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上好几轮的年轻人，为何会带给自己如此强大的压迫感。程志宏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从楚骁进门那一刻起，这小子就已经看穿了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把自己精心布置的局给一截一截劈开！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讲了，我再兜圈子瞎客套也没什么意思。”
咽了口唾沫，程志宏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也是，早该把事儿挑明了。”
“哎，这样才对嘛——”
楚骁拍了下手，轻松道：“时间宝贵，浪费可耻。”
看到楚骁如此轻松的仪态，苏澜原本因为程志宏可怖表情而稍稍紧张起来的心脏，终于把那根绷紧的弦再度松弛。现在的事态很明朗，大局势朝着楚骁一边倒，她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
程志宏冷冷道：“我要为我儿子讨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见程志宏终于挑明意图，楚骁勾起嘴角：“这一切难道不是他自作自受吗？你也是可笑，自己的儿子犯浑作死，还有脸上门问原因？”
“别的我管不了，但程万是我亲儿子！就算他犯浑又怎么样？咎由自取又怎么样？！我的儿子我来教，轮得着你们这些外人动手吗？！”
程志宏的额头上爆出一条青筋，恶狠狠控诉道。程万重伤的样子时刻闪现在他眼前，一想到亲骨肉遭此惨遇，他就心痛不已！
身为一个父亲，程志宏怎么甘心让程万白白受罪？！
“你也知道他犯浑啊——”
楚骁把双肘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你也该知道，我打他是正当防卫吧？”
“胡扯！”
一听这话，程志宏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隔着张饭桌伸手指着楚骁的鼻子质问：“正当防卫？！有你这样正当防卫的吗！你可是直接踢爆了他一颗肾啊！！要不是抢救得及时，哪怕稍稍耽搁一会儿，我儿子就没了！！”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楚骁冷笑一声：“他想弄死我，我为了保命反抗不应该么？难道我就得乖乖被你那宝贝儿子搞死？哈，老子留了他条狗命，已经很给面子了。你还想怎样？”
当然是让你血债血偿！
程志宏心里痛骂道，但不知什么原因，在对上楚骁那黑沉沉毫无情绪的瞳孔时，一股寒意刹那间将他包裹，竟然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程万坏了肾毁了容，这他娘的叫给面子。
这明明是让程万生不如死！
不得不说，程志宏是个好父亲，至少他对程万的慈爱半点不掺假。
也正是因为这份父爱，让他在程万受伤害之时，渐渐丧失了自己的理智！
“你，你真的好狠……”
程志宏的脸色非常难看：“就算程万有错在先，你又怎么下得去这样重的手？他才二十多岁啊！你知道一颗肾脏彻底坏掉有多疼吗？你知道半张脸皮开肉绽，被缝了几十针是什么感受吗？！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才敢下如此黑手！！你这是把他一辈子都毁了！！”
“我毁他？”
面对如此控诉，楚骁忍不住嗤笑，不屑道：“抱歉，你有问过你儿子，他毁了多少无辜的人吗？就他那些罄竹难书的罪状，恐怕就算他死了，也抵消不了吧！”
“你……！”
“还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楚骁冷漠地直视着程志宏：“什么叫我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不然呢？！”
程志宏几乎要咆哮出来：“你别跟我说，自己的肾也被人踢爆过，脸皮也被搞得千疮百孔过！我不信！”
“爱信不信。”
楚骁耸耸肩：“那我也老实说，就程万那种小伤，在我眼里真的算不上什么。我流过多少血走过多少次鬼门关，你根本想象不到。”
“呵呵，你觉得你这些话我会信么？”
程志宏冷哼：“编，随你怎么编。我信你才有鬼！”
楚骁没有继续解释。
他一直坚信，人类对某件事的认知，永远无法超越自己的常识范围。很明显，自己的经历在普通人眼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根本没解释的必要，因为程志宏理解不了。
要不是当初遇见那位隐居山林的老神医，要不是那神奇的祛疤药水，那么楚骁的整个身子，恐怕会像缀满了补丁一般，没几处好皮了。
“怎么不说话？吹牛心虚了吗？”
好不容易有点翻盘的感觉，程志宏沉声道：“无论怎样，无论是不是正当防卫，你的行为已经越线了。你这是犯罪知道吗！”
“……程老板，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轻轻叹了口气，楚骁垂下眼睛，身上的锋芒收敛了许多：“你是个好父亲，为程万出头，完全是本能反应。”
听闻此言，原本还想乘胜追击，继续跟楚骁周旋下去的程志宏一怔，呆呆地看向他，不知这小子为什么突然这样讲。
“但是，我也明说了，程万这小子不成器。他有多不堪你心里清楚，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不过，说完这句话，楚骁却猛地话锋一转：“程老板，我给你个忠告，别每次都妄图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家教不严，祸害千年，你替程万擦了这么多次屁股，可长点心吧，这小子是个十足坑爹的蠢货。”
说完，楚骁直接站起身，扫了眼桌山一筷子未动的精致菜肴，转过身对苏澜道：“走吧小澜，主人没诚意，这顿饭没什么好吃的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别家凑合凑合。”
“嗯。”
轻轻点了点头，苏澜跟着起身，原本她就决定今天完全听楚骁的安排，他既然这样讲，自己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不管平时怎么闹别扭，苏澜这姑娘，还是非常识大体的。
然而，两人前脚离席，还没从包间迈出去，就听到程志宏一声大喝：“等等！”
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程志宏冷冷道：“我允许你们离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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