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宗对该品牌救生气垫生产商大加赞赏,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目前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当事人的后续情况。
根据“祸害遗千年”这亘古不变的定律,如此小惊小险,当然不可能OVER了“夜少”的老命——他也就是那么稍稍晕了一阵子,皮肤软组织略有点小挫伤而已。
洛邈同志照比夜少,明显“好人”得多——越好人,受伤程度越大嘛!所以他的右臂上了石膏,并且昏迷多时。
而明明被保护的相当到位的莫离,却迟迟不见醒,可见她更是大大的好人。
身为直接关系人的米夏感到十二分的自责,大雨还在哗哗下,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她却坚持要去庙里给莫离求平安符——超典型病急乱投医的行为。
可看她哭得像白兔子一样的眼睛,谁还忍心喝止她,又担心她这种状态跑出去再出什么乱子,于是陶赫瑄自告奋勇,主动提出开车送她去。
一路上听她念叨什么信则灵,越虔诚越灵验的理论,陶赫瑄无可奈何的笑笑:关心则乱,因为关心太过,所以六神无主。
这种鬼天气,还有闲情出来晃荡的游客近乎于无,所以平日里拥挤的路面此时畅通无阻,陶赫瑄直接把车停到庙下石阶前,出他意料的是,米夏所说的虔诚,竟是做到如此地步——下车之后,八十一级石阶,一级一级,叩拜而上,倾盆的无根水兜头浇下,尽管有他在旁撑伞,仍不能避免被淋个透心凉。
他不知道那一声声的叩拜,是否能祈来“神灵庇佑”,却清楚的感觉到,她这一下一下的,叩开了他原以为死寂的心扉。
终于登顶,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陶赫瑄拉米夏起来,戏谑:“人以群分,还笑离离笨,也没见你多机灵。”
米夏额头红肿一片,尽管被雨水打湿,可不难看出她哭了,哭得很厉害:“她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任性胡闹,她就不会掉下去,如果我早一点听她的话离开潘良良,现在也不会闹得这么不可收拾,我知道,潘良良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我害怕……”
陶赫瑄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不希望潘良良有事?”
米夏毫不迟疑的点头:“当然不希望。”
陶赫瑄迟疑了一会儿:“因为感情?”
米夏抬眼看他:“林钧婷流掉你的孩子,还坚持要跟你离婚,听到医生说准备摘掉她子宫,你是怎么想的?”
陶赫瑄实话实说:“千万不能摘掉。”
米夏把他问她的问题丢还给他:“因为感情?”
陶赫瑄定定的看着米夏,莫名笑起来:“说实话,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耸肩摊手:“我和钧婷还没结婚时,小姑姑就很不喜欢她,这几年更是天天盼着我和她能早点掰了,可听到医生给出的那种可能性之后,她却毫不犹豫的豁出脸皮去求沈夜,其实知道钧婷又一次流掉我的孩子,小姑姑才懒得管钧婷死活,她只是明白,一旦钧婷的子宫保不住,那么我就会背上沉重的心理枷锁,无论今后还爱不爱她,这辈子都要和她纠缠到最后了。”
米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想像陶赫瑄一样笑笑,但没能成功:“一样的道理,不希望姓潘的出事,并不是我对他还存有什么幻想,我只是害怕,离离醒过来后要嫁给我表哥,那个沈夜一怒之下不肯再帮我们,我就没办法去顶罪,如果姓潘的再有个三长两短,离离坐实了蓄意谋杀的罪名,最轻也得判个无期,这辈子就完了,她还这么年轻……”
陶赫瑄看着表情痛苦的米夏,温言软语的安抚她:“夏夏,别担心,无论如何,沈夜都会想办法保住离离的。”
米夏目光灼灼的盯着陶赫瑄:“你怎么能肯定?”
陶赫瑄微微笑着,抬手轻柔的替米夏擦去从湿漉漉的头发里滴落脸上淌下来的水迹:“因为,他已经把离离当自己的女人看待。”
米夏紧皱的眉头没有因为这句抚慰而舒展开,反倒越皱越紧,这个回答无异于——莫离站在独木桥上,前面是火坑后面是老虎……于是问题来了,是掉进火坑烧死痛快点,还是被老虎啃死舒服点?
或许当真应验了米夏的“心诚则灵”,就在她捧着虔诚请来的平安符赶回医院后,莫离终于醒转。
尽管洛邈已经求婚,并且莫离答应嫁他,可沈夜还是当仁不让,硬生生挤在他二人之间——无论是从体力的强弱还是从脸皮的厚薄上,洛邈都远不如沈某人,加之口舌也不利索,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无耻之徒一遍又一遍的揩他未婚妻油水。
莫离嘴角微扯,睫毛轻颤,明显苏醒过来,只是不肯睁开眼睛,沈夜改单手攥着她的手为双手捧起她的手:“夭夭?”
实在装不下去,她慢慢撑开水雾弥漫的眼睛,眼底糅合了一丝无措,一丝痛苦,一丝委屈……无声的回望他。
沈夜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夭夭?”
她没有回答她,而是迅速移开视线,向他身后张望,那里有米夏,还有洛邈,这些都是尤其担心她的人,并且也是她十分在意的,他们都还安好,看到他们,她放心的笑了。
“离——离?”洛邈试探开口,沙哑而别扭的嗓音,绝对算不上动听,却引得她粲然一笑,用力挣开沈夜的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你终于能开口说话,实在太好了。”
看着莫离溢于言表的激动神情,洛邈眼圈又泛起了红,腼腆的笑着,连比划带说:“你——答应了——嫁给我!”
她含泪点头:“是,嫁给你。”突然想到:“我要去坐牢了。”
他坚定的说:“我—等—你!”
她神色黯淡:“有可能要坐一辈子的牢。”
他想也不想:“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她热泪盈眶:“你现在终于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明明都要去坐牢了,还不放过你!”
听她这么说,他一下子急眼了,越急越说不出话来,摸出手机把心里话写出来,在米夏的帮助下,顺利挤开沈夜,递给她看:如果真为我好,就不要拒绝我,哪怕就是等上一辈子,至少还有个希望在。
她垂着眼睛盯着洛邈手机屏幕良久,又哭又笑,极小声的咕哝:“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居然还会喜欢我——希望啊,多美好的一个词。”
他颤抖的出声:“离——离?”
她抬头迎视他急切的视线,微微点头:“那好吧,只要你不嫌弃我有那么多臭毛病,还是个杀人犯,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登记。”
先前盘踞绝佳位置的沈夜,结果还是在她清醒后被彻底忽视,沦为路人甲已经够悲催,还要充当他们誓言的见证人,他脸上的温和表情一点点消失,微微眯起眼看着他们约定过后,十指交缠握在一起的手。
他很安静,安静的似乎变成一尊布景,但沉默的表象下是翻腾的思绪,脑子里不停闪过她睁开眼看见他时的委屈,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呵——值得研究!
老旧小区的楼房层高偏低,又有晾衣架什么的做缓冲,外加沈夜的保护和难得一见的好运气,综合下来,并没有给莫离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但她身体健康,也就意味着距牢狱之灾不太遥远了,大多数人都很近人情,把唯一一个不太近人情的“沈氏大灯泡”连哄带骗诓出去,
留下静谧的病房给这对即将分别的“新人”。
尽管洛邈不闻不问,但他心里清楚,潘良良的事情肯定是被人压住了,不然医院这边不会这么“悠闲”,按正常情况来说,就算莫离没醒过来,也该有警察过来盯着,毕竟她是嫌疑人。
就是清楚,才不过问,知道的越多就越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病床很窄,他们挨在一起,密不可分。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依偎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如果,这一刻的幸福可以持续到天长地久,那该多好!
医院唯一一处可容吸烟的角落,倚墙而立的瞿让表情凝重:“真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狠,那个姓潘的左肾保不住,已经摘除,法医查验伤口后分析,右边应该是第二刀,不管是角度和力度都不如第一刀狠辣,所以勉强保住了右肾,不过姓潘的暂时还没度过危险期。”
极少吸烟的沈夜,竟难得想抽根烟,修长手指夹着烟,氤氲的薄烟中,本就深邃的眸子越发悠远,听完瞿让的话后,清冷的:“不管怎么样,把他的小命给我保住。”
瞿让点头:“这必须的。”
沈夜在一阵沉默后,突然说起来:“假如我足够警觉,这件事完全可以避免。”
瞿让不明所以:“什么?”
沈夜声音较之平常更低沉:“她去找潘良良之前来找我,说要把浅尝和辄止交给我,说什么那样对他们的未来会很有好处,当时我只当她累了,加上我帮她的忙,她顺水推舟用孩子还我人情,现在想想,她那分明是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如果不是陶赫瑄及时打过去的那通电话,估计姓潘的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瞿让长叹一声:“真是个一根筋,想要对付那个渣男还不容易,随便跟你言语声就能搞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干嘛非要搭上自己?”
沈夜的声音很轻:“确实一根筋,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欠债还钱,欠情还命,你觉得,她要是为了这种攸关性命的事来跟我开口,能拿什么还我?”
瞿让试探的:“以身相报?”
沈夜目光悠远,没有回话。
瞿让又想到:“她打算跟那个愣头小子结婚,你就眼睁睁的看着?”
沈夜淡淡扫了他一眼。
瞿让换位思考,从沈夜的角度出发:“她说明天要跟那小子去登记,那我让人明天一早过来铐了她?”
沈夜摇头:“再容她一天时间,让她去。”
瞿让瞪大眼睛:“你也被那个愣头小子的深情感动,决定成全他们两个?”
沈夜漫不经心的:“她是陶夭,不是莫离,就算真和洛邈登记,也只能用莫离的身份登记。”
瞿让心领神会:“等到时候证实她是陶夭,莫离已经死亡,那这个婚就不合法了?”
沈夜又开始沉默,很久之后,才自嘲的笑笑:“她本来就对我心存怨念,我要是再从中作梗,怕这一辈子,她都要记恨着我了。”
瞿让小声咕哝:“为什么我觉得,依我认识的那个夜少的性格,才不会在意什么记恨不记恨的,反正搞到手就是赢家。”
沈夜在烟灰缸里掐灭只抽了一半的烟:“这回有人去扮黑脸。”
听这话,瞿让皱巴了脸,夸张的哭腔:“不会又要把我推出来去招人恨吧?”
沈夜扫了他一眼:“你去和我去,在她眼里,有区别么?”
瞿让摸摸鼻子:“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哈!”
这天晚上,洛邈终究没能留下来陪着莫离一直迎接天亮,家里还有一双娃需要照顾,米夏本来要去,可她自己的状态也不好,又怎么照顾好一双难缠的熊孩子?
七年前的事情,给陶甯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她本就不希望看到现在的莫离和沈夜再在一起,只是为了林钧婷那个事,她欠沈夜个大大的人情,又怎么好意思反对,现在看见莫离选择了洛邈,对她来说,也是十分欣慰的。
听说让洛邈回去带孩子,陶甯笑着安抚他们:“从前的新婚前一晚,新郎新娘都是不见面的,你们这样,也算是新婚前一夜,不见面倒挺合乎老规矩的。”
老规矩什么的,现在谁还在意?不过是给个恰当合理的顺心借口,叫这难舍难分的小两口分开的不再那么失落。
再是恋恋不舍,洛邈还在走了。
第二天一早,雨势渐弱,莫离趴在床上给洛邈发短信:我睡饱了,你呢?
很快收到回复:我昨晚,没睡着……
看见这条短信,莫离笑了,翻过身来,仰躺在床上,将手机举到眼前,想象着他耳根泛红,抿着嘴角,赧然微笑的样子,指尖飞快划过屏幕,送他个:呆子o(︶︿︶)o唉
他发回来个:-_-|||
莫离还举着手机,不等回复,又收到新短信,打开一看:我在想你,很想很想!
她怔了一会儿,果断回复:我想听你亲口说想我。
好一会儿才收到:孩子醒了。
莫离摇摇头,没想到洛邈竟把电话打进来,谁也没说话,静静的听对方的呼吸声,直到模模糊糊的童音:“洛叔叔,我想嘘嘘,是你在卫生间里么?”是浅尝的声音,俩小犊子晚上不起夜,一早醒来肯定要抢卫生间的,甚至为此大打出手,被莫离逮到好多次。
浅尝和辄止,一动一静,没事的时候,莫离就在想,会不会是小姐弟俩的话都被浅尝一个人说了,所以辄止的话才会少得可怜,浅尝那小肥妞,絮叨的人耳朵都要生老趼。
如果两个小犊子一早同时摸到门把手,浅尝肯定一手死死攥住门把手,一手掐着小肥腰对辄止说教:“你难道忘了老师讲过的《孔融让梨》么,那个故事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教育你这个当弟弟的要学会谦让我这个当姐姐的。”
辄止肯定要冷淡的回一句:“没听过。”
浅尝一定会挥舞小拳头,怒火熊熊:“老师讲课的时候,你又睡觉了对吧,妈妈赚钱那么辛苦,把你送到学校里,难道就是让你去睡觉的么,要睡觉,你就在家睡个够,花妈妈的钱,不学好,你对得起妈妈么?”
辄止答非所问:“孔融长大以后,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丢掉老婆儿子逃命去了,结果他老婆儿子就死了。”
浅尝瞪大眼睛,结巴好久,才又想到:“那好吧,我们今天不讲孔融,我们讲礼貌,你都没听过女士优先么,你是男生,我是女士,就该你让我。”
辄止黑亮的大眼睛扫过浅尝鼓鼓的小肚子:“你确定?”电视上的女士都是上下粗,中间窄,而浅尝正好颠倒过来,她是中间粗,上下窄。
事实证明,即便是个相当可爱的小萝莉,也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外表遭受蔑视,所以浅尝爆发了,暂时忘记“内急”,直扑过来,把辄止推倒在地板上,一屁股就坐上去,死死压住。
辄止从不反抗,只是倒下的时候,会搞出很大的响动,在浅尝的肉屁股坐到他小肚子上的时候,也不推开她。
莫离会在听到响动的第一时间跑过来,看着被压在地上的,脸色不很好的辄止,通常情况下,都会一把拎起浅尝,凶神恶煞的逼问:“都干什么呢?”
辄止绝不会跟莫离说浅尝的不是,他就是咳,死命的咳、咳、咳……
听得莫离感觉自己的心肝肉都要被他咳出来了,然后,一把揪过浅尝,哇啦哇啦:“你怎么当姐姐的,都不知道你弟弟身体不好么,再让你欺负你弟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啪啪啪——”,一会儿功夫,就把浅尝白嫩嫩的肉屁屁拍红了……
一想到那对熊孩子,莫离就忍不住的想笑,浅尝以每天早晨第一个抢到卫生间为荣,没想到今天早晨被洛邈抢了,可以想象,她那小嘴,现在肯定撅得老高。
洛邈毕竟十来年不说话,语言功能也不比个刚学话的孩子发达多少,所以浅尝那声疑问,并没有得到洛邈的回应,莫离笑出声来,才听到沉默良久的洛邈低低的,口齿略显含糊的说了句:“我—想—你!”然后,极快的,挂掉电话。
把自己的感情向自己喜欢的人坦白,当面说,干脆直接,可好多人一见面,连说话都不顺畅,何况是表白那么不好意思的事情,那就退而求其次,选择打电话,避免了面对面的尴尬,不过,听到对方的声音,好像也十分紧张,所以有些人选择动笔写出来,或者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来,似乎迂回些,就不会紧张,也避免了许多尴尬,只要不是当面的,就不会感觉有多丢脸了=。
洛邈显然就是这种当面不敢,电话也不好意思打的腼腆家伙,如果不是实在紧张她,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张口向她求婚?
卸除了紧张气氛,他就又躲回蜗牛壳子里,被她逼着诉说思念之情,脱口而出后,连等她回一句“我也想你”都来不及,挂的这样快,或许是有“赶紧给浅尝和辄止腾卫生间”的意思,但,更多的确是源于羞涩吧!
其实,她蛮喜欢逗他,然后欣赏他窘迫的样子——她果真不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呢!
眼瞅着已经三十岁了,内心世界却比辄止还单纯,绝对堪称奇葩,还有,他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岁月流年竟没在上面刻下任何痕迹,时间似乎静止在他跳下天桥的那一刻,尽管很多人说她长得年轻,可跟他站在一起,总会让她油然生出一种自己在“老牛啃青草”的恍惚感。
考虑着一会儿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嫩一点,稍后跟他在公证处合影的时候,让他尽量拿捏出老成持重的样貌来……
坐起身子,认真的打出来:我也想你——我们在公证处门口见,别忘了把我的身份证和户口一起带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我送完浅尝和辄止就过去,你看好时间,不要去早了,等得着急。
这次没有及时回复,不必问也知道,肯定是在服侍她那两个难缠的小犊子呢,不等她回复,就又接到一条短信: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着急登记,是怕你等我太久,会着急!!!
莫离双手捧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复了个:呆子╮(╯▽╰)╭
“这么早起来,就忙着和洛邈情意绵绵?”是陶甯戏谑的声音。
莫离干干的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收了手机,转头看过来,并极自然的招呼一声:“小姑姑。”
陶甯大包小包的走进来:“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不会赖床,喏,给你煮了碗面带过来,还有一套礼服,估计你今天应该想这么穿,快吃,吃完之后,让化妆师过来给你化个妆。”
莫离摸摸肚子,呲牙一笑:“小姑姑来的真是时候,我还真饿了。”
接过保温桶一看,是家常打卤面,握着筷子一翻,确定卤子里用了虾干、鸡蛋、精肉、莴苣、黑木耳、胡萝卜、葱、姜……莫离愣了一下,心底生出一种异样感觉。
陶甯挨着她坐下来,伸头瞄了一眼桶里的面:“怎么,你不喜欢吃这个?”
这可是陶甯带过来的,挨过饿的人,一般都不很挑食的,莫离连连摇头:“小姑姑不但知道我饿了,还知道我想吃面,太厉害了。”说完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用筷子卷起一大卷,直接送进嘴里,却在品尝出滋味后,再次愣住——这个味道……
陶甯观察着她的表情,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之前给你带的是包子粥,这个是沈夜做的,就在医院的食堂做的。”又看了一眼莫离的表情,赶紧补充:“你要是不喜欢吃,那我再去买一份,这个时间附近的早点摊子应该开了。”
莫离无所谓的笑了笑:“小姑姑,我不挑食的,就像那句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用我的话说,就是不管馒头包子面条粥,能吃饱就是好饭。”又卷起一大卷塞嘴里,含糊不清的:“何况,能让万恶的剥削阶级给咱小老百姓做饭,这是个多么难得的稀罕事,怎么能不吃,一定要吃,还要把汤都喝干净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哇!”
陶甯踌躇的:“离离,沈夜他说……”
莫离又吃下一口,抬眼看陶甯:“他说了什么?”问完喝了一口汤。
“他说,你要是喜欢吃,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噗——”嘴里的汤和面喷出来,全洒在陶甯那张看不出年纪的精致面容上,一瞬间,汤水淋漓,左眼下和鼻梁上还黏着两片嚼得半烂不烂的葱叶,右嘴角还挂着一截半长不长的面条。
莫离实在尴尬,本想抓毛巾,却把床单拽了过来,举着就要给陶甯擦:“小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被陶甯搪开:“没事没事。”用面纸擦拭着,气质美女就是不同,连狼狈的时候,动作都是这么优雅,擦得差不多,才开口问她:“你不想他再做给你吃?”
莫离点头:“嗯。”
陶甯想也不想:“为什么呢?”
莫离一本正经的:“难道小姑姑没听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陶甯干笑两声:“也不能总把人往坏的方面想吧?”
莫离想了想:“那肯定就是昨天掉下去把脑子摔坏了,万一存了积水什么的就不好处理了,姑姑还是让他早点去做个脑CT吧。”
陶甯不好再多说什么,败退去清理自己了。
莫离当真把汤都给喝干净了,连姜末都不剩,放下碗之后,发了会儿呆,拎着陶甯带来的礼服进了洗手间。
真没想到,陶甯带来的竟是这样一件,合体剪裁的素红缎面旗袍,小鸡翼袖,领口、袖口、襟上手工绣着层次鲜明的小桃花。
这老旧复古的样式,穿在身上,倒也衬出新潮感,可见,这是个极具包容性的时代。
认真的洗漱,看着镜子里年轻的脸,自问自答:“你开不开心?”
“嗯,我很开心。”
“为什么开心呢?”
“从今往后,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他那么喜欢我,一定会对我很好很好的,所以,怎么能不开心呢?”
“既然开心,那就笑啊!”
对着镜子,微微的笑,其实,她笑起来,也不像有些人说的那么难看么,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感觉的。
“对,就要这么笑,笑给洛邈看。”
整理好情绪走出洗手间,化妆师已经摆好家什儿等着她,莫离觉得这个化妆师也是陶甯请来的,技术水平肯定是过关的。
其实她昨天的状态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医院方坚称怕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坏了脑子,要留院观察观察。
莫离很不服气,说一起掉下去的还有洛邈和沈夜,怎么不见要求他们“观察”。
人家现成的借口,就说前几天她刚被揍破脑壳子,这才出院就又进来了,谁也不敢担保会不会引起旧伤复发,如此完美的理由,莫离是想走都没办法走了。
其实明白的人都知道,那是某个家伙为了防止某两个提前过“洞房花烛夜”而搞的特殊隔离手段。
这里是医院,就算是高间,也没给准备梳妆台,不过化妆师的配套设施绝对完善,有带很大一片镜子的化妆盒。
莫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施脂粉,淡扫蛾眉,仿佛来自旧上海的新嫁娘。
不算年轻的化妆师那张精致妆点的脸庞挤进镜面:“怎么样,还满意么?”
莫离笑着点头:“你很厉害哦!”
化妆师沾沾自喜:“那是当然,偷偷告诉你,我是专门给电视台的主播或者来参加大型活动的男女明星化妆的,这种私活是不接的。”
莫离拉长尾音:“哦——”
但化妆师已不再多说什么,给她妆点完了后,再照镜子,莫离自己也忍不住赞叹:小姑姑请来的化妆师就是厉害,瞧瞧,水平多好,连我自己都要爱上自己这张脸了。
化妆师前脚出门,陶甯随后就拎了把伞走进来,莫离看看窗外,是很有小资情调的绵绵细雨。
陶甯把伞递给莫离,莫离拿在手里,手感十分不同,细看,这才发现,陶甯竟带来了这样一把伞,紫竹的柄,八十四骨的架,油纸的面,铺缀着一树桃花,而今这样的好手艺已不多见,再过个三五十年,估计可够申遗标准了。
可莫离拎着这好伞,却感觉表情都僵住了,老半天才找回声音:“小姑姑,我是去公证,又不是去玩COSPLAY,这样走出去,会引起围观的,搞不好公证处的办事员会当我是神经病,让我出示神经正常的检查书,不然拒发结婚证给我们。”
陶甯一脸不认同:“街上好多穿汉服的姑娘,也没见谁大惊小怪的围上去,你不要太紧张,自己吓唬自己。”
不多大一会儿,强打起精神的米夏也推门走进来了,见到莫离后,是真来了精神,还吹了声嘹亮的流氓哨,由衷赞叹:“我的眼光果真准,瞧瞧,我们家离离多脱尘,幸好表哥下手够快,不然,你这块璞玉一定会被某些奸佞宵小磨巴磨巴,偷偷揣起来带走了。”
这比喻,真具米夏特色。
时间差不多,莫离该出发,没想到一推门,首先见到的竟会是沈夜。
他的表情难得现出片刻的呆滞,眼睛却晶亮,有点像辄止看到红烧肉。
莫离有点尴尬,把伞拎到身前,应该是下意识的遮掩动作,只是伞面没撑开,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玲珑的曲线的。
沈夜看见她动作,眼神跟着一沉,恢复从前的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我脑子没问题。”
莫离:“啊?”
他又补充了句:“不需要做什么检查。”
莫离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针对“无事献殷勤”那个事做出回答,难不成那个时候他就在门外,还把她跟小姑姑的对话听得这么清楚,果真是个“奸佞宵小”,都不知道非礼勿听么?
心里啐他百八十遍,面上还要拿捏出大方笑容:“这样啊,嘻嘻,哈哈哈……”
沈夜深深看她一眼,拎着车钥匙,转身就走:“我送你去。”
都不用莫离出声,米夏已经抢先:“这怎么行,那样跟让头饿狼暂代牧羊犬的工作有什么区别啊?”
语惊四座,连瞿让都对她偷偷的竖大拇指,唇语:“女侠,你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声,放心,明年今天,我会为你默默的上柱香的!”
沈夜却顿住脚步,转过头来,看了看紧张的挨在一起的莫离和米夏,微微蹙眉,好一会儿,突然抬手把钥匙丢给陶赫瑄:“外面下着雨,不好打车,你送她过去吧。”说完之后,不等陶赫瑄回应,转头就走。
大家面面相觑,瞿让却抚着光洁的下巴,小声咕哝:“这是打算改邪归正了?也实在不像我们‘夜少’风格,难道这位是被人调了包的?”
这一天,并不是什么具有纪念意义的特殊日子,所以没新人前来扎堆登记,也就没有排出老远的等候者,更见不到挤破头的情况。
又因为下雨,民政局门口甚至有点冷清。
莫离下车后,谢过陶赫瑄,实在不好意思穿着这身衣服,再撑开那样一把伞在雨里晃荡,直接把收起来的伞顶在头上,急匆匆跑进民政局的大门。
跑进来后,挥手跟车上的陶赫瑄告别,接着伸手掸掉刘海上的水珠子,摸出电话看看,按照平日的时间来算,这个点,洛邈应该已经把浅尝和辄止送进学校了。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发了条短信:到学校了么?
不多时就收到回复:天不好,路上有点堵,出门很早,结果还是迟到了,浅尝和辄止刚跟我道别,我看着他们走进校门,现在马上打车过去。
不难想象洛邈脸上的焦急表情,莫离绽开笑容,回复:别着急,慢慢的,我也在路上呢!
他立刻回复,虽简单却极具穿透力的两个字:等我!
她坚定的写下:我等着你来,不见不散!
现实社会中有很多实例教育她——多余的话不要说,譬如嘲笑他人,或许回头就被他人嘲笑;譬如恶毒的诅咒,或许转身就落实到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再譬如,不见不散这种话,最后常常以不再见面做结……
莫离只是想告诉洛邈她坚定的决心,可没料到,这一等就是一头午,始终不见他来,明明没多远的距离,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怎能不担心呢,发短信:在哪儿呢?
没有回复,更是紧张,又发: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路痴的他没找到地方?没有回复,继续发送:我在区民政局等你,你怎么还不来,不要吓我,收到给我回个消息!!!
还是没有回复,就算痴了找不到路,短信总会回吧?索性拨打电话,没有关机,却始终无人应答。
一旦焦急,也顾不上会不会招引异样目光的问题了,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口,撑开油纸伞,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朝着洛邈该出现的地方张望,又一个下午过去了。
其间,莫离拨打多通电话,连米夏都问过了:“夏夏,知道你表哥在哪儿么?”
米夏惊诧的:“怎么,表哥没跟你在一起么?”
莫离现出哭腔:“没有,他送浅尝和辄止到学校时,我们还发短信来着,他让我等他,可我一直在这等着,始终没见他来,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我有点害怕。”
米夏也跟着紧张:“离离你先别着急,我表哥虽然有点路痴,但他会打车,不会把自己搞丢了的,要不你先回家,我带人四处找找。”
莫离摇头:“我跟他说好了,就在这等着他,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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