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自然晓得。”沈秦氏把手中的房契放下又拿起看了半天后,开口说道,“老爷,你一身酒气,想必喝了不少酒,还是明天再去书房吧。”
“没事,我这酒已经完全醒了,你先歇息吧,我一会就回来了。”
沈沛元嘴上说着话,手捧画轴迈步出门而去。看着老爷的背影消逝在门口,沈秦氏一声轻叹,把房契拿在手中又端详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了枕头之下。她伸手拿起那串念珠,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却发现自己始终静不下心来,在床上呆呆坐了半天后,“噗”地一声吹灭了蜡烛,和衣而睡。
此时,书房之内的沈沛元,就着门缝处传来的微弱星光在书案上摸索了一阵,却始终找不到火折子。一声长叹后,他把手中的画卷往书案上一放,在官帽椅上坐了下来,身体往后一靠的同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闭目沉思了片刻之后,沈沛元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起身移步至博古架前,熟门熟路地把装着那方玉印的红木小盒取在手中,当那种亲切无比的冰凉触感传至手心之时,两滴泪珠慢慢地滑出他的眼眶,吧嗒吧嗒,滴落在玉印之上。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哎,为了心中那份执着,有些东西或许不得不舍弃啊!舍得舍得,取舍之间,何其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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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沛元用袍袖拭去眼角的泪水,迈着沉重的步伐,返身坐回椅子上,他的手指轻抚着玉印上那八个篆字,各种杂乱的念头一股脑地蜂拥而至,脑海之中一团乱麻。
府学重建一事横生变故,自己该如何向何御史开口呢?离任之前,这上京城的大小事宜,又该如何好生筹划安排?还有,王爷那边……
一阵心烦意乱后,他不禁回想起父亲当年的坎坷际遇,也想起了老师当年的言传身教,不禁愁绪万千,感慨良多。
半柱香后,沈沛元只觉脑袋昏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的眼皮慢慢垂落,斜靠在椅背上进入了梦乡。不多时,轻微的鼾声渐起,一抹笑容攀爬上沈沛元的嘴角,睡梦中的沈沛元,笑了。
许多久违的场景悄然潜入他的梦境,有当年挑灯夜读时,父亲投来的赞许目光,母亲递上的一碗浓汤,有琼林盛宴上,把酒言欢、意气奋发的诸位同年,那张张稚嫩的脸庞、那片片卷扬的袍袖、还有那挥舞的手势、四溅的唾星……
又过了一阵,醉梦中的沈沛元眉头轻皱,一声若有如无的轻叹声从他唇齿间悄然飞出,在昏暗的书房内盘旋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昨夜梦何在,明朝身不知!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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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沛元心绪繁杂,即便是在醉梦中也是蹙眉低叹,元彪却是个没心没肺的主,特别是王府跑了这么一趟,不仅让元彪大开眼界,也让他对官老爷的畏惧和恐慌少了那么一丝半点。
因此,虽然他在那位小彪子公公的照应下也喝了不少酒,但此刻的他不仅没有一丝醉意,反而是颇为兴奋,愣是拉住睡眼惺忪的二栓不放,唾沫飞溅,讲述他在王府的见闻,啰啰嗦嗦说了好半天,把慢性子的二栓都惹毛了。
二栓甩手而去,把房门重重一摔的同时,还气鼓鼓地说道:“你这个人,灌几口黄汤就不知道东南西北,比大总管还唠叨,真是的!”
被二栓这一阵数落,元彪好不郁闷,傻傻地在门房外站了半天之后,他突然想起还有件当紧事没办——杨德宝那个老太监怎么会问起老祖宗呢,有些奇怪啊!不行,这事得去跟老祖宗说一声!
想到这里,元彪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分,拔脚如飞,一溜烟跑到西跨院,不去回屋睡觉,而是奔向韩鼎房间,并且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待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榻时,不禁一愣,喃喃自语道:“咦,老祖宗他人呢?”
略一思索后,元彪从韩鼎房间出来,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的沈全房间外。他把耳朵凑近门缝,仔细聆听,当阵阵熟悉的呼噜声传入他的耳中时,元彪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原来,老祖宗真的在里面,这呼噜打的,那叫一个曲折悠扬!
听了小半天“悦耳动听”的呼噜声后,元彪轻手轻脚地返回自己房间,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没过多一会,震天响的鼾声已经响了起来。
迷迷糊糊入睡之前,元彪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老祖宗他睡觉怎么还挪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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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鼎怎么跑去沈全房间睡觉了呢?
这事儿呀,还得从头说起……
当元彪在小彪子的招呼下大快朵颐、沈沛元则是心不在焉地陪着安亲王用膳的时候,有两个人正在饿着肚子,大眼瞪小眼!
当然,大眼的那位是沈全,小眼的那位是韩鼎。
听韩鼎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沈全这才明白,原来师兄下午时分顺手留在金玉满堂的那瓶药,竟然上面还有标记,而且和之前干爹送进王府的那瓶药一模一样。沈全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瞪着韩鼎上下打量,怪异的目光把韩鼎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韩鼎老脸通红,目光闪烁,听到沈全肚子里“咕噜”作响,急忙转移话题道:“师弟,你饿了吧,要不我去厨房给你拿点东西吃。”
“我已经饱了。”沈全说话的同时,斜眼瞅着韩鼎,还不忘揉着肚子,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让人既可气又好笑。
韩鼎心知师弟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刚想开口说话,沈全已经“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哎,气饱了。”
“嘿,你个臭小子,还来劲了啊!”韩鼎恼羞成怒,伸手揪过沈全的一只耳朵,吼道,“谁没有个犯迷糊的时候啊?你给我找一个人出来,如果你能找到的话,我就叫你师兄!现在就叫!”
沈全龇牙咧嘴,连声求饶道:“师兄,我错了,哎呦,哎呦!”
韩鼎气鼓鼓地松开手,教训道:“臭小子,不学好,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就得我收拾收拾才行。”
沈全揉着耳朵,张嘴想要说什么,结果只是咽了口唾沫。他心中委屈万分,默念道:跟上你,我能学好才怪呢!
他撅着小嘴,低头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暗道:哎,师傅,莫非你也老糊涂了吗,师兄他这么不靠谱,而且脾气越来越糟糕,我该怎么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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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全撅着小嘴巴的样子十分可怜,看到这一幕的韩鼎有些后悔了,他伸手摸摸沈全的脑袋,柔声说道:“师弟,今天我脾气有点大,你别怪师兄啊!”
沈全嘴巴一扁,接话道:“就是就是,你今天怪怪的,老发脾气。”
“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行了吧?”韩鼎低声下气地道着歉,见师弟一副想哭的模样,故意笑骂道,“你看你那副样子,老是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我才没有哭呢!”沈全一扑棱脑袋,一吸溜鼻子,结巴道,“其实,我,我是想师傅了。”
听到这句话后,韩鼎愣了,轻叹一声后,他幽幽说道:“我也想啊。”
沈全本来就有些想哭,听师兄这么一说,他对师傅的思念之情突然变得无比强烈,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他把脖子里戴着的蟠螭佩从胸前衣服里掏出来,一边抚摩着玉佩上的纹饰,一边哽咽道:“师兄,你,你说,师傅他会不会突然来看我们啊?”
“啊?”韩鼎只顾着打量沈全手中的玉佩了,闻听此言,他被吓了一跳,一拍大腿,急道:“哎呀,你现在连引气期都没有突破,师尊如果真要来看我们的话,那该怎么办啊?”
沈全被师兄的话提醒了,他用衣袖一擦眼泪,语速飞快道:“对啊,如果师傅他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生气的,还有你,师兄,或者师傅会更生你的气。”
韩鼎脖子一缩,抓耳挠腮,结巴道:“我,我有什么办法,是你自己修炼慢,该教的我都教你了……对了!”
话说半截,韩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声吩咐道:“快点,师弟,你把裤子脱了,我再看看你那朵花。”
花?沈全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突然间提及那朵怪异的花,但还是乖乖地脱了裤子,露出了小屁股,结果,只听韩鼎一声惊呼道:“咦,怎么不见啦?又跑哪里去了?”
沈全脑袋嗡地一声,心道:不会吧,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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