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然而，即便是被众多妖怪淹没了，风中行和猴子的声音还是从密集的人群中透了出来。闷闷的。可是，听上去，就好象即便是他们被压死都没有关系，他们只希望大师不要遭受到什么不测。

    屋子里，大师仿佛发疯般乱窜。

    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每当他停下身躯的时候，他都可以清晰地看见搭在他肩头那修长苍白的手掌，感觉到他身后那神秘的魔鬼。对，魔鬼，他感觉那个他一直都看不到的人就是魔鬼。

    像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惊恐，又像是在为自己壮胆，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追逐，他在那些紧连着的房幢里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没有方向，没有意识，只是人类逃避的本能，只是人类因心中深深惊恐而害怕的本能。只能够这样做，他才能够觉得自己还活着，否则，他就会真得疯掉。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身躯。然后，他气喘呼呼地扶在膝盖，缓解自己体内的疲劳。

    手。苍白的手。修长的手指，再次出现在他肩头。

    他猛地回转过身躯。

    那只手像是会飞的精灵一般，瞬间逃逸而去。然后，他的肩头，再次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

    “啊——”

    久久地呆滞之后，大师忽然像发了疯一般，张开双臂，疯狂地旋转起来。一圈一圈。那一刻，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在随着他的旋转而旋转，仿佛属于的他的时间，都呈现出一种疯狂的眩晕状态。没有意识，没有方向。只为了逃避，也许是为了壮胆。就这样，他一直一直转，没有停。渐渐的，他的心中，不再感觉害怕，而是感觉愤怒。接而是自责。他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懦弱。就算这个世界上真有恶鬼，就算这个世界上真有魔鬼，他也不要怕！

    他只可以死，不可以去怕！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渐渐停下了疯狂旋转的身躯。

    没有回头，尽管他的双肩上，都出现一只苍白的手。手指修长，指甲血红。但是，他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害怕。他的嘴角，忽然扯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那丝笑容，和周围诡异的气息仿佛融合在了一起，让人觉得阴森，也让人觉得温暖。

    “朋友，你可以出来了，用不着这么鬼鬼祟祟。”

    他的声音透出了坚毅的淡漠。他终于抛掉了心头的惊恐。

    没有声音，双手依然搭在他的肩头上。

    黑暗里，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了。然后，他的双手，慢慢地，由拳头改为了平掌。慢慢抬起，向双肩拍去。

    “朋友，你好。”

    出乎他的意料，他居然拍到了那双手。那是两只没有温度的手。手腕处，仿佛断掉了。

    没有手臂。

    大师的心跳了一下。

    他深深地握住那双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手，那双手似乎也回握住了他。

    然后，他慢慢地回转过身躯。

    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伫立着一个老人。那个老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头发早已苍白，他的容颜写满了沧桑。他的眼睛，是透明的。可是，大师感觉，他仿佛是瞎子，又仿佛不是瞎子。他没有耳朵，可是大师觉得，他仿佛是聋子，又仿佛不是聋子。

    大师的视线，顺着老人的肩膀，顺着老人的胳膊，寻找着他的手。

    然而，他失望了。老人似乎有手，也似乎没有手。因为，他的胳膊，完全地隐藏在袖子里。袖子，仿佛空空荡荡，又仿佛隐藏着长而圆的东西。

    “朋友，你好。”

    终于，大师微笑着说。他的手，已经放下了肩头。而刚才和他相握的双手，忽然也一起消失不见了。然后，大师隐约看到，老人的衣袖，轻轻颤舞了一下。像是错觉。但是，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没有眼珠，也没有焦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

    “前辈......”

    大师称呼得非常尴尬。按样貌说，这个老人并不见得比他年龄大。在这之前，他之所以喊舞蝶为前辈，是因为他知道，舞蝶的年龄确实比他大，而且，武功也比他高。

    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屋子里黑得几乎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了。可是，恍惚中，大师忽然发现，老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和蔼的笑容。那丝笑容，温暖地，在他的脸上一圈一圈铺展开来，然后，他原本那些僵硬的肌肉一起动了起来，最后显出了美丽的弧度。

    “朋友，你笑什么？”

    大师再次问。

    一直都是他问，而老人，就仿佛一个死人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们一直彼此凝视着，一直彼此伫立着。

    忽然，屋子里响起了破空的声音。然后，光线似乎也复活了一般。

    逐渐明亮的光线里，两个眼珠，两只耳朵，一双手，一双脚，同时从遥远的天边飞驰而来。然后，齐齐坠在了老人的身躯上。

    大师惊怔地望着这一切。难以置信的表情。

    此时的老人，果真在对他笑。他周身的每个肌肉，每个器官，仿佛突然间都复活了般。他笑着，望着大师。笑容写满了善意。大师终于意识到了，原来，刚才的那个老人，真的是个死人。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人。

    “呵呵。不错不错。”

    老人笑着说。他苍白的头发瞬间就变得浓黑，他僵硬的脸颊瞬间就变得红润。他的胳膊，瞬间伸展出来，他的双腿，修长有力。

    “什么......什么不错？”

    大师怔怔地问。

    “好了。去看看你的朋友们吧。”

    老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然笑着说。那丝笑容，虽然温暖，却也很寒冷。

    “朋友？”大师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他当先一马，向外冲去。

    然而，他的身躯怔立在门槛处。

    这是什么地方......

    屋外，成群成群的鸟在戏耍，各种艳丽的花朵成群争盛。道路，只有一条，看泥土，是潮湿的。

    仿佛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师就又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茫然地回过头去，怔怔地望着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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