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策,云若皇后-【216】大结局(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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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其他人打搅她,而是径自来看看睡在凝文身边的宏嘉。

    他没有碰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偶尔露出笑容。

    这时郑喜悄然走近,有些感慨地说道:“皇上还真是喜欢四皇子呢。总是来看四皇子还有皇后娘娘。”

    夏侯泰眸子轻动,却并没有马上回答郑喜的话。他提抱着宏嘉的凝文盖上被子,又用指尖轻轻抚过宏嘉圆润的脸颊和安宁的睡颜,若有似无地说着:“朕……只是让自己,努力在接受,努力……去爱他们。”

    他淡淡微笑,而后起身离开了房间,此夜便是沉默。

    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郑喜只听见很轻的一句,可也却一下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在皇上心里,终究放着的还是……

    郑喜忍不住心疼地叹口气,又看了看睡得正熟,偶尔也会动动极小的手的四皇子。

    将来两位皇子的命运将会如何……

    或许,只有苍天知晓了。

    郑喜不再作声,也转身离开了房间,想来,今夜皇上又会一夜无眠,或是独自前往千乐宫,无声无息地……站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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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后。

    两匹马儿在训练场上追击而奔,前面的那匹棕马极其骑着面露惊慌,不停抽着鞭子,追在他后面的一匹黑色的战马,上骑一名冷峻非凡、英气十足的黑衣少年,他面色从容,还带着一股压迫着前方的凛然。

    突然拉扯马缰,致使战马从中斜长向上,瞬间的转弯扬起了一阵沙雾,在空气中肆意徘徊。冷峻少年突然大喝一声便将马急速踏停,马儿嘶喊一声高高扬了身子,然后重重踩在下面。

    少年侧眸间,唇角略微轻扬,露出一丝邪肆的笑。而后缓缓抽出腰间佩剑,一点点指向那正冲着自己奔来,连停都没时间停的另一个人。

    那人脸

    色顿时变得苍白,不停的喊“吁”,奈何反而惊了身下马儿,使得骏马乱晃着身子,然后猛地停在了少年与黑马跟前,并将那马背上的人重重甩在地上。

    那人翻滚两圈,忽然身后一阵寒意袭来,即刻抽出腰间的剑回身阻挡,可是没等他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便感觉自己手上的剑突然就被另一把剑狠狠袭上,那人勉强抵抗,剑刃上倒映出了那少年如黑曜石般的眸,下一刻,在一声巨响后,那人剑突然就击飞,而那个人自己也重重躺倒在地毫无翻身之力。

    少年几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之人,见那人已无反击的想法,对着少年哀婉一笑,周围忽而传来一片赞誉之声,少年轻动了下唇角,不语,也不再做攻势。

    谁料就在剑尖儿已经渐入剑鞘的那一瞬,似乎在旁边看了许久的一位年轻人突然有些按捺不住,拿出一颗石子,想要去帮一把被打倒之人。

    少年似乎也发现了,回眸间却已经闪躲不开,可也又是在同一时间,一支箭忽然从少年脸庞呼啸而过,瞬间打掉了那年轻人手里的石子,箭飞速前行,直到扎在了树上方才停止。

    黑衣少年有些惊讶,回头见看到射箭之人,黑眸微动,始终冷峻的神情,似乎放松了许多。

    “皇兄。”黑衣少年轻唤,年纪虽轻,但语气却已沉稳内敛,而后将长剑一把***剑鞘,转身看向那边。

    那一面,阳光透着晴光,洒在拿弓着的身上。他一袭白衣,约莫十八,正风华正茂。此刻依旧拉着弓,单眼在一侧,看起来有着沉静的俊美,散在身后的长发,宛如白雪中点缀的墨色,而他俊逸若仙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神情,清澈又高贵的金眸中,倒映出黑衣少年的身影。

    而这个人,正是用了十二年的岁月,褪去稚拙,长成了无比惊艳且文武双全的三皇子,宏渝,夏侯伊。

    而那黑衣少年,正是相貌与夏侯泰如同模刻出的宏嘉,已经十二岁的少年。

    十二年,夏侯靖已不再是襁褓中的婴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像夏侯伊一样沉默寡言,也同样和夏侯伊一样,是这王朝里,难得一见的天才。

    不过两人虽是血脉兄弟,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夏侯靖虽沉冷,可又有一种晴日与烈阳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追随他。而夏侯伊,则是一种如雪般的冰冷,让人畏惧,让人不敢靠近。

    十二年里,大概真的敢如此近的与夏侯伊这样相熟而对的,就只有夏侯靖。

    “靖。”夏侯伊缓缓放下了还处在平举状的弓,用带了指套的手将其握在身后,然后接道,“轻敌了。”

    夏侯靖神情微凝,似乎不会因任何人而动容的俊脸上,多了些暗自检讨的自责。然后回眸看向身后两人,霎时锐利的眼神,使得那二人身子一抖,迅速溜溜离开。

    此时,周围再是一片赞赏声,夏侯伊与夏侯靖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一同看向那高台之处。

    高台上,一身明黄之人正坐于龙椅向下俯瞰,周围大臣连连拍手,赞誉之声响彻天边。唯最中之人,却是面无表情,双手轻抚双膝,轻笑一声,然后将视线投向了夏侯靖。

    夏侯泰对夏侯靖稍稍点了头,随后将视线落在了夏侯伊的身上,四目交接,有着一番复杂的情绪撩过。

    是了,在这十二年里,夏侯泰在不知不觉间疏远了夏侯伊,他偶尔会用像现在这样极其复杂的神情看着夏侯伊,或许是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夏侯伊长得愈发的像千雪,愈发像那个埋在他心底不敢去触碰的,却又深爱着的女人。

    一眼,很快变过。夏侯泰即刻收回了视线,缓缓起身负手走向前方,周围大臣一见,也几乎是同一瞬间全部从椅子上起来,跟随着夏侯泰身后,没人敢多少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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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很快便过。夏侯泰即刻收回了视线,缓缓起身负手走向前方,周围大臣一见,也几乎是同一瞬间全部从椅子上起来,跟随着夏侯泰身后,没人敢多少一句话。方才那跌落下马的,以及那被夏侯伊的箭狠狠警告了的两个人在狼狈走到夏侯泰跟前,各个不敢抬头,脸上又惊又怕。

    一位年约四十的大臣即刻上前,拎着这两个男子就压跪在地,然后自己也弯身对着上面说:“皇上赎罪,都是微臣教子无方。才让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险些伤了皇子们,微臣该死,微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夏侯泰负手停在三人面前,周围人屏气敛息,时而抬头瞄向夏侯泰,想要揣测此刻的圣意。此刻的他,威严无比,面上更多了一份让人不敢轻视的沧桑。双眸锐利,充满了压迫,他低头看看那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年轻人,半晌,动了下唇角,道:“年轻人武艺切磋,自是要使劲浑身解数。兵不厌诈,用兵,诡道。朕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若是因此而受了伤,只能说朕的儿子们,尚且年轻。不过……”夏侯泰看了看那拿石子想介入的年轻人,轻轻用手覆在他的肩头,“若是这是你们商量好的战术,朕便会欣赏你们有勇有谋,可毫无章法的介入,又不知彼知己,或许会因小失大。摹”

    言罢,夏侯泰终于露出了一抹笑颜,看着周围这些一脸严肃的官员大臣,摆摆手道:“今日骑射,看孩子们成长,本是愉悦之事,都别绷着一张脸了。剩下的时间,便都交给孩子们自己吧。”

    周围大臣闻言,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纷纷对着夏侯泰赔笑开来,两名年轻人也均是如释重负,连连向夏侯伊夏侯靖赔罪才。

    正如夏侯泰所言,今日正是东卫入春的日子,阳光和煦,暖风扑面,常年附着在皇宫的雪已经融化,留下了盎然春意。所以在夏侯泰的召集下,大臣今日便将自己的孩子们一同带到皇宫,借着这样一个日子互相切磋骑射武艺,结果最终的赢家,无外乎是已经封了怡亲王的夏侯伊,以及太子夏侯靖。

    两位皇子之威名早已被人知晓,所以今日的切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礼让,只盼着打算送.入宫中担当能臣猛将的自家的孩子们,不要在皇上面前太过逊色,以断绝了自己的仕途之路。也因此,刚才那位大人的两位公子,才想使劲浑身解数,明知赢不了,但也想留个好些的名声,谁料弄巧成拙。

    在一番不知是真是假的赞赏声后,大臣们纷纷随着夏侯泰离开训练场,然离开之前,夏侯泰竟走到树旁,亲自摘下了方才被夏侯伊射上的那之箭。他将这支箭交给夏侯伊,却没有多说什么,随后离去,与人群一同消失在了这只扬着轻沙的训练场。

    夏侯伊低头攥着那支箭,心里是有些沉重的,或许这只箭在别人看来,是父亲对儿子的赞赏,可是唯有夏侯伊知道,这是夏侯泰在告诉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出生到现在,约莫十八年,自己的父皇从来没有赞赏过自己任何一件事,按理说自己应该习以为常,可每当真的被父皇无视甚至轻视后,心里边仍旧会有失落。

    作为儿子,终究还是希望父亲能够真正面对面的教导自己,夸赞自己,哪怕只是像方才父皇对那兄弟二人一样。

    是他……太过贪心了吗?

    “皇兄?”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望着夏侯伊的靖开了口,正在变声的他,声音听起来稍稍有些沙哑,他开口欲言,又不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说接下来的时,冷峻的脸上多了些无措,半晌,也许是转移话题般,先道了一句:“方才,谢谢皇兄。”

    夏侯靖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平日更显沉默内敛,也不大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却非常尊敬夏侯伊,纵是周围人说尽了夏侯伊的坏话,他对夏侯伊都不会有分毫的动摇,永远都在用着期盼的、崇敬的、还有渴望接近的双眸看着他。

    然而夏侯伊对他,却总是有些若即若离,不似其他兄弟那样亲密,也不似陌生人那般疏远,不过让夏侯靖最为安慰的是,至少若是自己因为年轻气盛惹了麻烦,第一个会替他说话,甚至会将麻烦事揽在自己身上的,就只有这看起来对自己冰冰冷冷的皇兄。

    夏侯伊是看得出夏侯靖眼中的那丝期盼,轻轻动了下唇角,回身将箭收起,“应该的。”

    言罢,夏侯伊对身为太子的夏侯靖稍稍颔首,牵着自己的马便准备离开。

    夏侯靖略微有些着急了,上前两步追上夏侯伊道:“母后……一直在念着皇兄,今日还是不去月华宫吗?”

    夏侯伊顿了下步,并没有马上回头,金眸中多了一缕动摇,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眸淡淡动了下唇,“差点忘记了,前几日去江南替父皇微服

    ,带回来些当地的美味还有丝绣,应该都是母后喜欢的。言。”

    夏侯伊轻唤一声,一名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很是沉稳的少年走出,手上端着一个精雕木盒。夏侯伊接过,转身将其交给夏侯靖,“靖。这个帮我交给母后,天气转暖,好好陪同母后,母后喜欢赏花,喜欢暖的地方。母后喜笑,不要让母后孤单了。至于月华宫……如今我已成年,也已经搬去德渝宫,向母后请安自是必须,只是私下里,我究竟不是母后亲生,再加宫人们总是会有些流言,母后母仪天下,我不愿母后被人背后侧目。再者……”

    夏侯靖心上莫名一滞,黑眸略微撩过一丝暗淡,可却被他极好的掩饰,发而用着冷静的语气反问:“再者什么?”

    “再者……”夏侯伊有些闪烁,突然一个匆忙的脚步打入进来,令夏侯伊敛住了声息,金眸也在一瞬凛冽了一分。

    “太子殿下。”随着声音,已经穿了品阶宫女衣裳的兰儿缓步而入,她本是满脸笑容,可在看到夏侯伊也在夏侯靖身边时,眸子突然一动,有些抵触,也有些惊惧,她急忙收回视线,对夏侯靖恭敬说道,“皇后娘娘来问午膳,今日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去月华宫与皇后娘娘一同用膳。”

    说着,兰儿还用余光悄然看向夏侯伊。

    夏侯伊对着兰儿冷笑一声,明显是已经没有兴趣再说接下来的话题。

    而那一记突然骤冷的神情也不经意落在了夏侯靖眼中,他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可是这么多年,他还是感觉得出,皇兄对母后说来恭敬,可也有些疏远,而对兰儿……他似乎非常不愿见到兰儿,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在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压制不住的厌恶。可是每每问及此事,夏侯伊都只是淡淡一笑,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错觉。

    最终,夏侯靖还是有些妥协了,在他心里,这位从小就让自己崇敬尊敬的皇兄,怎么也要比兰儿重要的多。既然方才的话题已经继续不下去,他也只能先将兰儿带走,以免再触及夏侯伊心里什么不好的回忆。

    于是沉默了半晌,夏侯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冷峻,对兰儿说道:“走吧,去月华宫。”

    夏侯靖选择先走,回眸时看了眼夏侯伊,黑瞳中落出些浓烈的落寞。不经意的动了动唇角说了一句话,引得夏侯伊眸子微颤,直到夏侯靖离开此处,夏侯伊才松开挽在手上的缰绳。

    靖说,母后喜笑,不过却只对皇兄才会笑。

    其实,如今他已经十八,许多事情都已经心中明了。母妃对父皇的爱,父皇对母妃的爱,以及母后与父皇之间的纠葛。

    对他来说,要屡清楚,然后做到绝对释然,大概还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十二年的时光,父皇对母后,即便不是深爱,也已经因多年的夫妻之情,变成了相濡以沫,人人歌颂的璧人。母妃十二年对父皇绝口不提,可也好像已经淡忘了他一样,每日抚琴,读经。

    而作为纳兰千雪的儿子,对于钟凝文,对于那个已经完全占有了自己父皇,并将母妃祸至如此、却又曾经抚养了自己多年的母后,他始终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

    或许,还是感激之心大于痛恨吧,但他不能坦然接受她的好,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母妃,再一次的感受自己儿子被夺去的痛。

    或许,就这样生活,便是最好。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在京城建造王府,或者赶往封地,离开这皇宫的是是非非,也总有一天,会带着自己的母妃离开这里,自由的……像一个人一样的活着。

    “离开……”夏侯伊轻轻动了下唇角,长长舒口气,如同想到了什么温暖的光景,脸上多了些笑容。

    可就在这时,夏侯伊突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一股淡淡的香味自后飘出,是一个人的气息,有什么人正在靠近他。

    夏侯伊眸子猛地一缩,即可抽出身上短剑,转身间突然将身后之人狠狠压在了树旁,短剑无情抵在了那人的脖颈上,甚至可以看到一抹纤细的血痕自肌肤上溢出。

    这一过程造成了一阵不小的动静,树上的许多叶子因为夏侯伊的力道纷纷自树上散落。

    渐渐的,动静消散而去,夏侯伊因转身而撩起的长发,也随着微风渐渐安静的垂落在身后。当夏侯伊看清身后之人时,琥珀色金眸突然一动,有疑惑,也有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歉意。

    而那被夏侯伊狠狠桎梏在树前的,是一名看起来年仅十一岁的女娃.娃,眉清目秀,略微有些

    纤瘦,一席淡蓝色的小衫,典雅温婉。她有些俏皮,也不失安静,双眸清亮,倒映着夏侯伊的俊颜,只是此刻的神情,明显是被夏侯伊方才的攻击吓傻了,红润的唇微启,半天合不拢。

    夏侯伊看得出这小女子并没有什么杀意,便收了短匕,向后站好,冷眼俯视着面前的她。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军事重地。”夏侯伊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情感,可是视线却落在被短匕划伤的雪肌上,心中多少有些懊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粗鲁,便自怀中掏出一块皇族礼节中必备的一块丝绢,本是想直接交给眼前女子,在发现她此刻仍旧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和,不得已的,径自上前半步,亲手替她缠了伤口。

    少女被他忽然的碰触突然惊醒,抬眸时,怔怔望着夏侯伊,那份诧异,如同是从没见过世间竟会有如此俊美之人的难以置信,同时也因为来自他指尖上的冰冷,感到有一瞬的心痛。

    夏侯伊感受到少女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在弄完伤口后,向后退了半步,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若不愿开口,或许将你交给衙门更好。”

    少女干笑两声,咬咬唇,似乎不知如何解释。

    然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自不远处传来,“这丫头,究竟去哪儿了!”

    少女听了这声音,一下就惊住,夏侯伊也想回头看看来者何人,却在转头的一瞬被身后而来的一只小手突然捂住了嘴,一个没注意,竟就这样被拉到了树后。

    待确定此处不会被人发现后,少女才回眸看向夏侯伊,小声且艰难地说:“这位哥哥,我……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不想被爹爹抓回去做女红。那东西很闷的!”少女拧了眉,着实一脸憋屈,然后眨了眨晶亮的眸,对夏侯伊一笑,“我只是来找些书看,哥哥应该是这里的侍卫吧……我是……”少女想了想,将一块玉佩放在夏侯伊手里,凑近小声道,“哥哥莫要喊叫,我就将手移开。”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夏侯伊,那副真的像盗匪一样的神情反而让夏侯伊哭笑不得,看样子倒真不像是什么危险的刺客,遂金眸微动,缓而悠然地点了下头,倒是想看看这是哪家的千金来这里“离家出走”,他低头看了眼那玉,刻在其上的几个小字让他恍然,刚要再与这少女说上几句,便听身后脚步愈发近了,一声温怒的“是不是躲这里了”,将那少女吓得脸色惨白,暗自吐了下舌头,咯咯一笑。

    “我不要回去,爹爹抓不到我。”少女笑如暖阳,转身将裙摆掖在束腰上,像个男孩子一样,连玉佩也忘记要走的一溜烟儿就跑了。

    身后那人急忙去追,却不料一下就迎上了也在树后的夏侯伊。

    那人一惊,着实意外,一晃神,急忙弯身恭敬地行礼,“王爷!”

    夏侯伊点头,看向眼前人,又看看跑走的那小小的身影。负后的右手依旧攥着那玉佩,指腹轻磨,感受着那笑如晴日的小丫头的名字。

    “云……慕云若。”夏侯伊轻念出声,忽然感觉那冒冒失失而且竟敢无礼亲近他的样子,是那样的似曾相识,曾经在他身边,似乎也有着这样一个人,只可惜十二年过了,只记得每每想起那人,心都会有些发痛,可那人的相貌,却以变得模糊。

    夏侯伊收了视线,再度将视线放在了眼前人身上。此人一身英武,同样褪去了十二年前的青葱,换上了一副威武之将的气势,一身藏蓝袍子,束口袖,外加利索地高束起的长发……当然,还有那虽竟岁月洗礼,却依旧俊朗如前的容颜。

    慕闫杉,如今已经身为御前大将军,也是他夏侯伊的第一位恩师。十二年前终于经过万难,将那曾经逃婚的棘手的媳妇迎娶进门,郎才女貌,开枝散叶,成为东卫的一段佳话。虽然也听说过隔了一年,他们慕家便多了一位千金,却不料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第一次见到。

    但是想想那即便见到他和他的这双眼眸,都毫不畏惧的样子,倒是有她父亲的风范。

    想到此,夏侯伊的唇角略微多了笑。

    听到夏侯伊方才念出了自己家里那个偷偷溜出来的丫头的名字,慕闫杉一下便知道刚刚一定是王爷帮她开了溜,他摇摇头,叹声气,“女儿大了,开始不听爹娘的了,让她学点女红,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如今都跑来训练场了,没准明天还就跑去战场了。”

    慕闫杉越说眉头越紧,当真是不敢想象接下来的画面,反倒是夏侯伊淡淡一笑,安抚慕闫杉,“这倒也不一定,古来巾帼女子也有不少。说不定,多年之后,东卫的史册上,真的会有一位叫‘慕云若’的第一王将。”

    “那末将倒宁愿她只是一名平凡女子了。”慕闫杉轻笑,言语中却也对夏侯伊的话感到略微的自豪与期盼。

    “平凡女子吗?”夏侯伊微愣,许是因为慕闫杉一句随意的话,点中了自己心里最深的某一处,他半垂下了眼眸,若有所思。

    看夏侯伊也不打算继续聊了,而自己也要去寻找那不知又跑到哪里去的慕云若,慕闫杉在又寒暄了几句后,便飞了心准备离开。

    “三爷!!慕将军!!您二位在这里就太好了!”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看样子已经找了许久,停下后,他连汗都来不及擦,便紧急地说道:“三爷,慕将军,皇上让您二位速速回宫前往南书房,说是有非常要紧的事要与二位商议!”

    “南书房?”夏侯伊眉心轻蹙,以往若是非常紧急的大事,父皇一般都会在至少是宫殿这样的地方与群臣商议,若是在南书房,又是紧急的事的话……

    夏侯伊神色一正,与慕闫杉相互对视,两人好像都有了忧虑。

    紧急事务在南书房商议,说明这件急事,一定是暂时不能对外臣公开的,若是如此,那一定是……

    夏侯伊抿抿唇,不再耽误片刻,上前翻身骑上骏马,一鞭扬下,便向着训练场外策马奔去。

    慕闫杉自然也不敢耽搁,将寻找慕云若的事也交给了太监,自己也跨上了一匹马,向皇宫赶去。

    被留下的小太监有些怔然,看了看马,又看了看慕闫杉所指的慕云若跑掉的方向,长叹一声气,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明只是来传话儿的,结果还摊上了一身的事。

    小太监委屈地叹口气,刚欲回身骑着三王爷的马去寻找慕家小姐,结果就被突然出现的慕云若吓了一跳。

    “慕,慕小姐!!”

    慕云若并没有理会他的大惊小管,小小的眉头皱起,“那个人……不是侍卫吗?”

    太监微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慕云若说的是夏侯伊,于是哭笑不得地回答:“这位哪是侍卫,他可是东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王爷,怡亲王夏侯伊啊!您看到三爷的瞳色就应该知道的呀。”

    “他,他就是——!”小云若瞠目结舌,一直听一些人在谈论皇族三王爷有一副摄人心魂的邪眸,让人害怕到不敢对视,可是如今这么看来……

    “他的瞳色,明明是清透又夜明珠般华贵,与其说是让人害怕到不敢对视……不如说是……”小云若努努唇,对着太监微微一笑,“美到让别人不敢攀比。”

    她说的满眼欣赏璀璨,一旁太监却被她的话说的一头雾水,因为在她口中道出的,真的是那个冷到让人不敢接近三王爷,夏侯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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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书房。

    当夏侯伊与慕闫杉赶到的时候,里面气氛似乎已经极为凝重,将身上的佩剑都交予门口侍卫后,夏侯伊便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

    而里面,已经极其了徐毅等几位将军,还有东卫的谋臣,慕闫杉紧跟而入,一见这番阵势,就知道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失态。

    坐在南书房正中间雕椅上,正闭眸皱着眉心,沉默着旋转扳指的夏侯泰,听闻他们步入,并没睁眼,而是沉声说了一句:“徐毅。”

    徐毅明白,凝神对夏侯伊他们说道:“刚刚接到我们在西陵的细作来的报,说是西陵丞相答吕晏齐不知道研究出了一种什么蛊术,竟然能将人变成如同行尸走肉的东西,但凡产生一点畏惧之心,很有可能就会被万蚁蚀心。西陵人称之为‘西陵蛊’,是一种极其残忍的东西,被种下者皆是年轻人,我们猜测,他们现在应该只有年轻人可以接受这种毒物。如今已经有许多西陵的士兵被种下西陵蛊,因为还在尝试阶段,所以也丧失了不少人命。可是但凡成功的,兵力便会是过去的三倍,虽然死了不少人,可整体上却愈发强势。若是再这样下去,西陵势必要成为最棘手的对手。而且不用说,拓跋陵这一次,目标一定是直取东卫。”

    说到这里,徐毅不由得看了眼夏侯伊,接收了视线,夏侯伊随即明白其中含义。

    夏侯伊动了动唇,忽而轻笑了声,主动回答道:“徐将军,您认为一个能让人做出西陵蛊的男人,他还会念着与我母妃过去那点儿,几乎可以说是一晃而过的情分吗?”

    徐毅不再作声,南书房内气氛

    也一度陷入沉寂。

    这时夏侯泰缓缓抬开双眸,冷漠的眼中,再度淡出一缕凛冽,缓缓脱离靠背,右手覆在桌案上,一字一字言道:“拓跋陵是一个一心变强,且日益病态的男人,能做出这种东西,还有一个个死在他身边的人,足以证明这点。大男人的战场,不要牵扯到女人,拓跋陵是冲着朕和东卫来的,而非皇贵妃。十二年了,他一直恨朕将他踩在脚下,朕也非常厌烦自己的边界旁边,还活着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疯子。西陵带兵的能将,年纪都不适合种西陵蛊,年纪轻的,必然也没有什么战场经验,如此便呈现兵强将弱的情形,不成气候……再者强兵碰强兵,也并不是上上之策……”

    慕闫杉与徐毅对视,一同等待着夏侯泰接下来的话,唯夏侯伊好像一下就明白了,于是接着夏侯泰的话,“父皇是想,避重就轻,不碰强兵,先对付将领,然后直捣黄龙,拿下那个人。”

    夏侯泰因为夏侯伊一下便猜透自己的心思,稍稍有些讶异,而后点点头。

    霎时间众人皆是明白,同样凝重的点点头。

    避重就轻,直捣黄龙。

    皇上的意思是,攻其不备,除掉带兵小将,然后在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之前,先摘掉答吕晏齐的项上人头,砍掉拓跋陵的“心脏”,然后再慢慢收拾他强有力的四肢。

    然,就在众人都赞同夏侯泰的提议,准备拟方案战术的时候,夏侯伊却仍旧紧锁眉头,看向夏侯泰道:“父皇,若是真的要与西陵对战,儿臣也想领命。”

    夏侯泰身子突然一顿,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夏侯伊,明显压低了声音道:“你说,什么?”

    夏侯伊不闪不躲,仍旧直视夏侯泰,“儿臣也想亲自带兵上沙场。”许是看到了夏侯泰一瞬的不悦,遂接了句,“儿臣并非忤逆父皇,只是觉得,真要上沙场,备战也需至少一月。一个月,西陵会变成如何,谁也不会知晓,更不会有人保证西陵真的没有不仅强势,而且也被种下西陵蛊的年轻将领。儿臣,至少要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周围大臣纷纷摇头,“怎么可能,西陵哪有那么多强势之人,又年轻又能接受西陵蛊又能号令群雄的人,不会出现的,还不若集中兵力去——”

    “朕答应你。”谁料大臣们话还没说完,夏侯泰却突然开口,半晌,又突然加了一句话,“不过,你要保证,你能毫发无损的回来,朕,才放你兵权。”

    言罢,夏侯泰便起身将地图拉开,准备与众将领一同商议军事。

    而他方才的那句话却当真让夏侯伊有些意外了,原先他还以为夏侯泰不愿意他带兵,是不信任他,怕他倒戈西陵,原来最后……竟是担心他的安危。

    夏侯伊再度看向已经开始认真商讨的夏侯泰,金眸中缭绕出难得的一丝柔.软,抿抿唇,悄然笑了。

    其实,他想要的并不多,哪怕任何的节日,自己的父皇都没有与自己一起,哪怕在父皇眼里,他只是被人落下话柄的污点。

    但即便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替他着想,心里竟是这般满足。

    父亲……便是这样的感觉吗?

    夏侯伊垂下眼帘,可同时也添了一份凝重,因为如此,若是与西陵交锋之时,他更要拼尽全力,不能让父皇与东卫,受上半点的伤害。夏侯伊心中暗暗起誓,也在脑中不停分析着自己所知的西陵的情况。

    一个月的时间,究竟会出怎样的变数,西陵……是一个让人mo不透的国。

    而拓跋陵,也是一个残酷到令人发指的帝王,希望他不会残忍到连最后一点人性都磨灭……

    因为算尽整个西陵,唯一有可能成为那“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的人,便只有……

    夏侯伊眯住眼,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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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西陵,断情殿。

    一声惨叫自一处阴暗的房间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宫殿深处格外的寒冷。

    此处到处蔓延着一股浓烈且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吗,伴着那凄厉接连不断的叫喊,足以让人胆战心寒。

    在断情殿黑暗的一个角落里,一个无人看到的地方,正有一个披着一块被撕碎的破衣裳瑟瑟发抖的少年,里面每传出一声嘶喊,这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便会猛地颤抖一下,

    然后双手将自己裹得更紧,更紧。布料之下,不停传来啜泣的声音,当是害怕到了极点。

    “睿,睿!你在哪儿,睿!!”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外面响起,这声音也带着略微的颤,也不敢太大声,没唤一声,似乎来人都会很紧张的四处查看。

    躲在角落里的少年身子猛地一顿,小心翼翼将从衣裳的洞里向外看去,一见那透着月光的门口站着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名少年时,少年便像是得了救一样,泪水眼看着就要留下,然后颤颤抖抖的从衣服中离开,想要赶去来人身边。

    来人也听到了少年的动静,一下便放了心,“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说着,左右看看,也轻步向着少年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们却突然听到宫殿内那被上锁的门突然多了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人要出来。来人一惊,便是在那名叫睿的少年即将赶到自己身边的同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并顺势又将他塞回了角落,迅速盖上衣裳,然后对着惊魂未定的少年用手指点了下唇,道:“嘘,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来人说着,便紧紧拥住了少年纤瘦的身子,遮住了他的双眼,免他看到那最残酷的一面。

    而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藏起来,后脚那门果不其然就开了,接着就出来了几个浑身是血的人,在他们身上染的血,有旧的,也有新的,看起来就像是刽子手一样,格外渗人。

    “又失败了……”

    “ting好的材料。”

    “真是浪费了养了这么久的蛊虫……”

    这几个人就像是在说着茶余饭后的家长里短一样,一点感觉不出有人的气息,不多时,他们便让开了一条道,另外还有几个人从那房里出来,并且一同拖着一个看样子已经没了气息的人。

    见到他们正要带着这人往外走,躲在角落里年纪稍长的少年惊住,迅速又将怀里的少年搂的紧了些。可总是年纪稍长,也终究只是个年纪才十四岁左右的少年,在不小心看到了那个被拖出的人后,眸子冷不丁一缩,那年长少年一下就用右手捂住了嘴,控制不了自己干呕了一声。

    因为那个被拖出的人,心前有个大窟窿,并非是刀剜这么简单,而是因为好几个小窟窿,最后连成一起,破了前xiong。

    若是更确切的说,是被吃掉了前xiong。

    在那写零散的窟窿下,正有着数条让人作呕的蛊虫扬出半个身子在晃动,每条几乎都有手指粗细。

    年长少年阵阵作呕,胃里一阵绞痛,而在这样的当空,他怀里的那名少年也无意间看到了那被拖出的人,瞬间也捂住了嘴,身上抖的更加厉害,不料身子一晃,竟踹到了墙壁发出了声响。

    一下子整个宫殿都寂静了,年长少年也因为这一下响动惊得说不出话,他连忙抬头看向外侧,果不其然发现那些人已经开始警戒起来,尤其是刚刚自房间里走出的,同样一身血红的那个男人,要比别人更加敏锐的感受到了声音来源在那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

    那人凝住眸,一步步走近,随着他脚步声的靠近,两个孩子皆是吓得浑身颤抖,然就在少年豁出去了,准备站起的那一刻,后来的少年突然间一个咬牙,哆哆嗦嗦的将另一人按下,自己突然就站了起来,径自站在了那人面前。

    “太……太傅……”少年颤声而道,视线无比飘忽,更是不敢直视周围的那些人以及地上的残尸,可也是在这最为可怖的情况下,这名少年却还是勉强自己生生扯出了一丝笑容。

    那人站定,疑惑,然后凝住了神情,一字一定道:“太子殿下。”

    月光渐渐映入,将那人仍旧染着血的脸照出,而他正是用了十二年,终于造成西陵蛊的答吕晏齐。

    答吕晏齐哼声一笑,眼中映出眼前年仅十四岁,却已经显出俊美的少年,右眼下的泪痣独为明显。

    而他……也是拓跋陵一手提拔的儿子……

    西陵大皇子,拓跋泽。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3)

    “六、七、八……!”

    清晨的王宫刑房内,一大早就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只是虽听见侍卫在数板子数的声音,却听不见挨板子的人的叫喊。

    因被发现偷跑到断情殿的拓跋泽,为了保护身子偏弱的弟弟拓跋睿,一心将他藏了起来,然后自己顶了这闯入禁地的罪名,如若换做别人,大概早已处以极刑,但西陵终究是继承制的国度,也因此,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可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对于一个年仅十四岁的人来说,二十大板已经是几乎可以要了他性命的刑罚了淌。

    然兴许是知道拓跋睿正在不远处,焦急的且自责的等待着自己回去,拓跋泽便吞掉了所有的痛楚,咬紧牙关,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礼。

    双手紧抓木凳子的双腿,指甲几乎快要将其扣烂,半长的头发顺在前方,遮在他脸颊两侧,沾染了汗水,黏腻在他的额角上。

    中间几次听到拓跋睿大喊着“这根本不是王兄的错,是我……”,拓跋泽都会用尽全力去高声反驳,“睿,你给我闭嘴!!”

    拓跋睿无比心疼,双手捏着衣角,听到里面的喊声终于念到了二十,他急忙拨开揽在门口的人,匆匆赶了进去,然后半跪在地上,望着浑身是血的拓跋泽低喊:“王兄,王兄……你醒醒!”

    拓跋泽略微有些恍惚,狭长的眼眸被汗水几乎黏在了一起,他尽力的抬头看向那呼唤着的他的人,是那犹如世上另一个自己的人,拓跋泽勉强动了动唇角,然后便昏了过去。

    拓跋睿咬住牙,即刻抱着拓跋泽的身体,无助地看向后面,恰好看到也来看情形的答吕晏齐,拓跋睿有些怕他,紧抱着拓跋泽的身子警惕地向后退着步子。

    而答吕晏齐似乎也知道这位二殿下不怎么喜欢自己,所以将视线放在了拓跋泽的身上,看到拓跋泽已然昏了过去,答吕晏齐眉心一拧,摆了摆手劝退两边人,亲自上前从拓跋睿的怀中将拓跋泽抱起,道:“回东霖宫。”

    东霖宫,拓跋泽与拓跋睿一同居住的宫殿。

    答吕晏齐转身便走,已经身为丞相的他带了一方威慑,可答吕晏齐在拓跋睿心目中的梦魇,依旧萦绕心头,他不敢公开忤逆答吕晏齐,所以便紧紧跟着他,怕他会伤害到自己的王兄。

    不多时,回了东霖宫,西陵的王后颜月也匆匆赶来,一看拓跋泽身上的上,整张脸都不见了血色,她紧张上前,轻拥着拓跋睿,凝眸看着答吕晏齐为他上药,同时喃喃而语着:“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拓跋睿开口欲解释,却被答吕晏齐抢了先,轻声而道:“只是大殿下做了些调皮的事,违反了宫规,小惩大诫。并不是什么大事。”

    颜月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低头看向拓跋睿,可拓跋睿也闭了嘴,如是明白刚才答吕晏齐的警告。

    就在这时,榻上的拓跋泽轻哼了一声,颜月紧忙上前轻握住拓跋泽的手,脸上写满了心疼,“泽儿,母后在……在呢……”

    许是睡梦中的拓跋泽听到了颜月的声音,稍稍安心,有恢复了平静。

    答吕晏齐实际上心也悬在高处,因为拓跋泽的安稳,也舒了口气。

    这时,一名侍卫来报答吕晏齐,说是拓拔陵有事急召。本就疲于应付颜月的他,终于有了离开的理由。

    “那么,娘娘,恕臣告退。”答吕晏齐轻笑一声,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虽看的出他对拓跋泽有着关心,可对于他以外的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颜月凝眸看他离开,眼中尽是鄙夷,警惕和厌恶,“铁石心肠的魔鬼。”,颜月开口低语,答吕晏齐出门的一瞬听见了这句充满恐惧与怨恨的言语,顿了步子,依旧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多谢娘娘美誉。”言罢,便消失在了宫中。

    直到他走远,颜月才一下松懈,险些跌倒在地,而后匆匆来到处理完伤口已经睡去的拓跋泽身边,看到他那平日喜笑的脸上时而仍会挂着浓浓的恐惧,她紧握着他的小手,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究竟做了什么才受到如此刑罚,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虽然睿生性安静,也有些柔弱,可泽儿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能让他也怕至如此,他和睿一定看到了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颜月忽然像想到什么,突然间愣在远处。

    “难道……断情殿……”一想到这个地方,颜月一身后怕,她是知道那个地方的,自从答吕晏齐这个奸佞撺掇王上给西陵人种下那个什么所谓的西陵蛊,断情殿一下就变

    成了人间炼狱,而且最近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那里是一天比一天丧心病狂。当然,不仅如此,那里也是当之无愧的禁地,擅闯着大多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说两个孩子是去了那里,许多事情便也就说得通了。

    颜月攥着拓跋泽的手越来越紧,而且愈发自责,如果她能看好他们,也就不会让他们看到如此可怕的东西,既然已经无法将王上变成过去那个他,至少这两个孩子,她要拼尽全力守护好,不要再走他们父皇的路。

    颜月忍不住抽泣,忽觉自己的眼泪被一直温暖的小手拂去。

    颜月一愣,抬起头,看到了刚刚苏醒,还有些浑噩的拓跋泽,“母后,为什么哭了?”

    拓跋泽勉强挤出一抹笑,已经十四岁的他,露出了如大男人般的温柔,然后咬着牙撑起身,将颜月拥入怀里,“泽就快长大了,以后泽和睿,会一直陪在母后身边。”

    颜月微愣,有些懊恼自己的无能,可也因忍了许久的酸楚,今日一并决堤,她紧紧揪着拓跋泽的衣衫,哭得用力,泽安静的听着,同时也安抚着颜月。

    可这时却见拓跋泽的深眸略微一凝,低声而道:“睿……不在这里,母后,睿去哪儿了?”

    颜月有些发懵,抽泣了两声,从拓跋泽的身边脱开,“睿儿……睿儿不就在……”颜月转过头,一眼也发现了这里空空如也,颜月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难以置信的左右看着,“睿儿,睿儿!!”

    颜月大声喊叫,几步来到门口,对着守门的两名侍从问道:“你们看到二殿下了吗?”

    侍从面面相觑,有些慌乱地答道:“二殿下,刚才好像看到二殿下跟着太傅大人走了。”

    “太傅……”颜月眉心一蹙,“太傅大人……丞相……答吕晏齐?跟他走了?!”

    侍从紧忙点头,颜月的脸色一下变为煞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害怕答吕晏齐的睿儿竟然主动跟去,这究竟是……

    颜月咬牙,即可上前要去追赶,可步子才刚刚挪动半步,就被扶着伤口艰难而出的拓跋泽先了一步,他回过眸看向颜月,扯了唇一笑,“母后,老师又不是什么恶人,我去把睿带回来就是了。”

    他的语气似是并不喜欢颜月对答吕晏齐这般警惕,可回时,脸色也稍稍有些凝重。而后他一步一步挪着前行,头也不回。

    颜月是拗不过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心里也知道,拓跋睿是二殿下,宫里人也都不会拿他怎么样,也或许是像泽说的一样,是自己想多了。

    她轻叹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泽尚未开块头的纤细身影,喃喃重复着他的话,“老师不是什么恶人……”颜月闭上眼睛,又长长吁了一口气。

    泽儿对答吕晏齐的尊敬,根本已经将他当做父亲那般,甚至哪怕亲眼看到了他对人作下的罪孽事情,也假装毫不知情,再加上越是如此,虽然答吕晏齐对泽儿便越是亲近,亲近到连她都分不出来这里面的虚情假意还藏有几分,可是只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不管答吕晏齐是否出于真心,总有一天他还是会伤害到泽儿,也一定不可能为了泽儿就放弃他此时正独占鳌头的权位。

    颜月摇摇头,突然心口一痛,令她瞬间跌倒在地上,她诧异,心里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泽儿……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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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御宫,拓跋陵与大臣们一同处理政事的地方。

    不知拓跋睿正跟着跑来的答吕晏齐只身进入,因为拓跋陵不喜欢侍卫跟着,所以这里静悄悄的,就算是一座无人的孤冢。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4)

    紫御宫,拓跋陵与大臣们一同处理政事的地方。

    不知拓跋睿正跟着跑来的答吕晏齐只身进入,因为拓跋陵不喜欢侍卫跟着,所以这里静悄悄的,就算是一座无人的孤冢。

    “王上,您召见臣下,有何要事?”答吕晏齐恭敬问道,虽然他一心向权力巅峰攀爬,可一手将他提拔的拓跋陵,却非常的尊敬,没有半点逾越的企图。

    黑纱遮掩之下,一个坐在卧榻上的人缓缓动了下撑着头的右手,用略微沙哑的声音低语:“看看地上。淌”

    答吕晏齐不解,上前半步,果然好像踢到什么,遂借着幽光细细看去,结果竟是一个已经被弄到看不清人形的人。

    答吕晏齐惊诧,“这,这是……”

    且听座上之人冷冷哼了一声,“东卫放在西陵的细作。”

    答吕晏齐再次惊诧,可看看拓跋陵那并不愉悦的样子,还有那细作几乎已经残破不全的尸身,便知道这个细作自始到终都没有吐露半点打听到的事。对于没有用西陵蛊却可以将人心控制如此,答吕晏齐心中不得不佩服。

    他低下身看了看那尸身,随后勒令侍从将他拖走,他的神情也较刚才凝重许多,沉思片刻,突然一怔,“王上,如今西陵蛊在西陵人身上大多都是可以成功的,却只有一个软肋,若是这细作宁死不说的事,一定是我们西陵最为核心的秘密。难道……”

    始终闭着眼眸的拓跋陵轻轻蹙动下眉头,而后一点一点将眼眸抬开,猛的抽过身后长袍,沉步向答吕晏齐走来,走至身边,顿步,冷冷说道:“年轻将领自身不足,无法让士兵信服。年迈将领不能种西陵蛊,孤不甚信任。不过,孤却想到了一个身体条件在众人之上,将士们也会信服的人选,如果这个人能成功种上,那么正好顺水推舟,踏平东卫,指日可待。”

    人选?答吕晏齐有些意外,可是在他心里,也并非全然不知道拓跋陵心里想的是谁。他并没有惊喜,而是眉头紧锁,略有踌躇道:“王上,这个人选,务必三思……臣……恳请皇上三思!”

    答吕晏齐言罢,单膝跪地,他虽崇尚权力,却也不想让西陵走入灭亡,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可是他抬起头看向拓跋陵,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这个曾经与自己一同兴奋讨论国事的男人,脸上已经失去了对任何事物的动容。他的相貌依旧是绝美傲然,可半垂的眼眸却如死人般暗淡,身上散发的凛然与震慑,也再不是当年那个拓跋陵可以比拟,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拓跋陵,是那般的冷静,冷漠。

    似是感觉到了视线,拓跋陵缓缓将眸子侧过,一下对上了答吕晏齐的双眸,凛冽中划过一道蓝刃。

    答吕晏齐感到一阵,迅速低下头不敢直视。

    而门口拓跋睿也刚好听见这几句话,还虽然不擅武力,但头脑却无比聪慧的他,霎时觉出一阵不好,却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

    他们说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所说的事,又究竟是什么事?而他们又想对那个人,做些什么?

    “除了孤所想的这个人,你还有其他人选吗?”里面再度传出拓跋陵的声音,答吕晏齐也沉默了,回音久久在宫中回荡。

    半晌,答吕晏齐低下头,回道:“没有。”

    听了他的话,拓跋陵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既然这样,你就去办吧。准备好,就可以找泽儿来,他一定会活下来的,作为……第一个,种下西陵蛊的王族。”

    泽儿……泽儿……

    王兄,拓跋泽,西陵蛊——!

    门口拓跋睿忽然缩动眼瞳,听到门这边传来了响动,他心下一紧,急忙躲进了旁边的树丛,环胸背着身等着接了令的答吕晏齐。而此刻的他,终究没从刚才父王所说的事情中逃脱出来。

    昨夜断情殿里的可怖之景依旧历历在目,多少人因为种蛊失败,不仅成为地下亡魂,而且走得都不安宁,甚至死无全尸。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连王兄……连父王他自己的儿子……

    怎么样,怎么样才能保全王兄?拓跋睿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拼命在心里捉摸着……

    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结果却突然坐倒在地上,消瘦的脸上尽是恐惧。因为不知何时,答吕晏齐已经自殿中走出,他就这样站在树丛的边上,看了他不知多久,双眸仍旧如昨夜那般冷冷淡淡,不带任何一点情感。

    “二殿下,偷听不是一件好事。若是王上知道了

    ,你也逃不了责罚的。”答吕晏齐说道,然后倾下身靠近拓跋睿,“无论殿下听到什么,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大殿下,可以吗?否则,若是大殿下失了性命,便是你的责任了。”

    答吕晏齐傲慢地整整衣服,回身走开,可那苍白若纸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些动摇。

    拓跋睿愣了一会儿,他虽不善言语,可正因如此看人更加入微,他明明看得出,这个答吕晏齐虽对自己这么冷漠,可是对王兄却是有情分的,他是真心待王兄,正如王兄真心尊敬着他。

    如是一搏,拓跋睿攥了拳头,突然就从树丛中跑出,快步跑到了答吕晏齐的面前,横手拦截道:“答吕老师,睿知道老师是不忍对王兄做那么残忍的事的,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一定还有——”拓跋睿拼尽了全力想要说动答吕晏齐,可答吕晏齐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便在这时,答吕晏齐出口打断了拓跋睿,“二殿下想的是对的,答吕确实不忍对自己一手教出的学生做这种事。若是有别的方法,答吕也不会做如此之事,何况大殿下还是西陵的太子殿下,稍有差池,对西陵也不好。但,既然没有别的人选,王上的命令又是绝对的,做臣子的,不能违抗。”

    答吕晏齐说罢,便恭谨行了个礼,随后将视线收回抬了步子。

    拓跋睿满心焦急,忽然做了什么决定一样,一把拽住了答吕晏齐的胳膊,道:“我……我呢,我可不可以替代王兄!这样,这样不是都解决了!”

    答吕晏齐步子一顿,看向拓跋睿,上下打量了下他纤瘦的身子,拧眉,有些不屑地哼笑一声:“二殿下,您?”

    拓跋睿略有发颤的点了头,双眸却是坚定。

    答吕晏齐忽然失笑,“二殿下,这可是会丢性命的事,断情殿、鬼域里关押的那么多壮士,他们能存活的尚且不多,更何况是从小身体就虚弱的二殿下。二殿下怎么也是王上的血脉,岂可让二殿下白白送死?”

    “世上没有绝对之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答吕晏齐言罢,冷哼一声,似是懒得再与这年轻气盛的少年争辩,拂袖离去,不再回头。

    被丢在原地的拓跋睿紧紧咬着下齿,因自己的无能而自责着,同时有一股倔强自骨子里席上,“断情殿……鬼域……”

    他陷入深思,在下着什么决心。

    忽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睿!”

    拓跋睿突然回了神,回身看向扶着伤口走来的拓跋泽,他眉梢见喜,又有些紧张,而后匆匆上前去搀扶重伤未愈的拓跋泽,“王兄,你怎么来了!”

    拓跋泽拧眉,将睿一把揽入怀里,脸上也不见了笑容,“你为什么来这里?”拓跋泽抬头看看紫御宫的牌匾,心里有着抵触。

    拓跋睿不愿将听到的事告诉拓跋泽,随后尽量勉强自己说道:“只是,来看看父王罢了。”

    拓跋泽眉心更紧,有些不相信拓跋睿的话,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好像有什么心事,于是又问:“睿……有话想对我说吗?”

    半晌,拓跋睿挣脱开来,认真地对拓跋泽道:“王兄,今夜我们一起陪母后吃晚饭吧,好久没有一起了。”

    拓跋泽有些意外,当然是不会拒绝弟弟的提议,爽快地答应,然后突然就用力跳在了拓跋睿的背,“看在我带伤来找你的份儿上,背我回去吧,屁股好痛。”

    拓跋睿一愣,已经听到耳畔狐疑传来的哀怨之声,他无奈一笑,伸手稳重拓跋泽的身体,然后往东霖宫返回。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5)

    拓跋泽有些意外,当然是不会拒绝弟弟的提议,爽快地答应,然后突然就用力跳在了拓跋睿的背,“看在我带伤来找你的份儿上,背我回去吧,屁股好痛。礼”

    拓跋睿一愣,已经听到耳畔狐疑传来的哀怨之声,他无奈一笑,伸手稳重拓跋泽的身体,然后往东霖宫返回。

    心里,是流着浓浓的暖意的。

    他知道,从小到大,王兄都是对自己最好的,什么好的都先给自己,只因自己体弱多病。可其实王兄他自己,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还是个既任性,又总是乱来的家伙,而且即便是知道这王宫里总是沉浸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却永远都朝气蓬勃,永远都对他爽朗的笑着。

    他不会让王兄的笑容消失的,他不会让唯一能够让西陵改变的人,被黑暗吞噬……

    一定,不会的…淌…

    ————————————————————————————————————————————

    这一夜,东霖宫里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泽与睿陪同颜月吃了晚膳,沐浴,然后因为要照顾今日受伤的拓跋泽,睿与他一同躺在他们从小到大一直住的房间里,躺在能容纳两人的榻上。

    收拾好其他的东西,拓跋睿便熄了房间的烛火,钻入暖和的被窝,不过他没有面对拓跋泽,而是独自冲向门的那方,看着偶尔幽幽洒入的月光。

    “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身后突然传来了拓跋泽的声音,很轻,有些坚持,也有些无奈。

    拓跋睿微怔,可是每每回想起那时听到的看到的,他的心都会阵阵作痛。半晌,回了神看向正趴着身子,侧头看着自己的拓跋泽道:“王兄……不……哥,这个宫里总是那么沉冷,让人那么恐惧,为什么哥还能笑得出来?”

    是了,这个王宫是不正常的,虽然才十四岁,但拓跋睿也看过许许多多的史籍,还有其他国的事,所以他能感觉的出来,父王不正常,母后不正常,那个答吕晏齐更是让人不敢亲近。再加上断情殿……这个王宫根本就是病了,病入膏肓,西陵也病了,病的已经开始往完全错误的方向在走。他笑不出来,就如同母后一样笑不出来,所以他不能明白,甚至非常的羡慕拓跋泽,为什么只有他可以活得如此释然。如果他有朝一日也能像自己的王兄一样,或许他便能为他分担那些即将降临在他身上的灾难。

    而对于睿突然问的这个问题,让拓跋泽有些意外,他用深眸凝视了他一会儿,失笑,拍了下这弟弟的额头,“怎么突然那么正经,还问这种不找边际的问题。”

    然说完发现,拓跋睿的神情不但没有缓和下来,而且眼中的坚持更是让他有所动容。拓跋泽轻动了下眉角,终吁口气,将拓跋睿一把揽在自己身边,然后对他笑着道:“人生要活得洒脱一些,况且王宫里也没什么不好,你我母后还活着,还是这般年轻貌美,也没有什么争宠斗艳的妃子让母后生气。父王也好好活在世上,虽然严厉,但身为西陵第一强者,也让我为之自豪。答吕老师……”拓跋泽顿了顿,“你别看答吕老师如此,他其实是个不错的家伙。就像我们闯了禁宫,他把这事瞒下来,只打了几板子小惩大诫……”

    那一瞬,拓跋睿有些失神,他听着拓跋泽的话,看着他眼中的光辉,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王兄之所以能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是因为他更看中的是他们好的一面,而且极为尊重敬重自己的父王与老师,可是这样的王兄,又岂会想到,正是他那么爱戴的人,正要将那么残忍的事,落在他的身上。

    心中一阵酸涩,拓跋睿上前一把拥住了拓跋泽的身子,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

    拓跋泽有些意外,以为是睿因为昨夜的事吓着了,所以搂搂他的道:“当然,对于我来说,我还有睿,只这一个理由,便也足够了。”拓跋泽的眼神略微深了下来,轻轻揉了揉发,亲情对于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陌生的,所以在他的世界里,这个与自己一同降在世上,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才是让他最为在意的,当然,还有他的母后……

    他又是一笑,然后对着拓跋睿打趣说了几句,便推了下睿的额头,“睡吧,王兄伤还疼着呢。”

    拓跋泽一股脑回身趴在榻上,很快传来鼾声,拓跋睿失笑,又看了一会儿拓跋泽,然后翻回身子,同样在想着方才的话。

    对于我来说,我还有睿,只这一个理由,便也足够了。

    拓跋睿下意识轻笑了。

    对于他来说,他还有王兄,只这一个理由,便也足够了

    。

    夜,渐渐深,身后的拓跋泽已经真的陷入沉睡。却不知,在这时,拓跋睿却醒了,他起了身,穿好衣裳,悄然离开了东霖宫。

    离开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拓跋泽,那与拓跋泽同出一撤的俊眸中,闪过一缕沉痛,如是在痛恨着这生下来就无法选择的悲哀,痛恨着为什么要生在西陵,或是生在这样一个西陵。

    转回身,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东霖宫中。

    ————————————————————————————————————————

    “母后……睿……”深夜,拓跋泽做了一个让他心很痛的梦,他梦到了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母后都一一消失在了身边,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可怖而又冷漠的西陵。

    突然惊醒,拓跋泽扶着心口喘息,发现是个梦,这才长舒口气。他轻拍了下身侧,想看看睿是否又被自己吵醒,谁料掌心所碰之处,皆是一片寒凉。拓跋泽微怔,紧忙低头看向床畔,发现睿已经不在榻上,环视了房间,也没有他的踪影。

    这么晚,他能去哪儿?拓跋泽心中打鼓猜测着。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乱,紧接着房间门突然就被打开。

    答吕晏齐一步跨入,也是同他一样,上来就在寻找什么,而后压低声音道:“大殿下,你可知二殿下去了哪儿?”

    睿?

    对于答吕晏齐上来就寻睿的事,拓跋泽感到有些蹊跷,心中那丝丝不好的预感也再度袭来。他拧了眉,摇摇头,“一醒来就没看见睿了。老师,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真的去了鬼域……”答吕晏齐似乎并没有理会拓跋泽的问话,双眸充斥着动摇,从容的脸上今日也尽是焦虑,半晌,他突然抬头对拓跋泽道,“没事,只是那天这孩子说要来向我学些东西,但是我没同意,现在怕他恼怒,才找他道个歉。大殿下你伤势未愈,还是早些休息,微臣告退。”

    言罢,答吕晏齐二话不说便退离了房间,却不知方才那一句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喃喃自语一个字不落的落入拓跋泽的耳朵里。

    脸上的笑容,已经悄然消失,拓跋泽低垂着头沉默着,思考着,而后不顾自己伤势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披上外袍就向着断情殿赶去,在那双深眸中,透着一缕愠怒与冰冷。

    ————————————————————————————————————————

    断情殿外,火光四起,侍卫已经将断情殿重重围住。殿外的那道被重重绕起的铁锁,已经被人破坏,答吕晏齐半跪于地检查那锁,眉头始终紧拧。

    这锁是他特别找人打造的与往常之锁完全不同的锁,刀枪不入,而且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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