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韩鼎最近的二栓眼明手快,急忙扯住韩鼎的一只胳膊,虽然被胖老头肥硕的体型带了一个踉跄,但总算是没让韩鼎直直摔倒在地。
事发突然,从二栓闯进门来,到韩鼎朝后摔倒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沈全仅仅是眨了眨眼睛,再看时,只见师兄已经瘫软在地,而二栓正半蹲着身子、凑在师兄耳边连声呼喊道:“韩先生,韩先生,你醒醒啊……”沈全被吓了一跳,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至近前,伏身摇晃着韩鼎身体,语带哭腔道:“师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师兄……”
这下,房间内的其他几位再也顾不上谈及修仙界的那些烦心事了,纷纷围了上来,艾丝竹行动最是迅疾,脚下移动间,口中连声喊道:“二栓,快掐人中,用力点!”
好一番折腾后,韩鼎总算是悠悠醒了过来。他先是瞪着小眼睛、十分迷茫地看着周遭满脸关切之色的诸人,待那双涣散呆滞的眼睛慢慢有了光彩之后,胖老头出手飞快,一把抓住二栓的手腕,急道:“人呢,送信的人呢?”
“嘶,还在,还在门口……”二栓的手腕被捏得生疼,感觉韩鼎的一只胖手竟像是铁箍一般,他龇牙咧嘴说了半句话后,却见韩鼎二话没说,一骨碌翻身爬起,一阵风似地夺门而出。
众人见状,大呼小叫声中,也一个个飞奔出房间。沈全嘴里喊着“师兄,等等我”、脚下跑得飞快的同时,心中纳闷不已,暗道:听师兄以前说过,严魄杀过的人比他还要多,为什么师兄现在会急成这样呢?
郝艾二人也有类似想法。他们和严魄的接触虽然不多,但心知对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他们不禁都有些奇怪,韩鼎的反应实在是不应该啊!
等大家三三两两跑到前院以后,远远望去,只见在影壁旁边,韩鼎正和一个身穿公服的衙役唾沫飞溅地说着些什么,神情很是激动。身穿皂青色长袍的衙役似乎被韩鼎这一副凶悍的模样吓坏了,脸色苍白不说,就连被喷溅到脸上的唾沫都不敢伸手去擦,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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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不远处又跑来了一大哨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衙役更显惴惴不安,他匆匆对韩鼎一抱拳,语速飞快道:“韩老英雄,左爷让小的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衙门还有些差事,小的先走一步,先走一步了……”
说话的同时,衙役撒腿就跑,把本想再说上几句话的韩鼎晾在了原地。韩鼎目送衙役落荒而逃,心中只觉无比烦闷,他伸出一只胖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拍,高声骂道:“王八羔子!”
韩鼎的声音奇高无比,一路追着专程前来送信的衙役而去,让这位衙役无比郁闷的同时,也让沈全等人有些纳闷。
大家都围到韩鼎身旁,七嘴八舌地一番询问,韩鼎先是默不作声,待脸上变换了几种颜色后,他终于是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哎,我徒弟这次惹了**烦,你们晓得他杀的那人是谁吗?”
“是谁啊?”沈全脱口问道,其他众人也向韩鼎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王八羔子的!”韩鼎突然目露凶光,指着一个方向破口大骂道,“不就是一个死太监吗,老子就不信了!谁他娘的敢动我的三清帮,我就灭了他满门!你们信不信,信不信?”
沈全被师兄的这一番怒骂弄懵了,他压根不清楚严魄和死太监有什么关系,随口答应道:“我信!”
这时,郝学生已经大致听出了端倪,低声劝慰道:“你少安毋躁,少安毋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严魄他莫非是杀了一个太监不成?怎么又和三清帮扯上关系了呢?”
韩鼎像是突然泄了气般,浑身乏力,他目光无助地打量了众人一圈后,哑声说道:“哎,是啊,那个死太监背后有人啊,这下三清帮算是惹上**烦了,**烦啊!”
“哎呀,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是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艾丝竹有些着急,眉头紧蹙,跺脚道。
“好,我说我说,事情啊,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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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鼎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经过大致一说,当最后一个字说完之后,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除了沈全外,其他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对尘世间的一些俗事不甚了解的玉冀真人也是如此,郝学生和艾丝竹两人也终于明白韩鼎为何会如此着急了。
韩鼎的那个丑徒弟严魄真是捅了大篓子了!说是捅破天也不为过!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严魄是在腊月二十四日早上离开沈府的,刚巧和沈祥他们前后脚错开。他一路打马飞驰,虽然雪后的道路还有些泥泞,但因为胯下的那匹癞皮马脚力出众,所以在天黑以前,严魄已经赶至了新泰府城,好歹没被关在城门之外。
按说一切还算是顺利,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是,严魄竟在进城时遇到了麻烦。
原来,严魄进城之时,恰巧碰到浩浩荡荡一行数十人,仪仗齐全,前簇后拥着一顶绿围红障八抬大轿,一看就是官家的人。严魄不敢造次,他跳下癞皮马来,让过一旁,刚打算偷眼观察仪仗前列的官衔牌上是什么字,恰在此时,队列前头突兀响起“咣咣”的几下锣声,竟把那匹癞皮马惊坏了。
尽管严魄拼足力气使劲拽扯缰绳,但癞皮马天生神力,趁严魄闪身躲开马蹄的一瞬间,它嘶地一声长鸣,挣脱缰绳直冲仪仗而去。
这下可惹出了祸事!
等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严魄好不容易才制服惊马时,却发现自己已被十余名披甲武士围在了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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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顶八抬大轿内乘坐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圣眷正隆的梁公公眼前的红人、内织染局的管事太监苏公公。
话说,还没进腊月,这位苏公公已经奉梁公公之命出了宫,名义上是赴江南几府采办,实则却趁年关之际打秋风,也好搜集一些奇珍奇宝孝敬那位如日中天的万娘娘。他从水路而来,从南至北一路搜刮至新泰府,收获颇丰,单是运往中京城的金银细软就已经装了三四船。
被癞皮马冲乱仪仗之前,端坐轿内的苏公公正暗自骂娘,只怪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耽误了自己的行程,害自己不能如期赶至上京城大捞特捞。
突然间,随着轿子的左右摇晃,一阵喧闹的人喊马嘶声从轿外传来,把苏公公吓了个不轻。等随行的武士把他从轿子座位下拽出来时,一阵淡淡的臊臭味从他裆间散出,这位苏公公竟然被吓尿了裤子。
本来依着苏公公平常的作态,少不了要先赏严魄一顿皮鞭,再把他丢到大狱里去,好生吃些苦头。但事情就是这么巧,苏公公这人别的本事稀松平常,眼力却是十足地好。他不仅一眼便看出严魄不是一般人,而且曾在御马监呆了不少年头的他很是通晓相马之术,当看到那匹癞皮马时,他喜出望外之际,脱口便喊道:“天呐,居然是大宛马!”
严魄没想到眼前这位衣冠不整、一脸土色的太监竟然是个识货之人,他浑然不顾围在身前的长短兵器,顺口接话道:“公公真是好眼力!”
于是,隔着一圈目瞪口呆的兵士,两位“同道中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癞皮马,几句过后,竟然越说越是投机。当严魄有些自得地说起这匹马不过只花费了十两银子时,苏公公两眼放光,突兀地提了一句道:“咱家真是喜欢这匹马,如果你肯割爱的话,价钱好商量。”
这下,不只是严魄愣了,就连苏公公的一帮随行都有些傻眼,那匹癞皮马猛地打了一个响鼻后,朝着满脸希冀的苏公公投去了两道怪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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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真是一波三折!
恰在此时,远处又一阵乱哄哄地声音响起,却是新泰知府闻讯后匆匆赶来。
这位知府姓左名怀仁,按辈分算起来,还是左双左捕头的远房堂叔。他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官声很差,被百姓暗地里称为“左坏人”。
之所以能在新泰知府的位置上一呆便是数年,正因为左怀仁是一个极为善于交际之人,门路很广。他曾在漕运总督的府上和严魄见过几次面,甚至还喝过一次酒。因此,左知府一出现便喊破了严魄的身份,一句“严大帮主”让苏公公大为吃惊,也让严魄长出了一口气。
此后,在八面玲珑的左知府的穿针引线下,苏公公也不再提及癞皮马的事情,而是颇为难得地放低姿态,和严魄称兄道弟起来。
严魄乐得顺水推舟,心中还打着小算盘,计划和这位苏公公拉上点关系,将来好把三清帮的生意做到京城去。
正所谓天算不如人算,虽然严魄和官场中人也打过不少交道,却是第一次和宫中的太监直接接触,不晓得这帮人的歹毒。严魄没有想到的是,苏公公刚从广宁府离开,恰巧听闻了三清帮肥得流油的事情。一肚子坏水的苏公公,这下正好逮着机会,他不光是惦记严魄的那匹马,就连三清帮都开始惦记上了。
被蒙在鼓里的严魄没有丝毫防备,晚上酒筵时被猛灌了一通酒后,他一不留神,嘴里冒出了几句慨叹之辞,大意不过是百姓日子过得辛苦云云。孰料,此前一直是满面带笑的苏公公突然变了脸色,桀桀怪笑两声后,他把手中酒杯一摔,尖声叫道:“来人啊,把这个三清帮的反贼给咱家拿下!”
早已埋伏在门外的一众武士破门而入,明晃晃的兵刃把严魄的酒意被吓醒了一半,他不假思索,把腰间的牛角短刀拔了出来,张口喝道:“谁敢动我?”
一旁陪坐的左知府见状,一屁股摔下了座椅,抱着脑袋就往桌子底下钻。过了没多久,等盘碟摔落声、呼喝打斗声渐停后,左知府从桌子底下颤巍巍地探出头来,只看了一眼后,便一声惨呼道:“哎呀妈呀,杀人啦,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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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夜,在新泰府最为知名的酒楼“明月楼”二层,三清帮帮主严魄身负轻重创伤不下二十处,手刃内织染局管事太监苏公公及随行武士十三人,重伤昏迷后,被新泰府知府左怀仁缉拿入狱……
这便是左双左捕头从他叔叔口中无意间得知,并专程派人从新泰府送至上京沈府的消息!
此时,苏公公的死讯已被左怀仁派快马送往了中京城,不只是严魄,就连三清帮都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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