对劲,嘴里好像吐出点什么,身体剧烈痉挛。我和小倩立刻站了起来并大声呼救,其他5个人都围了过来。他在地上很快就一动也不动了,但我们都不敢接近樊峰,那景象太恐怖了。钟贵旭倒是率先背靠着墙,跪在樊峰旁边进行急救措施。离我们最近的那个餐厅服务员也很勇敢冲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看了看后便自行冲到电话旁呼叫了救护车。然后好像是恬申觉得不妥,把你们警察也叫来了。不能准确说是原地不动,但这期间我们都待在大厅,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我和小倩是坐在一起的,没有动过任何东西。”

    当时是钟贵旭在帮助樊峰作急救措施吗?我没有留意到这个,回想起来那个场景太混乱了,我不知所措,只能站在众人后面看着他们的后背。

    “据我简单了解,你们和死者是初中同学关系是吧?”拳头先生问道。

    “是的。”

    “有多久没见面了?”

    “离我们初中毕业刚好十年,要说没见面的话倒也有八九年了。”林霞菲眼神对着地面,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下。

    “在印象里,你觉得谁对死者怀有恨意甚至杀意的吗?”

    “啊?”林霞菲的状态突然变得像走神一样,两只食指缠在一起,“我觉得并没有。”

    “警方在死者随身物品里发现了装着洋地黄苷药片的盒子,他是有这方面的疾病吗?”

    “他过去好像心脏方面都有些小问题,需要长期服用药物,但现在好了没有我不知道。”

    “好,”拳头先生合上笔记本,拍了下大腿,“暂时就到这里吧。”

    林霞菲有点意外:“就这样……可以了?”

    “嗯,其它的等我有个基本了解再作调查。你可以先去休息了,但注意别离开区域哦。”拳头先生笑着答道,然后用手指着我,“接下来,就你吧,在附近徘徊那么久,看来是很想会一会我了。”

    由于突发情况,雷警官人手分配不足,我便被安排先呆在一旁候命,注意力却一直在林霞菲与拳头先生的交谈那边。拳头先生迅速地询问完林霞菲后便叫了我过去。他显得有点无趣与苦恼,对我的提问貌似与林霞菲的差不多,而从我这得到的回答也没什么新信息。

    他开始改变问题:“聚会途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突发状况发生?”

    “我是倒数第二个来的,来之前怎么样我不清楚。至于我到来以后嘛,要说异常突发状况也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也只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在刚上了冬虫夏草炖鸡汤的时候,那时还没有多少饭菜,所以大家都在喝汤。”我举起右手模拟喝汤的手势,“但是因为我和钟贵旭坐得有点挤,我不小心碰到他正在舀汤的手肘,将他勺子上的汤撒在衣服上了。但他没有离开去洗手间,只是拿了纸巾来擦擦便完事。对此我挺抱歉的……如果非要说什么突发状况,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件事了吧。”

    拳头先生看似心不在焉地听着。当他告诉我可以离开时,我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觉得这时候应该把那件事说出来。

    “其实我在聚会开始前便一直纠结着一件事,心里还有点不安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发生了事件。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系,也许只是巧合,但我还是想说一下。”

    “请便。”拳头先生毫不在意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完全没有一个侦查人员的样子,那吊儿郎当的语气与姿态让我有点出乎意料,心里相当不爽。

    我简单把十年前的事件论述了一遍。

    “那案子到现在还没解决吗?”

    “嗯,而今天来到聚会的人,包括樊峰,都是当年谋杀老师的嫌疑人。”我没有把其余六人说出来。

    “你等等哈。”拳头先生这才直起身子,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很快雷警官便不知从哪里赶了过来,俩人头靠着头说了几句悄悄话。

    “天啊,那么有缘,你是当年的那个男学生张奇奇!”雷警官睁大着眼睛,主动与我握手。

    “不是男的难道是女的?不是学生难道是老师啊?”拳头先生在一旁吐槽,“你搞得那么像跟老朋友见面干什么,人家可能都忘记你了,而且别忘了他身份可是嫌疑人——两宗案件的嫌疑人啊。”

    雷警官像被电击一样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雷警官刚到这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眼熟,而且也姓雷,心里就在想会不会是当年的那个小巡警,没想到还真是。”为了掩饰尴尬,我说道。其实印象里已经完全不记得雷警官的形象,只记得当年还是巡警的他就像小丑,在现场啥都不懂,被我们鄙视了好久,没想到过了十年他……还是甩不掉这样的迹象。

    我装作对雷警官感到眼熟,尽力与他热络了几句。其实我并不能肯定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巡警。如果说这人是存心骗我的也有可能。

    “哎,过去不堪回首。”雷警官慌忙挥手,像要把我的话都挥散似的,“这种话还是别说了,现在我都混到这个地步了,可不想再把以前的黑历史拿出来给小弟们笑话。”

    “你现在也是个笑话。”拳头先生严肃地说道。

    “这人不用听他的——你现在是在学习还是工作?”

    我把自己的职业以及工作地点告诉他。

    “噢!”雷警官有点吃惊,“也能算半个同行了啊,真好。那这案子你作为目击者,可得好好协助我们破案。”

    “前提他不是凶手。”拳头先生在旁插了一句话。我有点愠怒,但他说得不无道理。

    “你有司法鉴定的专业技术,那死者在毒发时你有做什么急救措施吗?”

    “没有……”我抚摸了下鼻翼,“当时那个情况,说实话大家都被吓坏了,我……”

    “嗯没关系!我能理解你。”雷警官像在激励我似的,“说回正题吧。因为这次聚会的人刚好都是当年在别馆的嫌疑人,所以你认为这之间有种必然的联系,是吗?”

    “是的,不过也有可能根本没联系。”

    “但是今天来聚会的只有八个人,我记得当年好像是十几……”

    “那时候在别馆的,不包括贾温老师,一共是14个人,但其余几位今天都因为各自有事而没有来。”我突然羡慕起没有被搅进这趟浑水的那6个人,但心里一直对过去的事念念不忘,如果两件案子真的有关系,我倒是希望可以藉此一口气解决掉。

    “雷警官你居然也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对此我也有点惊讶。

    “当然了,不只是你。世上悬案那么多,我偏偏对十年前那宗发生在‘rising road’的未解之谜耿耿于怀。我手机里都还保存有当年的资料,总觉得那件事情线索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但自己还是没有能好好利用手中的牌,如果能意识到被忽略的点,一定能找到破获真相的方法。所以,我一直都很不甘心,而没想到今天突然又重遇你们了,我直觉这将又是一个机会。”

    “他的意思是,现在这宗案子要是没查清楚,你们这些嫌疑人永远都不能走。”拳头先生似笑非笑地插嘴道,“问题是,以雷警官的实力,恐怕再过十年也一无所获。”

    “我记得当年老师的尸体被发现时是穿着完整的。”趁此机会,我尽量勾出多点警方当年不肯透露的信息。

    “嗯,你不是第一发现者嘛——贾温当时身穿一件红色T恤,纽扣都扣上了,裤子是休闲长裤,都是当天他穿的衣着,右边裤袋还装有他的钱包。床靠在对门的角落,尸体躺在床旁边的地板上,朝向与床相对。从内裤判断死者有轻微失禁现象,根据索沟判断死因是被人用麻绳从背后以下往上方式压迫颈部血管造成脑血液循环障碍。死亡时间判断为当天凌晨一点至四点——综合你们的证词,在晚上12点过后就没人再见到贾温的身影,当时的他并无异样,也没有人留意贾温房间里是否有人。凶器就是当时你们在主馆与别馆之间那过道鱼缸里发现的麻绳,原本是放在二楼大厅杂物桌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凶手在行凶后把麻绳扔到鱼缸去想必是要完全洗掉痕迹吧。”

    出乎意料——我只不过诱导一句,雷警官却滔滔不绝,仿佛背课文一般对当时的案件情况滚瓜烂熟,看来他所谓的“耿耿于怀”并不是随口说说。

    虽然我很怀疑对嫌疑人说这么多真的没关系吗,但于我立场便正好顺势将话题进行下去。

    “我记得当时还有老师的手机。”

    “是的,里面的SD卡被取出来了,后来怎么找都没找到,手机本身已经坏掉,什么文件都没有发现。”

    “也就可以肯定是凶手取走SD卡了。”

    “嗯,这应该就是动机了吧,但没人能提供一点线索。”

    “他是在地板上被发现的,那床上有被动过的痕迹吗?”

    “这不废话嘛……很明显有人睡过。我们在枕头与凌乱的被子之间发现一根属于贾温的毛发,它刚好就掉在被子上,挨着枕头。”

    “老师的物品里除了手机,还有什么被动过的吗?”

    “你不记得了吗?这些我以前问过你的啊,怎么现在变成你来问我了……”

    “哎呀,雷警官的记性比较好嘛,我可有点糊涂了已经。”拜托——就算是第一发现者,事情过去十年了谁还会特意记这么仔细啊!我笑着拍了下雷警官,同时小心翼翼注意着后面无所事事的拳头先生。

    雷警官掏出手机,不断这里点一下那里划两下,应该是在翻找当年的资料吧。

    “我看看哈……当时根据你们的笔录,证实贾温只带了一个背包前来。厕所的门是关着的,我们在里面发现了这个包,当时挂在厕所洗手盆旁的钩子处,拉链是打开的。除此之外,洗手盆还有一条干的底裤,经证实也是死者的。花洒淋浴的地方有一扇打开着的磨砂拉门,里面有洗浴过的痕迹,洗发液的旁边是放置毛巾的架子,最上面的是被揉成一团的大毛巾,被发现时还是湿的,中间是死者整齐的睡衣睡裤,最下面是其余几条整齐的毛巾。”

    我记得,贾温老师在到达后一直和我们玩在一起,并没有洗过澡,直到他晚上消失于我们的视线中。

    “房间沙发旁的插头上还插有死者的充电器,上面有很清晰的死者指纹。除此之外,我们在客厅没有发现其它属于死者的物品了。”

    “对了,现场的指纹提取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凶手擦得相当仔细。”

    “整个房间都提取不到?”

    “不是这样子。我先跟你说被擦拭过的地方,首先是前后门把,其次便是房间内电器的开关。但并不是所有开关都提取不到指纹——”

    “你说的未免太多了吧雷警官。”拳头先生终于走了过来,我立马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雷警官的距离。

    “哎呀好像是,虽然公开都已没什么所谓。”雷警官连忙掩着嘴,“好啦,就不回顾以前的事了,先就眼于目前的案子吧。”

    走出客房回到大厅,发现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各自分开坐在椅子上,看来警方的询问过程都基本结束了。我注意到李战畏畏缩缩地正在一个角落把一份白色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我觉得有点可疑,便走了过去,一看才发现是樊峰之前给每人一份的作品特刊。

    “怎么把它给扔了?”

    李战貌似对我的打扰有点懊恼,他用嫌弃的眼神斜视着被揉成一团的特刊,说道:“这样的东西,我都看不明白,本来就没打算要,还不是因为你们都要了我才要啊。在那个场合,谁都要面子,这个我懂。既然现在人都死了,再带着这个累赘物就没必要了,我可以不用在意你们的眼光去扔了它吧。”

    我皱着眉头,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现在这里是杀人现场,我们遇到的是杀人案件,你居然想的是这种事……”

    “你以为樊峰那人为什么给我啊?里面都是一堆专业术语,他给我看真的有打算让我看懂的?只不过是想以此炫耀自己有多厉害,学识有多丰富,现在混得有多好而已!——切,才不过一个医学本科,有什么好装的——这些事情,在今晚就看得出来了吧。这样一份我永远看不懂,还一直象征着嘲笑的死人东西,我凭什么留在身边。我扔了它,也不代表我是凶手吧!我跟这鬼案子完全没有关系。”

    警员看到我俩在争吵,来势汹汹地跑了过来,我和李战才闭上了嘴巴,但看得出来他还有一肚子苦水想趁此大吐一番。

    “奇奇,怎么你进去的时间比我长那么多?”林霞菲问我。周萤倩不在她身边,不知去哪儿了。

    “你还记得十年前调查贾温老师一案的那个雷巡警吗?他是现在这宗案子的主负责,我刚才和他在里面聊了下以前的状况。”

    “呵,这么有缘啊……”闻之,林霞菲的脸色顿时失去了生气,但立马又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个,你知道樊峰的手机在哪儿吗?”

    “肯定被警方没收了呀。你问这个干嘛?”

    林霞菲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几名警员走了过来警告我们在现场不要过多交流。

    “请问……拳头先生在哪里?”

    “他正在那个房间。”

    之前跟随在拳头先生身后进来的那个胖子又出现了。负责看守现场的一名警员友好地回答胖子的询问。

    看到胖子的高大身影,钟贵旭像粉丝看到了偶像般立马又恢复了生气。

    “卢先生,真的是你吗?”他招着手走了过去。

    “诶,你认识我?”虚弱版奥尼尔有点懵。

    “那必须的,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啊。”钟贵旭抬高手,不自然地拍着对方肩膀。

    “啊?真的吗!”

    “我可是一直都有看您的推理小说,尤其喜欢三年前那篇《天使的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是作者的……”卢好像有点恐惧。

    “网上可有你的照片啊。”钟贵旭立马掏出手机划了几下。

    “这张自拍啊,好几年前的照片了,当时因为头大,还必须得离远一点才能很好地把五官都拍进镜头里。不过,你居然会喜欢《天使的礼物》这样的……呃,连我自己都看不顺眼的——呃,称之为‘小说’真的是侮辱了这门艺术——废物。”

    “别这么妄自菲薄,我们这些粉丝会不高兴的。”

    “真的从未想过我也会有粉丝。辛苦你了,谢谢你,对不起。”胖子像个孩子般害羞起来,还义正言辞地对钟贵旭半鞠躬。

    接下来,钟贵旭换了个站立姿势,身体更加凑近胖子,而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我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胖子的回答倒听得一清二楚。

    “这可不行啊,我不是警方的人员,只是跟随着拳头先生才有资格进来这里的。老实说我早就该被轰回家睡大觉了……啊你这么说,可你也是嫌疑人之一吧。对不起无意冒犯你,但我实在没有那个权力让你先离开,在弄清真相之前……对实在不好意思,这些请不要向我寻求帮助,因为我真的啥都不懂,和外面凑热闹的吃瓜群众没啥不一样,区别只在于能够进来案发现场乖乖呆着而已……不好意思,没办法帮到你,但我尽量向雷警官说下,让他们尽快撇清你的嫌疑让你回去吧。”

    原来胖子卢是写推理小说的啊!但连我这个长期关注华语推理的骨灰级粉丝也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人,看来并不出名,而且看他整个人确实也不像能写出优秀文学的……

    “还有一件事我得先给你们打一支预防针,”拳头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他的声音厚实且具有穿透力,响彻了整个餐厅,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想大家心里也应该清楚,樊峰死于急性氰化氢中毒,毒发至身亡不过一分钟。经检测毒物被下于易拉罐里的可乐中——是的,只有里面的液体有氰化氢成分,在易拉罐外面碰触嘴唇的那一圈位置一点也没有,转盘上的饭菜也没有。我刚才综合了雷警官的调查,根据大家的证言,目前还没发现什么矛盾。当时樊峰打开易拉罐时易拉罐并没有被提前打开过的迹象,关于这点我也向拿可乐过去的服务员求证了,综合可证明易拉罐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樊峰打开的。而这就代表毒是在樊峰打开易拉罐后直到喝下第一口可乐之间这5—10分钟下放的。也就是说,在座的各位且只有在座的各位,是谋杀樊峰的犯罪嫌疑人。”

    这话一出,我们七人里有的顿时便急躁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拜托搞清楚状况再来逞英雄吧,我们吃饭的时候互相看着,谁都没有那个机会和胆量去下毒吧!反正在我的印象里,根本没人碰过他的可乐罐。”

    钟贵旭嚷嚷道,吴恬申与李战表示同感。

    “这点我当然很清楚了。所以,这是一宗完完全全的不可能犯罪。”拳头先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让岛田庄司过来命名此案件的话,恐怕就是‘1/12—1/6min圆桌下毒障碍’吧,哈哈哈。”

    我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虽然我自知不是凶手,但神经还是忍不住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

    “所以,很抱歉啊,各位今晚恐怕都不能早早回家了,做好去警局过夜的准备吧。”

    “喂,说什么不可能犯罪……这种只存在小说中的东西,根本不实际。你们警方怎么不想想有可能是这罐可乐在制作的时候公司失误造成的?”

    “有一点忘了告诉你们,在可乐罐里我们发现了一块冰,是由于长期放在餐厅冰箱里低温凝结而成的。经检验小冰块里不含氰化氢成分,而可乐罐本身除了拉环口外,在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能注入氰化氢的小孔。因此可以肯定,氰化氢确实是在樊峰拉开易拉罐后才下放的。”

    “可是……可是……”刘惗舜还在垂死挣扎,“我们七人怎么就成嫌疑犯啦?我们之间都快10年没见过面了,而且之间也无冤无仇的,根本不存在动机啊——”

    “真的无冤无仇吗?”拳头先生厉声打断道,“十年前在‘rising road’度假别墅,你们的老师贾温被谋杀一案,不是到现在还没有破吗?今天这件案子的嫌疑人,也都是十年前的嫌疑人吧!”

    众人闻之,皆面如土色,默不作声。

    “十年内发生的两起谋杀案,偏偏都与你们有关,这真的能简单归结为巧合吗?氰化氢这种危险物品,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很明显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事件。也很有可能,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就算不是同一人,动机方面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别开玩笑了!”林霞菲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她面部发青,激动得连嘴唇都在发抖,像听到了些什么可怕的事。随后发现自己失态,便又不自然地坐回椅子上。

    这句破音的叫喊连拳头先生都被吓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林霞菲盯着地上小声应道,周萤倩一脸担心地安抚着她的后背。

    “那么,现在我来了解下,你们告诉我这场聚会是由谁发起的,什么时候发起的?”

    吴恬申把前天晚上微信上的事告诉拳头先生。

    “噢,是樊峰给自己设下鸿门宴啊。那提议来这里并订位的也是他吗?”

    “这个倒不,最初我们都提了几个方案,推荐来这里吃饭的是任玲,后来我们几个通过商量投票决定来这里吃的,订位的话是樊峰搞定。”

    “任玲是?”

    “她也是我们的同学,但因为最近不在广州所以没能赴约。”

    “樊峰是什么时候打来订位的?”拳头先生叫来经理问道。

    “昨天早上十点。”

    “他有说一定要这张桌子吗?”

    “大厅的位置不能选的,房间倒可以。”

    “那个……”李战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像个学生发言一般,“我突然想到。”

    “什么?”真多亏拳头先生能听到他那蚊子般的声音。

    “那个毒药……”李战一边在意着拳头先生的反应,一边开口,“会不会是在天花板,然后定时掉到可乐里……什么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拳头先生像早已预料到一般,“你的想法是,有没有可能凶手提前在樊峰的座位上方天花板处设置好能控制氰化氢滴落的机关,等樊峰拉开易拉罐,便自行滴落到里面去。”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拳头先生顿时变了脸色,“从哪个方面都是不可能实施得了,我都懒得解释为什么了,更何况警方一来便检查过桌子椅子天花板,根本没有异样。”

    李战沉默不语,像深受打击般低头缩着胸退到后面。

    “你这人什么态度啊?那么神气那么看不起人,有种就赶紧把找出凶手好让我们走啊。”钟贵旭稍带粗鲁地喊道,却被对方完全无视。

    “唉,早知道那么浪费时间就不来这聚会了。还被卷入杀人事件,真是够倒霉的。”吴恬申喃喃道。

    “是啊,本还想吃完就赶紧回去把手头的事给搞定,谁知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谁来给我们负责?”

    我看着这些人脸上不经意摆出的表情,感觉仿佛离我认识的那些形象相去甚远。

    “雷警官,之前关于指纹提取的情况,你还没有说完呢。”看到拳头先生面带思索独自走到一旁调查,我连忙偷偷拉住雷警官,模仿钟贵旭的行为,想尽可能地得到当年案件的消息。

    “这些说太多,我也很难办啊……”雷警官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警员留意自己。

    “雷警官你知道,我也是司法人员,更是当年案件的目击者,在某种程度上,我能助你一臂之力,把这案子给解决了。”没错,我现在的态度必须坚决果断。

    “好吧,反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没有专案组,但如果还能破案的话……”雷警官思量了一番,“之前说到哪了?哦对,关于房间内电器的开关。首先要跟你说的是,房间里的开关一共有三处,第一处在进入房门时的左侧墙壁上,那有两个按钮,从左往右分别是房间中央天花板的大灯开关,以及洗手间的浴霸开关;第二处在床头旁放有电话的小桌子上,那里有四个按钮,依旧从左数起分别是杂物桌上固定的台灯开关、洗手间白炽灯的开关、床头上方墙壁灯的开关和衣柜灯开关;第三处在洗手间内,只有一个按钮,是洗手间通风风扇的开关。”

    跟随着雷警官的讲述,我绞尽脑汁想回忆起那单人房的构造情景,但始终是模模糊糊的。

    “在这七个开关里,被用抹布之类蘸水擦过的有房间中央大灯开关、台灯开关以及床头上方墙壁灯的开关;而浴霸和厕所灯的开关上下位置覆盖在表面的都是贾温的食指指纹;洗手间风扇和衣柜灯的开关也是贾温指纹覆盖其上,但只存在上方,意思就是贾温打开过这两个开关后就没有关闭。”

    “我记得当时刚让管家小李打开门,身体直接感受到的是凉嗖嗖的冷气,这个印象很深,然后才注意到地上老师的尸体。”

    “当时大热天,空调肯定谁都开。”

    “空调遥控指纹呢?”

    “在场的人里,只有贾温碰过。”

    “当时除了空调还开着外,我记得只有衣柜灯以及洗手间风扇开着,也就是这两个以及浴霸、厕所灯凶手是完全没有动过的。”

    “嗯,没错。”

    “房间里其它原本就有的物品呢?有没有什么不见的,或者被清理过的?”

    “没有什么缺失的,因为房间里的配置除了毛巾枕头、遥控钥匙这类,其它像床、柜子、台灯,以及靠着墙壁角落夹在杂物桌与小桌子之间的沙发这些都是被固定好,没有管家的协助几乎都是不能移动的。”

    “对了,厕所的灯亮在房外能不能注意到?”

    “我记得厕所的白灯不怎么亮,你如果问的是关上了房门在外面能不能从缝隙中注意到,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没实践过,但这些一看就知道了。不过虽然厕所灯不怎么亮,但如果不开的话,晚上厕所是漆黑黑一片,啥都看不到,房间主灯可照不到那。”

    “房间钥匙是在哪发现的?”

    “在床头旁的小桌子——不,不是,是在房门左侧的杂物桌上,当时钥匙就放在台灯旁,上面也能检测到贾温的指纹,除此之外并没有在场你们几位嫌疑人的指纹。”

    “房间里有水吗?”

    “没有找到。贾温挂在洗手间的书包里有他自己的水瓶,但没有水。你也知道,那是栋专门用来度假享受的别墅,不是一般的酒店,住宿房间配置没那么完全,像煮水之类的不需要,只用到外面到处都有饮用水能装。”

    “啊真羡慕你们,有机会到那里去体验一番。”雷警官突然面露向往,扯开了话题,“我原本不知道有这么一间东西的,自从以办案为由踏进去之后,我每天晚上都梦到那里,真的想去啊,可惜没钱,唉,不过更可惜的是你们,好好去一趟居然摊上这种事……”

    “那抹布呢?”刻不容缓,我赶紧打断雷警官的闲扯,拉回正题。

    “你是想问凶手用来擦拭指纹的道具在不在现场吧,并没有。当然,洗手间浴室的架子上放着的那一团湿毛巾有可能就是,但当时我们都认为可能性不大。”

    “在房间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东西吗?”

    “我怎么有印象你这问题问过了……并没有多余的东西,不过后来为了搜查失踪的SD卡,我们找遍了其他房间,倒是在樊峰与李战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一个用过的避孕套。当时樊峰说是那天晚上他趁着同房的李战睡着后前往林霞菲房间约会,后者也证实当晚二人从凌晨1点30共度到4点30。最后樊峰才偷偷回去自己房间睡觉。”

    “避孕套?!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脑海里整顿了一下刚接收到的消息,作出惊呼的反应,“十年来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林霞菲与樊峰是如此地亲密。”

    “嗯?”雷警官似乎很诧异于我的反应如此之大,“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三年同班同学,彼此之间谁跟谁在一起都很了解。不过就算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更何况,这人家的隐私,在初中那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其实也没必要让你们知道。”

    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便换了个问题:“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单人房好像只有一个垃圾桶,是放在洗手间里的?”

    “是啊。樊峰房间的也是,但里面没什么东西。”

    “那时为什么唯独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没有铺地毯?”

    “啊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后来我们问过老板,说是之前的客人玩大了,在那张地毯上呕得到处都是,只好拿去洗了,刚好储物柜没有多一张备用的,便暂时没有铺了。”

    “那天晚上主馆的过道门被锁上了,原因是什么?”以前我好像问过阿奶阿炮,但这时却突然记不起来了。关于这个,警察肯定有调查的吧。

    “好像是主馆的几个学生恶作剧。他们发现另一个同房间的学生书包里有避孕套,以为他晚上要过去别馆找他们以为的那个女生,便在临近半夜时偷偷把过道门给关闭上锁了——两边的过道门一直都有锁的,每边门馆里只有一把锁一把钥匙,备用的都放在管家那——等到隔天大家都要过去别馆时才拿出钥匙打开。后来那几个恶作剧的学生才发现,他们要整的那个男生真正要去找的不是别馆那个,而是其中一个住在主馆单人房的女生。简单来说,他们搞错了。不过这无聊的恶作剧,倒为我们的破案省下好多功夫,起码能从一开始便排除掉住在主馆那些人的作案可能性。”

    问到这里大概就行了吧——我发现自己也想不出什么能问的了,心里还不太踏实,担心是否漏掉了什么重点,但基本的一番论证已经在脑海里形成。

    “什么?搜身?两个小时前才搜过你现在又来,凭什么啊!”刘惗舜的大喊大闹将我的精力移回眼前。

    “刚来时警方搜的是你们身上携带的氰化氢,但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否则也不会弄得那么麻烦。现在我要搜的,是另外一种东西。”

    “你说清楚,是什么。”刘惗舜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对不起不想说哈。”拳头先生摆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为了能让大家明天早点走,你们还是乖乖接受吧。”

    “你说明天……”

    钟贵旭终于忍无可忍,他凭着自己更为宽阔的肩膀与更加健硕的肌肉,鼓起勇气冲上前抓着拳头先生的衣领:“喂,你不是警察吧?我一直看你很不爽了,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指点点装神弄鬼?”

    拳头先生面不改色地对着钟贵旭的眼睛:“你问错人了吧,为什么我不是警察却又能在这里指指点点装神弄鬼,这问题应该去问警察。”

    “停停停,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要激动。”全场人有的被吓坏了,有的在看好戏,有的不知干嘛,只有卢连忙上前阻止,“拳头先生你也是的,为什么今天那么拽啊,平常办案你不会这样的啊。”

    “大姨丈来啦。”被揪着衣服的人转头对胖子做出一个调皮的鬼脸,“话说,该不会是心疼你那唯一的读者才来制止的吧。”

    “不是这样的……”胖子似乎从来不知道愠怒该是一种什么情绪。

    拳头先生依旧只是嘴里再放狠话,而已经面红耳赤的钟贵旭彻底爆发,他快速左侧身,左脚与左手同时往后拉开摆出格斗姿势,并以臂力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借腰力往身体左方半转身,迅速流利地摆出过肩摔的姿势,那一刹我以为一直呈威风的拳头先生会被狠狠地甩了一个弧度摔躺在地面——啪嗒!——然而没想到更为迅雷不及掩耳的,是处于后手的拳头先生用一个让我目不暇接的逆飞身十字固彻底把钟贵旭钳制于地面无法动弹。

    “啊!啊痛,手要断了,停停停!”钟贵旭一边咳嗽着,一边不得不恳求拳头先生放开。

    “行了行了,玩够没?”胖子卢轻声呵责道。

    “你看看他就知道,别以为自己光有堆肉就真的很能打。”拳头先生解开了巴西柔术,手指着卢,面朝钟贵旭,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这种水平的,在八角笼里跟蝇量级的格斗,恐怕也撑不过30秒。”

    不知钟贵旭在上百人面前秒败,现在心情是如何。他不发一语,垂头丧气地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

    一场不到1分钟的闹剧就这样以拳头先生压倒性的胜利结束了,恐怕没有人敢再向他提反对意见了吧。我的目光环绕了一下周围,刚好看到有些人一致露出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其中就有李战与刘惗舜,而他们刚刚才因为二次搜身的问题生气,真是喜怒无常啊。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雷警官缓步走向拳头先生,我也悄悄跟在后面。

    “你知道我刚刚像狗一样在案发的饭桌那周围找到什么吗?”

    “说来听听。”雷警官眼前发亮。

    “除了在桌面上显而易见的菜啊饭啊碗啊茶水啊筷子啊勺子啊杯子啊碟子啊饮料啊吐出来的骨头啊……”拳头先生用懒音说道,“还有饭桌旁的椅子啊,以及不知谁掉到桌子底下的纸巾啊啤酒瓶盖啊空的塑料水瓶啊,再加上你们收掉的可乐易拉罐啊,在场的基本也就只有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我不太懂这代表什么,能麻烦说清楚一点吗?”雷警官毕恭毕敬地说道。

    拳头先生本想作答,但貌似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无视雷警官,径直走向聚会时李战所坐的位置。他伏下腰盯着李战位置上的餐具,然后奔向樊峰的位置,同样盯了一下再绕个圈回到雷警官身边。

    我面对墙壁的方向,尝试摸索拳头先生的思路,和他一起观察餐具的问题。但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可疑的,不同的只是大家饭碗里的饭菜量以及筷子勺子的摆放位置不一样而已,而喝完的汤碗都放在一旁,喝汤专用的勺子一致地靠着右侧放置在汤碗里。

    “你知道吗,现在的这副模样,让八个人重新坐上去继续吃饭,也是可以的,因为碗啊筷子啊勺子啊杯子啊椅子啊这些都是够的,饭菜饮料也还有新鲜的,但凶案是不可能再次发生的了,因为‘载体’已经不在了。”

    雷警官有点发笑:“拳头先生,你今天怎么这个样子。死者都死掉了,有毒的可乐易拉罐都被没收了,虽然还查不到氰化氢的源头,但凶案也不可能再次发生了吧。”

    “是的,你们收掉的只有易拉罐本身一个而已。其实根据证词模拟重现案发现场你就能马上明白到底有什么不对劲,但很对不起啊,由于在确定百分百可以揭晓真凶之前我想保持点悬念,请原谅我暂时没办法把话说得太清楚。”拳头先生诚实道,但语气与表情毫无歉意,“接下来迅速给大家搜身吧,主要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样东西。”

    拳头先生放低音量在雷警官耳边说了一句。

    于是又花了十分钟,我们在不情愿下半推半拉再次接受了搜身,但警方似乎毫无收获。

    “没有你要的东西啊……”雷警官有点着急。

    “没事,”拳头先生不慌不忙应道,“这次搜身只是想保险点确认没有意外而已,我要找的东西,在餐厅厨房的垃圾桶里有一大堆。”

    “这些警察平常赚着我们这些纳税人的钱,办事效率却低得可怜,就没见过哪几件案子是成功破得了的。”钟贵旭喃喃道,看来他已经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而且,平时对一些小的民事案件爱理不理,那种态度差得令人发指,真的信不过。”

    “是啊,最近关于他们的负面新闻到处都是。而且听说官匪都打起交道来,内外勾结,黑幕一大堆,我们这些老百姓根本没有安全感。”刘惗舜附和道,然后她转头对一个看似比较容易欺负的小巡警喊话,“喂,就算之后破了案,你们到底如何补偿我们?外面一大堆记者闪来闪去的,早就把我们这些人都拍下来放给全国看了吧。被人知道我是杀人案件的嫌疑犯,我的顾客都跑啦,我之后还怎么经营自己的酒馆?我的名誉怎么办,我还怎么跟人家交往?”

    “是啊,就算是清白的,但给人始终有一个杀人嫌犯的印象,怎么说都会有很大影响的。”李战也开口了。

    “还有我们被浪费的时间,被打断的安排。我的店铺还有重要事得去处理的,本想着赶紧吃完饭回去,没想到淌上这趟浑水。在这里无所事事呆了那么久,你们依然无法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毫无目的与希望,这就是你们国家机关对待公民的态度吗?”看到有人站在自己这方,刘惗舜增加了一点底气。

    “对啊,之后你们得赔——不说赔偿了,说补偿好听一点。”

    “协助警方查案是市民的义务,更何况你们几个是目击者兼嫌疑人。”雷警官冷冷地扔下一句后便没有再理我们。

    突然觉得樊峰挺孤独可怜的。相比到底是谁杀了樊峰,我们更关心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在这里没有人为初中同学的被杀而惋惜,只有一直吵吵闹闹想尽办法洗清自己嫌疑回家的成年人。对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可以尽早回家,那我倒不想理到底谁是凶手以及动机是为何,因为我是司法鉴定人员,明天如无意外还得照常上班,还得努力赚钱谋生……噢对了!林霞菲呢?看今天她与樊峰的互动,大概是早已分手了吧。她的情绪表现与其他人不一样,那不是悲伤,而是惊吓、恐惧。

    “我觉得既然大家目前还没有办法离开,不如齐心协力想一下凶手到底是谁,以及那人是如何下毒的吧。”吴恬申主张。

    “你有什么想法吗?”我问她。

    “我在想,樊峰拉开了易拉罐之后,在喝下可乐之前,不是和我们碰杯了嘛。如果我们其中有人下毒,那只有在碰杯的时候是能够靠近樊峰的可乐易拉罐。那么,在第二次与樊峰互相干杯的几个人就最有嫌疑了。”

    她指的是林霞菲、刘惗舜以及周莹倩。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刘惗舜立马理解了她的话中含义,从椅子上跳起来,像变身超级赛亚人一样反驳道,“非要说碰杯的话,那第一次我们全部人一起在桌子中间碰杯不也照样可以下毒吗?这样你也有嫌疑啊。”

    “我没说我没有,我只是说和樊峰碰了两次的你们嫌疑更大!”吴恬申也不禁激动起来,“而且,第一次全部人碰杯的时候,我们的右手都拿着杯子,左手都是垂下的,每个人都看着前方,哪有机会下毒?我记得你之后是绕了座位和他碰杯吧,这样的行为也太刻意了。”

    “哼!”刘惗舜摆出不屑的表情,“那你倒具体说说我是如何在短短两秒的时间内,冒着被十多只眼睛发现的危险,把氰化氢倒到可乐里去的啊。”

    吴恬申顿时语塞。刘惗舜毫不掩饰胜利的嘲笑,毕竟她刚才处处碰壁,难得在争吵中占一回上风。

    眼前的情景有种菜市场泼妇吵架的既视感。雷警官像看戏般笑着说:“你们真有趣。虽然说在一场杀人案件里,大家都会想着如何证明自己清白,并且尽力去寻找凶手,希望能够早点解决事件。但你们八个人可是10年的初中同学,我到这里之后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你们作为同学之间的亲密友好,也没有表现出对同学突然被残忍地毒杀的同理感受,只考虑自己如何早点离开,只想着如何把嫌疑都推到别人身上,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只嫌弃众人打乱了自己的安排,只后悔着不该过来参加聚会,真像一群彼此之间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雷警官突然的一席话说得在场的我们几个哑口无言。

    “人活着光是为自己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哪还有时间管其他人。”钟贵旭语重心长地说道,“要背负他人的人生,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虽然这样说很难听,但人都已经死了,我可不想他还给活着的我们之后的生活造成什么麻烦。”

    “而且,大家都清楚,这次来聚会的偏偏都是十年前那宗案子的嫌疑人,本身这个话题在我们之间就已经很敏感了,现在又发生一起案件,对我们的影响确实相当大。虽然说有可能两起案件凶手是同一人,但目前根本找不到动机。我心里倒是觉得,这次的案件是在座的某人对十年前贾温老师一案的复仇吧。”

    也就是说,他在心里已经认定樊峰是十年前杀害老师的凶手。我能理解他这样想是为了逃避现在对樊峰漠不关心的内疚,只是很不爽他还表现得像在完全配合警方工作、毫无自私念头的态度。

    “十年不见,你以为这一回聚会提醒我们的是什么?”刘惗舜已渐渐平息下来,缓缓道,“只是关系而已!它的作用并不是维持感情。其实,除了少数人,我们这几个之间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吧。”

    我们难得都安静聆听着她的发言。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早已不是懵懵懂懂的初中生。这回还假装像以前那么亲密地来聚会,我想每个人都是怀着‘有工作的招揽生意,没工作的宣传自己,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大腿可以抱一抱’的念头过来的吧。见面了,了解下从谁身上能捞到好处,过后多点接近那人。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大概其他几个也是这么想的吧,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我也不怕在大家面前说破。”

    “十年啊!从15、16岁成长到26、27岁,这十年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单单一场聚会,我们哪还有那个力气与心思去了解对方琐碎的私事。感情是不可避免流逝的,已经不可能找回来了,甚至我们也不愿意回到过去幼稚时代的生活方式,只能在表面假惺惺地友好。你看,难得一次聚会,全班几十人只有八个人是真的到场。在这个快节奏时代,我想无视之前班群通知的同学心里有些是嫌这样的聚会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吧。谁还有那个空闲管别人生活得好不好,我们在意的是最光鲜亮丽的形象,不来聚会的另一些人恐怕是觉得自己活得不如别人,没脸过来被虐。”

    “闭上你的臭嘴吧。”出乎我意料的,居然是周莹倩站直身子反驳,“别以你龌蹉的主观思想代表所有人!你以为自己很懂吗?我听得很恶心,简直想吐。”

    “小姑娘,不知是你天生迟钝还是涉世未深。”刘惗舜用一种教育小孩子般的口气回应,“今天吃饭的状况你就感受不到吗?大家都是如此,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因为人总要成熟。”

    “你居然说这是成熟?”我忍不住开口。

    “不然你认为是什么?”

    我竟无话可说,只能咬牙切齿,看来自己心里对所谓“成熟”的概念也并不清楚。身体里来回翻涌着恶心与厌恶,不知是已经肯定打从心底憎恨这群所谓“同学”,还是因为自尊受到了侮辱而对自己恼羞成怒。

    “好了,算了吧,别说了。不要打扰警方继续查案,为了我们可以早点走。”此时此刻吴恬申竟好声好气劝着刘惗舜。

    “你在这装什么呢?”然而后者并不领情,看来真的火气上头了,吴恬申的劝导仿佛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她,“臭婊子,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啊?还‘算了吧’‘别说了’?从小到大我最看不起你的就是这一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圣母吗?”

    这番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谁能想到在十年同学间的聚会上竟会目睹火星撞地球的场景?我心想要是不出面制止,后果恐怕不可收拾,但没有一个人开口,原本站着的李战甚至还以很自然的动作坐回椅子上了,就像手捧爆米花正入场看电影的观众一样!而拳头先生紧绷着的脸部肌肉似乎也表示他束手无策。如果是这样的话——

    “关于十年前在‘rising road’度假别墅发生的贾温老师被害一案,我有一些想法想发表。”我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义正言辞,但其实自己心里也蔓延着恐惧,可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不抓紧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成功地压制住吴恬申将要爆发的怒火,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你啊——张奇奇,是有什么高见吗?要是还像李战之前说的那样,就别出来丢人现眼浪费大家时间了。”刘惗舜交叉着双臂,故作高傲姿态盯着我。

    “还能有什么高见啊,都过十年了,要是有高见早就说出来啦。”翘着二郎腿将身体重心都靠在椅背上的钟贵旭插话,“现在还能有什么高见,就是想在这里装逼吧。刚才被樊峰当着大家的面讽刺了一番,心里肯定很不服气吧。啊对了——报告雷警官!你们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动机嘛,你看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建议先调查他。你们该不会仗着自己人就不管了吧?”

    钟贵旭还故作姿态对着雷警官做出学生举手发言的动作,但后者并没有搭理他。

    “张奇奇,你先说一下你的看法吧,我和警方都在等着。”

    拳头先生犹如一座山岭伫立于我右侧岿然不动,静观事变。他不会刻意表现自己的存在感,但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能吸引所有听众的注意力,仿佛是一种神圣禁令般令他人正在进行的一切行为都立刻停止,并乖乖服从他的要求。但看起来,他本人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气质是多么具有威慑力。如果不是他及时以“催眠术”唤回我的理智,恐怕此刻钟贵旭的嘴巴已经被一堆血液塞得说不出话了。

    虽然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很不舒服,但多亏拳头先生,我才终于有了发言的余地。

    我清了清嗓子:“主要有三大点我是特别在意的。第一是贾温老师死时的穿着。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我们向管家小李借了钥匙打开房门进去后,发现的贾温老师是穿着前一天外出的衣服裤子。那时候我没发现异样,后来得知老师死于当天凌晨的一点至四点,也就是大半夜的时候,便奇怪为什么他还是外出的装扮呢?”

    “那天晚上,浴室与毛巾有被用过的痕迹,老师的睡衣睡裤也放在了里面,穿过的内裤则被扔至洗手池。无论怎么看,老师都是洗过澡的。毕竟当时大夏天,一个人在单人房,洗完澡之后不立刻穿睡衣睡裤也是合乎情理的,但再穿起一整天被汗浸湿的衣服裤子就不应该了吧。就算是有再度出去玩玩的念头,穿睡衣睡裤也是可以的。更何况,贾温老师当天的衬衣扣子前三颗是没有扣上的,而尸体被发现时,衣服的扣子都扣上了。对了——老师的休闲裤还装着他的钱包,我很好奇他如果是一直穿着休闲裤的话,在房间休息时为什么不拿出来。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他是刚回到房间便准备洗澡,一下子脱掉休闲裤扔到一旁,之后也没有打算穿上的话,那就算钱包不拿出来也不是什么问题了。试问在空调大开的度假别墅房间内,半夜刚洗过澡的人放着干净的睡衣睡裤不穿,倒穿起肮脏的衣服裤子,在口袋装着钱包,把纽扣全扣上了,这是为什么?我想不出能完美解释这些不合理之处的理由,倒是可以认为裤子与衣服都是凶手在行凶后穿上的。”

    我注意到大家都已平静下来并跟上我的思路,连原本心有怨气的刘惗舜与钟贵旭也投入到我的节奏当中了。

    好!得迅速整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继续走稳我的第二步。

    “顺藤摸瓜——我开始想,为什么凶手要帮死者穿起衣服裤子呢?现在可以确定,贾温老师被害时全身只穿着一条内裤——这从他失禁现象的痕迹也能加以证实。凶手不想让人知道老师当时是只穿着一条内裤,否则就会被人识穿身份吗?可是刚刚说过,大夏天的一个男人在房间里只穿一条内裤是正常的,反而洗完澡后还穿着外出的衣服才是不正常的吧。”

    “我看过一些杀人案件,凶手为了处理痕迹证据,通常会清理被害人的身体,例如毁掉衣服裤子之类。这宗案子却反其道,不过可以肯定最直接的理由都是掩饰自己的身份。凶手行凶后,必要的处理措施中有一类可以总结为‘使不正常的恢复正常’以尽可能消除能指明自己身份的疑点。刚才我说过,老师在房间里只穿着一条内裤是正常行为。而凶手后来给他穿起衣服裤子,制造了在我们看来更加明显的不正常现象。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在行凶当时的情境中,老师只穿着一条内裤对凶手而言是不正常的,给他穿好衣服裤子才是正常的呢?”

    “难道!当时老师是和凶手在……”周莹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忍不住惊呼。

    “确实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但我还不能保证。”很好。我认为周莹倩已经顺利跟上我的思路了,“暂且把这一点放旁边,先接着看第二点,关于电器开关按钮指纹提取的情况疑点。”

    我花了一点时间把雷警官告诉我的线索说给大家听。

    “我们刚去到酒店,都会有种习惯是立马把所有开关——即使不知道它对应的是什么电器——给打开。但从尚留有老师指纹的四个开关能够看出,浴霸与厕所灯是老师自己打开与关上的,而风扇与衣柜灯也是老师自己打开,但没有关上。另外的三个开关——房间主灯、杂物桌台灯、床头墙壁灯,都被凶手用湿布擦过,当时呈现于我们眼前的这三盏灯是呈关闭状态的,也就可以肯定最后关闭它们的是凶手。”

    “凶手为什么要关上这三盏灯而不把衣柜灯与风扇也关上呢?显而易见,凶手害怕灯亮会让别人产生疑惑,从而更早发现尸体。而衣柜灯本身亮度不高,还可以通过关闭衣柜门来遮掩,也就没必要关。至于厕所的通风扇,开着的话也有利于臭味的驱散。”

    “所以,这有什么疑点的吗?”雷警官问道。

    “疑点不在于凶手开了或者关了哪些电器,而在于为什么可以准确得知需要关闭的电器对应的开关是哪个。”

    “开关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只能硬记。房间主灯开关位于房门左侧处的第一个,台灯开关与床头上方墙壁灯的开关位于床旁放有电话的小桌子那。那里一排有四个开关,这两个分别是左边第一个以及第三个。那么多开关,为什么凶手只擦去这三个开关上的指纹呢——还是直接点问好了,为什么凶手如此肯定自己要关的电器对应的开关是哪一个呢?”

    “我不认为是凶手进入了房间后老师专门给对方一一讲解——这点在后面我也有推理能证明。管家小李曾经说过,单人房与四人房、六人房的配置都不一样,而每间单人房除了方位不同以外,构造都是一样的。那时大家都只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只是我们六人有那么几分钟去过老师的单人房看看而已,那时也并没有关注过电器开关。既然能够准确地找到开关,也就可以证明凶手是住在单人房的人!”

    “接下来说最关键的第三点。”我没有给大家喘息与回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作为凶器的麻绳来自二楼放置杂物的桌子,是属于别墅的东西,以及行凶后再用湿布擦去指纹的行为,综合各点明显可见整宗谋杀是突发杀人。大家还记得老师房间的门吸是已经坏掉的了吗,那时房门如果不用手或什么东西使力挡住,它就会自己关上。单人房的房门一旦关上,在外面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那么我就有个疑问,凶手是如何取得蘸水的抹布并且成功擦去指纹的呢?”

    “如果突发杀人时,凶手就已经准备好擦布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在用手关闭电灯后再用抹布清理,这样更费力费时间,而且也不保险。也就是说,凶手杀人时并没有准备抹布。可是,房间里本身并没有适合清理指纹的东西,检查时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不见或是湿的——当然,死者的内裤不算。”

    “厕所有毛巾呀!”刘惗舜提醒我。

    “我当然知道了,但是凶手并没有进去过。”

    “为什么能那么绝对?”

    “之前我说过了,厕所的灯是关闭着的,开关位于那一排四个开关中的左数第二个,并没有被凶手清理过,也就是说只有老师生前碰过,并且最后厕所灯是呈关闭状态的。”

    “尸体被发现时,厕所的门也是关闭着的,我们可以理解为老师在洗完澡后为了不影响休息而关上了厕所灯,至于关上门则是因为尽量隔绝通风扇的声音——我想很多人都有这种习惯吧。而晚上要进入厕所找东西的话,不开灯只会是漆黑一片,便能直接证明凶手并没有进入过厕所。”

    “再补充几点:厕所里只有一条毛巾没用过,它叠在老师的睡衣睡裤上。如果凶手真的进去找毛巾,不可能注意不到老师洗过澡以及他的睡衣睡裤,此时没有想到要立刻将衬衣休闲裤替换成睡衣睡裤的可能性不高。而且,就算当时厕所灯处于打开状态,根据凶手只关闭会照到房门外的电灯做法,也没必要将其以及门给关上。凶手相当仔细,小心翼翼清理指纹,之后还将凶器绳子以及动过的手机给扔到鱼缸里去。如果真的是用现场的毛巾来擦拭指纹的话,毛巾与麻绳属于同一类物品,不管怎么样都有可能留下凶手痕迹。既然把绳子扔到鱼缸里,为何还要把毛巾放回架子上呢,这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当然,如果凶手用的是自己房间的东西,那就不难解释为何没有将其处理掉,因为这样很快就会查出谁的房间里丢失了东西。”

    “综上所述,我可以肯定凶手并没有用现场厕所的毛巾来作为清理指纹的擦布,而且用的还是自己房间的物品。如果要我想为什么凶手没有用现场的毛巾,大概是因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凶手并没有注意到黑漆漆还关着门的厕所里有毛巾可以用吧。”

    “那么,凶手也就必须得回去自己的房间拿擦布并蘸水后才再度返回现场清理指纹。可是,现场唯一的房门钥匙并没有被清理过,也就是说凶手没有动过房门钥匙,那出去后该怎么打开房门回来呢?”

    “核实过,房间原本的物品里几乎都是被固定,不能大幅度移动的,那有没有可能是用老师的物品来挡住房门不让它锁上的呢?可见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老师当时只带着一个书包过去,而书包以及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放在厕所里,凶手没有进过厕所,也就不可能拿里面的东西来挡住门口了。”

    “既然钥匙没有被动过,也没有用东西来挡门,凶手在外面能进入房间的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了:凶手出去后房间里还有人!”

    我的话让在座所有人,包括雷警官都震惊了。

    “你……你的意思是……多人犯案吗?”李战问道。

    “我想应该是两个人。”我点了点头。

    “天啊……十年来根本没有想过是这样子。”刘惗舜感叹道。

    我转头看了下拳头先生,想知道他听到我这番推理会是如何的反应,却发现他正在听一个小巡警耳语,然后带着雷警官跟随对方悄悄离去了,好像根本不关心我的演讲似的。

    我有点心累,又带点尴尬,但我仍得继续装侦探说下去。

    “那个……”刘惗舜犹豫不决地开口了,“虽然我知道现在才说出来会被针对,但听了你的推理后觉得这宗案子真的太复杂,太出人意料了,连一点点细节都能作为线索。所以虽然我从来不觉得我和他的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坦白比较好吧。”

    “什么?”

    “那天晚上,刚过一点的时候,钟贵旭偷偷来到我的房间,和我睡在一起了。”

    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才说?”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时没有义务告诉你们吧!但现在都过十年了,大家成年人全说出来又何妨,反正我知道自己清白没关系。而且我觉得没准这可能在警察眼里也是一种线索啊,隐瞒反而还显得可疑。”

    “你俩那时候是情侣吗?”

    “上高中异地,没一年就分了。”

    我瞄了一下钟贵旭,他瞪大眼睛定格盯着刘惗舜,没有任何表态,但诧异的表情里似乎在吼着“你为什么突然把那事说出来”;而刘惗舜的眼神则望向李战的方向,没有搭理钟贵旭。

    我突然回想起十年前在六人房里闲聊,李晖森提出“住在单人房方便晚上约会”的可能性,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

    “那时候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没有地毯,走过时会吱吱作响,没睡的你俩有听到什么声响吗?”

    “那时候哪还有精力注意其他事情。”

    “可是,后来警方好像没有在你们房间发现避孕套。”

    “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刘惗舜干脆中带点倔强地答道。

    “大概明白了,那么你们两个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

    “咦,为什么?”刘惗舜疑惑。

    “刚才我提出是双人作案,然后你借着坦白有可能成为线索为由,道出当晚你俩是在同一房间里的,本来这事当初谁都不知道。如果你们两个是凶手,就不可能此时曝光自己了,看来你的坦白确实是真的。”

    “这理由怎么觉得有点牵强……”刘惗舜苦笑道,“不过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也就罢了。”

    “来做个了断吧。”我深吸了口气,“综上推理,可得出两名凶手至少有一名为住在单人房的人。而当年住在单人房的,除了贾温老师,只有钟贵旭和林霞菲。既然钟贵旭不是凶手,也就只剩下林霞菲了!”

    林霞菲脸色惨白,嘴唇发抖,愤恨地盯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早已料到她会是这么一副表情,我差点失笑,但还是忍住了。

    “当年警方在樊峰房间发现避孕套,但其实那是属于贾温老师的吧!我突然想起那个时候你的学习成绩莫名其妙突飞猛进,贾温还时不时让你去办公室与他互动。想必贾温拿着成绩的名义引诱你与他上床吧,刚好那晚无意中被樊峰发现,后者一直对你心存爱慕,便心急之下为了保护你杀害了贾温。你们很细心地清理了痕迹,唯独避孕套不知如何处理,只好假装是樊峰的东西,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觉得可疑。”

    “当时女方进去樊峰房间就只是单纯进行性交易。我无法想象樊峰会事先和对方谈及到关于房间开关的问题——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而这也就补充说明了我之前提到的,为何我能反过来证明凶手并非从樊峰处了解到开关详情的原因。”

    “还有一点我想补充下的——初中那个年纪,我们男生就算是和最友好的兄弟朋友住在一起,源于心理上的不自信,很多都挺保守的,羞于裸现上身,就连洗完澡也必须起码穿好裤子才出来,更别说只穿着一条内裤到处跑了。樊峰也无例外,在行凶后那种极度紧张的时刻,他凭着自己无意识的心理习惯给贾温老师穿上服装,这就是为何要反其道穿上裤子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何连同衣服也给穿上,甚至还把扣子都扣上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要说到为何给他穿上衣服裤子的根本原因,就是想掩饰贾温老师死之前正跟你在发生关系的迹象吧。”

    众人的眼光一致默默注视着林霞菲。我尝试想象了一下自己被这样盯着的情景,后背顿时嗖嗖发凉,鸡毛疙瘩都起来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了。”林霞菲终于开口了,明明没说什么话,她此时的声音却极为沙哑,嘴唇因缺水而脱皮泛白,“简直荒唐,推理漏洞一大堆。作为凶器的麻绳怎么就不能挡门了?被扔掉的手机怎么就不能先用来挡门了?插在插头上的充电器怎么就不能用来挡门了?贾温的衣服为什么不能是用来挡门之后再被穿上的?你想指控我,倒是拿出直接的证据来啊。”

    晕……她的坚强程度远超出我的想象。原以为心理防线已经被我的指证攻破,没想到看起来状态那么虚弱,头脑却一直保持着清晰。

    我被她说得顿时哑口无言——是的,这就是为何我之前心里没底的原因,我有一些推理根本站不住脚。只是没想到这么直接就被指出来,如果不立刻做点什么回应,恐怕颜面从此荡然无存,甚至自身难保。

    “这个小伙子的推理很拙劣,口才也确实不行。”拳头先生如救主般的声音亮了起来,“但说到证据的话,我手里倒是有一样能让你闭嘴哦。看你那表情,看来你也猜到我发现什么了吧?”

    拳头先生戴着手套的右手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的是一部手机,我认出正是属于樊峰的。

    “还不说点什么,是要我说得直接点吗?好吧——警方在检查樊峰的随身物品中发现,樊峰手机里存有不少张同一位十来岁女子的艳照。真不好意思啊,那怎么看都是你青春时候的模样。”拳头先生如针般锋利的眼神紧紧刺着林霞菲,嘴巴冷冷地将对方彻底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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