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迎风而立，面容凝重，似乎在做一个重大无比的决定。风轻轻缭舞在他的周围，犹如多姿的柳絮。他的胡须紧紧地贴飞在他的下巴上，嘴唇冰冷地抿成一个线条。
似乎过了很久。
他轻声说，声音犹如深夜的浓雾，飘忽蔓延。
“风中行，你知道你的前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为什么狼群对我和猴子如此青睐，而对你却不于一丝光顾吗？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的态度会如此冰冷，甚至敌对吗？！”
猴子的身躯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风中行脸上依旧弥漫着他惯有的淡然，可是他的手指已经在不经意间僵硬伸直。
他仿佛隐约猜到了什么。
大师的声音不缓不徐地继续着，一场噩梦仿佛在以黑白画面上演着。
“风中行，我实话告诉你！我的父亲，就是被你的前生——恶毒无常杀死的！狼群本是世界上最凶残的动物，可是他们平生最怕的，就是你！冥界第一高手，恶毒无常！”
大师的胸膛因激动而频繁地上下起伏着。
世界在一刻仿佛变得寂静无声。
风中行呆呆地望着大师。周围的万物似乎都变成了透明的陪衬，只剩下大师的嘴唇在机械般张口又合上，像是鱼缸里木纳的大金鱼。风中行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大师的话语，却字字如同锤子一样重重地击在他的心口处。通彻心扉。他轻轻闭上眼睛，眩晕的世界仿佛远离了他一些，可是心头却似乎已经压上了一块巨石，令他透不过气来。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荒唐得如同儿戏。
猴子震惊地望着大师，然后再望望风中行。他的心情复杂之极。他想不到大师真得会将这残酷的事实说出来，而且几乎不加任何思索。风中行和大师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他们从这一刻起，就注定会站在彼此敌对的位置上。要他帮谁？他能够帮谁？风中行和大师，哪个不是受害者？大师最敬佩的父亲死于风中行前生手中，可是风中行前生的所作所为，就一定要风中行背负责任？付出那惨痛的代价吗？
猴子寒噤。他的身躯因无端的恐惧而颤抖着。
世界寂静无声，模糊的阳光透过紧密的树叶斑驳地洒照进来，摇曳不止。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过了很久，风中行轻轻抬起了头。他静静地望着猴子，言语的落寞令人听之心碎。
“猴子，我的前生真的就是恶毒无常？”
猴子惊怔。他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们早就对我的身份存了怀疑之心？”
猴子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汗珠。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不需要任何动作，不需要任何话语，风中行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不可改变的事实。他的前生，就是冥界的恶毒无常！猴子之所以将他带到这个森林里来，就是为了证实他的身份！风中行的心狠狠地疼了起来。这就是他平生最好的两个朋友，大师和猴子。而如今，大师已经成为了他的仇人。他随时可以杀了他，因为他有理由。而猴子，在他生命中又会演变成怎样的角色，他无从知晓。也许，他会帮着大师，为民除害吧。
恶毒无常在整个三界的名声肮脏之极。这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大师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风中行，我知道你对你的身份还存有疑点......”
“不用多说了，我全明白！”
风中行冷冷地打断了大师的话。
“你明白？”
大师愕然。
“是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平日里，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我都是一副不怕冷也不怕热的样子，因为我的心一直是冷的。刚才，我受伤的时候，流出来的血是黝黑色的。狼群的畏缩，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我！”
风中行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徐徐说着，可是他知道他的心在慢慢抽缩着，阵阵疼痛麻木了他的神智。他只是本能地去说一些话和做一些动作。恍惚中，他慢慢向四周的狼群走去，并挥舞着自己的双臂，黝黑的血液像是洒水般从他尚未痊愈的伤口处喷溅而出。
大师和猴子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这一切。
当风中行自虐的时候，那些黝黑色的血液在空中划出美丽耀眼的弧线，向狼群喷射而去。
狼群慢慢变得浮躁，他们的眼神流露出无穷的惊恐。然后，像是提前预谋好的，几乎所有的狼快速地站起身躯，四轰而散。
风中行心底死寂一片。
猴子惊怔地望着这一切，迟迟说不出话来。
大师的瞳孔紧缩，冰蓝色的光芒隐隐地闪烁在他的眼眸中。
风中行轻轻转过身躯，望着他们，眼神淡然沉静，如同夜幕下的大海。
“大师，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猴子惊住。他的心底迅速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们......”
他的嘴大张着，却迟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风中行，我们应该来做个了断！”
大师缓缓向风中行走去。
风中行抿抿嘴唇，没有回答。他们之间，迟早需要做个了断。
猴子大惊。
“不可以！”
他的身躯跃到他们中间。
大师微怔。
“猴子，你帮谁？”
“我......”
猴子望望一脸愤然的大师，再望望眼神淡然的风中行，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猴子，你让开！我和大师这一战，永远也免不了。”
风中行淡淡地望着猴子，缓声说。是的，他和大师之间的激战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你不是大师的......”
“不是又怎样？难道我还会怕了他？”
风中行冷冷地打断了猴子的话。
猴子久久地怔住。然后，像是失神般，他居然退出了争吵。
大师嘴角勾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他继续缓步向风中行走去。
风中行暗自松口气。然后，他也向大师缓步走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彼此仿佛可以看清对方的毛孔了。
忽然。
“等一等！”
就在大师的左臂即将抬起来的时候，猴子大声说。
大师和风中行微微怔了怔。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身望向了猴子。
“行，你永远也不会逃，是吗？”
猴子问向风中行，后者木然地点点头。
“大师，你报仇也不会急于一时吧？”
猴子笑了笑，然后，他又望向了大师。
大师微怔，然后他说，“恩。我的确不着急。”
当着猴子的面，他又怎能说想立刻杀了风中行为他父亲报仇呢？
“那，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么我提议！五年后你们再决战。到时候，你们谁胜谁负，熟生熟死，我都不再阻拦，不再干涉！怎么样？”
猴子的眼睛闪起了亮光。五年，五年之内，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五年的时间，相信风中行的武功可以提高很多。那个时候，就算是大师想要再杀死风中行为父报仇，怕也做不到了。而风中行，他永远也不会杀大师的。猴子为自己的主意暗暗得意，但他并没有将这一切表现在脸上。
大师的眼睛只是轻轻转了转了，就明白了猴子的意图。
风中行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不去揭破而已。
“我没意见。”
风中行想也没想，就回答说。他当然没意见，五年的时间，以他的聪慧，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功，他相信自己也可以学会。
“我......也没意见。”
大师吞吞吐吐地说。他的神情有些不甘心。
五年，五年里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他怎会知道？可是他已经说了不着急报仇的话，而猴子的提议也合情合理，他怎能反驳！？他只能够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
“好了。就这样说定了！”
猴子笑了笑，然后他高声说。他的计谋就这样得逞了。
狼群已经散了。世界安静得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微风轻轻地吹抚在他们身上，似乎温暖也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只是这种温暖，多少有些陌生。
晚上，他们三人睡在猴子的窝里。
那个窝，是一个简陋的大草房子。屋里，有着简单的陈设。床是用草堆来替代的，椅子是几块磨得又大又圆的石头。整个屋子透露出原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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