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起初还有些迷糊,待想通了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后,他有些替师兄着急了。他左瞅瞅,右瞧瞧,见众人一个一个都愁眉苦脸地不说话,忍不住抱怨道:“那个左捕头的叔叔也真是的,他既然和严魄以前就认识,干嘛不悄悄地把人放走啊,难怪会起了一个坏人的名字,哼!”
蹲在地上抱头不语的韩鼎抬起头来斜睨了沈全一眼,他嘴角抽动了几下后,开口数落道:“师弟啊,你凡事多动动脑筋好不好?遇到这种塌了天的事情,别说是那个为人不怎么样的左知府了,恐怕就连你干爹都担当不起。这要是万一走漏了风声,会掉脑袋的,你知道吗?”
沈全撅撅小嘴后,扭过头去,心中揣测道:如果是干爹遇到这样的事情,他究竟会怎么做呢?
郝学生被韩鼎一句话提醒了,出言建议道:“其实,你可以找沈老爷帮帮忙,或者是找严魄的那个结义兄弟试试也未尝不可。”
“哎,我又何尝会不考虑这些呢?”韩鼎站起身来,语速飞快道,“你们或许不清楚,我这个徒弟虽然长相丑陋,但待人接物方面比我要强了许多,他在黑道白道都有些人脉,否则三清帮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规模。换做是一般的小事,甚至是杀个普通人,严魄他不用开口,就会有很多人跳出来替他背黑锅,但是这次不一样啊!哎,刚才我一听到他被抓,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情,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韩鼎刚才会如此着急?郝学生和艾丝竹对视一眼后,默不作声了。
打开了话匣子的韩鼎眼神略显迷茫,自顾自地说道:“哎,我实在是不想把沈老爷拖下水,至于那位总督大人就更不用提了,他们那种交情,说的好听点叫做酒肉朋友,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遇到现在这种事情,他只怕是避之不及,根本指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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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一定!”半天没吭声的白飞突然插话道,“如果我是那位总督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的,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道理,他应该是明白的。”
“对啊!我觉得老白说得不错,不妨试上一试?”艾丝竹连连点头,接话道。
韩鼎苦笑一声后,兜头泼了艾丝竹一盆凉水:“不用试了,虽然我和那个总督大人只见过一次面,但那种人,嗨,不提也罢!你们晓得他这些年来收了我们三清帮多少好处吗?”
“多少啊?”沈全一听跟钱有关的话题,眼睛就直放光。
韩鼎伸出一只胖手,比划道:“这个数……五万两!”
“啊?这,这么多呀?”沈全惊呆了,五万两,那该是多少钱啊,一座包子山,不对,应该是一座金山吧?
“真有钱……”傻站在一旁的二栓猛地咽了一口唾沫,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吭吭哧哧地说道,“我,我是说,三清帮也太有钱了,难怪,难怪会被人盯上。”
二栓貌似无心的一句话,重重地锤击在韩鼎的心口,胖老头一时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只想着赚钱……赚钱……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沈全见师兄一副痴呆的样子,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他刚要和师兄说道说道钱的用处,只听郝学生飞摇头晃脑地抢先说道:“生死为本,名利为末,可叹世人竟本末倒置,只知贪名逐利,换一世荣华富贵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赤身而来空手去,哎,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愚不可及”的沈全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这时,白飞心有感触,慢吞吞地说道:“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还算是幸运的,怕只怕稀里糊涂地来,又稀里糊涂地去,稀里糊涂地活一辈子。就拿赚钱来说吧,沈万三倒是有钱,富可敌国,这上京城三成以上的城墙还是他帮着修的,可结果呢,还不是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你说他是聪明还是糊涂啊?哎……”
韩鼎没想到白飞竟然会提及沈万三,仔细一想后,胖老头一声长叹,又蹲下身去了。
沈万三?沈全觉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不晓得这个“本家”到底是不是有些糊涂,他是真的糊涂了,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想着一个问题——赚钱到底有用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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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全走神的同时,其他几人也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边想着救严魄脱身的办法,边回味着白飞的一番话。
在打消了劫狱这种看似可行、实则后患无穷的念头之后,韩鼎思绪纷飞,一直飞到了中京城,开始盘算着:到底要花多少钱才能摆平这件事情,这钱又该怎么花呢?
思索片刻后,韩鼎打定了主意,蹲在地上扭头说道:“郝先生、老白,你们说的都没错,钱算什么啊,还是人命当紧!我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对门路,先把人救出来,花多少钱都行!时间可不等人呐,那报信的人都说了,我徒弟他受了二十多处伤呢,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韩鼎正说着话,却见周围几人都看向了门口方向,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啊?咦,这位道长是……”
说话之人是谁呢?不是旁人,正是沈沛元!
此刻,这位平常极为注重仪表的沈老爷神色有些慌张,一身官服多了几处褶皱不说,那顶乌纱帽也被他拎在手中,头顶处白气蒸腾,大冷天的竟然出了许多汗。他气喘吁吁地呆立在门口,眼睛直视着玉冀真人,满是狐疑之色。
沈全一见干爹出现,立刻小跑着迎了过去,一头撞进沈沛元怀中后,他大呼小叫道:“干爹,不好了,师兄他遇到**烦了,你可得帮帮他啊!”
“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吗?”沈沛元把目光从玉冀真人身上慢慢移开,向正蹲在地上的韩鼎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我已让元彪先行赶往了新泰府,并专门去了安亲王府一趟,王爷他已经答应我,会想办法把左知府递往中京的文书先行截住,但只怕是压不了多久,我们还得早做些布置才好。”
听沈沛元已经做了这一番安排,韩鼎只觉心中泛起阵阵暖意,他的脸上飞快地闪现过一丝喜色,转瞬间却又愁云密布,涩声答道:“我本来就怕拖累你,没成想还是,还是……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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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这些做什么?”沈沛元不满道,“我们先去书房商议,待有些眉目后,你还得尽快动身回广宁,好生把那边的事情安顿一番。”
沈全一听,忍不住插话道:“回广宁?师兄你要走吗?”
韩鼎没有答话,倒是沈沛元摸摸沈全的脑袋后,接话道:“今天不走的话,明天一早也得动身,全儿你先去找你三哥玩吧,我们要去商量一些事情。”
沈全还待要说些什么,这时,韩鼎已经站起身来往书房方向去了,边走边摇头。郝艾二人对视一眼后,也疾步跟上。
白飞和玉冀真人站着没动,犹豫了片刻后,白飞手指玉冀真人,向沈沛元说道:“这位是瑾瑶的……亲戚,专程来接瑾瑶回家的,我们先去看看瑾瑶,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就是。”
“好,好。”沈沛元急忙拱手,望向玉冀真人的目光中神色复杂。
等玉冀真人微微一笑,跟在白飞的身后去往东花厅方向后,沈沛元满脸苦笑,蚊声自语道:“亲戚……这都是第几个了啊……”
虽然隐约猜到了玉冀真人的来历,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沈沛元目送白飞二人背影消逝,又哄劝了沈全几句后,拔脚去往书房。快步如飞的同时,他心中暗自拿定了主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事到如今,恐怕只能是如此这般了……
众人一一散去,前院当中,只留下了沈全和二栓两个人。
沈全有些郁闷,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好歹也让自己听一听啊!
撅着小嘴、满脸无奈的沈全慢悠悠地走过二栓身边,刚想着师兄要是回了广宁,自己该怎么办,突然间,他只觉胳膊一紧,接着耳边传来声音道:“你干爹是个好人,你将来一定要孝顺他啊!”
嗯?沈全一愣,急忙扭头看去,只见拉着自己胳膊的原来是二栓,只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好像猛地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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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走了。”二栓说道。
“啊?你,你要去哪儿?”沈全被二栓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懵了。
“我也得回家了,出来都好久了。”二栓眼神迷离,慢吞吞地说道。
“回家?你家在哪儿啊?”沈全问道。
“我的家啊,离这里很远很远,就在那边!”二栓放开沈全的小胳膊,手指西边道。
沈全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二栓拽了一把,竟有些隐隐作痛。他边揉着胳膊,边顺着二栓手指的方向傻傻看着,嘴里喋喋不休道:“哦,你要回家去过年啊,可是,你要是走了,谁来看门啊……”
“一会和你干爹说一声,就说我回家去了。”二栓没有回答沈全的问题,他蹲下身刮了刮沈全的鼻尖,又抬眼打量了四周一圈后,起身腾腾地离去,把沈全都看傻眼了。
“喂,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沈全目瞪口呆间,却见二栓已经转过了影壁。沈全撒腿就追,等他追至门口时,视线所及处,二栓已经快要转过街角了……
“二栓……”沈全远远喊道。
闻声回头的二栓,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他冲沈全招了招手后,身形一晃,消失在了街角拐弯处。
三两息后,粗愣的声音随风而至,悠悠传入沈全的耳中,说道:“回去吧……记得和你干爹说一声……就说……就说一切都好,让他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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