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鼎听沈全打听青瑶化淤膏,又看了看“猪头”元彪,低声说道:“上次都用光了啊,要不,等一会艾姑娘来了,我再试着要上一盒?”
沈全喜笑颜开,拍马屁道:“师兄最棒了!”顿了一顿,又说道:“对了师兄,一会我给你吃个糖豆。”
“糖豆?”韩鼎一愣,接话道:“我用不着吃那个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你真的不吃吗?我都给元彪吃了一颗,还有,吉伯也吃了一颗……”
“吉伯?”韩鼎声音陡然升高,一旁忙乎着的沈吉已经答应道:“诶!韩先生有事么?”
“呃,没事。”韩鼎急忙挥手,又压低声音问道:“你给他吃糖豆干吗啊?”
沈全冲一脸疑惑的沈吉笑了笑,等老家人又去忙乎了,才解释道:“我不小心掉了一颗,让吉伯捡去吃了……”
韩鼎无言以对,一千两一颗的糖豆啊,咋就能不小心掉了呢?还有沈吉,嘴咋就这么馋呢?
他俩在这里交头接耳,沈士言有些不耐烦,插话道:“你俩唧唧咕咕地说啥呢?”
“没什么。”沈全忙打住话头,他突然想起张三疯的事情来,转又问道:“师兄,我听元彪说你年轻的时候遇见过武当派的张真人,他当时都快两百岁了,是真的么?”
“张真人?张三丰啊!”韩鼎低头思索片刻后,悠然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这都过去快四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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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鼎感慨一番后,开始回忆起往事来。
那还是在三十八年前,当时韩鼎才二十岁露头,却已经四处拜访了不少名师,学得了一身好本事。俗话说,修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他本意是要去投军的,当时沿海一带时有倭寇作乱,他曾亲眼见过被一个倭寇洗劫过的村庄,那副惨状真是堪比人间地狱,所以他直接去投奔当时奉旨在金州一带抗倭的辽东总兵刘大人。
结果事与愿违,等他到了募兵处却被拒之门外,原因很简单,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孝敬”那个负责募兵的小头目。
韩鼎好生失望,却并未死心。他仗着自己有些本事,打算深入倭寇巢穴擒拿对方首领,也好立些功劳作为投军的凭仗。但是,艺高人胆大的韩鼎那次遇到了麻烦,那些倭寇虽然个子矮,被称为“小鬼子”,但是一个个勇猛剽悍,手中倭刀也与中原常见的兵器不同,让韩鼎硬是吃了一个大亏。
当时韩鼎身陷重围,身上负了多处刀伤,眼看性命堪忧。恰在此时,一个白胡子邋遢道人出现了,三拳两脚放倒了围攻韩鼎的倭寇,救出了他,这个邋遢道人就是张三丰。
话说张三丰救出韩鼎后,在腋下搓巴搓巴,鼓捣出一颗泥丸来,并趁韩鼎还没反应过来,把泥丸扔进了韩鼎口中。怪异的是,韩鼎身上的大小伤口竟然很快就愈合了。韩鼎这才知道是遇到高人了,再三追问,才知道原来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就是武当派的张真人,当时已经是一百七十多岁了……
韩鼎说到此处,摇头道:“我当时想让张真人教我个三招两式来着,可惜张真人却说我杀伐之气太重,只传了我十六个字让我好生体悟,然后就继续云游天下去了。”
“哪十六个字啊?”沈全追问道。
“守仁不杀,悯济众生,慈爱广救,润及一切。”时隔多年,难得韩鼎居然还记得这十六个字。
沈全想起初见韩师兄时讨论的话题,对师傅所说“杀人是不对的”那句话记忆犹新。同时,他也回想起了韩师兄杀人的数量,三十七!很显然师兄他并没有做到张真人所说的“守仁不杀”,沈全不由接话道:“师兄你可杀了不少人啊……”
这句话说完,在一旁听讲的沈士言脸色都变白了,结巴道:“韩,先生,你,你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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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鼎狠狠地白了沈全一眼,糊弄沈士言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不过是年轻的时候杀过几个坏人而已。”
沈士言还有些害怕,沈全却已经转问道:“后来呢?后来你为啥……为啥没又去投军啊?”
沈全差点顺嘴说成你为啥上山当强盗,好在及时改了口。
沈士言被沈全提的这个问题转移了注意力,也直楞起了耳朵,听“杀人如麻”的韩鼎继续往下讲。
只听韩鼎说道:“后来啊,我自知武功还有待提高,又四处拜师学艺。过了几年后,我年纪大了些,眼见这世道越来越乱,当兵的比强盗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就……呃,所以就开始行走江湖,替天行道了。”
沈全这才知道师兄当强盗的由来,他在心中把师兄、元彪等“强盗”和自己往日所见的官兵做了一番比较,觉得师兄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沈士言涉世未深,有些不理解地问道:“当兵的有那么坏么?”
“呵呵。”韩鼎笑了,摸摸沈士言的脑袋,慢悠悠地说道:“等你长大些就知道什么叫做兵不如匪了。”
沈士言还是有些想不通,心道:大哥现在就在燕云府当兵,难不成大哥现在也像强盗一样变坏了么?他突然想通一处关节,分辩道:“不对,我听过岳爷爷的故事,岳家军号称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可见当兵的好不好,关键是看谁来当将军,或者当元帅。”
“你听过岳爷爷的故事?给我讲讲好不好?我就零星地听过一点点而已。”沈全打岔道。
沈士言哪顾得上给沈全讲故事啊,他静等韩鼎的回答,结果只听韩鼎反问道:“世上有几个岳家军啊?再说了,岳飞最后还不是屈死风波亭么?”
韩鼎这句话说完,沈士言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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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全被岳爷爷的故事勾走了魂,但师兄和三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却插不上话。正在这时,“好爱哭”三人来了,还没到门口,郝学生那酸溜溜的话已经传进了沈全的耳朵,说的是:“岳武穆,实乃天下第一糊涂之人是也!”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就把沈全惹急了,他结巴道:“你,你胡说八道!”
沈士言也不依不饶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
郝学生嘿嘿一笑,手摇折扇晃晃悠悠地进了前厅,几天来一直光着的一双脚,居然穿上了鞋。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莫急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这时,艾丝竹插话道:“生哥,别又讲你的那套歪理邪说了,可别带坏了小孩子。”
枯木道人则用两个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瓮声说道:“吃饭!”
郝学生一肚子话憋在肚子里不吐不快,舌头也捋直了,急道:“我就说几句,就几句!”说罢,也不等众人答话,自顾自地说道:“不说别的,单论他一辈子都没弄明白忠是什么,就是糊涂至极!”
“啊?”沈全弟兄俩异口同声道。
“我问你们,什么是忠?”郝学生问道。
沈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沈士言却接话道:“子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朱子批注是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我觉得这个解释最好了。”
“尽己?呵呵,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孔子本意可不是这个。你没学过那句么,叫做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还有一句是,事君以道,不可则止。”
沈全听不懂郝学生在说些什么,沈士言却听傻了,愣了半天才结巴道:“这话,这话太,太……”他太了半天,也没敢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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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意思啊,你们到底在说啥啊?”沈全急了。
“意思很简单嘛!就连我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人都明白。”韩鼎又开始卖弄他的造反有理一说了,插话解释道,“孔夫子那是说,如果你把我当个人看,那我就伺候你,如果你要是个无道昏君,嘿嘿,那我可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说不定,呃,说不定还要造你的反呢!”
韩鼎“造反”两个字从嘴里往外一蹦,沈全和沈士言齐齐缩了下脖子,郝学生却击掌叫好道:“不错,岳飞身为宋高宗臣子,却偏偏一心想要迎回二帝,置赵构于何地,谈什么忠啊?此外,他手握重兵,既然光复大业处处受掣肘,为何不索性学那刘裕弑君篡位呢?真是该忠的时候不忠,不该忠的时候偏又忠了,真是糊涂至极,糊涂至极啊!”
韩鼎找到了知音,接话道:“就是,赵构那小子每天就觉着脑袋上悬把刀子,能睡得着觉才怪,不杀岳飞才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要是岳飞,早反了他娘的了。”
枯木道人及时出言制止了这两个人的忤逆之词,说道:“吃饭,吃饭,别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
郝学生和韩鼎对视一眼,然后这个问:“你说糊涂不糊涂?”那个答:“糊涂糊涂真糊涂!”
艾丝竹噗嗤乐了,捂嘴笑道:“呵呵,你俩还对上句了。”
沈全乐不起来,他被郝学生和韩鼎的一番话弄迷糊了,难道岳爷爷真的搞不清什么是忠么,难道他真的是天下第一糊涂之人么?呃,也许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糊涂,最近老是犯糊涂……
沈士言也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直接问郝学生道:“郝先生,那你说,什么是忠呢?”
“忠嘛!”郝学生想了想后,手中折扇一合,说道:“忠与恕相对,我认为,忠用以律己,应时刻把心放在中间,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而已。恕则用以待人,正所谓推己及人,用自己的中正之心去体察他人之心,也就是了。”
忠以律己,恕以待人?
沈士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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