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何晓佐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刀口舔血的言休,明明比他站得远,却赶在他之前将莫离拉入怀中,并在莫阑珊刺过来的时候,抬脚狠狠的踢开他,成功替他避开一场血光之灾,并赢得观礼宾朋高声喝彩。
猝不及防被踹到跌坐在地的何晓佐,捂住小腹呲牙咧嘴,他敢拿脖子上那颗给猴不换的脑瓜子和这张诓骗良家非良家大闺女小媳妇萝莉欧巴桑的漂亮脸蛋担保,这姓言的败类绝逼是故意的——问候他祖上的,下脚真狠,再稍稍往下挪那么一点点,他这辈子就不用幻想养儿子抱孙子了,那只黑心禽兽,伪善流氓,哪能不清楚,就算不踢开他,他也不会被那小小的瓷片伤到,这一黑脚踹过来,杀伤力不知比那瓷片高多少倍,还能赢得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的热捧,此等正大光明报复情敌的行为,干的真漂亮啊,操他大爷的!
好不容易杀进重围的季雅淑,看见何晓佐痛得扭曲的俊脸,一阵心慌,也顾不上看别人,直接俯身来搀扶他:“晓佐,你怎么样?”
何晓佐勉力撑出笑容,佯装轻松的摇摇头,轻推开季雅淑伸过来的手:“妈,我没事。”众目睽睽下,他不能丢份子,咬紧牙关一跃而起。
季雅淑持怀疑态度的将他上下打量一通,确定他当真没什么大碍之后,才鼓起勇气转头去看莫阑珊,虽然时隔多年,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眼前这位再次荣升丈母娘的美丽女人,就是当初和她同进一家医院生产的孕妇,她对她印象十分深刻,年轻漂亮气质好,居然未婚生子……
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没想到会有那么深的牵扯——她的儿子和她的女儿……遏制不住那些喷涌而出的恐怖想法,季雅淑的声音比莫阑珊还要颤:“你——还记不记得我?”
面对面直视莫阑珊,心揪得发疼,季家从不出格外招眼的男女,何氏众人皮相虽好,但也从没出过像何晓佐这种顶级的,只是打眼一瞅,她竟从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眉目间发现熟悉的妩媚——那是自己的一双儿子惯有的“风情”。
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但她却步了,不敢再深究下去——那个真相,叫她如何承受?
季雅淑不想再纠缠答案,莫阑珊已陷入癫狂,当然不可能回应她的试探,像落入陷阱的兽,单一的重复:“远锡,我是清白的……”
莫离跟着紧张,却挣不开言休的搂抱,只能哽咽的哄她:“妈,我们都知道你是清白的,你冷静冷静,这样被‘远锡’看到了,会笑你不够端庄稳重的。”
在莱恩博士的实验报告中注明:试验品行为有时会背离原人物设定,此等瑕疵,亟待完善。
从前的莫离,在人前是从不管莫阑珊叫“妈”的,更不会把自己的关切这么直白的表现出来。
但不得不说,那些海量灌输到她脑子里的信息,她消化处理的相当到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根据“记忆”推算出拿捏住莫阑珊的
有效说辞。
“远锡”二字,简直就是莫阑珊的强效镇定剂,一经使用,立竿见影,她偃旗息鼓了。
见此情景,言休给言敏递了个眼神,言敏果断强搀莫阑珊往偏厅走去。
见莫阑珊被搀走,莫离一下抽了底气,软软的瘫在言休怀里,目光却不自觉的飘向何晓佐,蓄满情义和不舍。
她这模样,被所有人看在眼底,那些原本与她最亲近的人,譬如米夏、陶甯,譬如陶赫瑄,还有始终目光深沉的站在角落的沈夜,都成了被隔绝在外的“路人甲”。
米夏终于搞懂沈夜不准她把浅尝和辄止带到这边来的苦心,她本想通过那一双孩子让莫离回到他们身边,如今看来,如果当真把他们两个带来了,恐怕只会给他们本就敏感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他们母子三人原本相依为命,可此时此刻,显而易见,这个莫离的认知里,没有那双小儿女的存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逢后变成对面不相识的陌路人,这种事对于人格健全的成年人来说都没办法做到淡然以对,何况是人生观远不成熟的小孩子。
言休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眼前的“手下败将们”,嘴角勾着志得意满的笑,环顾一周后,附在莫离耳畔温柔低语,原本该是他们两个的私密话,却叫临近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你累了,我扶你去后面先休息一会儿。”极其暧昧的补充了句:“要不,今晚可怎么过呢?”
“败将们”脸色更难看了,言休看着他们,估计换个场合,他能不顾气质的大笑出声。
莫离却是一脸茫然的转过头,对上言休。
言休这货真是越得意越嘚瑟,竟当真一众恨不得用眼刀剐了他的相关人员的面,捏起莫离瘦的尖尖的下巴,探过头来,给了她一个火辣缠绵的舌吻,直到她快要窒息才放开她,拦腰抱起来,对站在身侧的宋立文冷淡吩咐:“给我岳母大人做个全身检查。”
宋立文还沉浸在刚刚的大起大落中,思绪飘忽,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脱口问:“怎么了?”
言休冷笑:“在我和离离的婚礼上玩阴的,真拿我当猴子涮着玩?”
回过神来的宋立文心里神会,如果不是有人在莫阑珊这段日子用的药上面动过手脚,小来小去的刺激,怎么会致使莫阑珊如此癫狂?
换个时间和场合,不管莫阑珊怎么疯,只要不伤到莫离,言休就不会在意,可今天不同,这是他和离离期盼多年的大喜之日,本来可以留下一段完美无缺的回忆,却因为莫阑珊这么一闹,使得他们的婚礼不再像童话一样美好,这个缺憾,他不能忍!
宋立文暗暗感叹:啧啧,那位宵小还真是条“好汉”呢,摸老虎屁股拽它尾巴,搁太岁头上拉屎,胆子肥到爆!
言休吩咐完,把一干前来观礼的宾朋和敌手统统丢在脑后,抱着娇妻大摇大摆“送入洞房”。
照比当年沈夜连婚戒都喊狗腿瞿让代购的那场过家家似的婚礼,言休给莫离的,简直用心到极致,对比说明:沈夜和陶夭是街头路边摊的廉价快餐;言休和莫离就是五星大酒店的豪华套餐。
不过言休这个半文盲,对于那些繁文缛节十分反感,要不是他家老爷子好这口,他才不想搞什么所谓的复古风典礼,过场已经走完,自觉接下来可以凭他高兴,怎么搞就怎么搞,司仪是个场面人,绝对不会乱说话。
眼见男女主角招呼不打,直接退场,宾客间瞬间炸开了锅。
与大家关心的什么连句“吃好喝好都不说就走掉了”不同,陶赫瑄、米夏、瞿让将沈夜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陶某人:“诶,我说你小子,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变态王八羔子把夭夭抱进去享用了?”
米女士:“诶,我说姓沈的,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啊,那神经病现在要当你面上你老婆,你就干瞅着呀,快点杀进去啊,再孬一会儿,不但脑袋瓜,丫全身都得变成绿的……”
瞿狗腿:“夜少,也也怂了?不就一句话的事儿么,言语声,伙计们轰了他老巢,话说咱可受不了这窝囊气!”
沈夜充耳不闻,视线始终胶结在不远处的何家母子身上,目光浮浮沉沉,叫人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何家母子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目不转睛的研究着——季雅淑的脸白的跟纸似的,站都站不稳,借助何晓佐的力量才没倒下。
何晓佐虽搀着季雅淑,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莫离消失的方向,脑子不停回放莫离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心脏持续抽痛中,老半天实在忍不住,幽幽的叹道:“妈,对不起,我还是放不下她。”
出他意料,这次季雅淑并没有阻止,甚至伸出冰的瘆人的手覆盖住他的手,似在给他力量和支持,颤声说:“晓佐,只要你们能幸福,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何晓佐诧异回头:“妈,你真的不反对我和她在一起了?”
一句话,却叫季雅淑潸然泪下:“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好好待她!”
何晓佐抬手覆住她的手:“多谢妈成全。”
宾客退场,陶赫瑄、米夏、瞿让追在沈夜后面,陶赫瑄还不死心,将死缠烂打的精神运用到极致,用近乎噪音般的絮叨对沈夜发动猛力攻击:“你小子到底怎么想的啊,就这么放过那畜生,好吧,就算你觉得言休不好对付,暂时不打算动他,可好不容易见到夭夭,怎么忍心还把她放在火坑里,我们都知道你够铁石心肠,不爱她,难道你也不爱浅尝和辄止么,被他们知道你见过他们妈妈,却什么也不做,他们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停车场外,沈夜毫无征兆的停下脚步,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他们竟觉得他的眼圈有点红。
他只说了四个字:“她是我的。”
陶赫瑄、米夏、瞿让面面相觑,沈夜快速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咫尺天涯,活了小半生,终于体会到了,呵呵——右手控制方向盘,左手食指弓起,送进嘴里,狠狠咬住,一路狂飙,七年前的自己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也会遭遇这么痛苦无助的时刻。
抬头看天,云层很厚,见不到一丝阳光,就像那年她嫁给他的那天。
陶赫瑄他们或许多多少少明白一些,言休既然敢大张旗鼓的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事先肯定是做足“功课”,但他们不清楚,那个疯子把这“功课”做到什么份上?
那天的通话,声犹在耳,言休说:“她是我这辈子的动力,失去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与其看不到她,日夜煎熬,不如和她同生共死好了,第二公子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不敢干的,如果你只是想看看她跟我过得好不好,那我还是不反对的,如果想跟我玩什么花样,哈——那就做好给我们夫妻两个收尸的准备吧!”
听着好像语无伦次的疯言疯语,但沈夜明白,那家伙已经做好言出必行的准备,所以没有十足把握,沈夜不敢冒险,他是真的害怕,到时候抢回来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已经够叫人糟心了,就这当口还有人忙中添乱——从前那位割破手指都会大喊大叫的莫尔岚,竟在言休和莫离婚礼的当天下午,从何氏大酒店楼顶跳了下去,警方很快赶到,封锁现场,因楼层不高,又落在草坪上,没能痛快利索一下就死。
公共场合,发现及时,抢救迅速,确定其只是陷入昏迷,命是保住了,但今后究竟是个“动物”还是“植物”,专家也不敢打包票。
早在开席之前,秦宝珍就两眼发绿光的盯着那堆价值不菲的高档酒水,散席之后,她积极主动的帮忙收拾到很晚都没走,所以亲眼目睹了莫尔岚落地的瞬间,摊在地上抽搐的过程……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后来获悉莫尔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舅妈的情绪稳定了些,有警察前来调查,她坚称莫尔岚绝对不会是为情所困闹自杀,百分百是被人陷害。
不过调出酒店监控视频,从始至终就没发现莫尔岚和什么可疑人物有过接触,而她魂不守舍,一副活不起的形容。
更出人意料的是,再晚一点,舅妈果断更换说法,坚称莫尔岚是因为喜欢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一时想不开才从楼上跳下来的。
尽管疑点重重,可这个事还是这么不了了之了。
其实,熟悉莫尔岚的,哪个听见这个说法不是嗤之以鼻——说莫尔岚为情自杀,还不如说秦宝珍心地善良知书达理来得可信。
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才不会没事找事,莫尔岚搞成这样,肯定是得罪人了,至于她得罪了谁?
呵,秦宝珍从家里找到莫尔岚藏匿的药粉后,顿时反应过来,绝口不提追查真相。
夜幕低垂,大地扯开暗色的纱,层层铅云终于不堪重负,纷纷抽出雨丝。
随着夜色幽深,雨势跟着狂狷,路上早就不见行人。
身着礼服的莫离安静的坐在床头,似在倾听窗外雨声。
为了配合中式婚礼,连这洞房的装饰也是一派的古色古香,看看这边鸳鸯戏水的婚被,看看那边龙凤呈祥的蜡烛,由衷感叹:真是完美到细节的一条龙服务!
只可惜,就像莱恩报告里备注的“瑕疵”,她并不是真正的莫离,就算记忆被改写,忘记自己究竟是谁,可骨子里的东西是不变的——只要还有执念,她就可以不计代价的去追求,哪怕是豁上这条命……
面染胭脂色的言休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端坐床头的新娘子,灯光柔和,她比灯光还唯美,像一幅梦幻的画,美得惊心,反倒失了真实感,明明咫尺眼前,感觉上却是遥不可及……言休愣住了!
莫离适时转过头来,对着呆愣的言休嫣然一笑:“你回来了。”
温婉的一声,如梦,回荡在内心深处。
还记得当年防卫过当,初背人命,他将身体蜷成一团,躲在黑暗角落,单薄的女孩找到他,把他的头按在她发育未完全,却温软的胸口,用纤细的胳膊吃力的环抱住他,颤抖着声音跟他说:“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呢,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后果——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了,真好,你回来了。”
不多时,他露在外面的侧脸水泽弥漫,是泪水,有他的,也有她的。
他抱她,他亲她,他将自己深深埋进她瘦骨嶙峋的身体里,汲取属于生命的温暖,体会死里逃生的悸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验证彼此是活着的,他们津液相交,他们相依为命,他们的感情,比青梅竹马更缱绻,比刻骨铭心还深刻……
给她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家,这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快走几步,来到床边,四目相对,憋了好久,把张粉嘟嘟的俊脸硬生生憋成紫红色,才憋出一句:“离离,我回来了。”他一直在想,一直想,久别重逢后,可以执她素手,用最亲昵的声调,同她这样说,想了这么多年,想到心痛。
她含羞带怯的伸出手,拢住他的手,轻轻颔首:“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这是他的“莫离”该有的反应。
随着他的动作,腕上的佛珠滑出袖口。
她的指尖不经意触到佛珠,珠动,心颤,整个手都跟着瑟缩。
他也看出她异样神色,莞尔一笑,他记得那个时候诓她说,这串佛珠,上面每一颗珠子,代表一个被他亲手解决掉的人。
其实,如果他真有那样的习惯,那长度就该是挂脖子上,而不是刚好做手链。
反握住她欲收回的手,执她指尖抚触珠子,声音含笑:“离离,还记得这串珠子么?”
听他这样问,她在“记忆库”里极速搜寻,很快找到,心里紧张,面上却是自若的微笑:“当然不会忘记,这串珠子可是我专门去佛前给你求来的。”
他满意点头:“是,这是你为我求来的,我戴了整整十年,每次心烦气躁,只要摸摸它,就能静下心来。”将视线放在佛珠上,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就好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人要活下去,或多或少都会有个企盼,哪怕是一碗美味的羹,一件漂亮的衣裳,一间属于自己的宅,一个留存于世的痕迹……说得委婉些,该叫做“梦想”,说得土话点,就叫“奔头儿”。
莫离——就是言休的“奔头儿”。
她垂下小扇子般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起伏,柔顺的倾听。
他说过的那些事情,她都有印象,可感觉上却是那么的陌生。
她脑海深处一直藏着个不敢让他知道的念头,那就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很爱很爱,至死不渝。
可,那个男人,绝不是他。
直到她看见何晓佐,那隐藏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她觉得,她爱上的那个男人,一定是“她的晓佑”。
言休还在她耳畔说着那些动人的情话:“离离,我们结婚了,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们有家了,我就是你的家,如果你喜欢小孩子,那我们也可以去领养两个……”
莱恩博士说,他给莫离注射的那些控制她思维的药物,对人体免疫功能产生很严重的破坏,如果她的生命力稍微弱一点,或许,很有可能活不过三十五岁。
得知这个严重的后果,言休险些当场崩了莱恩,最后却不得不留下他,因为,他需要尽可能的延长她的寿命,得到她一天,就想得到她一辈子,三十五岁,还剩下不到十年时光,怎么够?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莱恩博士存了私欲,他希望用真人做研究试验,莫离从各方面,实在比小白鼠大白兔好用多了。
所以在给她用药之初,莱恩博士并没有把这严重的副作用告诉言休。
等到她思维严重混乱,结果不可逆转的时候,才告诉他,并警告他,别让她受孕,会严重损耗她的生命力不说,即便勉强生出孩子来,也不会是健康的。
因为,那些药物已将她搞成疯子,胚胎那么脆弱的东西,更是抵抗不了它的毒性。
所以,如果她希望要个孩子,那他可以考虑领养两个,虽然她已生了浅尝和辄止,但从第二宗那里把孩子抢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这点不予考虑。
沈夜得到一双孩子,以他的权势地位,想要给俩孩子找个像样的继母都没多大问题。
而他只想要莫离。
这样的分配结果,言休觉得,实在公平。
至于何晓佐,这里原本就没他什么事。
而那个洛邈,不管是没收到信还是别的原因,总而言之,今天没有亲自到场,估计还在找治疗脑癌的权威呢——真是个容易上当的蠢货,以为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愚不可及,就那点脑子,想跟他争,白日做梦!
言休一边说着那些一直想对莫离说的心里话,一边挨着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腰,瞧架势,估计打算“洞房”了。
就在他伸手探向她领口盘扣时,终见她有了动作,抬手很自然的推开他,从容站起身,转向床头柜。
言休这才发现,那上面摆着两个酒杯并一瓶酒。
莫离挨过去,伸手倒酒,边倒边说:“既然行的是古礼,交杯酒是一定不能少了的。”她的声音软糯缠绵,叫他卸除心防。
斟上两个半杯,她却没有立刻端过来,侧过身来,曼妙的倚靠着床柱,解开盘扣,然后从文胸里摸出一个小塑料包装袋。
把个言休看直了眼,在她手指探入文胸时,喉结窜动的愈发明显,更在她摸出那小塑料包装袋时,眼底直打“危险信号”——那包装袋实在很像运用在类似场合的某些装有“安全配件”的东东。
她冲他眨眨眼,顺着茬口将包装袋轻轻撕开,里面不是橡胶制品,而是灰白色粉末,她将粉末均匀的撒入两杯酒。
一手一杯,端起来慢慢将加了料的酒液摇匀,看着他,微笑着说:“这是迷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手的,专门用来对付你。”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微倾身靠向他的脸:“我打算放倒你,你还敢不敢跟我喝交杯酒?”
他定定看她半晌,从她神情上看不出任何异常,然后笑了,伸手将酒杯接过去,目光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与她做交杯动作:“有你陪着,哪怕是毒酒呢!”干脆,利索,一饮而尽。
她嘴角始终噙着笑,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饮下自己杯中的酒。
她没有骗他,那确实是迷药,他生性多疑,但他相信“他的莫离”绝不可能坑他,所以,当面给他下药,反倒比拐弯抹角来的容易得多。
等她喝完,他随手甩开酒杯,将她的也丢一边去了,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钳在怀里往后仰躺在床上,再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了。
她这些日子表现的一直很柔顺,今天更是完美——“晓佑”和她站得那么近,她都没表现出异常,所以绝不能在这个关口露出马脚,她咬牙受着他的动作,感觉他的吻从她额头铺下来,游走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到脖子,到锁骨,还要往下。
他很急,本就不如拉链容易的盘扣更不容易解开,他实在没耐心,干脆撕开。
她紧张了,绷紧身体推拒他:“别,别撕坏……”
他撑起自己,喘着粗气问她:“怎么?”
她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声音还算冷静:“这件礼服意义特别,撕坏了多可惜。”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见她“羞涩”的别开脸,伸手替她撩开被他弄乱的刘海:“好,我注意点。”
接下来,他的动作就温和多了,拖延不少时间,尽管如此,眼瞅着也要被扒光,他还倍精神,她紧张起来,怀疑自己会不会受骗了——言休的人,她不敢用,唯一信得过的就是言敏,但言敏怎么可能帮她搞药坑自己的儿子。
没办法,她豁出去赌一把,用言休平时给她的那些珠宝收买舅妈,通过难得的几次见面,让她帮忙搞到带解药的迷药。
有钱能叫“舅妈”坑爹,何况,言休还不是她爹。
舅妈给她带来了三包,她用言休养的獒做了实验,证明这药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她放心大胆的用了,可言休怎么还不倒?
眼见最后一层保护都不复存在,“凶器”已经戳到她大腿上,实在没办法坚持“柔顺”,就在他蓄势待发时,她一咬牙,翻过身来,把不及防备的他压在身下。
他愣了一下:“你?”
她还保持着微笑,捏着嗓音说:“让我来。”
话罢,俯身吻上他的眼睛,手却探向枕头,那下面压着她预备的辅助“作案工具”。
一根密度特别大,破坏性相当好的木棍——是舅妈买三赠一,额外配送的。
不得不感叹一句:舅妈简直就是作奸犯科的最佳合作商!
之前,她的唇辗转在他眼睛上;
木棍到手,她的唇还是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他很急,可她主动,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他不忍心破坏,只好忍着。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在考验他的自控力,只是无处下手。
根据人体构造,敲打后脑,一击得手的概率更高些。
可他仰躺着,被她端端坐压住,总不好让他翻转过去,把后脑露给她敲,本来就够反常的,再折腾下去,他肯定是要问的。
难道她再一次实话实说:你他妈一点都不配合,喝了我下的迷药还不乖乖的睡觉,老娘等不及,决定干脆利索的直接敲晕你……
那她可就是真喝多了。
突然感觉到他覆着茧子的大手沿着她的小腿肚蜿蜒攀爬上来,粗糙的质感引得她一激灵,她知道再拖延下去,就要错失良机了,咬咬牙,猛地坐起,双手握住木棍,瞄准他的额头,狠狠敲下去。
他蓦地睁眼,琥珀色眸子里的情欲瞬间消散。
吓得她一声尖叫,从他身上移开,连滚带爬翻下床,却没有丢掉“作案工具”,反倒将它抓得更紧。
他已经撑坐起身,她以为他会发火,要么再把她关起来,要么干脆直接掐死她。
可没有,他只是表情略显愣怔的看着她,眼底溢出伤感,她不会看错。
她咽了口唾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他在她之前问出声:“离离,你真的不爱我了么?”毫不遮掩的落寞语调。
她无言以对。
他虚弱的笑了笑,额头上的血缓缓的流下来,他不管不顾,只是盯着她看:“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嫁给我了!”话落,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的倒下去。
她瑟缩一下,一手握住木棍,一手捂住胸口,那里跳得特别厉害。
老半天,见他没再动一下,她试探的轻喊他:“言休哥——言休……”
他没有反应。
她蹑手蹑脚凑过去,一手还高举着木棍作攻击状,防备他突然“诈尸”,另一手从胸口移开,颤颤的探到他鼻下,还有微弱呼吸,没死。
一把甩开木棍,先给自己穿好衣服。
妈的,已经提醒他小心点,还是把领口给扯破了,这是酒店套房,他又没给她准备换洗衣服。
好在她做好万全准备,先前用手上镯子跟酒店打扫厕所的大妈换了套旧了的酒店制服,松松垮垮的,不适合直接穿在身上,勉强套在外面还是可行的。
穿戴好了,把发髻散下来,抓乱,这样遇见监控的时候,低下头,不注意,看着就跟酒店打算卫生的服务员差不多。
接着,她又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把言休丢在一边的礼服收起来,从他的腰带上解下他们内部象征身份的“令牌”——初次看到,直觉好笑,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东西,落伍几百年,当然,后来知道,这东西内部是电脑芯片,听上去靠谱多了,又从他随身携带的物品里翻出车钥匙等。
真是幸运,他竟把她的身份证也带在身上。
最后把礼服卷成一团,放在红盖头里,迅速打个小包裹,拎起来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言休,额头上还在渗血,已将脑后被单润湿好大一面,瞧着触目惊心。
情欲、迷药,这么简单而原始的滥招式,却轻而易举的放倒一个冷血歹徒,听上去简直不可思议,竟被她达成。
其实,她心里清楚,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实施这烂招的那个人是她,假如换个人来,别说是当面下药,哪怕只是开个玩笑,估计也会被他拎着衣领丢出去。
言休,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轻叹一声,她不爱他,也没打算要他的命。
把手中包袱往旁边一丢,想要撕被单给他包扎,可这套房里的被单又不是老棉布质地,随便一下就能撕开。
尝试了几下,实在没那闲工夫耗在这上面,见他内裤还垮在大腿上。
内裤,纯棉的吧?
管它什么料子,直接扒下来,胡乱叠平按在伤口上,用丢在一边的腰带一束,完活。
拽过刚才没撕开的被单胡乱遮住他羞处,仁至义尽,她可以问心无愧,大摇大摆的离开。
临出门前回头看他一眼,小声咕哝句:“但愿此生再也不见。”
言休的新婚夜,没有敢来闹洞房的,也没有敢听墙角的,莫离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连个过路闲人都没有,才放心出门。
不苟言笑的言休,是个狂妄的家伙。
s市,是他和莫离成长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置办私宅,市里郊外,公寓别墅,不止两三栋。
可他却把“洞房”设在了何氏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明目张胆的招摇着——就是要在你何家地盘娶你何家儿媳,不但要在这里典礼,还要在这里“洞房”,让你们看不起她,今天就来狠狠的打你们的老脸。
管他是狂妄还是大意,莫离只知道,在这里,一定能找到她的“晓佑”。
为了这一夜,言休一派大手笔,竟包下一整层。
不过莫离并不知道这个事,如果给她知道,就算再怕他,也会忍不住要戳他脑门骂他大败家,烧那么多钱,不如拿出去钱生钱留待将来养老送终……
在这点上,不管是过去的莫离还是现在的莫离,见解高度统一,因,她们都曾在艰苦中摸爬滚打过。
按照何氏的客流量,是不会空出一整层客房给他包,于是言休用了点不正当手段,待到了正日,就算没住够的也纷纷卷行李,迅速消失。
楼层高,夜雨大,“蜘蛛人”出现的可能性不大,如此,保镖们只需严守电梯门和楼梯口就可以了。
所以莫离出门后,一路畅通无阻。
自觉披着这身行头,是不该乘电梯的,所以找到楼梯口,刚推开门就被堵住,吓她一跳,尽可能的垂下头,唯唯诺诺。
“你怎么上来的?”
言休在“洞房”,有几个想到新娘子竟会跑出来,真把她当酒店的服务员了。
早就料到会被拦截,莫离还算淡定,一言一行,绝对的服务人员从业者:“实在抱歉,我例行打扫,一层层扫上来的。”
虽然很含糊,不过胜在理由恰当,保镖也没闲工夫和她墨迹,就这么简单的放她过去了。
莫离克制住狂奔的冲动,绷直身子,一步步走下来,直到拐弯,才吁出一口气,脸上绽开笑容,加快下楼的脚步。
出来后,才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大多了,到底要去哪里找“晓佑”,她犯了难。
总不能一间一间的找吧?
正在二楼楼梯口徘徊着,迎面走过来一个服务员,莫离下意识的转身,想了想,又转过身来,揽住人家去路,尝试的问:“你看见何晓佑了么?”
这话问的,把人家惊呆了。
莫离还当人家不认得何晓佑,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这里的,呃,就是这家酒店老板的二儿子——何晓佑,他今天也来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么?”
服务员呲牙咧嘴,哆哆嗦嗦:“没,我没看见,你去问别人。”绕过莫离,一溜烟没影了,比兔子还矫捷。
莫离不能理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晓佑”的电话号,之前和他没沟通好,这是她整个计划里的唯一纰漏。
老天今晚怜惜她,刚刚跑开的服务员觉得有问题,恰好遇上常荣轩。
本来常荣轩一直守着何晓佐,临时有事走开,被服务员拦住,实在没闲心理会,本打算让服务员去找领班处理,可听她说有人找何晓佑,一时好奇,也没多远,从善如流的跟过来,没想到一眼看见莫离,愕然的瞪大眼睛:“莫、莫离?”
还在纠结中的莫离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以为是言休的人,吓死了,扭身就跑。
哪里跑得过常荣轩,他抓住她胳膊:“真的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事后想想,这一刻她是真弱爆了。
“我常荣轩啊,何晓佐的朋友,你不记得了么?”
一听何晓佐,莫离压下紧张,抬头看他,见他不像言休那派人,想了想,试探的问:“那你知道晓佑在哪么?”
常荣轩也在仔细查看她神色,感觉她的视线有点飘忽,但凡是跟何家打过交道的,谁不知道何晓佑七周年祭日都烧完好久了,想了想,他开了口:“你找晓佑干什么?”
莫离有点不自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找他问问,我看见他今天过来了,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就给我指个路,如果你不知道,那可以麻烦你把他的电话号告诉我么,我脑子有点乱,想不起来他的电话了。”
今天来了?
哦,对,何晓佐全天在场。
常荣轩想了想,好好先生的同莫离来了句:“不好意思,你稍等,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等到莫离点头后,他拿着电话往旁边走了几步,直接拨出何晓佐的号,接通后,压低声音说:“晓佐,我看见莫离了,她要找晓佑……”
不等他说完,就听见对面传来低哑的一声:“你把电话给她。”
常荣轩眨了眨眼,叹息一声,照办。
莫离接过电话,听到何晓佐的声音,直截了当:“晓佑,你现在在哪,我想见见你。”
“我就在何氏酒店斜对面的夜店,马上过来。”
莫离阻止:“不用,我过去。”
把电话还给常荣轩,道了句谢,也不等他回话,直接向电梯跑。
常荣轩收个电话的功夫,莫离已经钻进电梯下去了。
等常荣轩追出去,只看见莫离单薄的身影毫不迟疑的闯入磅礴大雨中。
按理说已是深秋,这个季节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雨了,不过这些年天气怪异的狠,冬天打雷也常见了,不是么?
莫离挂断电话后,何晓佐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忙抓起常荣轩给他准备的雨伞,匆匆往外走。
大雨中,只她一个,横冲过马路,不要命似的狂奔,直直撞进他怀中,一手护着那个小包裹,一手搂上他的脖子,湿漉漉的埋在他胸口,又哭又笑:“晓佑,我的晓佑……”
手中的伞什么时候掉的,何晓佐都没有印象,醒过神时,已经紧紧回抱了她,脸上湿成一片,雨势这么大,谁能说清那些水泽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呢!
常荣轩撑着伞走过来,看着抱成一团的两只落汤鸡,不得不硬着头皮插话:“何少,这个天,再搁这站一会儿,你能挺住,人家弱女子可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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