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瘸子喊了好几声,陷入深眠的紫发女孩仍是没有醒来,小瘸子又喊了几声,蜷缩成一团的女孩颤了颤细密柔软的眼睫毛,通红的眼眶划过硕大的泪珠儿。
泪珠一滴一滴从下巴滑落,摔碎在紫发女孩的衣襟上,接着,小瘸子看到了极为奇妙的一幕,只见破碎的眼泪慢慢散发出浅浅淡淡的光芒,一簇一簇蔷薇绽放于淡淡的紫色碎芒之中,伴着蔷薇花香。
盛开的花瓣于雨中纷飞,紫发女孩缓缓睁开双眼,露出灵动的紫眸。
如置花丛的紫发女孩见到一群人正满目惊诧地盯着她,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一不小心睡着了……”
女孩起身,揉揉脑袋瓜,开在她身上的蔷薇花化为雾气,随风而散。
“看什么看?”紫发女孩从长椅上跳了起来环顾一圈,声音甜亢,“再看我把你们的眼睛剜下来,给我走开!”
乍看像个乖巧的邻家女孩的紫发女孩摆出一张凶巴巴的表情,还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手里把玩,被“身上开花”吸引过来的人们只好走开。
有几个胆子大的家伙走了没几步,回头对女孩吹了几声口哨。
哪知道女孩脸色一沉,手中的匕首被她扔出,笔直地刺中了那个吹口哨的人。
在场之人无不惊诧。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惊骇不已地喊了一句:“她是‘馒头猎乞’!”
惊诧的人们仓皇逃去,像一群脚底抹了油的老鼠,眨眼便没了影子。
一身乞丐打扮,却无半点邋遢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冷冷地看着那个被刺中腿的家伙,凛然道:“滚。”
这个女孩其实比小瘸子祝无恙大不了多上,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远远胜过在洋芋村长大的小瘸子!
祝无恙往城北赶去。
瘸了一条腿的祝无恙发现身后一直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回头看,竟是那个玩弄匕首的紫发女孩,这可把小瘸子吓得不轻。
面颜无澜的紫发女孩笔直地走了过来,小瘸子握紧拳头,心想,要是这家伙对自己不利,就是拼了命也要和她搏斗,两个弃儿想要吃的包子,他必须带回去!
一步一步,紫发女孩终于来到了小瘸子身旁,可她没有对小乞丐不利,反而像看不见小瘸子似的,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
小瘸子深深呼了一口气,随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祝无恙你这个笨蛋,你瞎担什么心?你与她无冤无仇,人家攻击你干吗?”
女孩似乎听见了小瘸子的话,猛然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小瘸子一惊,哪知道紫发女孩挑挑眉毛,嘻嘻一笑。
明亮的紫眸卸下冰冷,点上淘气光芒,她吐吐舌头,扮了个可爱的鬼脸,用甜美的声线说道:“你在紧张什么啊,怕我吃了你?我又不是吃人的鬼。”
不待小瘸子回答,女孩便转过身去,继续走她的路。
祝无恙诧然,心想,这姑娘真是古怪,不过,只要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就行了。
女孩走在前面。
小瘸子跟在后面。
忽然,一道黑影疾然驰向女孩,冰冷的刀光掠过小瘸子的眼睛,小瘸子下意识地蹦到女孩身后,迅如疾风的黑影踹开小瘸子,出了鞘的利刃笔直地杀向紫发女孩。
女孩听见小瘸子被“砰”然踢开的声响,迅然躲开突如其来的攻击,拔出匕首与那道黑影斗成一团。
双方你来我往,各施杀招,却始终不分胜负,便各撤脚步,在狭窄的小道对峙。
袭击紫发女孩的人正是此前祝无恙遇见的戴斗篷的男人,他握紧手中的利刃,双眸之中布满杀机,“不愧是妄诞城中赫赫有名的‘馒头猎乞’,有几下子!”
“哎呀呀,今儿个我没蒙面你也能认出我呀,厉害,厉害。”被称为馒头猎乞的紫发女孩微微一笑,“还以为要到乞丐窝里大闹一场,大名鼎鼎的‘斗篷客’才会出现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现身了!”
戴斗篷的男人道:“城中擅使匕首的人有多少?除了馒头猎乞,恐怕没有人能把匕首玩得这么溜吧!”
紫色头发的馒头猎乞嘻嘻笑道:“哈哈,谢谢夸奖,我本想利用乞丐窝里的乞丐要挟你跟我单挑一场,现在好了,你主动现身,也省得我花工夫去抓人!”
“你想替你家主子出气?”
“没有诶,这个纯属个人意愿。”
斗篷客冷笑,“看来,你不仅是一条忠心的狗,还是一条有想法的狗。”
馒头猎乞没有生气,反而一脸骄傲地笑了起来,轻声道:“谢谢夸奖。”
女孩儿确实没有生气。
这些年来,已经有太多人说她是一条忠心的狗,如果对每一个说这种话的人都要见气,恐怕她早就被气死了。
做人嘛,脸皮就得厚一点……
妄诞城中的乞丐近几个月才被分为“富乞儿”和“贱乞儿”两类。
起先,大家都是城里讨要生活的乞丐,无分富贱,直到城中闻名的刘老富绅举办了一场“丐王会”,这才出现了所谓的“乞丐之王”,以及“富乞儿”与“贱乞儿”。
“丐王会”以高额的奖金为饵,诱使城中的乞丐纷纷投身其中,刘老富绅让乞丐们各施本事,哪一伙乞丐能在指定的时间之内讨到最多的东西,就可以获得奖金。
其中,表现最佳,实力最强的乞丐便可以成为妄诞城中的“乞丐之王”,在刘老富绅的协助下号令妄诞城中的所有乞丐。
正当乞丐们跃跃欲试,准备使出浑身解数讨一个乞丐之王做翻身的机会的时候,城中却突然出现一群新的乞丐,这群新来的乞丐舞刀弄枪,样样精通,还冠以乞丐讨要生活之名搭台卖艺,手段之精,远远胜过那些只能贩卖可怜的乞丐。
没过多久,这群新来的乞丐就赢得了刘老富绅举办的“丐王会”。
领着这群新乞丐的人是一个年纪不大,肤色雪白,擅使双刀的男子。
作为领头人,擅使双刀的男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乞丐之王。
在妄诞城中生活良久的老乞丐们本以为刘老富绅不会承认这群新来的乞丐,他们一身的本事,又怎会沦为乞丐?这些家伙分明就是奔着奖金来的!可是刘老富绅却接受了这群新来的乞丐,这让城中的老乞丐们大失所望,甚至怀疑这群突然出现的新乞丐和刘老富绅就是一伙的……
老乞丐们默契地拒绝承认这群新来的乞丐,也不服从那个执双刀的乞丐之王!
没想到那个擅使双刀的男子当上乞丐之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壮大自己的队伍。
他放出话来,如果有哪个乞丐胆敢不服从他的管辖,就让那个乞丐沦为讨不到饭的乞丐,相反,如果加入他的阵营,就能成为一个不用讨饭的乞丐……
此话一出,那些竭力反对新乞丐的老乞丐们纷纷加入他们的阵营,用最鲜明的态度违背他们最初立下的绝不会屈服的誓言。
人们穷尽言语嘲笑这些立场不坚的老乞丐们,以习以为常的鄙弃的目光看着他们,在美好的诱惑面前屈膝卖笑是乞丐们必备的素养,是许多人心中讨要生活的卑微模范。
而在乞儿心中,世人又何尝不是乞丐,每个人生来都是上苍的施舍之物,都要在浩瀚世间讨一场人生,只是乞讨的手段各异。
与那些发自肺腑地鄙弃乞丐的人相比,乞丐们以世人的善意作为生活的筹码的手段,远远算不上是最卑劣的。
刘老富绅和乞丐之王站在高处俯瞰着那些“投诚”的老乞丐,缓缓道:“这样才对嘛,只有为求苟活不惜代价的狼狈模样,才是讨要生活的乞丐最真实的样子……”
乞丐之王要求所有乞丐都要臣服于他,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样的乞丐都能加入他的阵营,比如,那些身患大病,以及缺胳膊少腿的无用乞丐,是没有资格加入的。
这些没有资格加入的可怜人沦为乞丐之下的存在,更过分的是,乞丐之王竟然下令破坏他们贩卖可怜的谋生手段——砸坏他们来装施舍之物的碗,赶着他们离开人流密集的最佳乞讨位置,逼他们离开这座城市……
一些不满于这种恶劣行径的乞丐选择离开乞丐之王的阵营,选择站在那些可怜无助的遭受压迫的乞丐一方,与乞丐之王对抗,于是,一场乞丐与乞丐的战争正式爆发。
乞丐之王阵营的乞丐自称“富乞儿”,与他们作对的乞丐则被称为“贱乞儿”。
乞丐之王最得力的帮手是一名蒙着面的紫发女孩,在旁人看来,无论乞丐之王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许多人暗暗说她是乞丐之王最忠心的狗,得知此事的紫发女孩把那些嚼舌根的家伙拉出来狠狠收拾了一顿,举起她最喜欢吃的馒头平静地说:“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馒头努力生活的人,你们,与我无异。”
此后,这个身怀格斗之技且手段狠辣的紫发女孩慢慢得了“馒头猎乞”的称号,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只是得此称号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爱吃馒头的女孩满脸享受地啃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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