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厉声高叫道:“小的们,老孙回来了。”
通臂猿猴等大喜,领众前来迎接,一壁厢安排办酒接风,通臂猿猴道:“恭喜大王,上界去十数年,想必得意荣归也。”
猴王奇道:“我才去半月有余,哪里有十数年?”
通臂猿猴道:“大王,你在天上,不觉时辰,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哩。”
这其实是胡说,天上的日子和下界并无分别。这种说法只是天上的神仙对下界妖精和凡人的一种蒙骗,在于使人产生神秘感和崇拜心理。
神仙妖精本无区别,只在于授天箓与否,因此天庭须将体制内渲染得较为神秘,方可保持其高深莫测地位。
得了仙箓的神仙,自然也不会跟妖精说明此间状况,要不然自己凭什么比妖精高人一等?
因大家不敢明言,故造成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荒唐说法,却永远没有一个人愿意说破。
猴王见这里的情况不像过了那么多时间,还未来得及问,通臂猿猴接着道:“请问大王,在天上官居何职?”
猴王果被转移话题,摇手道:“不好说!不好说!活活的羞杀人!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个甚么‘弼马温’,原来是与他养马,未入流品之类。我初到任时不知,只在御马监中顽耍。及今日问我同寮,始知是这等卑贱。老孙心中大恼,推倒席面,不受官衔,因此走下来了。”
他初升仙官,兴致勃勃,志存高远,一心想干点成绩出来,因此在御马监勤勤恳恳做事,非在那处闲游顽耍。
只因后来知晓内情,丢了面子,故羞于说实情,否则就显得自己十分低贱。
通臂猿猴道:“来得好!来得好!大王在这福地洞天之处为王,多少尊重快乐,怎么肯去与他做马夫?”教:“小的们!快办酒来,与大王释闷。”
正饮酒欢会间,有人来报道:“大王,门外有两个独角鬼王,要见大王。”
猴王道:“教他进来。”
那鬼王整衣跑入洞中,倒身下拜。
这二人来得十分蹊跷,美猴王问他:“你见我何干?”
鬼王道:“久闻大王招贤,无由得见;今见大王授了天录,得意荣归,特献赭黄袍一件,与大王称庆。肯不弃鄙贱,收纳小人,亦得效犬马之劳。”
猴王喝道:“那赭黄袍乃天子之衣,你献此物于我,是何居心?”
通臂猿猴在旁道:“大王得天道,又是花果山之王,穿这件衣服,正合身份。”
鬼王跪拜道:“大王本领高强,能上天入地,今既注了仙箓,区区外物,何足道哉。”
猴王沉吟不语,其实大为心动,通臂猿猴察言观色,见其心意已动,打跌趁热道:“大王闯龙宫,闹地府,神通大显,天庭怕得罪,故宣上为官。今弃官而去,下界为王逍遥,就穿件赭黄袍,又有何不可?”
猴王听了,心中大喜,将赭黄袍穿起,众等欣然排班朝拜,即将鬼王封为前部总督先锋。
鬼王谢恩毕,复启道:“大王在天许久,所授何职?”
猴王道:“玉帝轻贤,封我做个甚么‘弼马温’!”
鬼王听言,又奏道:“大王有此神通,如何与他养马?就做个‘齐天大圣’,有何不可?”
由此言可见鬼王实是深思熟虑,一心要将猴王往造反路上推,就连造反称号都已经想好了。
猴王闻说,欢喜不胜,也不察有甚异处,连道几个“好!好!好!”教通臂猿猴:“就替我设置个旌旗,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大字,立竿张挂。自此以后,只称我为齐天大圣,不许再称大王。亦可传与各洞妖王,一体知悉。”
不说猴王挂旗,却说太白金星闻说悟空嫌官小,恃怒反下天宫去了。心中大惊,慌忙呈报玉帝。
玉帝道:“当日叫他当‘弼马温’一职,朕已料到此事,李卿家不必忧虑。”
太白金星仍有疑虑道:“陛下本意岂非欲于囚他于眼前管教耶?今那猴精弃官而去,实是大逆不道,兼他野性难驯,恐下界又生祸端。”
玉帝笑道:“朕还嫌他闹得小呢,武曲星官当日荐此官职,是何用意,卿家可有不同看法?”
太白金星闻言,支支吾吾,道:“老臣亦觉有欠妥当,只是一切有赖陛下作主,老臣亦不敢有异议。”
玉帝笑道:“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不说这个。既那猴子反出天庭,罪孽深重,卿家认为此次是继续招安,还是派兵擒拿为好?”
太白金星道:“猴精胆大妄为,若再放纵,恐他气焰更甚,老臣斗胆,请陛下派兵擒拿,不可助长此风。”
玉帝目中精光闪闪,望着金星,笑道:“朕已有主意,明日早朝,姑且再论。”
太白金星不知其意,不敢唐突,只好告退。
次日设朝,只见张天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墀下拜奏道:“万岁,新任弼马温孙悟空,因嫌官小,昨日反下天宫去了。”
正说间,又见南天门外增长天王领众天丁,亦奏道:“弼马温不知何故,走出天门去了。”
玉帝闻言,道:“众卿何议?”
班部中闪出武曲星君,奏道:“万岁,那猴精着实无礼,陛下降恩招安,着他授天箓,封仙职,已是莫大神恩。他犹不知足,反叛下界,实是大逆不道,臣请陛下降旨捉拿妖猴,以正天威。”
经上次之事,武由星君就吃了大亏,此时是硬着头皮进言,又怕玉帝委派他担任主帅,擒拿猴妖,心中实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玉帝闻奏,心中暗笑,道:“朕已知晓,还有何议?”
武曲星君听得此言,松了口气,安心不少,这位爷总算没有再出言恐吓。
究竟是委派何人,何时出兵,已与他无关。该做的已经做到位了,谁也不敢挑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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