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杀局-第六章 远古来的信使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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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信给我。”骂过之后,忽觉心神不安,就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儿子少年成名,苏小河的母亲已经退出商界,去世界各地旅游,每隔一段时间回来和苏小河团聚,追问儿子什么时候结婚,过着极有品位的生活。接到苏小河电话的时候,她刚刚从埃及观光回来,正要打电话叫儿子回家吃饭。

    苏小河驱车回家,路上,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苏小河接听电话,再次听到那个磕磕巴巴的乡下口音,声音很是急切,说苏小河的母亲目前很危险,还说了许多奇怪的话。苏小河不时地“嗯”着,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最后他约来人在聚烟阁酒楼见面,他要当面接收母亲托人带出来的信。

    然后苏小河回家,接上母亲,一块儿去了聚烟阁,点了酒菜之后,那个电话第三次打了进来。苏小河接听,让那个人到他的雅间里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背着编织袋的肮脏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躲避着服务员的驱赶:“别打我,打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来捡垃圾,是来找人的,我要找苏小河……”苏小河喝止了服务员,让那个男人进来。

    男人进来了,满脸低三下四,向苏小河露出谀媚的表情,忽然看到苏小河的母亲,他的眼睛眨了眨,好像很是困惑的样子。

    苏小河说:“你不是说,我妈托你带封信给我吗?把信给我吧。”

    苏小河的母亲很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对儿子说:“小河啊,你看你妈这耳朵,在埃及连木乃伊的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你说的话,妈就听不明白了呢?”

    苏小河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妈,让你看个笑话,你就等着乐吧。”

    然后苏小河转向那个脏男人:“快点啊,你还等什么,把信给我。”

    那男子却道:“你先别急,等我问清楚了再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万一把信送错了人,那我可担待不起。”

    苏小河说:“那好,你问吧。”

    对方问:“你真的叫苏小河?”

    苏小河:“没错。”

    对方问:“是给女人缝衣服的?”

    苏小河还没说话,他母亲却已经扑哧一声,喷出一口茶来。心想,我儿子是时装设计师,有你这么骂我儿子的吗?真想伸手去拿茶壶,给坐在对面的脏男人一壶。苏小河强忍住笑:“妈,你先别急,让他说,你听他说。”

    然后苏小河转向那个脏男人:“你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那男人却犹疑起来:“我给你把话撂在这儿,我就是救人一命,替人家送一封信,托我送信的人说她是你妈,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把信给你送到,就没我的事了。”

    苏小河笑了,知道对面的脏男人已经弄明白了他此时正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所以才会这样说,以避免苏小河发火。见对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傻,苏小河就说道:“实话说吧,我今天心情坏得很,正想找个人揍一顿,泄泄火。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本打算不挑不拣,就是你了。可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没办法动手了。你自己说吧,到底是谁冒充我妈,让你来给我送信。”

    脏男人犹豫再三,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件极是奇怪的事情。

    【荒郊鬼魅】

    脏男人说,他叫刘兹新,是乡下进城的农民,但始终找不到个正式职业,就靠捡垃圾卖破烂为生。他解释说,不要看不起卖破烂的,他的破烂事业做得很大,挣钱不比别人少,光只是拉破烂的货车,他就买了三辆。虽然如此,他仍然是个收破烂的,在这家酒楼里不受欢迎。

    几天前,刘兹新穿了干净的衣服,开着新买的货车,回村炫耀了一下。又趁机在村子里收了一堆破烂,装在车上,然后就回城了。出了村没多久,发现前面的公路被水淹了,原来是附近的山区发了洪水,冲毁了道路。

    刘兹新急着回城处理破烂生意,就开着车绕路而行,走到一个岔道口,货车无缘无故地熄了火。刘兹新很生气,就拿扳手照车子用力狠砸,但怎么砸,也不见发动机启动,而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刘兹新懊恼地蹲在路边,等了很久不见有车经过,肚子却又饥饿起来,这让他更加的心烦意乱。

    忽然间,他看到远处有灯光,有灯光就有人家,说不定还会有饭馆,有旅店。于是,刘兹新决定把货车停在岔道口,徒步走到前面的灯火处,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再说。

    他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了一会儿,越走天色越黑,而且一片潮湿的冷雾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连牙齿都发出了咯咯的撞击声。而且前面的山路已经找不到痕迹,遍地都是半人高的黑色石头,只能翻越巨石前行。

    如果不是前边的灯光在照耀,刘兹新是绝不会再往前走的。前面的黑暗之地太奇怪了,每向前走一步,都有一种步入阴冥之地的感觉,不止一次地,刘兹新产生掉头飞逃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坚持往前走,因为他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人声。

    人声就在前面,好像是一个女人,刘兹新加快脚步,又翻越了几块石头,果然就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被倒缚在一根立柱上,头朝下,双脚朝上,全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布满了血痕。刘兹新感觉到,这个女人年轻时一定是非常的漂亮,因为她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柔和的暖白色。

    刘兹新急忙蹲下,躲藏在一块石头后面,知道遇到麻烦了,但这麻烦是什么,他目前还不清楚,是有强盗趁夜劫财害命,还是其他什么情形,他要等等再说。

    那个女人不停地痛苦挣扎着,发出一声声呻吟,她只要一挣扎,就响起金属撞击声。于是刘兹新判断,这女人有可能是被铁链子缚住了。

    再注意观察被缚女人的附近,刘兹新才发现,有一个火堆被前面的石头挡住了。正是这个火堆,让他误以为是灯火,跌跌撞撞地走到跟前。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火堆旁响起了哗啦啦的走路声,有两条人影向着女人走过去。

    那两条人影走近了,刘兹新仔细一看,急忙闭上了眼睛。

    那两个人,身材又高又大,浓密胡子,野兽一样凶恶的双眼,穿着一种皮革制成的盔甲,走起路来发出哗啦啦的怪动静。当他们走动时,随风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腥臭气味。

    刘兹新是收破烂的,不怕臭。但是凭经验他能够断定,这两个走过来的人,恐怕是一辈子也没洗过澡。

    当那两个穿盔甲的人走过来时,刘兹新听到倒缚的女人尖叫起来:“求求你们,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们钱,绝对比你们想象的要多,我儿子是著名时装设计师,你们与其杀了我,莫不如从我这里多拿点钱,你们说是不是?”

    当时刘兹新就对那女人极是钦服,都被捆成这模样了,她居然还神志清醒,临危不乱,想说服对方放了她。

    那两个穿盔甲的人说话了:“别在我们面前提你那没出息的儿子,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他。”

    女人急忙道:“是我儿子惹到了你们吗?没关系,我儿子年轻,他才22岁,不管是生意上的事,还是其他什么情况,我们都可以商量,是不是?”

    两个盔甲人拿出了皮鞭:“抱歉,有些事是不能商量的。”

    他们抡起皮鞭,开始用力地抽打女人,女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号。那两人一边抽打一边数着,数到20之后,他们停了下来,心平气和地对女人说:“没办法,你不要为这事怨恨我们,我们也是听差办事。你儿子做了他不该做的事,惹得大汗生了气,追究责任的话,头一个就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儿子犯错,母亲难辞其咎,每天20皮鞭,直到你儿子悔改为止,你说你是不是没有理由责怨我们?”

    鲜血从女人的身体上流淌下来,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刘兹新听到那女人痛苦地问道:“可是你们这个惩罚是不公正的,我连儿子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接受你们的处罚?”

    那两个盔甲人道:“这话,你真的不该问,你儿子自己最清楚。”

    说完这句话,两个盔甲人拎着皮鞭走开,到火堆旁烤火去了。女人倒挂在刑柱上,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刘兹新却是越看越纳闷: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拍电影吗?可是附近并没有摄影机啊。

    借着黑暗的掩护,刘兹新慢慢地在地上爬着,一直爬到女人的身边,先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喂,你们在这里搞什么?”

    倒挂着的女人呆了一呆,突然睁大了眼睛,张嘴欲呼。幸亏刘兹新早防着她这一手,一把捂住女人的嘴巴:“别喊,你别乱喊,冷静一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激烈地喘息着,用极力压低而导致的急促声音说道:“救我,求求你救我,去告诉我儿子苏小河,他是时装设计师,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无论如何要把我的情况告诉给他。”

    刘兹新又嘘了一声:“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儿?你等我把你解下来,带你一块儿逃不就行了吗?”

    当他的手接触到铁链之后,却一下子呆住了。

    他发现,他无法解下女人,因为女人并非是用铁链缚在刑柱上的,而是和刑柱连为一体,是刑柱的一部分。

    【幽冥信使】

    当刘兹新发现那女人是长在刑柱上的时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差一点失态地尖叫起来。

    他碰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轮到女人嘘了一声:“别叫,否则你也难以活命。听我说,你马上按原路逃回去,小心不要被人发现,然后打我儿子苏小河的电话,让他务必来解救我,只有他才能够救得了我。”

    说着话,女人顺手从衣襟上撕下一片布,拿手指蘸着流淌出来的鲜血,在上面写下一个电话号码,又写了“小河救我”四个字,落款是“妈妈”。然后她把那块布交给刘兹新:“小心点,快点走。”

    刘兹新机械地接过布片,慢慢地倒退着走,一双眼睛却仍然盯在女人的身上,终于发现女人的身体长在了刑柱上,除了双手还能活动之外,全身都被刑柱控制着。除非他能够把这根石质的刑柱从地上拔起来,扛着女人逃开,否则谁也没办法救出她。

    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远远超出了刘兹新的想象。后退的时候他心里极度恐惧,一不留神扑通一声坐倒,屁股下面的石块发出了哗啦声。火堆旁的两名盔甲人立即喝问了一声:“是谁?”

    刘兹新跳起来,不顾一切地撒腿狂奔。

    身后响起了皮靴踏在岩石上的追击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铁刃破空之声,刘兹新吓得往地下一趴,就听嗖的一声,一支泛着寒光的铁矛,紧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咄的一声闷响,长矛竟有半尺长的一截直插入坚固的岩石之中。

    这光景更让刘兹新恐惧,他跳了起来,换了个方向继续飞奔,耳边是一片刺耳的呼啸,不知道有多少翎箭与他擦身而过。他继续奔逃,突然间脚下一空,伴随着一声惊叫,他的身体向一条沟壑中直跌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地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初升的太阳,听到远处传来了车辆喇叭声。昨夜的恐怖经历霎时间涌入他的记忆,他跳起来,紧张地东看西看,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条齐膝深的沟壕中,四周一片荒凉,并不见昨夜的女人和盔甲人。

    莫非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心里想着,刘兹新发现自己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松开手一看,顿时心胆俱寒,汗毛直竖。

    他手里抓着的,是一块破碎的衣襟,上面用鲜血写着一个潦草的号码,还有六个字:小河救我,妈妈。

    这么说,昨夜所看到的,并不是梦境。刘兹新转动身子,四处张望,想再找到昨日的地方,可荒野无垠,根本看不到那片巨石耸立的恐怖之地。

    若说是梦,可他手里明明拿着那女人交给他的衣襟。若说是真,可人怎么可能和石头生长在一起?

    刘兹新无法弄明白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所做的事情只能是,试着打一打那女人留给他的号码,看是不是真有苏小河这么一个人。

    就这样,他找到了苏小河,并讲述了这件事。

    苏小河记载说,当刘兹新用他那蹩脚的乡下口音,述说这起事件的时候,他的心里,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

    他伤心,因为他认为他看错了叶丽。

    在他的内心深处,之所以十年牵情,念念不忘叶丽,那只是因为他坚信在叶丽那完美的外表与同样完美的气质之下,必然有一颗同样完美的心灵。她没理由不完美,她为什么要不完美?她没有不完美的必要,所以她必然完美。

    尽管这个逻辑有点不靠谱,但苏小河就是坚信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惜使用往茶里下麻醉药的卑劣手段,强行占有了叶丽。他是一个渴望完美的孩子,面对完美的渴求,他不惜做出任何不完美的事情。

    总之,在苏小河的想象中,叶丽应该是一个温柔、善良,心灵中充满了爱的女性。这样一个女人,可能会永远地憎恨他,却绝无可能做出诅咒他母亲的怪事来。

    苏小河丝毫也不怀疑,这个叫什么刘兹新的脏男人,就是叶丽通过手段花钱雇来的。让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尽最大可能地伤害苏小河。她显然知道苏小河最关心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发出了这种威胁。

    太丑陋了!

    那夜过后,苏小河再也不敢视自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么邪恶的事情他都干出来了,还能找到什么借口替自己辩解?

    可是现在,他终于找到理由原谅自己了,因为叶丽比他更邪恶。

    邪恶而美丽的女人。

    苏小河想找个地方,抱头大哭一场。

    正当他悲恸欲绝的时候,听到母亲开口说话了。她是对破烂男人刘兹新说话,声音威严而不容置疑:“你先出去,在门口等着,我不叫你,不许进来。”

    “是,是。”刘兹新赶紧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退到门外,果然是站在门口不敢离开。

    刘兹新出去之后,母亲叹息了一声,问:“小河,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男人出去,却暂时不让他离开吗?”

    “什么?”苏小河呆怔了一下,“为什么呢,妈妈?”

    “因为,我不想让这个家伙盯着我的脸看。毕竟他曾看到过我的身体。”小河母亲缓声说道。

    “他曾看到你的身体?”苏小河重复了母亲的话,“妈,你在说些什么呀,这家伙怎么可能看到……”

    母亲慢慢地解开衣扣,说道:“孩子,其实妈妈也不想这么快就说这件事情的。可是这个男人找来得太快了,让妈妈有点反应不过来。小河,你是妈生的,妈养大的,从小吸着妈妈的奶,所以妈妈的身体是你最熟悉不过的。虽然你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子汉,可是在妈妈眼里,你仍然是我的孩子,仍然是能够随意看妈妈的身体,妈妈不生气反而喜悦的男人……”

    嘶啦一声,母亲站起来,对着苏小河敞开了衣襟,露出了胸膛。

    苏小河呆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叫:“妈,你胸脯上的那些……是什么东西?”

    【穿越时空的武士】

    当母亲敞开衣襟,进入苏小河视线的,是母亲那洁白的胸脯之上纵横交错的鞭痕。

    “这……”苏小河惊呆了,“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儿子,你过来,数数妈妈身上的鞭痕。”母亲吩咐道。

    “不不,”苏小河连连摇头,“我不要……”

    “过来!”母亲厉声叱道,“我让你数,你就过来数。”

    苏小河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战抖着凑到母亲胸前,用手指数了起来:“1道,2道,3道……20道。”

    不多不少,整整20道鞭痕。

    母亲惨笑着,问:“小河,刚才那个脏男人,他说什么来着?他说他亲耳听到那两个盔甲人讲,每天要给妈妈20皮鞭的刑罚,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苏小河所感受到的震惊,已经无以言表:“妈,难道说真的有人把你给……”

    母亲放下衣襟,端起茶杯,目光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充满了恐惧与不解:“儿子,妈说不上来,真的说不上来,妈只知道……”

    她确实说不上来,因为她所遇到的事情,与刘兹新所表述的,是有区别的。

    实际情况是,苏小河的母亲,什么事也没有遇到,她只是在家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就在昨天,她刚刚从埃及飞回来,坐在家里的躺椅上看书。儿子长大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现在的她,越来越想念10年前失去的女儿吴虹,她后悔当年没有能够留住这个女儿,害她惨死在亲生父亲的摧残之下。如果吴虹还在的话,一定会经常陪伴着她,让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寂寞。

    想到吴虹那不幸的孩子,她忍不住就落泪,伸手去拿纸巾。手刚刚碰到纸巾,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推倒在地,掀起一片灰尘。两个身材高大、胡须浓密、眼睛如同野兽一样的武士,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大踏步地踩着门板走了进来:“你就是苏小河的妈妈吗?”

    她当时大吃一惊:“你们是谁?怎么可以不敲门,就闯入别人家里?我要打电话报警……”

    她伸手去抓电话,可是啪的一声,一条皮鞭抽在她的手腕上,疼得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紧接着,两名武士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呵斥道:“你听好了,你儿子苏小河,因为忤怒大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大汗有令,你身为苏小河的母亲,管教无方,理应接受惩罚,现在跟我们去受刑!”

    这突如其来的怪事,吓得她拼命地喊叫起来:“救人啊,快点救人啊,有没有人打个电话报警啊,拜托,快打报警电话,求你们啦……”可是无论她如何拼命地喊叫,却听不到丝毫的回声。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她和这两名奇怪的武士,他们拖着她的身体大步前行。

    她被拖出了门。门外,不是她每天散步的花圃街道,而是一片莽莽荒野。远远近近,也看不到车辆楼房,只有一队一队的重甲骑兵于荒野中横冲直闯,相互厮杀成一团。两名武士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只管将她拖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乱石丛,黑色的岩石怪兽一样蹲伏着,高空中有生有膜瓣翅膀的东西飞过,像鸟又不是鸟,类兽而又非兽,发出瘆人的怪叫声。两名武士走到一根直立的刑柱前,将她往刑柱上重重地一推,她的身体一下子被粘在刑柱上,一动也动不得。

    两名武士慢慢地绺着手里的皮鞭,说道:“大汗有令,你每天要在这里接受20鞭的刑罚,直到你儿子诚心悔过为止。”

    说罢,武士抡起皮鞭就要抽。这时候苏小河母亲尖叫起来:“等一等,我需要先给律师打个电话,还有,我并没有在判决书上签字,还有还有,法官在哪里?我没有看到法官……”

    啪!啪啪!啪啪啪!皮鞭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体上,钻心的剧痛,让她的喊声戛然而止,只有她的身体于刑柱上痛苦地挣扎扭动着。

    两名武士一边行刑,一边数着皮鞭的数目,数够了20下之后,停了下来,伸手把她从刑柱上揪下来,说道:“今天行刑完毕,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明天要准时赶到刑场,接受行刑,如果你敢抗命或是逃走的话,哼哼,只怕大汗神威震怒,加重对你的惩罚!”

    说完,武士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用力向前一搡,她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害怕两名武士再伤害自己,她急忙爬起来,本能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半晌却听不到武士的动静,她战战兢兢地睁眼一看,惊讶地发现她正在自己的家里。乳白色的墙壁,悬挂着儿子苏小河的获奖作品。悬垂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悦耳的叮咚声。自己却是蜷缩在沙发前,正在瑟瑟战抖。

    天!原来是个恐怖的噩梦。

    可是好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么个没名堂的怪梦呢?梦中两名武士的形貌活生生的,野兽一样的可怕,她确信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他们又是如何闯入自己的梦境中的呢?

    疑惑之际,忽然感觉到胸脯上一阵剧痛。她解开睡袍,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胸脯上纵横交错的20道鞭痕,她再次尖叫起来。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再大声尖叫,也不会有人赶来。所以她的尖叫声很快就停止了,又撩开衣襟,用指尖戳了一下胸脯上的痕迹。她再度尖叫起来,这一次是因为剧痛钻心。

    她抓起电话,正要打给儿子苏小河,手已经按到了按键上,却突然犹豫了起来。还是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以免吓到儿子。

    想到儿子,她的脑子恢复了冷静,并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的身体发生了病变,体内的某种毒素,又或是器质性的,总之,就是身体出了问题。体内的病变,导致了她胸脯处出现了类似于伤痕的印痕,而病变时所产生的强烈刺激,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导致她做了刚才那么个怪梦。

    必然是这个原因,这个解释是科学的、合理的。

    想明白之后,她立即联系了自己的医生,并决定在医生的诊断结果出来之前,先不告诉苏小河。

    【有人在伤害我们】

    听了母亲的叙述,苏小河十分惊诧。

    在情理上,他认同母亲的判断,一定是母亲的身体出现了病变,才导致鞭伤一样的印痕出现,以及噩梦的产生。可是,正在门外的那个脏男人刘兹新,他又是怎么知道母亲的这个梦的?

    尽管刘兹新所说与母亲的叙述大相径庭,母亲只是梦到自己被两个武士施以鞭刑,而刘兹新却声称,苏小河的母亲委托他来找苏小河,这个说法,实在是有点怪异。

    苏小河断定,母亲的梦多半和叶丽有关系,但有什么关系,目前信息不足,无法作出判断。他想了想,走到门外,叫刘兹新过来,拿出一沓钱来:“你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拿去吧?”

    刘兹新极是诧异地看着苏小河,苏小河催促道:“快点拿去,我这边还有事!”

    刘兹新抓起钱来,突然掷在苏小河的脸上,就听他狠狠地骂道:“王八蛋,我冒了生命危险给你送信,你却这样羞辱我。老子虽然是个收破烂的,未必比你有钱,但老子的钱,都是干净的!”

    骂声中,刘兹新掉头气冲冲地离开了。

    苏小河难堪地低声道:“你看这个家伙,他还得了理了呢。”

    顾不上理会刘兹新的愤怒,苏小河立即开车送母亲去看医生。

    医生检查的时候,苏小河的母亲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这就是体内的病变,导致了皮肤出现血痕,又刺激大脑做了噩梦,这没错吧?”

    医生笑道:“没错没错,而且体内的病变也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你就先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吧。”

    母亲不愿意:“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医院?你医院的环境未必及得上我家里舒服。”

    医生劝道:“留在医院,是因为医院有充足的医疗条件,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说吧?”

    一边劝苏小河母亲住院治疗,医生一边将苏小河拉到一边,低声吩咐道:“你母亲的身体情况,是不需要住院观察的。你可以带她回家,但必须先报警。”

    “报警?”苏小河大吃一惊,“为什么要报警?”

    医生看着苏小河:“苏小河,你太不关心你母亲了,你难道没有好好地看看她的伤吗?那是最明显不过的皮外伤,是真正的鞭痕。”

    苏小河倒退一步,惊得脸色惨白。

    原来那并非是一个梦,而是真的有什么人用皮鞭伤害了母亲。

    是什么人干的?母亲为什么要骗自己,说那是一个梦呢?

    苏小河的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无法有条理地进行思考了。他开车带母亲回到家后,就坐在母亲的床边,握住母亲的一只手,静静地看着母亲,说:“妈,你休息好了,我就坐这里,绝不会让任何梦境打扰你的休息。”

    母亲笑了:“瞧你这孩子,快回自己屋睡觉,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

    苏小河道:“妈,记得我小时候,你说要培养男孩子的独立性格,让我自己一个人睡,我害怕得哭起来,当时妈妈你就是这样,坐在我的床边,拉住我的手,让我慢慢睡去。现在该轮到儿子回报你了,我也这样握住你的手,给妈妈讲故事,让妈妈睡个安心的觉。”

    听了儿子的话,母亲脸上容光焕发:“小河啊,你还是留着你的故事讲给女孩子听吧。你妈我商海打拼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已经没有能够打动妈妈的故事了。”

    “不,有一个。”苏小河说,“我给妈妈讲一个小傻嫚的故事,保证你没有听过。”

    于是,苏小河拉着妈妈的手,把叶丽讲给他的小傻嫚偷食精灵蛋的故事慢慢地讲述出来。母亲果然听得很入神,随着故事不疾不徐的节奏,她的眼睛慢慢闭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看着母亲那张为岁月摧残的容颜,苏小河落下泪来:“妈,为了儿子,你付出的太多太多,而儿子对你的回报,却是将你卷入噩梦一样的生活……”突然之间,他看到母亲的面孔扭曲起来,身体也在不停地战抖,苏小河大骇,失声大叫道,“妈,你醒一醒……”他想把母亲从噩梦中唤醒,可是母亲的抽搐却更加激烈了。

    突然,她猛地坐起来,双手抱在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无论苏小河怎么用力摇晃她,就是不见她从梦中醒来。

    激烈的扭曲之中,苏小河看到雪白的床褥上,沁出缕缕血迹。他吃惊地掀开母亲的睡衣,眼见殷红的鲜血,正从那道道鞭伤处涌淌出来。

    母亲正在受刑,而他却只能袖手旁观。

    情急之下,苏小河猛地抄起母亲的腿弯,抱着母亲就往门外走,他想送母亲去医院。他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母亲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冲着他的脸大声喊道:“我看到他了,小河,我看到那个男人了!”

    “妈,你不要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苏小河说。

    可是,母亲却用力从苏小河的怀中挣脱出来,她赤脚站在地上,双手抓住苏小河的肩膀,继续大声喊道:“我看到那个收破烂的了,我是今天才看到他。”

    “什么?妈你说什么?”苏小河惊呆了。

    母亲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喘息着走到沙发前,喝了杯水,重复道:“就是我们白天在聚烟阁酒楼里见的那个人,他叫……对了,叫刘兹新。没错,我刚才在梦里真的遇到了他。而且情况跟他说的一模一样,我被倒悬在刑柱上,等着武士对我实施鞭刑,这时候刘兹新来了,我急忙扯落一块衣襟,在上面写下你的电话和向你呼救的字样,让他转送给你……”

    “你今天才梦到他,可是他昨天就来了。”苏小河感觉自己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了,“这岂不是说,他之前就见到了你刚才做的梦吗?”

    “没错,就是这样。”母亲点头。

    苏小河沉吟道:“那这事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今天他对你催眠了,所以你梦到了他所说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梦到那两个武士,你又如何解释?”

    母亲说着,突然撩开睡袍,露出血迹斑斑的肌肤:“还有我身体上这血淋淋的伤痕。不需要医生说我也知道,这不是心理暗示的结果,而是真正的鞭痕,现在它仍是疼痛不止。

    “有人在伤害我们,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最后说道。

    【错乱时空】

    〖时间错乱了。〗

    苏小河在他的笔记本上,这样写道。

    〖时间错乱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同了。我们如同乘坐于忒修斯的战船,从昨天到今天,所有的甲板都已经换过了。每一个人都不再是昨天那个人,虽然他们仍然拥有往昔的记忆,但他们不是他们,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时间错乱了,收破烂的刘兹新,他在3天前就已经进入了母亲的梦境。在他带回来母亲的求救讯息之后,母亲才发出呼救。如果在今天走出家门,迎面遇到20年之后的我,我绝不会有丝毫的吃惊。

    有一种力量正在悄然潜入,干扰了我们原有的世界秩序,也改变了我们记忆与生存的法则。

    最可怕的是,这种力量不是外在的,而是源于我们黑暗的内心深处。它是我们心灵的愿望,我们的愿望影响了事物本身,也扭曲了世界的形态。〗看到这里,我啪的一声,把苏小河的笔记本合上。

    没错,苏小河说得没错,导致这个世界规则错乱的力量,是我们的愿望。

    让我们追溯事情的源头吧,我们追溯到了70年前,一个叫卡摩斯的外国人因为他的愿望,导致他的命运出现了奇怪的变数。我们又追查到了10年前,天才美少女作家吴虹,又因为自己的愿望迷失在蓝天白云之际。此后人类更多的愿望渐沉渐浮,直到古文物贩子潘家帅浮上水面,因为他的愿望,他在万米高空中的飞机上消失了,于是,这个世界就产生了寻找他的愿望。我由此出发,于海鲜城中见到了酒楼老板付业兴的愿望,继而追到了苏小河,发现了这条隐伏10年之久的愿望之线。此后我的愿望,窥视到了10年前就已化尘归烟的幼稚园小朋友周若来的愿望,沿着这条愿望之线,我被引到了老虎的家中,与老虎及他母亲的愿望相遭遇,并目睹了他们的愿望是如何扭曲了艾米一家的生活的。

    基本上就这样吧。我想,苏小河的母亲在噩梦降临的3天前,就召唤着收破烂的刘兹新去营救她,这很正常,真的很正常。而且依我看来,不出这样的事情,那反倒不正常了。

    苏小河对此大惑不解,那是因为他低估了母亲求救的愿望,那愿望是何等的强烈啊!想一想,被两个满脸浓密胡须、目光冰冷得如野兽一样的凶狠男子施以鞭刑,那是何等恐怖的事情?这时候她的愿望,一定是强烈到无以复加,足以颠覆这个世界那脆弱的逻辑体系的程度。

    这个世界,因为苏小河母亲强烈的愿望而改变。

    事实上,每一个人的愿望都在扭转改变着这个世界。但恐怕很难有人,比苏小河母亲求救的愿望更强烈,所以这一次的改变,也是如此的风格鲜明。

    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旁目瞪口呆的艾米说:“现在我们应该清楚了,我们这条现实的忒修斯之船,是由每一个人不同的愿望为材质,相互勾连错合而成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船上的维修水手,都在不停地强化或淡化着自己的愿望,任何一个人的愿望,对这条船的改变都是根本性的!从70年前的卡摩斯开始,又或是更早,绝对会更早,我确信这一点。早在我们无由追溯的古老时代,这条船就不断地被改变。就在我对你说话的瞬息刹那,这个世界已经被改变了无数次,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以为改变没有发生。”

    艾米站起来,又坐下,显然是被我的话给搅昏了头,说:“你说得煞有介事,可我还是难以理解,一个人怎么会进入另一个人的梦中?而且还是在后者未曾做梦之前提前进入?这缺少最基本的逻辑依据,我仍然无法接受。”

    “你应该……”我本打算举她的父亲为例,可是担心她受到刺激,就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听说过壶卜效应?”

    艾米摇头:“没有,这又是个什么怪东西?”

    我哈哈大笑起来:“你很聪明,一点没错,壶卜效应是我杜撰出来的名词,特指观测者的介入影响并改变了观测的结果。这个故事是说一个占卜者,他预言一只壶会在当天夜里被打碎。壶的主人信之不疑,于是将壶东藏西藏,结果因为过分小心,把壶放在了一个从未放过的地方,结果壶还是打碎了。”

    听我讲述了壶卜效应的故事,艾米思考了好长时间,突然说道:“还是不对头,夏警官。你说的那是对未来事件的影响,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就好像有考生因为担心考试挂科,紧张到了彻夜不眠的地步,结果第二天进了考场,却因为一夜未眠,在考场上睡着了。你所谓的壶卜效应不过如此,它和苏小河母亲所遭遇到的事明显存在差异,无法构成对现象的合理解释。”

    “我想我能听懂你的质疑,”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观测只能够影响到未来,而无法影响到过去,是这个意思吧?”

    艾米犹豫了一下,耸了耸肩:“大致吧,感觉还是不到位,但方向是正确的。”

    那我们由此开始,解释清楚这一系列问题,相对来说就容易一些了。我走到书架前,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问道:“艾米,你最讨厌的是谁?哦,我说的是历史人物,是阴毒残暴的朱元璋?还是权力欲强烈的慈禧太后?最讨厌哪个?”

    艾米的回答把我吓了一跳:“都不是,我最讨厌的是秦始皇。”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开创了中国的集权体制。”艾米回答说,“请不要因为我的回答而奇怪,可能是因为受到我父亲的影响吧。”

    “也对。”我点头,“智慧与权力是对冲的两极,二者必然彼此憎恨。你父亲是企业家又是学者,对始皇帝的暴政必然是颇有微词。”

    艾米道:“不是颇有微词,是……”

    我打断了她,问:“你听说过一个叫赵纪的女孩子的故事吗?”

    “赵纪?”艾米呆住,“这人又是哪个?”

    【学者穿越记事簿】

    赵纪,一个富有大智慧的女学者,年轻,美貌,冰雪聪明。许多男同事都发疯地追求她,可是她置若罔闻,只是每天在试验室里,不停地组装一台谁也叫不出名堂的机器。

    我开始对艾米讲述赵纪的故事。实际上,赵纪并非像她表面上那样冰冷,她的心里也在期待着爱人的温情抚摸。只不过,她心里暗暗地有一个期许,她的爱人,至少要能够在智慧上与她比肩,能够知道她正在设计的机器是什么,否则的话,就难以打动她的心。

    然而这个天才女学者最终还是失望了。直到她将自己的机器设计并制造成功,也没人猜出这台机器的用途。

    孤零零的赵纪,只好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机器里,启动按钮,将时间定位于公元前259年。

    没错,你猜到了,赵纪发明了时间机器,她要启程前往冷兵器时代的战国,去做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要杀掉秦始皇。

    因为她是个学者,是个科学家,而极端权力却是最憎恨思想与知识的,权力是智慧最大的敌人。秦始皇就是运用了他的权力,摧毁了中国的智慧与思想,将中国牢牢地锁定在愚昧的黑暗世纪。摧毁权力是每一个学者的梦想,只有在一个没有思想禁制的自由时代,才会开放出绚丽的智慧之花。相信任何一个有思想的智者,如果获得一台时间机器,都会做同样的事情。而赵纪,她也许只是比别人抢先一步而已。

    赵纪出发了,她横越2000余年的浩瀚时空,飘落于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虽然她只是一个女人,但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成功,因为她拥有着积累了2000多年的思想与智慧。而她返回的时代,正值秦始皇出生之时,不过是掐死一个长大后成为祸害的婴儿而已,这并不难。

    她只是担心自己下不了手。

    除此之外,再无顾虑。

    她准确地抵达了正确的时间,发现自己的时间机器正停在一座山坡上。她打开机器的舱盖,钻了出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仰望着如洗的长天。2000多年前的世界,没有丝毫的工业污染,她感觉自己到了天堂。

    突然,一块石头重重地击在她的后背上,痛得她惊叫一声,急忙回头,惊讶地发现树丛中蹿出来几十个野人,脸被浓密的胡须与头发裹住,只露出两只比野兽更可怕的怪眼。野人的身上扎裹着树叶,手持竹标,光着双脚,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声音,向她袭杀过来。

    糟糕,遇到野人了。

    赵纪想起来了,秦始皇出生的时代,的确有许多流民逃窜于荒野之间,过着原始人的生活,可是她却不知道他们居然也会袭杀路人。但当野人们扑过来时,她确信了这一点。重返森林的原始人,必然会重返食人生番时代,这是常理,可是却被她忽略了。

    她想逃向自己的时间机器,可是更多的野人从丛林中蹿出来,合力将时间机器推下山坡。眼看时间机器崩裂成碎片,后面是食人生番兴奋的怪叫,她只能含泪拼命地向前逃。野人怪叫着在后面追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落在她的身体上,这时候她才后悔没有多带一名伙伴来。

    她从山坡上逃到了荒野地带,前面又冲出来一伙持刀的强盗,强盗们身上穿着衣服,比野人略有进化。但强盗比野人更可怕,所以赵纪又在强盗的追杀之下,拼命地奔跑。

    前面又冲出来一伙乱兵,乱兵身上披着铠甲,武器装备强于强盗,很快将强盗杀散。但是乱兵同样也是一伙暴徒,结果就是赵纪仍然被追杀。幸好前面又来了一支正规部队,乱兵掉头逃走,而赵纪也已经筋疲力尽,昏死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赵纪发现她已经被关进一只木笼里,被牛车拖拉着,慢慢地前行,前后有许多这样的木笼子,里边都关着年轻的女人。她摇着栅栏,大声喊叫,要求那伙人立即释放她,结果却是引来了一记重重的皮鞭。

    这时候她终于发现,她听不懂押送她的士兵的语言。而她的话,那些野蛮的士兵同样也听不懂。语言不通,满肚子的智慧无法派上用场,赵纪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她被这伙士兵强拖到了奴隶市场上,公开拍卖。她试图跟这些肮脏的奴隶贩子讲道理、讲法制,换来的却是凶狠的皮鞭抽打。这时候赵纪终于后悔了自己的鲁莽之举,可是,她已经无法逃脱了。

    一名大肚子的商贾,像捏弄小猫小狗那样,掐赵纪的脸蛋,捏弄她的乳房,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丢几块黄铜给奴隶贩子,强行拖走了她。她徒劳地想劝说大肚子商贾放了她,可是语言不通,回到过去与到了外星球上没有两样,她只能任由暴力宰割。

    几天之后,她被带到了一座巍峨的城市,这时候她已经能够和大肚子商贾进行简单的对话。

    她说:“我叫赵纪,是来自未来的科学家。请你马上放了我,否则我会生气的。”

    大肚子商贾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用比外星人更难懂的语言说:“赵姬?这个名字好,我要把你送给秦国公子异人,我敢赌一斛明珠,你和异人生下来的孩子,必然会成为秦国的国君,说不定还会一统六国,你信不信?”

    赵纪呻吟了一声,昏死过去。

    故事讲到这里,我大声说道:“没错,赵纪正是赵姬,她就是秦始皇的母亲。她回到过去,原本是想终结秦始皇的性命,却不想阴差阳错,反而由她本人生下了秦始皇。正因为承袭了母亲优良的基因与智慧的血统,所以秦始皇才会运用母亲赋予的天赋统一了六国。这恐怕是返回过去的赵纪所未曾料到的。

    “她又怎么会想到,权力原本是智慧的异种,是畸形的智慧,是智慧中的癌变病灶。如果没有智慧,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权力肆虐苍生?”

    说完,我补充道:“艾米,这就是壶卜效应的过去式。我们习惯性地认为,观测者只会影响到未来的结果,却不会对过去造成丝毫改变。但是我告诉你,愿望的影响无所不在,不唯是能够影响到未来,同样也能够影响到过去。

    “而且,过去一直在受影响。”

    我最后说。

    艾米分明是听明白了我的暗示与告诫,她怔怔的,过了好久才低声道:“我想我不喜欢这种改变。”

    “所以,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我解释道,“我们正在尝试终止这个不愉快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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