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老人不解地问。他的睫毛，也轻轻跳动了几下。

    “拼命。一切事情，如果能够做到拼命，那才算是做到了最大的努力，所达到的效果，也才是最好的。”

    大师闭着眼睛，说。

    老人怔住。然后，他嘴角淡漠的笑容也慢慢僵死掉了。

    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没有去想过。曾经，他的武功，天下无敌。后来，他隐姓埋名，在一个寺院当了和尚。再后来，他又自创寺院，另收新徒。桃李满天下，用这样的名句来形容他的功绩，也不为过。可是，很多事情，他都一直尽力去做，一直竭力去做，但是，没有几件真的能够令他满意。

    他多次失望而归。

    以为他的能力，所能够达到的鼎沸已经及至了。不可能再有大的突破。

    却不曾想，如今这个不起眼的大师却点化了他。

    原本，他刚刚出现的时候，他是点化的身份。而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却站在了被点化的位置上。虽然，他得到的点化只有这么一点点。可是，就算只这么一点点，却也足以让他的心头光明一片。

    “可是，拼命以后，所有的功绩，可能你都看不见了。”

    老人继续说。他虽然明白了，但他仍然想去将大师的心绪搅乱。

    可惜，出乎他的意料，大师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仿佛在大师而言，已经将他的话当空气删除掉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老人嘴角忽然出现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然后，他的笑容忽然变了。不再苦涩，反而明亮起来。好多年了，这是他再一次露出这样透明的笑容。

    大师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然后，他的身躯瞬间退出很远。风在他的周围刮出几股黑色的风景。他的面容，越来越激扬，他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他的呼吸，越来越均匀。

    绚目的阳光下，他的身躯瞬间化成一道黑色的风，向着妖怪们重撞而去。

    “砰——”

    他的身躯结结实实撞在了层叠的妖怪堆上。

    妖怪堆晃悠了一下，最终平稳。

    大师的嘴角，闪过几丝笑容。不管怎么说，他的努力已经起到了几许有变动的效果。但是，他并不知足。暗中，他心底再次呵斥一声，周身所有的力气突然全部汇集在了双臂上。然后，浓厚的掌风轰隆隆向着妖怪堆重重击去。

    “砰——砰——砰——”

    妖怪堆不挺地摇晃着，却一直都没有坍塌的迹象。反而，每当妖怪堆摇晃的时候，那些妖怪们却挤得更密了，夹得更紧了。

    大师气喘呼呼地停了下来。

    他久久地望着妖怪堆，深思起来。看这样子，他今天无法凭一人之力打破这个阵型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敢完全地肯定了，眼前的妖怪堆，就是一个阵型。如果人被这个阵型压在最下边，就仿佛孙悟空被压在了五指山一样，绝难突破。可是，孙悟空的生命中，注定会有一个唐僧。那么风中行和猴子呢，难道他们生命中的唐僧，会是这个神秘的老人。

    他偷偷地望了老人一眼。

    老人也在望着他，嘴角还是悬挂着那种懒洋洋的笑容，看上去让人生厌。

    不去求他。

    可是不去求他，他又如何搭救风中行和猴子？

    大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也陷入了难以决策的徘徊之中。

    “是不是有求于我了？”

    老人问。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永远透出一股淡漠的味道。

    大师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身躯，却慢慢地，慢慢地向后回转。

    终于，他望定了老人。

    老人在对他笑。

    他也开始对老人绽开笑容。笑容苦涩，一点都不自然。

    “我.....”

    “哦？”

    老人侧过身，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大师咬咬牙。为了风中行和猴子，就算他懦弱一次又怎样？

    他的口刚刚张开，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

    “大师，可是你来了？”

    突然，猴子虚弱的声音从妖怪堆的最深处透了出来。

    大师暗惊。然后，他猛地回转过身躯，快速走到妖怪堆下，蹲下身躯，说，“猴子，可是你在说话吗？”声音透出浓浓的关心。

    “废话！不是我是谁？”

    这次，却是风中行的声音。

    大师的身后，老人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嘴角。

    “呵呵。你们两个命真长，还活着呢？”

    大师也笑着说。此时，仿佛彼此的尴尬，早已随风而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彼此间默契的对话。他们虽然在彼此笑骂着，但每个人的心，都是开明一片。

    “呵呵。还说我们啊？我们还以为你也早死了呢！”

    猴子笑着说。

    “哈哈。那咱们就一块命长着。”

    大师笑着附和。恍惚中，他仿佛感觉时光飞转。他，猴子和风中行又回到了那段永远也不会有烦恼，永远也不会有隔阂的岁月里了。那个时候，猴子成天疯疯癫癫，他每天望日雀舞，风中行每天逃课嬉笑。所有的岁月，在荒草中埋下了种子，而他们的友谊，似乎也发种，生枝，然后结果。

    其实，何止他，风中行，猴子，此时也有了这样的感受。

    他们忽然一起沉默了。

    老人惊诧地望着他们。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前还彼此嬉笑的朋友，怎么突然间就相对无言了。

    “呵，”最终，大师干笑了一声，“行，猴子，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够将你们从这个阵型了搭救出来？”

    “哈哈。不简单哦。”

    猴子的笑声从妖怪堆了传了出来。

    “废话！什么叫不简单，简直是太难了。”

    大师笑着说，笑容苦涩。他努力了那么多次，不但没有成功，反而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了。这叫他如何不尴尬，如何不窘迫？

    “笨！”

    风中行暗骂。

    “你聪明你出个主意！”大师回骂回去，“我说你们两有没有良心，现在是你们被压在里边，可不是我被压在里边。怎么我感觉我比你们还着急呢？”

    “嘿嘿。”猴子干笑两声，“大师，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哦？”

    大师不解地连连摇头。

    “我们说不简单，说你笨，并不是指你破不了这个阵型。”

    猴子轻笑着说。他忽然觉得，大师确实有些笨呢，而且笨得可爱。

    “那是指什么？”

    大师问。他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大师，我来告诉你哦。”风中行边笑边说，“猴子说不简单呢，是指连你这样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个妖怪堆是个阵型出来，当真不简单。我说你笨呢，是说你居然误解了猴子的意思。”

    “你们......”

    大师终于反应了过来。然而，他想回骂，却不知道该怎样骂。

    “哈哈！大笨蛋大笨蛋！”

    猴子和风中行同时大笑起来。

    老人凝神静听着这三人的对话，心底一片惊讶。在这种情况下，能够笑出来的人不多。而且还笑这么开心，这么坦然，更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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